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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歌是一种主情的文学体裁,它以抒情的方式,高度凝练,集中地反映社会生活,用丰富的想象、富有节奏感、韵律美的语言和分行排列的形式来抒发思想情感。诗歌是有节奏、有韵律并富有感情色彩的一种语言艺术形式,也是世界上最古老、最基本的文学形式。诗歌起源于上古的社会生活,因劳动生产、两性相恋、原始宗教等而产生的一种有韵律、富有感情色彩的语言形式。《尚书.虞书》:“诗言志,歌咏言,声依永,律和声。”《礼记.乐记》:“诗,言其志也;歌,咏其声也;舞,动其容也;三者本于心,然后乐器从之。”早期,诗、歌与乐、舞是合为一体的。诗即歌词,在实际表演中总是配合音乐、舞蹈而歌唱,后来诗、歌、乐、舞各自发展,独立成体,诗与歌统称诗歌。

 诗体的分类,是一个复杂的问题。现在,只就一般的看法,简单地谈谈汉魏六朝和唐宋的诗体。

 汉魏六朝诗,一般称为古诗[/RL],其中包括汉魏乐府古辞、南北朝乐府民歌,以及这个时期的文人诗。乐府本是官署的名称。乐府歌辞是由乐府机关采集,并为它配上乐谱,以便歌唱的。《文心雕龙·乐府》篇说:"凡乐辞曰诗,诗声曰歌。"由此可以看出诗、歌、乐府这三个概念之间的关系:诗指的是诗人所作的歌辞,歌指的是和诗相配合的乐曲,乐府则兼指二者而言。后来袭用乐府旧题或摹仿乐府体裁写的作品,虽然没有配乐,也称为乐府。中唐时白居易等掀起一个新乐府运动,创新题,写时事,因而叫作新乐府。

 唐以后的诗体,从格律上看,大致可分为近体诗和古体诗两类。近体诗又叫今体诗,它有一定的格律。古体诗一般又叫古风,这是依照古诗的作法写的,形式比较自由,不受格律的束缚。

 从诗句的字数看,有所谓四言诗、五言诗和七言诗。四言是四个字一句,五言是五个字一句,七言是七个字一句。唐代以后,四言诗很少见了,所以通常只分五言、七言两类。五言古体诗简称五古;七言古体诗简称七古;三五七言兼用者,一般也算七古。五言律诗简称五律,限定八句四十字;七言律诗简称七律,限定八句五十六字。超过八句的叫长律,又叫排律。长律一般都是五言诗。只有四句的叫绝句;五绝共二十个字,七绝共二十八个字。绝句可分为律绝和古绝两种。律绝要受平仄格律的限制,古绝不受平仄格律的限制。古绝一般只限於五绝。

 “现代诗”名称,开始使用于1953年—纪弦创立“现代诗社”时确立。现代诗的含义:

 “古典诗”与“现代诗”的比较:“诗”者皆为感于物而作,是心灵的映现。“古典诗”以“思无邪”的诗观,表达温柔敦厚、哀而不怨,强调在“可解与不可解之间”。“现代诗”强调自由开放的精神,以直率的情境陈述,进行“可感与不可感之间”的沟通。
 诗歌主要有以下几部分:
 (一)诗歌的起源

 诗是最古老也是最具有文学特质的文学样式。来源于古代人们的劳动号子和民歌,原是诗与歌的总称。开始诗和歌不分,诗和音乐、舞蹈结合在一起,统称为诗歌。中国诗歌有悠久的历史和丰富的遗产,如,《诗经》《楚辞》和《汉乐府》以及无数诗人的作品。西欧的诗歌,由古希腊的荷马、萨福和古罗马的维尔吉、贺拉斯等诗人开启创作之源。

 (二)诗歌的特点

 诗歌是高度集中地概括反映社会生活的一种文学体裁,它饱含着作者的思想感情与丰富的想象,语言凝练而形象性强,具有鲜明的节奏,和谐的音韵,富于音乐美,语句一般分行排列,注重结构形式的美。

国现代诗人、文学评论家何其芳曾说:“诗是一种最集中地反映社会生活的文学样式,它饱含着丰富的想象和感情,常常以直接抒情的方式来表现,而且在精炼与和谐的程度上,特别是在节奏的鲜明上,它的语言有别于散文的语言。”这个定义性的说明,概括了诗歌的几个基本特点:第一,高度集中、概括地反映生活;第二,抒情言志,饱含丰富的思想感情;第三,丰富的想象、联想和幻想;第四,语言具有音乐美。

 (三)诗歌的表现手法

 诗歌的表现手法很多, 国最早流行而至今仍常使用

 的传统表现手法有“赋、比、兴”。《毛诗序》说:“故诗有六义焉:一曰风,二曰赋,三曰比,四曰兴,五曰雅,六曰颂。”

 这“六义”中,“风、雅、颂”是指《诗经》的诗篇种类,“赋、比、兴”就是诗中的表现手法。

 赋:是直接陈述事物的表现手法。宋代学者朱熹在《诗集传》的注释中说:“赋者,敷陈其事而直言之也。”如,《诗经》中的《葛覃》《芣苢》就是用的这种手法。

 比:是用比喻的方法描绘事物,表达思想感情。刘勰在《文心雕龙·比兴》中说:“且何谓为比也?盖写物以附意,扬言以切事者也。”朱熹说:“比者,以彼物比此物也。”如,《诗经》中的《螽斯》《硕鼠》等篇即用此法写成。

 兴:是托物起兴,即借某一事物开头来引起正题要描述的事物和表现思想感情的写法。唐代孔颖达在《毛诗正义》中说:“兴者,起也。取譬引类,起发己心,诗文诸举草木鸟兽以见意者,皆兴辞也。”朱熹更明确地指出:“兴者,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辞也。”如《诗经》中的《关雎》《桃夭》等篇就是用“兴”的表现手法。

 这三种表现手法,一直流传下来,常常综合运用,互相补充,对历代诗歌创作都有很大的影响。

 诗歌的表现手法是很多的,而且历代以来不断地发展创造,运用也灵活多变,夸张、复沓、重叠、跳跃等等,难以尽述。但是各种方法都离不开想象,丰富的想象既是诗歌的一大特点,也是诗歌最重要的一种表现手法。在诗歌中,还有一种重要的表现手法是象征。象征,简单说就是“以象征义”,但在现代诗歌中,象征则又表现为心灵

 的直接意象,这是应予注意的。用现代的观点来说,诗歌塑造形象的手法,主要的有三种:

 1.比拟。刘勰在《文心雕龙》一书中说:比拟就是“或喻于声,或方于貌,或拟于心,或譬于事。”这些在 们前面列举的诗词中,便有许多例证。比拟中还有一种常用的手法,就是“拟人化”:以物拟人,或以人拟物。前者如徐志摩的《再别康桥》:轻轻的 走了,/正如 轻轻的来;/ 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波光里的艳影,/在 的心里荡漾。把“云彩”“金柳”都当作人来看待。以人拟物的,如,洛夫的《因为风的缘故》:…… 的心意/则明亮亦如你窗前的烛光/稍有暧昧之处/势所难免/因为风的缘故/……以整生的爱/点燃一盏灯/ 是火/随时可能熄灭/因为风的缘故。把“ 的心”比拟为烛光,把 比作灯火。当然,归根结底,实质还是“拟人”。

 2.夸张。就是把所要描绘的事物放大,好像电影里的“大写”“特写”镜头,以引起读者的重视和联想。李白的“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 情”(《赠汪伦》)“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望庐山瀑布》),其中说到“深千尺”“三千尺”,虽然并非事实真相,但他所塑造的形象,却生动地显示了事物的特征,表达了诗人的激情,读者不但能够接受,而且能信服,很惊喜。然而这种夸张,必须是艺术的、美的,不能过于荒诞,或太实、太俗。如,有一首描写棉花丰收的诗: “一朵棉花打个包/压得卡车头儿翘/头儿翘,三尺高/好像一门高射炮。”读后却反而使人觉得不真实,产生不出美的感觉。

 3.借代。就是借此事物代替彼事物。它与比拟有相似

 之处,但又有所不同,不同之处在于:比拟一般是比的和被比的事物都是具体的、可见的;而借代却是一方具体,一方较为抽象,在具体与抽象之间架起桥梁,使诗歌的形象更为鲜明、突出,以引发读者的联想。这也就是艾青所说的“给思想以翅膀,给感情以衣裳,给声音以彩色,使流逝变幻者凝形。”

 塑造诗歌形象,不仅可以运用视角所摄取的素材去描绘画面,还可以运用听觉、触觉等感官所获得的素材,从多方面去体现形象,做到有声有色,生动新颖。唐代诗人贾岛骑在毛驴上吟出“鸟宿池边树,僧推月下门”,但又觉得用“僧敲月下门”亦可。究竟是“推”还是“敲”,他拿不定主意,便用手作推敲状,不料毛驴挡住一位大官的去路,此人乃大文豪韩愈,当侍卫将贾岛带到他的马前,贾据实相告,韩沉吟良久,说还是用敲字较好。因为“敲”有声音,在深山月夜,有一、二记敲门声,便使得那种情景“活”起来,也更显得环境的寂静了。前述《枫桥夜泊》的“乌啼”“钟声”,也是这首诗的点睛之笔。还有白居易的《琵琶行》中的音乐描写,“大珠小珠落玉盘”一段,更是十分逼真,非常精彩!现代的如黄河浪的《晨曲》:“还有那尊礁石/在固执地倾听/风声雨声涛声之外/隐隐约约的/黎明/灵泉寺的晨钟/恰似鼓山涌泉的/悠远回应/淡淡淡淡的敲落/几颗疏星/而涨红花冠的/雄劲的鸡鸣/仿佛越海而来/啼亮一天朝霞/如潮涌。这首诗也写得很好。所以 们如果掌握了用声音塑造形象的手法,那将为诗歌创作开拓一个更加广阔的领域。

 无论是比拟、夸张或借代,都有赖于诗人对客观事物进行敏锐的观察,融入自己的情感,加以大胆的想象,甚

 至幻想。可以这样说,无论是浪漫派也好,写实派也好,没有想象(幻想),便不成其为诗人。比如,以豪放称著的李白,固然想象丰富,诗风雄奇,而以写实称著的杜甫,也写出了诸如“安得广厦千万间……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和“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乾。”(《月夜》)等等浮想连翩的佳作。

 (四)中国古代诗歌的分类

 1.诗按音律分,可分为古体诗和近体诗两类。古体诗和近体诗是唐代形成的概念,是从诗的音律角度来划分的。

 (1)古体诗:包括古诗(唐以前的诗歌)、楚辞、乐府诗。“歌”“歌行”“引”“曲”“呤”等古诗体裁的诗歌也属古体诗。古体诗不讲对仗,押韵较自由。古体诗的发展轨迹:《诗经》→楚辞→汉赋→汉乐府→魏晋南北朝民歌→建安诗歌→陶诗等文人五言诗→唐代的古风、新乐府。

 ①楚辞体:是战国时期楚国屈原所创的一种诗歌形式,其特点是运用楚地方言、声韵,具有浓厚的楚地色彩。东汉刘向编辑的《楚辞》,全书十七篇,以屈原作品为主,而屈原作品又以《离骚》为代表作,后人因此又称“楚辞体”为“骚体”。

 ②乐府:本是汉武帝时掌管音乐的官署名称,后变成诗体的名称。汉、魏、南北朝乐府官署采集和创作的乐歌,简称为乐府。魏晋和唐代及其以后诗人拟乐府写的诗歌虽不入乐,也成为乐府和拟乐府。如《敕勒歌》《木兰诗》《短歌行》(曹操)。一般来说,乐府诗的标题上有的

 加“歌”“行”“引”“曲”“吟”等。

 ③歌行体:是乐府诗的一种变体。汉、魏以后的乐府诗,题名为“歌”“行”的颇多,二者虽名称不同,其实并无严格区别,都是“歌曲”的意思,其音节、格律一般都比较自由,形式采用五言、七言、杂言的古体,富于变化,以后遂有“歌行”体。到了唐代,初唐诗人写乐府诗,除沿用汉魏六朝乐府旧题外,已有少数诗人另立新题,虽辞为乐府,已不限于声律,故称新乐府。此类诗歌,至李白、杜甫而大有发展。如,杜甫的《悲陈陶》《哀江头》《兵车行》《丽人行》,白居易的许多作品,其形式采用乐府歌行体,大多三言、七言错杂运用。

 (2)近体诗:与古体诗相对的近体诗又称今体诗,是唐代形成的一种格律体诗,分为两种,其字数、句数、平仄、用韵等都有严格规定。

 ①一种称“绝句”,每首四句,五言的简称五绝,七言的简称七绝。

 ②一种称“律诗”,每首八句,五言的简称五律,七言的简称七律,超过八句的称为排律(或长律)。

 律诗格律极严,篇有定句(除排律外),句有定字,韵有定位(押韵位置固定),字有定声(诗中各字的平仄声调固定),联有定对(律诗中间两联必须对仗)。例如,起源于南北朝、成熟于唐初的律诗,每首四联八句,每句字数必须相同,可四韵或五韵,中间两联必须对仗,二、四、六、八句押韵,首句可押可不押。如果在律诗定格基础上加以铺排延续到十句以上,则称排律,除首末两联外,上下句都需对仗,也有隔句相对的,称为“扇对”。再如,绝句仅为四句两联,又称绝诗、截句、断句,平

 仄、押韵、对偶都有一定要求。

 (3)词:又称为诗余、长短句、曲子、曲子词、乐府等。其特点:调有定格,句有定数,字有定声。字数不同可分为长调(91字以上)、中调(59~90 字)、小令(58字以内)。词有单调和双调之分,双调就是分两大段,两段的平仄、字数是相等或大致相等的,单调只有一段。词的一段叫一阙或一片,第一段叫前阙、上阙、上片,第二段叫后阙、下阙、下片。

 (4)曲:又称为词余、乐府。元曲包括散曲和杂剧。散曲兴起于金,兴盛于元,体式与词相近。特点:可以在字数定格外加衬字,较多使用口语。散曲包括有小令、套数(套曲)两种。套数是连贯成套的曲子,至少是两曲,多则几十曲。每一套数都以第一首曲的曲牌作为全套的曲牌名,全套必须同一宫调。它无宾白科介,只供清唱。

 2.按内容来分类:可分为叙事诗、抒情诗、送别诗、边塞诗、山水田园诗、怀古诗(咏史诗)、咏物诗、悼亡诗、讽谕诗。

 一般是怀念古代的人物和事迹。咏史怀古诗往往将史实与现实扭结到一起,或感慨个人遭遇,或抨击社会现实。如,苏轼《念奴娇·赤壁怀古》,感慨个人遭遇,理想和现实的矛盾,年过半百,功业无成。辛弃疾《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表达对朝廷苟且偷生的不满,抨击社会现实。也有的咏史怀古诗只是对历史作冷静的理性思考与评价,或仅是客观的叙述,诗人自身的遭遇不在其中,诗人的感慨只是画外之音而已。如,刘禹锡的《乌衣巷》,今昔对比,表达了诗人的历史沧桑之感。

 咏物诗的特点:内容上以某一物为描写对象,抓住其某些特征着意描摹。思想上往往是托物言志。由物到人,由实到虚,写出精神品格。常用比喻、象征、拟人、对比等表现手法。

 (3)山水田园诗。

 南朝谢灵运开山水诗先河,东晋陶渊明开田园诗先河,发展到唐代,有山水田园诗派,代表人物是王维、孟浩然。山水田园诗以描写自然风光、农村景物以及安逸恬淡的隐居生活见长,诗境隽永优美,风格恬静淡雅,语言清丽洗练。

 从先秦就有了以边塞、战争为题材的诗,发展到唐代,由于战争仍频,统治者重武轻文,士人邀功边庭以博取功名比由科举进身容易得多,加之盛唐那种积极用世、昂扬奋进的时代气氛,于是奇情壮丽的边塞诗便大大发展起来了,形成一个新的诗歌流派,其代表人物是高适、岑参、王昌龄。

 (5)行旅诗和闺怨诗。

 古人或久宦在外,或长期流离漂泊,或久戍边关,总会引起浓浓的思乡怀人之情,所以这类诗文就特别多,它们或写羁旅之思,或写思念亲友,或写征人思乡,或写闺中怀人。写作上或触景伤情,或感时生情,或托物传情,或因梦寄情,或妙喻传情。

 古代由于交通不便,通讯极不发达,亲人朋友之间往往一别数载难以相见,故古人特别看重离别。离别之际,人们往往设酒饯别,折柳相送,有时还要吟诗话别,因此离情别绪就成为古代文人一个永恒的主题。因各人的情况不同,故送别诗所写的具体内容及思想倾向往往有别。有的直接抒写离别之情,有的借以一吐胸中积愤或表明心志,有的重在写离愁别恨,有的重在劝勉、鼓励、安慰,有的兼而有之。

 (五)现代诗歌的分类

 诗歌的分类也有多种方法,根据不同的原则和标准可以划分为不同的种类。基本的有以下几种:

 1.叙事诗和抒情诗。这是按照作品内容的表达方式划分的。

 (1)叙事诗:诗中有比较完整的故事情节和人物形象,通常以诗人满怀激情的歌唱方式来表现。史诗、故事诗、诗体小说等都属于这一类。史诗如古希腊荷马的《伊里亚特》和《奥德赛》;故事诗如 国诗人李季的《王贵与李香香》;诗体小说如英国诗人拜伦的《唐璜》,俄国诗人普希金的《叶甫盖尼·奥涅金》。

 (2)抒情诗:主要通过直接抒发诗人的思想感情来反映社会生活,不要求描述完整的故事情节和人物形象。如,情歌、颂歌、哀歌、挽歌、牧歌和讽刺诗。这类作品很多,不一一列举。

 当然,叙事和抒情也不是绝然分割的。叙事诗也有一定的抒情性,不过它的抒情要求要与叙事紧密结合。抒情诗也常有对某些生活片断的叙述,但不能铺展,应服从抒情的需要。

 2.格律诗、自由诗和散文诗。这是按照作品语言的音韵格律和结构形式分类的。

 (1)格律诗:是按照一定格式和规则写成的诗歌。它对诗的行数、诗句的字数(或音节)、声调音韵、词语对仗、句式排列等有严格规定,如, 国古代诗歌中的“律诗”“绝句”和“词”“曲”,欧洲的“十四行诗”。

 (2)自由诗:是近代欧美新发展起来的一种诗体。它不受格律限制,无固定格式,注重自然的、内在的节奏,押大致相近的韵或不押韵,字数、行数、句式、音调都比较自由,语言比较通俗。美国诗人惠特曼(1819—1892)是欧美自由诗的创始人,《草叶集》是他的主要诗集。 国“五四”以来也流行这种诗体。

 (3)散文诗:是兼有散文和诗的特点的一种文学体裁。作品中有诗的意境和激情,常常富有哲理,注重自然的节奏感和音乐美,篇幅短小,像散文一样不分行,不押韵,如,鲁迅的《野草》。

 (六)白朴《天净沙·秋》赏析

 一提到“秋”,人们的第一反应便是那首家喻户晓、脍炙人口的《天净沙·秋思》(马致远作)。殊不知,元曲当中写到关于“秋”的作品甚多,最为传神的当属白朴的《天净沙·秋》。如果说,马致远被称为“秋思之祖”的话,那么,白朴应义不容辞地被推为“秋意之圣”。本曲首二句白朴用如椽之笔,在不着一个谓词的情况下,巧妙地并列六组名词来描摹了一幅地面与天空的和谐画面:日头平西,落霞满天,小村披拂着斜晖;炊烟袅袅几如凝止,老树枝桠不动纹丝,乌鸦树羽辍立枝头。

 第二句,则是在前两句描摹的大范围中的一角特景。

 在这一片宁静的秋景当中,突然掠过一只大雁,飞下地面。这一动态的骤然出现,打破了静景的观感,使人心为之一动。“一点”说明“飞鸿”的距离之远,“影下”更显速度之快!

 第三句是最能传秋意之神的句子。首先是视角上的远近结合,远处是秋山和秋水,并且具有特征的色彩——青与绿;近处是秋天的植物:草、叶和花,白、红、黄更是和谐烘托,五彩纷呈,构成了一幅美丽的“秋之画卷”,渲染了秋景,传达了浓郁的秋意。其次,全句未著一个“秋”字而处处见“秋意”,正所谓“不著一字,尽得风流”!这也正是作者的高明之处!

 综观全曲,其结构新颖别致,即“铺排静景——中介飞鸿动景——铺排静景”,规范而不呆板;其次,章法上动静结合,变化而不单调;再次,如果说此曲前两句秋景不免显得清寂、清冷,那么到了第三句,则意境转换,更显清疏、清和了。这些足见作者的高超的炼意本领和构思技巧。

 (七)郭沫若《天上的街市》赏析

 郭沫若的诗一向以强烈的情感宣泄著称,他的《凤凰涅》热情雄浑;他的《天狗》带着消灭一切的气势;他的《晨安》《炉中煤》曾经让 们的心跳动不止。但这首诗却恬淡平和,意境优美,清新素朴。诗人作这首诗时正在日本留学,和那时的很多中国留学生一样,他心中有着对祖国的怀念,有对理想未来的迷茫。诗人要借助大自然来思索这些,经常在海边彷徨。在一个夜晚,诗人走在海边,仰望美丽的天空、闪闪的星光,心情变得开朗起来。诗人似乎找到了自己的理想,于是他在诗中将这种理想写了出

 来——那似乎是天国乐园的景象。

 诗人将明星比作街灯。点点明星散缀在天幕上,那遥远的世界引起人们无限的遐想。街灯则是平常的景象,离 们很近,几乎随处可见。诗人将远远的街灯比喻为天上的明星,又将天上的明星说成是人间的街灯。是诗人的幻觉,还是诗人想把 们引入“那缥缈的空中”?在诗人的心中,人间天上是一体的。

 那缥缈的空中有一个街市,繁华美丽的街市。那儿陈列着很多的物品,这些物品都是人间的珍宝。诗人并没有具体写出这些珍奇,留给了 们很大的想象空间, 们可以将它们作为 们需要的东西,带给 们心灵宁静、舒适的东西。

 那不仅是一个街市,更是一个生活的场景。那被浅浅的天河分隔的对爱情生死不渝的牛郎、织女,在过着怎样的生活?还在守着银河只能远远相望吗?“定能够骑着牛儿来往”,诗人这样说。在那美丽的夜里,他们一定在那珍奇琳琅满目的街市上闲游。那流星,就是他们手中提着的灯笼。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颠覆了流传千年的神话,化解了那悲剧和人们叹息了千年的相思和哀愁。

 这首诗风格恬淡,用自然清新的语言、整齐的短句、和谐优美的韵律,表达了诗人纯真的理想。那意境都是平常的,那节奏也是缓慢的,如细流,如涟漪。但就是这平淡的意境带给了 们丰富的想象,让 们的心灵随着诗歌在遥远的天空中漫游,尽情驰骋美好的梦想。

   在 们这个诗的国度,几千年来,诗歌一直是文学史的主流。
   诗是怎么样产生的呢?原来在文学还没形成之前, 们的祖先为把生产斗争中的经验传授给别人或下一代,以便记忆、传播,就将其编成了顺口溜式的韵文。据闻一多先生考证.[诗]与[志]原是同一个字,[志]上从[士],下从[心],表示停止在心上,实际就是记忆。文字产生以后,有了文学的帮助,不必再死记了,这时把一切文字的记载叫[志]。志就是诗。在心为志,发言为诗。
   歌的称谓又是怎样来的呢?诗和歌原不是一个东西,歌是人类的劳动同时产生的,它的产生远在文学形成之前,比诗早得多。考察歌的产生,最初只在用感叹来表示情绪,如啊、兮、哦、唉等,这些字当时都读同一个音:"啊"。歌是形声字,由"可"得声。在古代[歌]与[啊]是一个字,人们就在劳动中发出的[啊]叫作歌。因此歌的名字就这样沿用下来。
 既然诗与歌不是一回事,后来为什么又把二者连在一起以[诗歌]并称呢?这只要弄清楚它们的关系就明白了。歌,最初只用简单的感叹字来表示情绪,在语言产生之扣,人类对客观事物的认识逐步深化,情绪更加丰富,用几个感叹字表达远远不够用了。于是在歌里加进实词,以满足需要。在文字产生之后,诗与歌的结合又进了一步,用文字书写的歌词出现。这时,一支歌包括两个部分:一是音乐,二是歌词,音乐是抒情的,歌词即诗,是记事的。这就是说,诗配上音乐就是歌,不配音乐就是诗。最初的诗都能配上音乐唱,歌就是诗,诗就是歌。关于诗与歌的结合, 国古籍中很早就有论述。
   《毛诗序》:"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尚书》:"诗言志,歌永言"这便形象地指出了诗与歌的内在联系。由于这种情况,后来人们就把诗与歌并列,称为[诗歌],目前,诗歌已经成为诗的代名词了。

   在古代,诗歌最初称"篇"或"章",而不称"首"。例如 国最早的《诗经》,叫"三百篇",屈原的诗叫"九章",诗歌称"首",最早出现于东晋初年。当时有个名叫孙绰的诗人,在《悲哀诗序》中写道:"不胜哀号,作诗一首。"一个名叫支通的人,在《咏禅道人诗序》中写道:"聊箸诗一首。"从此,人们普遍称诗为首。

 诗人一词,战国时就有了,何以为证,《楚辞.九辩》注释说:"窃慕诗人之遗风兮,愿托志乎素餐。"《正字通》注释说:"屈原作离骚,言遭忧也,今谓诗人为骚人。"这便是诗人后一词的最早提法,从此以后,诗人便成为两汉人习用的名词。辞赋兴起之后,又产生辞人一词。杨子云《法言.吾子篇》说:"诗人之赋以则,辞人之赋丽以淫。"用"则"和"淫"来划分诗人与辞人的区别,足见现汉代是把诗人看得很高贵,把辞人看得比较低贱。
六朝以后,社会上很看重辞赋,认为上不类诗,下不类赋,以此又创立了"骚人"一词。从战国而至盛唐,诗人、骚人的称号受人尊敬。

 中国是诗歌的王国,从远古至近代诗歌不知其几千万万,因种种原因失传了的除外,保存下来的仍可说是浩如烟海。诗歌也和其他任何事物一样,有一个萌牙、产生、发展变化的过程。《弹歌》"断竹、续竹,飞士、逐肉"据说是黄帝时代的歌谣,公认是原始社会诗歌,是二言诗之始。《诗经·有骈》"振振鹭、鹭于飞、鼓咽咽、醉言归"是三言诗之始。《周易》"其亡其亡,系于苞桑"四言诗之始。卜辞"其自西来雨,其自东来雨,其自北来雨,其自南来雨"五言诗之始。《诗经· 卷耳》" 姑酌彼金(三个田字上面,下加缶字), 姑酌彼凹觥"六言诗之始。《诗经·鹿鸣》" 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七言诗之始,《诗经·十月之交》 " 不敢效 友自逸"八言诗之始。《诗经·昊天有成命》"二后受之成王不敢康"九言诗这始。杜甫诗"男儿生不成名身已老"也是九言诗。李白"黄帝铸鼎于荆山炼丹砂,丹砂成骑龙飞上太清家"十言诗之始。苏东坡"山中故人应有招 归来篇"十一言诗之始。

各位“同好”,很荣幸和大家有机会见面。我不称诸位为“同学”而称“同好”,寄托了我的一个想法:“同学”只是一个事实性的描述,说明大家在一块儿学习这个事实;“同好”则不同,有感情色彩在里面。既然诸位今天能来听这种有学究气的报告,我相信诸位是对学问有嗜好的。做学问有了爱好、嗜好,才能登堂入室,进入一种境界:一种执著、专注、心无旁骛、欲罢不能的状态。现在我们回到正题。

“整体历史”观念与古代中西交流史研究

我今天给大家讲的题目,叫做“整体历史视野中的中国与希腊罗马世界”,为了使意思更清楚,我加了一个副标题——“汉唐时期文化交流的几个典例”。为什么要加上一个累赘的修饰词“整体历史视野”呢?大家知道,很长时期以来,我们的历史研究和教学是分两块儿进行的,一块儿是“中国史”,一块儿是“世界史”,这个“世界史”实际上相当于“外国史”。这种划分造成一个问题,就是治国学的人很少把他的视野往西学上扩展,治西学的人很少花精力去关心国学。由此造成的一个不好的结果,是这两个研究方向的学者之间似乎都有一点相互看不起。做国学的人说:“你们学世界史的只是泛泛地用一些二道贩子的材料,做一些不疼不痒的学问,还写什么论文?”相反,做世界史的人觉得:你们做国学的人一天到晚就懂得考证一些个鸡零狗碎的小东西,视野狭隘得很。大家都互相看不起,都不主动把自己的领域扩大一下,结果是研究路子越走越窄。古人说“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十年。” 在20世纪下半叶数十年成长起来的学者中,即使在引领风骚的人物中,也很少有人做到“学贯中西,博通古今”。这固然与政治干预有关,但也与学科体系的划分不无关系。

实际上,学问之间并没有那么严密的分野,东学西学皆为人学。以“整体历史视野”研究历史,尤其是各国、各地区交流史,在东西方都有很悠久的传统。比如说,在西方,古希腊历史家希罗多德的著作《希波战争史》,主要讲公元前5世纪上半叶希腊与波斯之间的战争,可是它很详细地叙述了波斯的历史,此外还涉及到埃及、两河流域、黑海地区、地中海以及意大利半岛。希罗多德把他的视野扩展到了当时他所知道的所有区域,试图从一个整体来叙述他所了解这些地区的历史,因为在他的概念当中,这就是一个整体。再看我们中国,司马迁的《史记》,时间跨度很大,地域范围上也很广,不但讲中原,而且还讲朝鲜、越南,特别是《大宛列传》,把视野扩展到中亚地区,甚至连波斯、印度也包括在他的视野中。司马迁的视野也是相当宽的。所以我们说,从古代以来,史家们就试图从一个广阔的范围,即我们讲的整体历史的角度,来观察当时所了解的世界。只不过,由于受到小农经济的封闭性和世界各地交通不发达的影响,在今天看来,这种“整体历史视野”在范围上还是比较狭小的。

真正世界历史意义上的整体历史观,是从15世纪末到16世纪初才产生的。我们知道,这个时期发生了一件重大事件,即欧洲人——严格地说是西欧人——的地理大发现。地理大发现是欧洲人开拓活动范围的一个重大活动,以三个事件为重要标志:一是哥伦布在1492年到达了美洲,“发现”了美洲,二是达·迦马在1498年绕过了非洲的好望角直接到达了印度,三是麦哲伦的环球航行。麦哲伦的航行发生在1519年到1522年,麦哲伦本人没有完成全部航行,他在菲律宾干预当地的冲突时被杀死了,他的伙伴完成了环球航行。


地理大发现之后,欧洲人的视野已经不再局限于欧洲,开始把他们的目光投向了世界其他部分,开始了大规模的殖民。欧洲人把大量的财富掠夺到了欧洲的同时,也把世界各地的消息带回了欧洲,这样就使得欧洲人的视野大大开阔了。明末清初的时候,由于耶稣会的东来、到达中国,把关于中国的报道寄到欧洲,欧洲人开始听到了很多关于中国的事情。这些报道对欧洲人的思想形成了很大的冲击。中世纪的时候,西方人是相信《圣经》的,可是到了中国以后,发现历史远远不像《圣经》说的那样从基督创世开始,要比它早得多,因此他们的世界观受到冲击,有所改变。到了启蒙运动的时候,人们的历史视野已经是非常开阔了。有一个说法:当伏尔泰()坐在巴黎,用中国的瓷器喝着阿拉伯的咖啡的时候,他考虑的问题已经不是仅仅局限于欧洲了。启蒙运动以后,尤其是工业革命以后,欧洲的经济和文化出现了一个大的飞跃,欧洲人自信心大增。欧洲经济的迅速发展,造成欧洲人的文化优越感。这一时期欧洲人的整体世界观,实际上是以“欧洲中心论”为特点的,也就是说,在它的整体历史观中,欧洲是中心,欧洲以外的地区处于次要的附属地位。“欧洲中心论”虽然在以后的历史发展当中受到挑战,遭到一些史家批评,可是没有被动摇和放弃,仍然占据主导地位。

20世纪初发生的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后,欧洲人的文化自信心受到挫折,大战的发生使他们开始想一个问题:欧洲既然有这么好的文化,这么优秀的文化,为什么发生世界大战这样的灾难?这是一个转折,欧洲人对欧洲文化的信心开始动摇,所以后来有一个 “西方的没落”观念的兴起。大家知道斯宾格勒()曾经有一本书就叫《西方的没落》。此后欧洲人开始重新考虑欧洲的文化,认为它并不是像欧洲人自己想像的那么完美。二战以后,这个观念就更强了,尤其是一些著名史家如汤因比()等,他们的视野对“欧洲中心论”已经形成了强大的冲击。到了今天,“欧洲中心论”或“西方中心论”显然越来越没有市场了。


我讲这么多是想说明,真正意义上的整体历史、整体历史观这两个东西,一个是历史的事实,一个是历史的观念,都是近代的产物,是近代以来才形成的。那么,我们为什么还要说,要把这个观念用来观察古代汉唐时期的中西交流呢?这就涉及到一个问题,我们怎么看待古代的中西交流。近代以后,西方人造成的冲击波是遍及世界的。可是这并不等于说,在近代以前东西方的交流是断绝的,或者说是没有的。不是这样。我打一个很简单的比方,东西方之间的交流,在现代是洪水泛滥,在古代则像涓涓的溪流,规模虽小,但并没有断流。正是古代不间断的涓涓细流才汇成了近代汹涌的洪流。从这个意义上,古代交流在世界交往史上的地位是需要重新审视的。我们需要看到“流”,同时要看到“源”。如果我们看不到“源”,找不到源头的话,很多问题都解释不清楚。这是我们强调整体史观的一个原因。

从整体历史观念看,汉唐中国与希腊罗马世界的交流,主要是通过三条道路。我们不妨看一下地图。这是一幅二世纪欧亚大陆图。我们首先看到的是草原之路。草原之路主要是从我国的河套地区通过戈壁沙漠到达阿尔泰山地区,然后往西通过巴尔喀什湖、咸海、里海,一直到达黑海。黑海沿岸在古代是希腊人的殖民地。这条路主要穿过欧亚草原,所以称为“草原之路”。第二条是从长安——汉代的政治中心——出发,穿过河西走廊,到达敦煌,然后分南北两路通过塔里木盆地,到达疏勒,越过帕米尔高原,穿过伊朗高原,一直到达地中海东岸。狭义上的“丝绸之路”就是指这条从长安到地中海的交通线。第三条从中国南部,现在广东一带出发,沿印支半岛,通过马六甲海峡,到达印度。到达印度以后,一路进入波斯湾,通过波斯湾沿两河流域,往西扩展,另一路进入红海,从红海到达埃及的亚历山大里亚,从埃及通过地中海,将商品扩散到罗马帝国。这三条道路从开辟的时间上讲,北方草原之路为最早,其次是丝绸之路。丝绸之路在中国的经济中心南移之前,也就是唐宋时代以前,发挥着联系中西的主导作用。海路也是很重要的,尤其是在近代。不过,由于中国的政治和经济中心南移比较晚,海路的开辟晚一些。西方向中国的入侵,主要是从海路而来。

在汉唐时代,这三条道路上的交流媒介,主要分三类,一是使节—,国与国之间的使节;二是商旅,做买卖的商人和旅行者;三是宗教人士。以这三种媒介进行的东西方的文化交流,虽然未从根本上改变彼此的历史进程,但在当时的文化发展中是有影响的。由于时间洪流的冲刷,这种文化交流的痕迹,在后来的历史载籍中变得越来越幽晦不明,难以洞悉了。只有借助于“整体历史视野”所展现的光明,我们才可能发幽探微,窥见历史的本相。

这里要说明一下,我今天讲的中国与跟希腊罗马世界的交流,主要是讲希腊罗马世界文化向东方的流传。为什么做这个选择呢?主要是考虑到历史资料问题。我们知道,中国的史学是非常发达的,典籍记载繁多且详细,我们可以从中提炼出很多过去忽视的历史事实来。以希腊罗马典籍资料来研究中国文化的西被,可以留待日后进行。

典例一:使节与希腊罗马神话传说的传播

我们知道,汉唐时代是中国向西部扩展的一个重要时期。西汉时,张骞于公元前138年、 119年两次出使西域,目的是联合西域各国来夹击匈奴。他的出使被司马迁称为“凿空”,意思是开通了东西方的交通。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历史事件。东汉时,班超经营西域三十年,巩固了张骞开通西域的成果,维护了东西方的交流。从明帝永平十六年到和帝永元六年,即从公元73年到公元94年,班超利用西域各国的力量,把匈奴势力逐出了塔里木盆地,将塔里木盆地南北两缘全部控制在他的手下。在统治西域的这三十多年当中,他做了一件对东西交通影响很大的事,这就是派部下甘英出使大秦。


甘英出使大秦这件事,《后汉书·西域传》这样记载其经过:

和帝永元九年,都护班超遣甘英使大秦。抵条支。临大海欲度,而安息西界船人谓英曰:“海水广大,往来者逢善风,三月乃得度。若遇迟风,亦有二岁者,故入海者皆賫三岁粮。海中善使人思土恋慕,数有死亡者。”英闻之乃止。

这个记载看起来很简单,大意是说,公元97年(和帝永元九年),甘英受班超的派遣,到达了安息西界,就是现在的波斯西部边界,到了一个大海边上,就停下了。在这里,与安息西界的船人即船工,有一段对话,听了船工的话以后就回来了,没有再继续前行。这个材料很多研究中国古史的人都见过,可是都没有进行仔细研究,发掘出其中包含的历史信息。

首先一个问题是“大秦”。“大秦”这个名称,是甘英以后才用来称呼罗马帝国的。它指的具体范围,在很多情况下,是地中海的东部地区,以幼发拉底河为界。“大秦”名称的由来,有很多说法。中国史书上有的地方讲,是因为这个帝国的人身材高大,跟中国人差不多,才称为“大秦”。等等。不过,较合理的解释是,这个名称可能来自波斯语,因为甘英是从讲波斯语的船工那里听到它;波斯语中Dasina,意思是“左”,“左”也就是西,指位于波斯的西方的罗马帝国,波斯船员以Dasina称罗马帝国,相当于我们中国人以“泰西”称欧洲。

第二,我们要搞清楚的,是这个“临大海欲度”的“大海”。这里的“大海”指的是什么?过去有人考证它是咸海、里海,还有的人说是黑海,或者是地中海。我们看一下地图。里海和黑海的说法不合适,现在基本上没有人坚持了;现在人们讨论的主要是地中海还是波斯湾这两种说法。我的看法,应是波斯湾而不是地中海。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甘英到达了波斯西界的“条支”后,就没有再往前走。如果是抵达了地中海的话,就已经是抵达罗马帝国的领土了。波斯西界只能是幼发拉底河以东地区,只能是波斯湾地区。

第三是“条支”。“条支”有的时候也写作“条枝”。“条支”这个词来自于 Antiochia的后半部即tiochi(a),是由“Antiochia”脱落前面的“an”音形成的,tiochi(a)就是“条支”。“条支”到底是在哪里?“条支”有两个,一个是安条克,在现在的叙利亚境内,另一个是在波斯湾的湾头。波斯湾头的安条克是在塞琉古帝国时期建立的,它位于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的交汇处,是交通便利的商品集散地,最初以Charax(Kerecène)见称,公元前4世纪末亚历山大东侵的时候占领此地,建立亚历山大城(Alexandria),后来被洪水冲毁。塞琉古帝国时期,安条克斯四世(Antiochus IV, 175-164)在这里重建此城,以他的名字来命名,叫Antiochia,这个城的建成大约是在公元前166年。公元前130年前后,一位叫 Spasinu的阿拉伯酋长占领次此地,又被称作Charax-Spasinu,不久被安息帝国征服,成为安息附属国。我前面讲过,甘英所到的这个地方,并不是罗马境内,而是“安息西界”即安息帝国的西部边境,所以说这个“条支”应是波斯湾湾头的这个“条支”。

最重要的,是我们现在要讲的一个问题,就是波斯船人对甘英说的这段话:“海水广大,往来者逢善风,三月乃得度。若遇迟风,亦有二岁者,故入海者皆賫三岁粮”,这是描写海上行程的艰难;最不可解的是下面这句话:“海中善使人思土恋慕,数有死亡者。”甘英听到这段话之后就没有再前进,就回来了。这里隐藏着一个问题,就是这个船员为什么要说这个话?我们知道,波斯人长期垄断丝绸之路上的贸易,获得了很大的利润。如果东方的中国——丝绸供应商——与西方的消费者罗马建立了直接联系,对中间的波斯中介者是不利的。所以波斯人要吓唬甘英,不愿意他继续前行。

关于“海中善使人思土恋慕,数有死亡者”这句话,大多数学者理解为:“海中旅行会使人怀念家乡,以致死亡,想死了。” [2]我觉得这样的解释不合情理,我们知道,甘英是在异国他乡旅行,想念家乡是他时时刻刻都有的一种感情,他怎么会怕思念家乡呢?波斯人既然想阻止甘英前进,也不可能说这样的话吓唬甘英。所以,我认为其中应有别的意思。

有了这个怀疑之后,我们来看另一个记载。《晋书·四夷传》的记载在来源上可能与《后汉书》不同,记载有差别:

汉时都护班超遣甘英使其(大秦)国。入海,(安息)船人曰:“海中有思慕之物,往者莫不悲怀。若汉使不恋父母妻子者可入。”英不能渡。

请大家注意这个细微的差别。第一,它略去了海上航行三个月到两年的经历,不提了,可见在《晋书》作者的心目中,这一点并不是最重要的。第二,与《后汉书·西域传》“海中善使人思土恋慕”相对应的,是“海中有思慕之物”,可见,“海中善使人思土恋慕”,是因为“海中有思慕之物”;与“数有死亡者”相对应的是“往者莫不悲怀”;《晋书》增加“若汉使不恋父母妻子者可入”一语,是对《后汉书》“数有死亡者”说法的补充。我们把这两段材料合起来加以解释的话,可以得到一个比较完整的意思,就是说,海里面有一个东西会使人恋慕,以致引起忧伤悲怀,会使你死亡,会使你死在那个土地上,如果你不怕、不怀恋父母妻子儿女的话,那么你可以前往。我们知道,中国人遵从“父母在,不远游”的古训,客死他乡是一个大忌,是非常可怕的事情。我认为,这对甘英来说应该是一个震动较大的事。

这里有一个问题,这段话是什么意思呢?或者说,它背后包含了什么东西呢?要对这个问题有个明确的理解的话,我们不妨还是回到原始资料上来。我们看,《后汉书》记载同一件事情的时候,说,“(永元)九年,班超遣掾甘英临西海而还,皆前世所不至,《山经》所未详,莫不备其风土,传其珍怪焉。”这里值得注意的是这个“传其珍怪”。从字面上讲,“珍”就是山珍海宝,所谓的宝贝、宝物;“怪”指什么呢?就是作者不相信的东西,如一些奇怪事物、怪异故事。波斯船人对甘英讲的这番话,会不会是这么一个怪异故事?很有可能。

按照这个假设,甘英从波斯人那里听到的怪异故事,从内容上肯定要多于《后汉书》的记载。我们知道中国的文字,表达力是非常强的,它记载的是主要情节,概括力极大。因此,可以肯定,“海中有思慕之物,数有死亡者”应是甘英听到的故事的主要情节。如此,我们就可以推测一下,这个故事是一个什么故事。

因为讲故事者是波斯船员,从他的船员身份,我们可以断定,肯定是海上船员熟悉的故事。从起源上,这个故事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来自于波斯,因为讲述者是波斯船员,熟悉波斯的文化,可是我们在波斯的神话当中找不到相应的故事;另一个呢?有可能来自希腊罗马传说。我们知道,波斯人对希腊罗马文化,尤其是它的神话传说,是不陌生的。希波战争的时候,这两个国家曾经是敌对者,但两国的文化交流仍然存在;亚历山大东侵的时候,把整个波斯征服了,优美的希腊神话和戏剧甚至流传到中亚,并在巴克特里亚(大夏)保存下来。整个波斯国对希腊文化并不陌生。

因为有这种可能,我们可以考虑这个故事是否与希腊神话有关。我们发现,这个故事与希腊神话中的海妖(即塞壬Sirens)故事完全吻合。希腊神话当中的海妖故事,有几个版本,其中最早、流传最广的一个版本,出现在著名的《荷马史诗》中。《荷马史诗》,根据现在的看法,作于公元前9-前8世纪。《荷马史诗》有两部书,一部是《伊利亚特》,讲希腊联军攻打特洛伊的故事,一部就讲奥德赛,主要讲希腊联军在攻克特洛伊之后奥德赛回国途中的一些经历,其中就讲到海妖故事。奥德赛和他的同伴将路过海妖岛,巫师对奥德赛说了一段话,其中就讲到海妖故事。他说:

你首先将会见到塞壬们,

她们迷惑所有来到她们那里的过往行人。

要是有人冒昧地靠近她们,

聆听塞壬们的优美歌声,

他便永远不可能返回家园,

欣悦妻子和年幼的孩子们。

这里似乎就是中国记载中的“若不恋父母妻子者可入”的意思。中国的记载中加了个“父母”,为什么?这个大家很容易理解,中国人敬老,“父母在,不远游”,所以加上了这个成分。传说接下来讲:

塞壬们会用嘹亮的歌声把他迷惑,

周围是腐烂的尸体和大堆骨骸,

这就是《奥德赛》描述的情况。整个故事的基本内容,概括起来就是,航海者靠近塞壬,听到塞壬的歌声以后,就会被它迷惑,引起伤感,以致死亡。尸体和大堆骨骸的存在说明,已有不少航海者死于海妖的歌声。奥德赛路过海妖岛时对付海妖的办法是,命令手下士兵把他本人绑在桅杆上,不能动,可以听,他的同伴全部用蜡把耳朵堵起来,拼命地划桨,于是,划桨的人听不到,听到的人没有自由,可以指挥。这样,奥德赛得同伴抵御住了海妖们的歌声的诱惑,将船驶过海妖岛活了下来。[3]我们不妨看一下表现这个故事的图像。这个陶器在希腊是非常有名的出土文物了。它表现的故事非常清楚,奥德赛被绑在桅杆上,还有塞壬海妖——人头鸟身的动物,还有船员们在奋力划船。整个故事在画面上表达得很清楚。

另一个版本将海妖与俄耳浦斯联系起来。俄耳浦斯是阿尔古斯的英雄,曾经与他的伙伴到北海取金羊皮,他回来的时候,也是路过海妖岛。俄尔浦斯本身是一个乐师,非常善于演奏音乐或歌唱。他回来的时候路过海妖岛时,他采取的办法是让划桨的同伴们听他演奏音乐,奏出的音乐比海妖的歌声更高昂,所以同伴们没有注意到海妖的歌声,安全划过了海妖岛。

到了现在,海妖故事又有新的版本了。我们不妨看一看现代油画中表现的奥德赛和海妖们的故事。这幅油画把塞壬变成裸体美女了。总之,海妖故事的版本很多,还有其他一些版本,我们就不讲了。不管怎么说,它整个的故事情节就是海中的海妖使人思土恋慕,人们受其诱惑而死在那里。这个故事在罗马人征服希腊以后,被罗马人吸收了,罗马人借助国家的力量,把它传播到其他地方,成为欧洲文学遗产的一部分。德国著名诗人海涅()的诗歌《罗雷莱》这样写海妖故事:

我们看到,这首诗所讲故事的情节与《后汉书》中的记载是完全吻合的:女妖用歌声吸引别人,引起别人的悲怀忧伤,以致死亡。但其中也有差别:德国不是希腊那样的海洋国家,所以在海涅的诗中,女妖演变成了山岩之神,并与莱茵河联系起来。这种变化完全符合文化传播的一般规律:一个故事的传播从一地到另一地的时候,都有一些微小的变化,但主要情节不会改变。

我们知道,古往今来的神话传说,都是通过民间流传,比如说,我们看到的西游记的很多传说本来源于印度,它们传入中国后都不见于正史,却见于民间传说。有意思的是,这个海妖故事,通过中国使节之口传到中国,却被中国史书记载了下来。从这个事例中我们看到,古典记载中的很多材料,换一个视角,放到一个更宽阔的视野当中来观察,可以发现和挖掘出很多的信息。这就是我们为什么强调要有整体历史观念、整体历史视野的原因。

典例二:商旅与希腊拜占庭民间传说的传播

我们知道,拜占庭帝国是罗马的东部领土。330年,罗马帝国的皇帝君士坦丁大帝,把首都从罗马迁到了君士坦丁堡(现在的伊斯坦布尔)以后,就逐渐形成一个独特的帝国。罗马的东部领土原是希腊文化统治区,五、六世纪时,这个地区逐渐发展强大起来,希腊语也逐渐恢复,希腊文化的影响越来越强,所以我们说它是一个希腊帝国。在七世纪阿拉伯人兴起之前,小亚、两河流域以西地区,以及埃及、北非部分地区,都在它的版图之内。在阿拉伯人兴起之前,它与东方、与中国,保持着很密切的关系。阿拉伯兴起以后首先占领了波斯,然后夺取了拜占庭帝国的东部领土,就把东西交流的主要渠道切断了。

这一条道路上的交流主要靠波斯人,中国人在甘英西使时已经了解这一点。《后汉书·西域传》记载:“其(大秦)王常欲通使于汉,而安息(波斯)欲以汉缯彩与之交市,故遮阂不得自达。”意思是说,大秦国王常常想与大汉通使,但安息人想用中国的丝绸与大秦人做买卖,所以设置障碍,加以阻挠,致使大秦人无法到达中国。但这并不意味着波斯人彻底切断了贸易,只是由波斯人操控,获取中间利润。波斯人与罗马帝国在幼发拉底河沿岸建有贸易口岸,进行丝绸贸易。在希腊罗马的材料也可以看到,丝绸对希腊罗马人具有极大的吸引力,以至他们抱怨,“我们的女人为了展现肉体的美,穿这种遮不住肉体的衣服,我们国库的金银都被弄走了”。五世纪末六世纪初,出生在埃及希腊人科斯马斯(Cosmas Indicopleustes)在锡兰游历时就注意到,希腊罗马世界的人为了获得利润,不愿万里前往中国(当时他称中国为秦尼斯达Tzinista)购买丝绸。另一方面,中国的史书当中也有关于丝绸的记载,首先是张骞出使西域的时候带了很多丝绸送给西域各国。其次是匈奴向汉政府索取,每年必须给大量丝绸,否则就发动进攻,进行抢掠。匈奴人本身是活动在马背上、草丛里的民族,丝绸是不适合于在草丛里穿着的,丝绸非常怕挂,一挂就挂破了。所以匈奴人得了丝绸只有少量自己留用,大多数买往西方。另外,商队将大量丝绸运往西方。我们看到,在唐代的诗歌中,很多是描述骆驼商队驮着丝绸往西贩运的场景,比如,张籍很有名的诗篇《凉州词》:“边城暮雨雁飞低,芦笋初生渐欲齐。无数铃声遥过碛,应驮白练至安西”。张籍是唐代人,但他所描写的驼队驮着丝绸奔走在丝绸之路上,在无垠的沙漠上留下一串串铃声的情形,不只是存在于他所处的时代,在以前和以后的许多世纪里都存在。

我们知道,商旅在贩运商货的路途中,生活非常枯燥,非常危险,途中也没有娱乐,那么用什么办法来帮自己消遣呢?讲故事。很多故事就这样通过这些奔走在东西商路上的商人,从一个地方传到另一个地方。同样,我们也可以说,由一个故事从一地传到另一地的事实当中,可以判断出两地间商业的存在,这是一个事物的两个方面。我们从这个角度来看一下故事的传播。

首先,我们看一下明代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卷9转录陈霆《两山墨谈》里面的一个故事。这个故事是这样讲的:

拂菻国当日没之处,地有水银海,周围四、五十里,国人取之,近海十里许,挖坑井数十。乃使健夫骏马皆贴金箔,行近海边。日照金光晃耀,则水银滚沸如潮而来。其势若粘裹,其人即回马疾驰,水银随赶。若行缓,则人马俱扑灭也。人马速行,则水银势远力微。遇坑堑而滞留于中。

这个故事不难明白,就是说,拂菻国位于太阳落山的地方,这个地方有一个水银海,周围的人去取水银。怎么个取法呢?就是挖坑井,让非常强壮的小伙骑上好马,贴上金箔,行近海边,太阳照耀时,水银就跟着来了,好像粘在一块了,骑马的人赶快往回跑,水银往前赶,如果行得慢了的话,水银就会把人淹没了,人马行得快了以后,对水银吸引力小了,水银就留在坑堑里了,这样人就可以把水银收起来了。

我首先解释下“拂菻”这个名称。“拂菻”就是拜占庭帝国,在中国的史籍当中,尤其是隋唐时代的史籍,一般都是以“拂菻”来称述拜占庭帝国的。这个名称大概是从“罗马”这个词转化而来。这要涉及一点音韵学的知识。为什么是从“罗马”来呢?君士坦丁大帝把首都从罗马迁到君士坦丁之后,仍然称这个帝国为罗马帝国,这个帝国在与外族交往的时候还是称Rūm。Rūm这个词在往东方传播的时候,先是传到波斯语当中,波斯语R音是发不出来的,就像我们讲的“俄罗斯”,本来作Rus,它的开头的R音,蒙古人发不出这个颤舌音,那么在前面加一个元音,就成了“俄罗斯”。Rūm也是一样,在波斯语中它发不出来,“R”音发成 Hr,于是Rūm发成Hrūm;Hrūm传到中亚粟特语中,Hr音又发不出来,Hrūm转成 Frūm;其中的“rū”或者发成“Ri”,Frūm转成了Frim,到了汉语里就转作“拂菻”。这是大体的转化过程,说明中国典籍为何称东罗马帝国(拜占庭帝国)为“拂菻”。[当然,还有其他观点,但以这个说法较为合理,有说服力。

我们再回到这个故事上来。这个故事取自陈霆的记载。陈霆是明代的浙江人,弘治()年间考取进士。除了《两山墨谈》之外,他还有《水南稿》、《山堂琐语》等著作。拜占庭帝国于1453年被奥斯曼土耳其灭亡,陈霆所在的时代已经不存在拂菻这个国家了。因此,他的记载显然不是取自同代人,很可能取自于唐代。我们知道明代的关于拂菻的史料,很多都是取自于唐代的一些笔记小说。

中国典籍中的这个故事,是否见于西方的记载呢?我们发现确有这个故事。这个故事发源地是在叙利亚。我把它译出来了,给大家看看:[7]

西方遥远处有一地产锡,其地有一泉,水银喷涌。当地人见水银喷出,达其极点,乃择一绝美少女,使之裸体于水银泉前,水银泉迷少女美色,乃趋前欲拥女;少女急走,彼时数少男执斧近少女,待水银趋近少女,乃挥斧击水银,水银流入坑堑而溜积自固。

比较东西方的两个版本,我们可以看出,它的故事框架基本上是一致的,一是水银;二是把水银引出来;三是挖坑,待水银流下去,把它逮住。根据相似的情节,我们可以断定,它们或者有渊源关系,或者两个故事同取自一个更早的相同版本。由于叙利亚位于丝绸之路的西端上,可以判定它是通过丝绸之路传入中国。

两个版本不同的地方在于,在拜占庭的文献当中,故事地点是在西方某地,而在中国文献中,故事地点就变成拂菻国了。这个变化,显然是把故事的发生地当做讲故事者的祖国了,换言之,叙利亚人在讲这个故事的时候,中国人认为这个故事就发生在他们那里。第二,西方人记载中的水银泉变成了水银海。这个变化怎么理解呢?我们从中国一些典籍中看到,大凡关于拂菻的记载,都记载这个国家的海,拂菻国海多。所以这个故事也就与拂菻国的海联系起来了,夸大成一个水银海了。第三个不同是取水银的办法。在拜占庭的记载里,是“择一裸体的绝美少女”吸引它出来,这样说意味着水银也是好色的,把性意识也加在里面了。这是典型的希腊文化观念,在希腊神话里,甚至连众神之神宙斯都是好色的。但在中国人的记载中,就不一样了,大家看得很清楚,是使“健夫骏马”贴上金箔,把水银吸引出来。问题是,这个变化是讲故事的人到了中国讲述过程中改变的呢,还是中国士大夫在记载时做的改变呢?这就不太好判定了。可能是来华商人到了中国以后入乡随俗,知道中国文化反对好色,所以在大庭广众之下讲述时,不便讲“少女裸体吸引水银”之类情节,于是作了改变。传播过程中发生一些变化,是故事传播的通则。

我们再看另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取自唐代张说的《梁四公记》,说的是梁武帝萧衍大同年间(535~545),四川名士万杰,与梁武帝的一些儒士在谈论四方珍奇,其中讲到:

西至西海,海中有岛,方二百里。岛上有大林,林皆宝树。中有万余家。其人皆巧,能造宝器,所谓拂林国也。岛西北有坑,盘拗深千余尺。以肉投之,鸟衔宝出。大者重五斤,彼云是色界天王之宝藏。

“拂林”即拂菻,乃一名异译。这个故事主要情节的后一部分,说的是拂林国的西北方,有一个深险的幽谷,里面有宝石,寻宝人为了得到宝石,把肉投到深谷中,肉沾住宝石,鹰将肉叼出时连宝石一并叼出。在现代人看来,这个故事是滑稽可笑的。是什么样宝呀?这些宝石难道铺满整个山谷吗?否则这个肉怎么那么巧扔到那个宝石上呢?这显然是一个传说,大家不必太当真了。

记载这个故事的张说,生于667年,死于730年,名道济,字说之,洛阳人,在唐睿宗到玄宗年间三度为相,封燕国公,诗、文都写得好。《梁四公记》是小说体裁,但记载的很多东西并不完全是向壁虚构。它关于拂菻的内容不见于《梁书》,可能是取自民间的笔记小说。

张说记载的这个故事,确实存在于拜占庭的文献中。故事的发源地是在塞浦路斯岛。塞浦路斯岛有一个地方叫康斯坦提亚(Constantia),此地有一个主教叫艾比法纽斯(Epiphanius),约生活于315~403年间。他在记载的故事是这样的:

在大斯基泰沙漠中,有一高山环绕的幽谷,幽谷中烟雾弥漫,深不可测。寻宝之人为得到谷中宝石,杀羊剥皮,自山岩投诸谷中。宝石粘附在羊肉上。空中飞行的雄鹰闻到山羊味,潜翔于谷中,将羊肉衔出吃掉,宝石就留在雄鹰驻留处。寻宝者在雄鹰落地处寻得这个宝石。这些宝石色彩各异,均为价值连城之宝,并且具有特殊效能:投到烈火里,烈火自灭而宝石无损;还能帮助女人分娩,驱除妖魔。

这个故事的两个版本在情节上大致一样:一是深谷;二是投肉做诱饵;三是鸟将宝石衔出来。从时间顺序上,我们可以看出二者的联系。[9]不同的是故事发生地改变了:在拜占庭史料中,故事地点是“大斯基泰”,所谓“大斯基泰”,就是现在的中亚一带,中亚的沙漠地带;而到了中国以后,这个故事的地点就成了拂林(菻)国,就成了塞浦路斯岛。所以我们判定,这个变化可能是中国人在听这个故事的时候,把故事跟讲述者的祖国联系在一起了。对于拂林国的人来讲,中亚是一个神秘的地方,自从亚历山大东侵以后,很多关于神秘传说都是跟中亚联系在一起的;可是对于中国人来讲,这个拂林(菻)国就非常神秘,所以把这两个地方混在一起了。

这个故事是从什么地方传到中国呢?第一,中国典籍里讲到,“彼云是色界天王之宝藏”,大家知道“色界”是佛教用语,整个故事搀杂了佛教的内容,显然应是从印度经海路传来。另外,《梁四公记》本身记载的其它内容,也可以使我们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我们看到,《梁四公记》在记载了这个故事之后,还记载了另一个故事:扶南——就是现在的柬埔寨——的大船到了南梁境内,带来了很大一块碧玻璃镜,在梁朝境内出售。这个镜宽“一尺五寸,重四十斤。内外皎洁,置五色物于其上,向明视之,不见其质”。接下来是商人的一段话。请大家注意,这个商人说:“此色界天王,有福乐事,天澍大雨,众宝如山,纳之山藏,取之难得。以大兽肉投之藏中。肉烂粘宝,一鸟衔出,即此宝也。” (《太平广记》卷81)前面的话我们就不去管它,应注意后边这部分:杀了“大兽”(即骆驼)后,把肉扔下去,肉烂了以后粘上宝石,鸟吃肉时把它衔出来。显然,扶南商人所说的故事与艾比法纽斯的故事,以及中国典籍的记载完全一致。

扶南商人的故事是由印度西部传过来的,印度西部通过波斯湾或红海与拜占庭帝国保持着联系。这个联系自希腊罗马时代就已开始。《魏略·西戎传》记载:中天竺 “其西与大秦交市海中,多大秦珍物”。《后汉书·西域传》记载大秦时说:“(大秦)与安息、天竺交市于海中,利有十倍。”这个海,主要是指印度西部的海。扶南等地方的人经常到印度西部去做买卖,所以很容易听到来自在拂菻国的故事。扶南商人听到这个故事以后,利用这个故事,故弄玄虚,把他的商品加以神秘化。他说这宝物宽一尺五寸,南朝的一尺五寸有多宽,我没有去详细折算,大概不小。中国的玻璃制造术,起源很早。中国玻璃的制造与罗马、埃及不太一样。埃及的制造术在5世纪传入中国北方。当时大月氏人,到平城去炫耀说能制造玻璃,然后采矿制造出玻璃来。可是这个技术在南方还没有学会,所以他糊弄南方人是可以的。实际上他的碧玻璃镜可能只是普通玻璃。[10]由此我们可以看到,商人怎样把一个神秘的传说附会在他的商品上,故弄玄虚,使这个东西变得非常贵重。这是古往今来商人惯用的伎俩。

典例三:景教徒与希腊-拜占庭文化的传播

首先来看一段中国的记载。《旧唐书·拂菻传》中提到拂菻国的都城宫室的情况时,说它是“以瑟瑟为柱,黄金为地,象牙为门,扇香木为栋梁”,接下来有一段重要材料:

至于盛暑之节,人厌嚣热,乃引水潜流,上编于屋宇,机制巧蜜,人莫之知。观者惟闻屋上泉鸣,俄见四檐飞流,悬波如瀑,激气成凉风,其巧妙如此。


这段文字不难明白,意思是说,酷暑季节,炎热难当,人都受不了,于是将水引流到建筑物的顶上去,覆盖整个顶端,设计奥妙无穷,人们只听到水在哗哗地流动,像泉水流动一样,一会儿就看见水从四檐像瀑布一样流下来,形成清凉的风。巧合的是,我们从唐代典籍中看到,当时中国的都城长安也有这种建筑,如唐玄宗建造的凉殿。唐玄宗有很多故事,尤其是与杨贵妃的浪漫故事。这个人很会享受,他建起了一个凉殿。《唐语林》卷4中有这样一段记载:

玄宗起凉殿,拾遗陈知节上疏极谏。上令力士召对。时暑毒方甚,上在凉殿,座后水激扇车,风猎衣襟。知节至,赐坐石榻,阴溜沈吟,仰不见日,四隅积水成帘飞洒,座内含冻,复赐冰屑麻节饮。陈体生寒栗,腹中雷鸣,再三请起方许,上犹拭汗不已。陈才及门,遗泄狼藉,逾日复故。谓曰:“卿论事宜审,勿以己为方万乘也!

这段记载用白话说,就是唐玄宗建起了凉殿,谏官陈知节上疏极力劝阻,劝皇帝不要搞这个东西。唐玄宗命高力士把陈知节找来说一说。当时正是酷暑季节,天气炎热,玄宗皇帝坐在凉殿里,座位后面水激扇车,形成凉风,吹动他的衣服。陈知节到了以后,皇帝让他坐在石榻上,整个建筑内阴沉沉的,见不到一丝阳光,凉殿的四隅有积水像帘一样倾泻下来,然后又赐给他冷饮喝。这个时候怎么样呢?陈知节体内感到寒冷,肚子已经不好受,想去厕所了,可是皇帝就是故意不让去。陈知节已经冻得哆嗦了,皇帝本人还感到热,在不停地拭汗。陈知节被允许出门后,刚刚走出门,便大便失控了,过了好多天才恢复正常。这个时候皇帝见到他以后说:你讨论什么问题的时候需要慎重,需要仔细考虑,你不要以为你是皇帝,你要体贴理解我。

这个故事中,我们应注意的是凉殿的特点,一是“水激扇车”形成凉风,二是“四隅积水成帘飞洒”,形成瀑布状的飞流。我们注意到,这种建筑在唐代不只皇宫有,大臣家中也有。开元天宝之际,杨国忠、李林甫的权势很大。当时有一个京兆尹(相当于京都的市长)叫王鉷,他勾结李林甫,并且得到了玄宗的宠幸,生活非常奢侈。后来他在御史大夫任上犯罪被处决,家被查没。在没收他的家宅的时候,发现他家里竟然也有这种建筑,叫作“自雨亭子”。我们可以看一下《唐语林》卷5的记载:

天宝(742—755)中,御史大夫王鉷有罪赐死,县官簿录太平坊宅,数日不能遍。宅内有自雨亭子,檐上飞流四注,当夏处之,凛若高秋。

这“自雨亭子”的特点,是“檐上飞流四注,当夏处之,凛若高秋”,与唐玄宗的凉殿如出一辙。

《旧唐书·拂菻传》记载拂菻国都城宫室有这样的建筑,唐都城长安也有这种建筑。于是就出现一个问题:是否出于巧合?抑或二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向达说,玄宗的凉殿,它的特点是“四隅积水成帘飞洒,座内含冻”,王鉷的自雨亭子是“簷上飞流四注,当夏处之,凛若高秋”,这些特点跟《拂菻传》记载的拂菻国都城宫室的特点是完全吻合的,所以它应是模仿拂菻国的建筑风格而建造的。[11]这就产生一个问题:怎样解释这种关系,为什么那里有了,我们这儿就有?

这个问题,如果从中西交通的角度来研究的话,就不难理解。我们知道,在唐代的长安,有来自希腊罗马世界的景教徒在活动。景教是基督教的一个分支,这个分支最早的创立者是聂斯托利(Nestorius),聂斯托利最初是君士坦丁堡的大主教。基督教正统教义说圣母玛利亚是感孕而生耶稣,是上帝使她怀孕,生了基督耶稣。于是就有一个问题,耶稣出生的时候,是一个人呢?还是一个神呢?就是说,他在圣母玛利亚肚子里是神还是人呢?这种问题在我们看来是很可笑的。聂斯托利认为,玛利亚是一个凡人,她不可能怀神,一个凡人怎么能生神呢?她只是生了一个小孩,这个小孩是一个人,她是人的母亲,当她将婴儿生下来的那一刻,上帝把圣灵灌注到婴儿的体内,使婴儿成了神。所以玛利亚只是一个凡俗婴儿的母亲,而不是神的母亲。聂斯托利的观点,在431年的以弗所会议上,被拜占庭教会判为异端,被流放到埃及,后来死在埃及北非沙漠。他的信徒们也受到迫害,逃到了波斯境内,在波斯境内有时候受到宫廷的优待,在宫廷中做医生、做秘书,因为这些人都会技术,文化水准较高;但拜占庭帝国与波斯经常发生冲突,一旦发生冲突,这些人就被当成拜占庭的间谍,受到迫害。受到迫害后,这些人怎么办呢?就往东跑,跑到中亚这一带。

根据我们现在掌握的资料,在6世纪上半叶的时候,景教徒就已经在中亚的河中地区(大致相当与现在的乌兹别克斯坦)活动了。此前,景教徒主要活动在现在的土库曼、阿富汗北部。当时丝绸之路畅通,景教徒到达中亚后不久,将活动范围扩展到了中国境内(可能已到达现在的和田一带)。不过,我们现在还没有直接的考古资料来证明这一点。

7世纪上半叶,景教徒到达中国都城长安。证据是著名的“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这个碑是在明代天启年间(年间,具体哪一年说不清楚)被发现的。根据碑文记载,贞观九年(635年),景教徒到达了长安。当时唐朝的宰相房玄龄,在长安的西郊,为景教徒举行了隆重的欢迎仪式,把他们迎进城来。这个事情很值得深思,宰相亲自去迎接景教徒,非同一般,说明在它之前对景教徒已经很了解了。唐朝廷给景教徒如此高规格的待遇,是有原因的。我们知道,太宗在夺取皇位过程中杀人很多,包括他的兄、弟,做皇帝后常常睡不着觉,做恶梦,他欢迎景教徒很可能因为他想获得灵魂救赎。

景教被迎进首都之后,贞观十二年(638年)唐太宗颁布诏令,在长安义宁坊建了一座大秦寺,安置了景教徒21人。这些人在这里翻译经书。景教进入中国之后,这是一个被正式承认的标志。但好景不长,唐武宗会昌五年,(845年),下令灭佛,景教受到牵连,也被禁绝。景教在中国的存在,如果是从635年算起,共计二百一十年。

在这二百一十年当中,景教始终面临一个生存发展的问题。景教作为一个新兴的宗教,传到中国以后,皇家的态度和达官贵族的支持,对它的存在和发展具有决定性影响。它到中国以后,采取的一个办法就是极力与上层搞好关系,巴结皇家、结交权贵以取得他们的支持;皇帝的喜爱或厌恶,权贵的支持或排斥,直接决定它的命运。因此,他们帮助唐玄宗和王鉷建造拂菻风格的房子,就不难理解了。换言之,所谓“凉殿”、“自雨亭子”应是由景教徒帮助建造的。

前面我们已经提到,景教徒是文化水准很高的人,掌握很多实用技术。他们到了中国以后,便利用掌握的技术为达官显贵服务,结交他们。如景教碑上提到一位及烈,中国史书提到他与中国高官来往。《册府元龟》卷546的记载:

柳泽开元二年(714)为殿中侍御史、岭南监选使,会市舶使右卫威中郎将周庆立、波斯僧及烈等,广造奇器异巧以进。

柳泽上书极谏,力陈“庆立等雕镌诡物,制造奇器,用浮巧为珍物,以谲怪为异宝,乃理国之所巨蠹,圣王之所严罚,紊乱圣谋,汨斁彝典”,劝戒玄宗不可开此风气。但是,及烈还是到达了长安,并受到了玄宗皇帝的优待。依靠及烈等“金方贵绪,物外高僧”的努力,武则天时因佛教大盛而受到压抑的景教,重新得到振兴。玄宗宠幸杨贵妃,于是“扬益岭表各地刺史,必求良工造作奇器异服以奉贵妃献贺,因擢居高位”。(《旧唐书》卷51《后妃传》)这里“扬”指“扬州”, “益”是“益州”,而“岭表”是指“广州”和“交州”。扬益岭表所依靠的“良工”懂得制造 “奇器异巧”,可能是些景教徒。

第二,景教徒利用其医术,用医疗活动来帮助传教,将医疗活动推及到唐代的上层乃至朝廷内部。比方说,公元740年,王子李宪患病,曾有僧崇一为他治病,并使他痊愈。“崇一”这个名字,含有‘崇敬一神’的意思,而景教是一神崇拜,这表明“崇一”应是个景教徒。

我们再看一个例子。《新唐书》卷221《西域传》记载拂菻国“有善医能开脑取虫,以愈目眚”。《新唐书》的这个记载是来自于《通典》。《通典》卷193引用了杜环《经行记》中的说法:“大秦善医眼及痢,或未病先见,或开脑出虫”。这种开脑术,实际上就是来源于希腊古代医学的穿颅术,这种穿颅治盲术曾长期流行于地中海东部,在唐代被景教徒传入中国,高宗皇帝就做过这种手术。唐代刘肃的《大唐新语》卷9“谀佞”第21说:

高宗末年,苦风眩头重,目不能视。则天幸灾逞己志,潜遇绝医术,不欲其愈。及疾甚,召侍医张文仲、秦鸣鹤诊之。鸣鹤曰:“风毒上攻,若刺头出少血,则愈矣。”则天帘中怒曰:“此可斩!天子头上岂是试出血处耶?”鸣鹤叩头请命。高宗曰:“医之议病,理不加罪。且我头重闷,殆不能忍,出血未必不佳。朕意决矣。”命刺之。鸣鹤刺百会及胐户出血。高宗曰:“吾眼明矣”。

这个事情在正史两《唐书》中都有记载(见《旧唐书》卷5《高宗本纪》,《新唐书》卷76《列传第一》),《资治通鉴》也有关于这件事的记载(卷203弘道元年),可见它是事实确凿的。秦鸣鹤是景教徒,我有文考证,大家可以参考,在这里就不多说了。总之,景教徒为赢得朝廷的好感,以求为其传教活动打开方便之门,以医术为唐朝廷效劳,可谓极尽心曲,不遗余力。

第三,景教徒直接服务于朝廷的天象部门,将希腊-拜占庭天文知识介绍到了中国。这里有两个证据。其一,1980年1月在西安出土了波斯人李素和他夫人卑失氏的墓志,从墓志上可以看出,李素家族是来自波斯的景教徒。墓志说:“公(李素)天假秀气,润生奇质,得裨鼍之天文,究巫咸之艺业。握算枢密,审量权衡,四时不愆,二仪无忒。”根据研究,李素在唐代宗大历年间(766~779年),因为具有天文星历学的专长而被征召入京,任职于司天台,成为唐代掌管天文历算最高机构司天台的长官。他前后一共任职五十年,经历了代宗、德宗、顺宗、宪宗四朝皇帝,最终以“行司天监兼晋州长史翰林待诏”的身份,在元和十二年(817年)去世。

还有一个例子。唐代的典籍中有时候可以看到所谓的《都利聿斯经》以及《聿斯四门经》、《新修聿斯四门经》等天文书籍,这些书实际上是来源于古希腊天文学家托勒密的著作。都利聿斯就是“托勒密”的音译;《四门经》则是是托勒密的天文著作Tetrabiblos。这些希腊天文学著作经过别人的转译和改编,逐渐向东传播。其中有传播到印度西部的一个版本,在贞元初年被景教徒带到了中国,并在李素任职司天台时,在他的协助之下翻译了出来。

当然,景教徒传入中国的希腊罗马文化还有其他一些内容,有待进一步研究发掘。他们经由波斯而来,身上带有浓厚的波斯文化色彩,但他们曾长期活动在地中海东岸地区,对于那里流传的希腊-拜占庭文化相当熟悉。他们在中土利用这些文化因素为自己的传教事业服务时,将这些东西传入了中国,在中国丰富的历史典籍中留下了“斑斑陈迹”。这些陈迹所隐藏的历史幽光,如果只是从国学的角度加以观察,而不是放在 “整体历史”的视野下面,终究是难以窥见的。这说明,整体历史视野不但适于近代中外交流史的研究,而且也适于古代中外交流史的研究。

来源=《清华历史讲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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