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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有阴影的两个人抱团取暖的故事(没抱上

已婚设定 平平淡淡的睡前故事结局

我看谁不喜欢看酸酸甜甜的婚后暗恋(反正我喜欢

彩蛋和正文无关(只是想显摆一下我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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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你的婚姻一定不会多圆满,从结婚时你就知道了。

你是个东方巫师,而你的丈夫是霍格沃茨的魔药教授——西弗勒斯·斯内普——你曾经的老师。

你和他的婚姻开始于邓布利多的安排。邓布利多和你家族的长辈交好,偶然的一次谈话里,邓布利多提起了斯内普,出乎意料的,长辈们对他很感兴趣。

而你在校期间也并不讨厌这位教授,甚至你还曾暗恋过他一段时间——每个女孩都会有一段少女怀春的时期,只不过你怀春的对象有些奇怪而已。

只是一段简单的暗恋,你保证。

或许可以称之为一见钟情——确确实实在看到他的第一眼,你就觉得他吸引了你。

而现在斯内普需要一个人照顾他。

你的家族也迫切需要把你嫁出去。

所以你的婚姻就这样开始了。

莫名其妙,稀里糊涂地开始了。

其实成为斯内普夫人不是什么太难的事,你只需要从你的小房子搬到蜘蛛尾巷,习惯别人叫你“斯内普夫人”,以及明白斯内普并不爱你。

是的,你的丈夫不爱你,一点也不。

一开始,你还曾试着对他示好,试着去做你认为妻子该做的事——毕竟你年龄不是很大,虽然明白他可能不怎么喜欢你,但还是对自己的婚姻抱有一丝希望。

哪个妻子不想让丈夫爱自己呢?更何况你的丈夫是斯内普。

可是他拒绝你给他做的早餐,拒绝你进他的卧室,拒绝你为他做的一切事情。

在斯内普的认知里,和自己曾经的学生结婚是件十分荒谬的事。

他面对你小心翼翼的示好只觉得厌烦,但又不能多说什么,毕竟你是他的妻子。

后来你干脆也失去这样做的动力了——你可是个东方人,含蓄是你的本能,直白地表达喜欢和爱意,本身就是你为他做出的改变。既然斯内普不喜欢,那你干脆就和他保持相敬如宾的夫妻关系。

你开始减少主动和他搭话的次数,饭做好了就摆在餐桌上,吃不吃都随他,诸如此类的行为反而让斯内普对你的态度好了一些。

“夫人,”斯内普会经常这样称呼你,你们两个之间没有什么肉麻的昵称,或是亲密的名字,“我需要一件新的长袍,或许你明天有空去摩金夫人那里吗?”

“有时间,我明天会去。”你打扫着沙发上的一些灰尘,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低下头,“还有别的事吗?”

你和斯内普交流的次数很少,大多数时候都是他有求于你,你有求于他,或是一些必要的谈话,比如今晚吃什么,明天穿什么,天气怎么样。

你们不会谈论各自的工作,他也从来不会告诉你霍格沃茨发生了什么。在家里,斯内普甚至连一些场面话都懒得说。

毕竟维持相敬如宾的表面并不需要骗过自己,只需要骗过别人。

作为夫妻,除了交流,你们再没什么更亲密的举动了,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别人面前。

人人都知道斯内普夫人是一个温和懂事的东方巫师,你们在外面总是得体的,礼貌的,保持着夫妻间该有的距离。一起出席什么场合时,你可能会挽着他的手,他也由着你挽着。

可能会有人说,斯内普和他的夫人真般配,但从来没说过斯内普和他的夫人恩恩爱爱。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不爱你。

斯内普摇摇头,于是你点头说“好”。

这就是你们今天全部的交流了。

丈夫和妻子的全部交流。

其实当时在霍格沃茨就读的时候,斯内普并不是这样的。

你是斯莱特林的巫师,虽然别的成绩都不是很出众,但你是魔药成绩最优秀的一个,这两点叠加起来,就足够让斯内普青睐你了。

更何况你是个东方巫师,性格温和,不乱惹事。得到的不止是斯内普的青睐,就连格兰芬多的学生看见你也不会有多大恶意。

当然你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是一直不出彩的温和,偶尔,你是说偶尔,在一些特别的事情上,你会比较喜欢出头。

比如致力于给斯内普偷偷摸摸的递情书。

你不会署名,甚至连笔迹都用了好几个混淆咒,这样才能保证你敏锐的魔药教授认不出来你的字迹。

你只有胆量送,但也没胆量真让他知道你喜欢他。

情书上一般不会写什么过分的话,毕竟东方人的含蓄是刻在骨子里的。你会平白的阐述自己的心情,或是描述今天发生的事,更多的把斯内普当成了一个倾诉对象,而不会写一些让人脸红的情话。

“西弗勒斯,见到你是我今天最开心的事。”

“西弗勒斯,今天的魔法课上,我一直在想你。”

“西弗勒斯,今天天气真好。”

只是这些平淡的小事。但这就是你表达爱意的方式了。

你想把看到的一切分享给他。

而收到这些的斯内普,只把它当成一个恶作剧,他不认为这些小事有什么好说的,甚至还把这些纸条亲手递到他面前。

不管这是哪个学生都做的,这都是无聊且幼稚的事。

他把那些纸条拿到课上。给底下的同学展示,询问这是谁写的。你没有看到上面的内容,但你一看那纸条的样子就知道出自你之手。

你还是有些隐隐期待他会怎么评判这些东西。

“我希望这种无聊且愚蠢的事情不要再发生了。”

于是你再没送过纸条,而是换了一种其他的方式。

你试着在天气好的日子里制造和斯内普的偶遇。

你不喜欢雨天,很不喜欢。

你喜欢天上飘着几朵云的那种天气,太阳不算特别刺眼,也不会下雨,晚上还能看到星星,你认为那是最舒适惬意的天气,所以斯内普总会在这几天遇到你。

你摸清了他上课的时间,一下课就往魔药教室的方向跑,刚好就会在走廊里和斯内普擦肩而过。

虽然你跑了将近大半个霍格沃茨,但这也是偶遇。

暗恋中精心设计的每一次偶遇都不是简单的遇见,可是斯内普永远不会知道。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还能怎么样呢。

你跑的气喘吁吁,看到远处斯内普往这边走的身影,努力平复着呼吸,装作刚好经过这里的样子,向他的方向走过去。

他也向你的方向走来了——某种意义上,他向你走来了。

你觉得这样幻想的自己有点可悲,但你又

到底做不到像那些西方巫师一样直接表达心迹。

你看着他走近,小声搭话,“今天天气真好,教授。”

斯内普挑眉,不会给予你回应。

他会路过你,你会路过他。

你努力搭话,斯内普简单的点头回礼。

你跑了大半个霍格沃茨就为了一个点头。

挺值的,至少你这么觉得。

就算你再含蓄温和,追人也不可能只靠点头和纸条。

于是你试着在课后问他问题的时候,和他提两句今天发生的事情。

只是分享日常,像那些纸条一样。

“教授,仙子翅膀能和独活草调配吗?”你怀里抱着自己的魔药书揣揣的开口,因为你知道这个问题并不是你现在要学的。

果不其然,斯内普分给了你一个眼神,然后皱起了眉,“这位小姐,我假设你认为你已经确保可以拿到O的成绩,可以提前学高年级的内容?”

——可你找不到其他理由了,因为魔药课上学到的其他问题,斯内普和你都心知肚明,你是应该会的——因为你的魔药成绩真的很优异。

“……嗯,我就问问。”你稍稍沉默了一下,小心的看了看斯内普的表情,然后火速低头,欲盖弥彰的补上后半句,“其实您不说也可以……?”

斯内普看着你的脑瓜顶,觉得你小心翼翼的样子实在有点可笑——明明上一秒还理直气壮的询问本不该问的问题下一秒就把那点勇气都丢光了,一下子失落又小心。

——像突然晴转多云的天气,简直把情绪变化都写在脸上了。

东方人不是情绪含蓄不外露的吗?怎么面前这个这么与众不同。

面前的女孩瘦弱矮小,明明已经快要毕业学年的年纪,身高才堪堪到他胸口。此刻正紧紧抱着自己的书和笔记,手指有些焦虑的扣在一起。低着头不敢说话,却还执拗的在他面前不肯走。

这是一定要他回答这个问题了——话虽然说的很委婉,但是站在这里一动不动就能看出态度了。

东方巫师真让人搞不懂。

“可以。”斯内普用最简洁的单词回答了你的问题,然后看着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嗯,或许没有了。” 你大着胆子微微抬头看了看他脸上的神色。然后试探着开口,“斯内普教授,今天天气真好。”

又是天气,怎么总是提起天气。

斯内普觉得你干脆改名叫好天气算了。

斯内普把脑子里荒诞又没用的废话赶出去,很快又恢复平常的神色。他看了看窗外万里无云的天气——虽然天气的确不错——他还是没弄明白,你怎么突然想到说这个。

他没有回答你的话。只是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然后在你的注视下被迫点头。

你得到回应,满意的笑。

东方人的明媚又勾人的笑被你展现的很好,你只是眯起眼睛,翘起嘴角。然后开开心心的笑。

斯内普的目光从窗外落到你的嘴角。

真的挺像好天气的,他想。

斯内普对你的青睐不是很明显,毕竟你也知道他是一个不太爱表达的人,不过你还是感受得到。

随着你问他问题的次数越来越多,他也会对你少说一些刻薄话。

当你问了什么奇怪的问题,他的反应从刚开始的“这位小姐,这类莫名其妙的问题,什么时候才能不出现我的眼前?”变成了“有机会的话,我们可以在课上探讨”。

偶尔你表现好的时候,斯内普还会稍稍揉揉你的头发,虽然动作很轻。但你确信那是一种偏爱的表现。

于是九月开学的时候,你会给他从家乡带些东方的特产来。他对那些奇怪的东方食物,从刚开始义正言辞的拒绝,到后来的慢慢接受。

这也是他对你的青睐的表现。

作为回报——虽然他说他不需要回报,你还是会在问题,或是去他办公室的时候,给他带些东方食物过去——从刚开始的糕点和点心,到后来你亲手包的饺子,应有尽有。

中国古话说得好,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必须先抓住他的胃。

那时候你对自己的厨艺还是挺有信心的。

“恕我直言,这位小姐,你该明白,我是个西方巫师……不是所有人都爱吃你做的东方食物。”斯内普已经尽量委婉的在拒绝这些东西了。

毕竟这是你们一方的文化,他也不好直接讽刺。

“教授,可是这真的很好吃……”你在对于弘扬自己文化这方面一向比较勇敢。不像是初次和他搭话时那样拘谨了,当然,这也有可能是你和他的交流次数增多了的缘故。

你试着用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像是在恳求,“试一下吧,这可是我亲手做的。”

斯内普短暂的看了你一下,然后把眼神放到你手里端的那盘饺子上。

这位来自东方的小姐,看上去也不是会给他投毒。

于是他试图用旁边放着的筷子夹起一个试试。

中国的筷子可不是谁都会用的。你看着他拿起来,然后微微皱眉,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于是你拿起了另一双筷子,夹起一个饺子,送到他嘴边。

“教授,这是我们国家的餐具。你肯定用不习惯的,现在就吃这个吧。”你把夹起来的那个饺子往他嘴边又送了送。

斯内普看上去很抗拒的稍稍后退,于是你停在那,就那样看着他。

斯内普看着已经喂到嘴边的食物。说心情不复杂是不可能的。

毕竟这是有人第一次给他喂食物……以这种方式。

面前的东方女孩举着筷子,把食物往他嘴边送。姿势有点滑稽,毕竟身高的差距摆在这里。不过你还是很努力的,想要把东西喂到他嘴里,甚至已经踮起了脚尖。

斯内普稍稍沉默了一下,还是吃下了你已经送到嘴边的那个饺子。

虽然他的表情看起来不太乐意。

你开心的笑一笑,献宝似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 怎么样,教授?还不错吧?”

不得不承认,这东西并不难吃,但是绝对称不上多好吃。 

已经习惯了西方食物和饱腹魔药的魔药教授在你的注视下微微点头,于是你开心的端着盘子,再次露出了你标准的笑容。

斯内普看着你,居然觉得有些微微脸热。

于是他看向旁边。把目光随便的放在了那双被放到一边的筷子之上,然后开口。

“快到宵禁了,你可以走了,好天气小姐。”

话一出口,斯内普就顿住了。

你也顿住了,端着那个盘子,华丽丽的愣在那里。

“教授,你刚刚说什么?”

斯内普硬是冷着脸把你请了出去。

你做的当然远不止这些,东方人含蓄的示爱总是体现在平常的一举一动里。

你会在圣诞夜或是万圣节这类放假的日子,提着你学着做的南瓜派或是姜饼人敲开斯内普的门——毕竟也不能总是给斯内普送你家乡的食物,入乡随俗嘛,你总要学点新东西。

这些假期可能是斯内普难得没有糟心学生的日子了,所以当你敲开门,你看到的就是地窖里穿着丝绸睡衣的,你的教授。

你礼貌地把目光从他胸口处移开,把手里提着的吃的递给他,“教授,节日快乐。”

斯内普看起来不太快乐,尤其是看见你之后,“这位不请自来的小姐,我记得今天霍格沃茨放假,我认为我的记忆应该不会出错,还是你一定要选择在难得的假期来打扰你可怜的教授?”

“……嗯,我就是来送一下这些。”你有点不好意思,低头把东西往他手里塞了塞,“我现在就走了。”

斯内普当然不会挽留你,于是你自顾自补上一句,“教授,你可以出门看看,今天天气不错……”

斯内普皱着眉关上了门。

他在想你怎么总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你懊恼地叹气,然后想抬起手再次敲开门,把话说完。

你想说,今天天气真好,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出门看看新布置的圣诞树。

紧闭的房门提醒着你,屋内的男人只是你的教授,他没有义务去回应你那含蓄又可怜的喜欢。

不过他好歹收下了你做的食物不是吗?也不算太糟糕的结果。

你安慰着自己,转身离开了。

你惊讶的回头,那位皱着眉的教授一脸不耐地扔过来一个瓶子,稳稳当当地刚好落在你手里。

金色的阳光一样发光的魔药——福灵药剂。

在你震惊和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斯内普给你留下了一句生硬的祝福,然后皱着眉再次关上了门。

你一直觉得斯内普对你的态度不算坏——毕竟他有问必答,而且也没有明确的拒绝过你——直到你发现了那位女巫的存在。

那原本只是一次平平无奇的禁闭,如果你没有好奇的去看那张照片就好了。

斯内普今天没有给你排什么别的活计,你只是在辅助他制作魔药。因为魔药大师的制作过程几乎不需要你什么帮助,所以在你准备原料之后,你就在他的允许下,随便在地窖里面逛逛。

虽然他允许了,但是你从小受到的教育,还是不让你在你的教授的地窖里面乱逛——毕竟是私人的空间。

所以你没有去别的地方,只是去了的书房,毕竟那里应该不会有什么私人性的东西。

然后你就在书架角落看到了那个女巫的照片。

红色的头发,绿色的眼睛,正开心的笑着,身上穿着格兰芬多的巫师袍。

是纯正的西方人,和你一点都不一样。 

你仔细端详了那张照片,有点疑惑,这是斯内普的爱人?但是似乎并没有听到他结婚的消息,不然你也不会追求他了——如果你那也算追求的话。

你当然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所以你小心翼翼的把那张照片重新放回书架角落。放的过程中,踮起的脚突然崴了一下。

清脆的声音——是玻璃相框掉到地上碎掉了。

你看见你的教授破天荒的慌慌张张的走进了书房。他看着地上的玻璃碎片,又看了看你。

你保证你在霍格沃茨这些年里从来没有看到斯内普那样失态。

他像是对你有些生气,或是对着那张照片有点难过,总之看起来,情绪不是很好。

斯内普想要质问你,但他还是稍微收敛了语气,“我只是让你随便走走,据我所知,我没有让你碰的东西。”

“抱歉,教授。”你有点惶恐,看斯内普的表情,这张照片似乎很重要,“……我只是想拿来看看……”

斯内普看着你没说话,你越发惶恐了,想要从地上捡起那些碎片,施了个修复如初,嘴里念念有词,“没关系的教授,只是一个咒语就能修复好了,对不起。我把你爱人的照片摔碎了,我不知道她很重要……”

斯内普下意识想反驳你,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下一句。

如果你知道这是哈利波特的母亲,你会怎样说呢?

霍格沃茨的魔药教授竟然可怜的爱着另一个人的妻子?

这太可悲了,你不该发现的。

他恨不得直接给你来个一忘皆空,却发现他没有权利对学生做这种事情。

你动作停滞了一下,像是有点疑惑,既然不是教授的爱人,那就是教授喜欢的人吗?

你还是没得问出口,东方人骨子里的礼貌,让你不要去分析你的教授的隐私感情生活。

不过让你没想到的是,是你的教授先开了口。

他这样说,然后你愣了愣。

 怎么会很像呢?明明你是东方巫师,她是西方巫师,你是斯莱特林,她是格兰芬多。

你和她简直没一处相似。

其实你并不想和任何人很像,哪怕那个人是斯内普喜欢的人。

你不想做一个故人的替身,

谁的替身也不行,你必须是你自己。

你沉默了一会,然后开口说,“我和她不像,教授。”

你只能拿出你唯一与众不同的一点。

你稍微闭了闭眼,然后这样说,大着胆子暂时把内敛含蓄都扔到脑后,用自己所有的勇气开口。

“我能做的比这位女巫更好。”

表白来的猝不及防,这不在你的计划之内。你也没有想到你真的有勇气把你的暗恋说出来。

这不是一个含蓄的东方女孩该做的事情,但你这么做了,因为你真的很喜欢他,也不想成为任何人的替身,你更不想听到他说你和谁很像。

少年人的勇气总是来的突然又盛大。

你说完这句话就又低下了头。

 你果然挺莫名其妙的,你只是莫名其妙的想让他知道你喜欢他。

斯内普也没料你这么说,事实上,虽然有些震惊,但他还是努力克制着自己震颤的双眸,然后看向你,说这是不可能的。

“你今天的禁闭就到此结束了,回去吧。”

这是你第几次被斯内普关门拒绝在门外了?你不知道。

但你知道这次是真的拒绝了。

那次失败的表白后,你尽力让自己脱离这个漩涡——你尽量减少想起来他的次数,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去喜欢他。你没再给他送过什么吃的,不去闯祸,也不再被罚禁闭。

东方人害羞的特性让你缩在了壳子里,你不敢再前进一步了。

这就直接导致你下一次和斯内普的接触,是在你们结婚的那天。

于是斯内普认为你是用了什么方法才和他结了婚,他对于你的心机十分嫌恶,所以才有了你们婚后的局面。

他不爱你,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因为,你说你可以做的比莉莉更好。

可那时候你根本不知道莉莉有多重要。

你当然代替不了她,你连替身都算不上。

只是一张她的照片摔碎了,就够让斯内普那样慌慌张张的。而你把自己的心意全都说出口,也不会让斯内普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

你当然比不过她了,斯内普恨不得对你敬而远之。

她在他心里开始的何其重要的存在。

婚后的那些,是你装出来的啦。

你怎么可能真的冷掉你的这段感情呢。

你虚张声势,曲意逢迎,低声下气,你知道这一切希望渺茫。

——但你就是阻止不了自己靠近他。

你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再爱他了,不要再喜欢他了。他不喜欢你,你这样是不值得的。

喜欢怎么能控制得住呢?何况是这样的喜欢。

这怎么能是简单的暗恋,那明明是你少女时期的最真挚的,唯一的感情。

你做好了早饭放在桌上,说着吃不吃随便的时候,其实都躲在他身后,偷偷观察他会不会选择去吃早饭。

你减少和他搭话的次数,却每次都在他主动和你说话的时候,开心的快要蹦起来。

你当然很喜欢他,只是他不喜欢你而已。

但你要装成你也不喜欢他,这样你才是合格的恋人。

合格的斯内普夫人怎么能爱他呢?

在你表现出的喜欢和爱几乎没有的时候。我才愿意接受你这个人的存在。

他不希望你爱他,你也看得出来。

所以你装成不爱他的样子,把所有人都骗得很好。

相敬如宾的斯内普夫妇,表面上看起来谁也不爱谁。

你和他唯一的不同,是你在隐秘的放不下。

斯内普也的确这样做了,他不知道你并没有看上去勇敢,不知道你内敛之下是炽热的心,他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害怕什么。

他不知道你做饭的时候会烫到手,不知道你去买衣服的路上摔了一跤,他不知道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所以他偶尔会做出一些看上去喜欢你事情,就足够让你开心很久很久,哪怕只是一件小事。

那只是一个雨天,平平常常的雨天。

你缩在屋子里,不敢去动。

你真的不喜欢下雨,真的不喜欢。

不只是因为你害怕那些轰隆隆的雷声。

小时候的事你不想提起来了。

长大了虽然没有小时候那样害怕了,但还是遵循着那时候的本能,老老实实缩在屋子里不敢出门。

你从来没在雷雨天出过卧室,而斯内普在和你结婚的第三年才发现这个事实。

“夫人?”斯内普,在你的卧室门外敲门,“今天有个晚宴需要我们出席,希望你早点准备好。”

你比时正靠在门边,因为那是离窗户最远的地方。你愣了一下,然后小声回答,也没管外面能不能听到,“……我不想去,可以吗?”

你亲爱的院长耳朵还是一如既往的好使,虽然你这小声的反抗,几乎声音小到自己都快听不见了,却还是被他精准的捕捉到了,他在门外似乎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怎么了吗?”

这久违的关心似乎来的太突然了,好像是自从你和他结婚之后,他第一次主动询问你的状况。

不过你现在没有空去开心这些了,因为外面的雨下的越来越大,你整个人的心情都非常糟糕。

斯内普站在门外,只是有点疑惑。毕竟门里的这位小姐,他名义上的夫人,并没有拒绝过他什么事情。更没有像其他那些娇气的夫人那样总是无理取闹,这破天荒的要求让他着实怔愣了一下。

你不想回答这个原因,因为你害怕下雨的原因,并不是什么值得说出口的好事情。

所以你只是用沉默来回答这句破天荒的关心,然后给予他又一句重复的话。

“……我不想去,今天不出门,可以吗?”

斯内普在门外思考了一下,但是以他的身份,他确实不能再继续问下去了。

虽然你们是夫妻,而且是别人眼里的模范夫妻。但他心知肚明,他没有什么资格再去询问今天你不想出门的原因。

更何况他也从来没有关心过你的心情和状态。

优秀的魔药教授记忆力惊人,他自己回忆了一下,似乎和他结婚的这三年里面,你从来没有在阴雨天出过门。

他想开口去问,你今天的这些情况是因为外面下雨吗?但他还是没能问出口。

你们两个人似乎不可能敞开心扉了。

谁也不能开口,谁也不敢开口。

跨过这个界线,你们就再也不是表面上的斯内普和斯内普夫人了。

斯内普点头默许了,他到底是没有询问出你的原因。

但那些事在你心中已经堆积了太久,你迫切的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

斯内普是你的丈夫,他本该是你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以外的亲近的人,可他不是。

因为他是斯内普。西弗勒斯·斯内普。

他不爱你,所以他不是。

你纠结了很久,到底是没能喊一声他的名字,然后把所有的事情对他说出来。

你沉默着,迟钝地说了一句谢谢,然后重新靠回门板上,看着窗外的雨。

雨什么时候停呢?明天会是好天气吗?

关于雨天,那是你无法对别人说出来的秘密。

谁都不能说,谁都不知道,除了你自己。

但你确实需要一个人来听听这些话。

你只是个脆弱的女孩,虽然和斯内普已经结婚三年了。你应该是一位成熟的斯内普夫人了,但你还是会难受。

你不能和斯内普说这个,可家里没有第三个人了。

所以那张书房里面的照片是你唯一的倾诉对象。 

说来好笑,你代替不了她,超越不了她,你却要和你的丈夫最喜欢的女人,来阐述你的悲惨回忆。

可你又能怎么办呢?你敢保证,这些话如果再憋一段时间,你的情绪绝对会越来越不正常。

“莉莉,你是叫莉莉吧?晚上好。”你摩挲着那个木质的相框。

上次被摔碎的裂痕已经被修复的很好了,里边的那张照片丝毫没有褪色,应该是被保护的很好。

这就足够看出斯内普的这张照片的上心程度了。

你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这些事你从未对别人提起。

确实是很难启齿的事情。

照片里的莉莉只是笑着看你,漂亮的格兰芬多女巫,红色的,耀眼的头发,漂亮的,灵动的绿色眼睛就那样映照在你的眼睛里。

确实是很灿烂的人,和你这种人一点都不一样。

怪不得斯内普会喜欢她。

“我也不愿意打扰你,但是这些事情不说出来,我可能真的没有地方说了。”你苦涩的笑,然后沉默了很久,把额头抵在那个相框上。

“我现在是他的爱人。斯内普的爱人。”

“他不爱我……我知道的,这是个悲伤的事实。但我要和你说的不是这个。”

“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雨天吗?我想,你或许可以听一听。”

你闭了闭眼,那段不堪回首的回忆就在你面前浮现。清晰的好像是昨天才发生。

因为你忘不了,那太深刻了。

才十几岁的小女巫被那个常常照顾自己的长辈压在身下。

没有人能听到你的哭嚎和求救,雷声很大,雨声很响。你怎么喊都逃不出那个屋子。

魔杖不知道丢到什么地方了,那时候的你甚至不会念无声咒。

没法反抗的,你也跑不了。

这种事情,也没法对别人说。

身上的那个人,他就是拿准了,你没有勇气说这种事情。

看上去耀眼,团结,和善的东方巫师家族,内里有多龌龊不堪,只有你知道。

那个被压在床上的雨天,以及后来的无数个雨天。

你讨厌大雨,雷声,讨厌一切的压得过你哭泣的声音,所以你喜欢好天气。

所以嫁给斯内普,也是一件幸事,至少能从那个家里逃出来。

这些难以启齿的事你不知从何说起,所以干脆东一句西一句的阐述着,眼泪早在你没有防备的时候掉了下来,直愣愣的砸在莉莉的相框上,照片里的女巫还是笑着看你。

那是安慰吗?你不知道。

或是嘲笑?嘲笑你不应该成为斯内普的爱人。

你是个东方巫师,可你身心都是脏的。

那些含蓄是什么呢?那是你日复一日累计下来的,不敢开口的,怯懦的本能。

第一次见到斯内普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你的暗恋开始的缘由又是什么?

男人瘦削的脊背是时刻紧绷的,那是对所有人的防备。

你在想,这个人的伤口,似乎和你是一样的。

他可能需要爱吧,他需要一些温暖。像你一样。

他看上去和别人不一样。

所以你试着靠近他,哪怕数次被拒绝,所以你只对他示好,哪怕他并没有注意到这些,所以你嫁给了他,想着两个受伤的人可以抱团取暖。

可他似乎不领情,心里也有别人。

爱他能在大雨倾盆的滂沱声中听到你微弱的抵抗。

你的每一句天气真好都不是简单的分享。

那是你的本能,无法控制的下意识反应——你希望在斯内普面前永远都是好天气,雨天发生的事,他最好一点都别知道。

你已经自己走过那么多场雨了。

你没有伞,也没能力给别人撑伞,你想要和另一个人一起,承担这份你承担不起的大雨。

虽然你的丈夫似乎不是这么想的,但没关系。

他不会安慰你,因为他不爱你。

所以你只能自己承受这一切,甚至是和一个相框说话。

他什么也没做错,只是不爱你罢了。

你甚至有点害怕他知道这些事。

你那么脏,你害怕被抛下。

你仔仔细细的用手指把相框上,你泪水流过的痕迹擦掉,却听到门开的声音。

你已经准备好迎接他的斥责了——斥责你为什么又进了这个房间,斥责你为什么又拿起了莉莉的相片。

你闭了闭眼。把眼角的泪水擦干,然后大大方方的转身。

然后你得到了一个你没有想到,谁也没有料到的拥抱。

那是你们的第一个拥抱。

在你和他结了婚,三年之后的,第一个拥抱。

这个拥抱来的才算莫名其妙吧,你愣了愣,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你也不敢开口去问他到底听到了什么,只是在他的怀抱里沉默着。

你身后的斯内普也没有说话,你们两个就这样互相依偎着,像你最开始希望那样。

过了很久,斯内普也没有说话,你终于忍不住开口叫他的名字。

他轻轻的嗯了一声表示回应。然后松开了环着你的手,让你面对着他。你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斯内普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

他从一开始你拿起那个相框时,他就在门外了。

他没有拦下你的动作,于是就听到了后面的一系列事情。

他的夫人,斯内普夫人,好天气小姐。那位总是温和含蓄的斯莱特林巫师,对着莉莉在哭。

他一直以为你对于做表面夫妻这种事甘之如饴,三年的相处让他对你也逐渐放心,他可以让你帮他做事,你也可以一个人留在家里。

他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他一个人出门,把你一个人留在家的。

这些日子里面,阴雨天又有多少天呢?

你要怎么熬过来呢?他不知道。

或许身边有朋友会更好吧,可是你一毕业就和他结了婚。

他以为那是你推动之下,家族的安排,他还因为这件事,以为你是个心机城府很深的女巫。

可他没想到,这真的只是家族的安排。

年华正好的巫师啊,莫名其妙的做了他的妻子。

他知道你喜欢他的,他一直都知道。

可你的眼里应该是大好的青春年华,而不应该满眼都是他。

斯内普搞不清自己对你的感情。

在一起三年了,就算你们从来没有同床共枕过,但毕竟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爱情可能没有,亲情估计少见。

但是好感和喜欢会有吗?一向聪明的魔药大师,这个时候只能说不确定。

你希望他爱你,可你知道他不爱你,但如今的这个拥抱,把你的脑子弄得一团糟。

你们两个似乎连日久生情都没有。这个拥抱,只是情急之下的安慰。代表不了什么的。

你这样想着,所以没有问他到底听到了多少。只是轻声问他。

“今天外面天气怎么样?”

你把眼角的泪痕擦干净,然后眯起眼睛对他笑。

斯内普太熟悉这种神情了,每次你对他笑,几乎都是这样的。

面前的东方女巫连笑容都能装的一分不差,他一直以为这样你就是开心了。

现在看来,他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你真的开心过吗?

他以为的,你每次很真诚的笑,原来都是你擦干眼泪就能做出来的吗?

斯内普目光落在你的嘴角,“今天是晴天,我可以陪你出去走走。”

斯内普主动要求陪伴你这种事情,实在罕见。

你想笑,但是过于低落的心情,让你的嘴角只能维持刚刚的位置,所以你眨眨眼。

魔药教授的手,久违的落在了你的头上。

“不想笑可以不笑的。”斯内普不甚熟练的揉了揉你的头发,“这是家里,没关系的。”

你仔细咀嚼着这个单词,然后抬头看了看他。面前男人漂亮的黑色眼睛里面此刻是你。

他在看你,你这样意识到。

他不爱你,所以从来都不可能是你们的家。

正如斯内普所说,今天天气确实不错。

是你最喜欢的天气,天上零星飘着几朵云,阳光不算太刺眼。

如今是傍晚了,太阳往西边的方向偏去。

你和斯内普肩并着肩,就那样走着。夕阳的光把你们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明明两个人中间还有一段距离,影子看来却像依偎在一起。

哪怕是两个影子,也比你们两个看起来更像夫妻。

这有点令人难过,不过还有点诡异的滑稽。所以你忍不住笑出声,身旁的斯内普侧头看你,微微挑眉,似乎在疑惑,你在笑什么。

你稍稍收敛了笑容,认真的看着面前你的丈夫。

你这样说,然后感受到晚风和夕阳一起落在你身上。温柔柔的感觉,让你想起了今天下午那个生硬又柔软的拥抱。

已经三年了,你已经喜欢他这么这么久了。也许能得到一点回应呢。 

你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便怎么都消不下去了。

像是那天仓促的表白一样。

“西弗勒斯,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这个问题出现在一对已经结婚三年的夫妻中间,未免有些太可笑了。

但确实是这样的——你甚至不确定他对你的感情,是否能算得上朋友。

他从结婚时开始就对你非常厌恶,直到刚才那个拥抱。

那个拥抱似乎给了你力量,此时地面上正依偎着的影子也是,这些似乎给了你勇气,所以你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斯内普看着面前的女孩,阳光打在你的侧脸,显得你本来就柔和的轮廓更加温柔。

东方人的面部轮廓并不像西方那样锋利,所以看上去更加柔软,你笑着,然后看着他。

斯内普避开了你的目光——这个问题其实不怎么好回答。

如果放在以前,他能够斩钉截铁的告诉你,他不喜欢你,但现在呢?

他态度的转变,绝不是因为得知了你在阴雨天的秘密,而是因为这三年里你所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结婚了之后,他那对于情感迟钝的大脑,似乎在慢慢苏醒,他回想起从前在霍格沃兹,你给他送食物的日子,那些你和他搭话的日子,似乎也不完全是因为只是学生和教授之间的熟稔。

你估计已经喜欢他很久很久了吧。

可他给不出任何回应啊,他知道。

但是望着面前女孩真诚的眼睛。那阳光倒映在你的眼里,微微发着光,像是在期待着什么,而他刚好知道你在期待着什么。

——说吧,斯内普,只是一个小小的回应,你也知道,你对她不是完全没有感情的。

晚风吹过,像是一个吻落在了他侧脸。

斯内普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这是多好的天气啊,云朵柔软,面前男人的心情和面容也柔软。

你那么那么久的暗恋,那么那么久的喜欢,终于在今天得到了一个微小却明确的回应。

你明媚的笑了笑,然后从他的身边自顾自的往前跑了几步,以显示自己开心的心情。然后对着夕阳张开手指,又合上,看着阳光从你的指缝间倾泻过来。

你觉得今天真是太美好了。

你那么多年的秘密终于说了出来,那些阴暗的事情都化在了阳光下,你希望以后再也不要回头去看那些事情了。 

因为你的爱人也有一点喜欢你了,所以没准以后你能够面对那些阴雨天了。

毕竟是两个人在一起,总比一个人好的多。

你在前面跑着,然后回头看着斯内普笑。

“西弗,今天的天气,真的很好。”

好天气持续不了多久的,尤其是在雨季。

你母亲生病了,需要你回家去看她。

你不想回去,事实上,自从和斯内普结婚,你就再也没有回过家。

那个家里有你最阴暗的,最不堪的回忆,你真的不想回头去看了,尤其是在现在的这种情况下。

接到那个消息的时候,你正坐在斯内普身边看他调制魔药。

斯内普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女孩颤抖了一下。

魔药大师把手里切碎的月见草稍微放了一放,然后转头看你,以及你手里那封猫头鹰刚刚送来的信。

你几乎是恳求地望向他。

你刚刚决定从阴影里走出来,怎么也不想再回到那片阴影之下了。

而斯内普,你的丈夫此刻是你唯一的依靠。

你不敢问,如果得到否定的回答,你该怎么独自面对这一切呢?

斯内普看到你的眼里的犹豫和恳求,他没有过多的迟疑,安抚的拍拍你的肩膀,“没关系的,我会陪你回去。”

你的声音有些微不可查的颤抖,明明今天是个月明星稀的好天气。

透过窗子,你甚至可以听到外面的蝉鸣。

可你耳边还是不可控的响起了雨声。

这似乎已经不是创伤和缺口了,这是一种本能。害怕的本能。

“西弗勒斯,你会保护我的,对吗?”你终于还是这么问了,哪怕不知道问题的答案,但你此刻唯一的依靠就来源于眼前的这个人。

不管是作为恋人,亦或是作为一个长者。他都不可能看到你再受到这种伤害了。保护你,这是应该的,不管是作为你的老师,还是作为你的爱人。

“说话要算数的,教授。”你像是喃喃自语,声音很小。

于是你感激的对他笑了笑。然后说谢谢你。

感激什么呢?感激承诺吧。

似乎有了承诺在手,你就莫名其妙的有了底气。

因为斯内普在,所以每个天气才能够是好天气。

回家只是一次幻影移形的事,你的丈夫这个咒语一向用的很好,所以完全不用担心在过程中会有什么不适。

上一秒还在蜘蛛尾巷的你,下一秒就已经在你家里本宅的沙发上了。

你揣揣的坐在那儿,感受到斯内普安抚的拍了拍你的手。

很快就有人带着你和斯内普去看你的母亲。

你的母亲的确病了,看了几个医院,甚至连麻瓜医院都去了,但是找不到病症所在,所以全家上下都很担心,这也是你必须要回来的原因。

你离开了三年,她看上虚弱了不少,其实这个家里面,母亲一直很照顾你,你不回家,她也见不到你,但是你每个月都会跟她用猫头鹰通信。

所以想念在信纸上,倒也没有那么难熬。

你离开这个家的原因。和你的母亲无关,所以你伏在她的床头,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到底是有些内疚。

太久不见了,母亲真的瘦了好多。

“你还好吗,妈妈?”你开口问,却是无法控制的有些哽咽,“……我回来啦。”

你的母亲强撑着笑容,应着你,告诉你这次回来要多待几天。

她的手覆盖着你的手,眼里写满了关心,你知道那是在问你最近过的好吗。

你转头看了看身后跟着你的s斯内普对着母亲笑了笑,“我过得很好,不用担心。”

房间里站满了人,各式各样的远房亲戚。你们的家族很庞大,所以直系旁系都有不少。

你身边站着你的丈夫以及你的父亲。你环视了一周,终于在角落找到了那个人。

他给你的记忆全都是在雨天。

你想要瑟缩的往谁身后躲,却发现你现在避无可避。于是你只好攥紧了母亲的手,却感到身后的斯内普向你靠近。

 斯内普没看到那个人,但是他也能感受到你的瑟缩。

他认不出那个人,所以能做的只是在你身后稍稍给你点勇气。

你终于有人依靠了,在雨天面前。

满屋子的人,认识的不认识的,年轻的年老的。你的父亲和母亲在你面前,你的丈夫在你身后。

远处是那个在童年时期侵犯过你的人。

毕竟那是最疼爱你的父母,最关心你的哥哥姐姐,承诺要保护你的老师,教授也是爱人。

你感到那个人在看你,于是你回望了回去。

猝不及防的撞进那样一双眼睛里,你还是感到有些恶心。

他像是笑了笑,然后说了什么?距离太远了,你看不清。

你往身后靠了靠。身后的斯内普,你的靠山。

他说要保护你,所以你相信。

可你忘了,你回来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你在家里安稳的待了三四天,然后那天的清晨,你醒来,发现你的丈夫不在。

刚开始你是以为他出门办些什么事情,后来猛然想起这是在东方,他不可能有什么事情要做的——除非他是用了幻影异形回了霍格沃茨或是蜘蛛尾巷。

你心底闪过一个你不想承认的念头,于是拿了床头的日历,翻开了今天的那一页。

果不其然,是很重要的日子。

是那个相框里女巫的祭日。

你的丈夫不在你身边,此刻应该在莉莉墓前吧。

没关系,只是看望故人了,你理解。

如果你的好朋友去世了,你也会这么做的。

虽然那不只是好朋友。虽然他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了。

你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今天是阴天。

厚重的云朵是乌黑色的,把太阳遮了个严严实实,一丝光都没留下来。

你感到有些压抑,于是重新躺回了床上,试图让自己入睡。

睡吧,睡过这一天,斯内普就回来了,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出错的。

门开了,你有些惊讶,他居然回来的这么快。你回头看,脑子没赶上嘴的速度,喜悦的开口,“西弗,你回来……”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没了声音。

你看着来人,在身旁开始摸索自己的魔杖。

那是一如既往的阴沉笑容。

那个人笑了,你太熟悉这种笑容了,每次要发生什么之前,他都会这么笑。

你想念个飞来咒,却发现自己的牙齿在打颤,这是生理性的恐惧。

面前的人好笑的看着你,然后先你一步把那个咒语念出来。

你看到你的魔杖出现在他手里。

这次你看到你的魔杖在哪了。

那根魔杖就那样被扔在地上。

“好久不见。”他居然在对你笑,然后看向你身后的落地窗,“今天天气不错,这么久没见你了,你长大了。”

你把这辈子学过的所有无杖咒全都说了一遍,你除了魔药,哪个成绩都不太好,所以轻而易举的被男人一个个的挡了下来。

还没下雨,雨声盖不住你的求助,所以他让你闭嘴。

最后你被他压在身下的时候,只能咬紧了舌尖。

殷红的血从你嘴角流下来。你侧头看向旁边的窗户。

雨滴打在玻璃窗上并不漂亮。

雨什么时候停呢?你不知道。

西弗勒斯知道现在在下雨吗?

莉莉的墓前,此刻是好天气吗?

斯内普赶到家的时候,就看到你一个人坐在床边,头发湿漉漉的。

他看向窗外,大雨倾盆。

斯内普心里第一次有了一些来源不明的不好预感。

你已经把自己从里到外清洗很多次了,身体搓的发红。可你洗不干净。真的洗不干净。

你洗完之后,出门把这件事告诉了你的母亲,你不再是当年那个小女孩了,受到威胁就不敢发声。

这种行为发生在你身上已经足够了。不能再发生在其他女孩儿身上了,不管是家里的任何一个女孩儿。

你希望所有人都不要害怕雨天。

斯内普看着你,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走近你,问你,你洗澡了吗?

最后一道防线被莫名其妙的攻陷了。

你抬头望向他。情绪不外露的东方巫师此时眼眶通红。

泪水是忍不住的,和你曾经的爱一样。

“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好天气呢?”

被子从你身上落下来,斯内普看到了你身上那些青青紫紫的痕迹。

你亲眼看到他的眼神震颤。

他在内疚吗?他在后悔吗?他在后悔把你抛在这里,把你扔在一个雨天里,一个人去看看莉莉吗?

他会后悔吗?真的会吗?

如果再来一次,他会选择你吗?

“雨什么时候停呢?”你搓搓有点发冷的身子,想扯出一个笑,眼泪就掉在了被子上。

泪水很快在雪白的被面上晕开,灰色的,很像要下雨的云。

“明天会是好天气吗,教授?”

“真的会有好天气吗?教授。”

每次当你天真的相信不会再下雨的时候,斯内普总会把你一个人扔在雨里。

大雨倾盆,你看不清周围,也看不清斯内普真正的内心。

一次又一次。从你第一次摔碎那个相框的时候,你就知道,莉莉你比不过,当然也代替不了。

可他怎么能把你一个人扔在雨里呢?明明你相信他是你的好天气。

这是不公平的事情,明明你那样爱他,他就只是有点喜欢你。

斯内普就那样站在床边看着你,一动不动,像是被施了定身咒。

面前女孩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太过刺眼了,在你白皙的皮肤上更显得揪心——很明显你没有处理这些痕迹……估计你也没心情处理吧。

他明明说了要保护你,已经出口的话,他却失约了。

他把自己的爱人丢在最阴暗的地方,他却自私又卑劣地一个人离开了。

他承认他彻底做错了……哪怕是为了莉莉。

他想起那个天气不错的下午,你一个人在书房拿着莉莉的照片,一边说着那些话一边掉眼泪。女孩单薄的背影显得那么脆弱,却硬生生扛过了那么多雨天。

魔药教授的耳朵一向很好用,他其实听到那句你近乎喃喃自语的话了。

你说,他会不会嫌你脏。

明明肮脏的那个人是他啊。

他自私自利地占据了你的青春,卑劣地不愿面对你和他的感情,执拗地放任自己沉没在过去的回忆里。

他不遵守说出来的承诺,一次又一次地把你拒之门外,把你的心意扔进污泥里还自以为清高。

他一直认为那种鲜活的情感不属于他,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微妙的悸动已经在他胸膛里跳动了。

或许从一次又一次的搭话开始,从那些奇怪的东方食物开始,从南瓜派和姜饼人开始。

又或许从你做的早饭开始,从你陪在他身边制作魔药开始,从好天气开始。

只是一点喜欢吗,斯内普。

那些青青紫紫的痕迹落在他眼里,他反复询问自己。

心脏抽痛的感觉是心疼吗?

他才是最胆小的那一个。

他甚至不敢问你,你还愿意和他回蜘蛛尾巷吗?

……愿意和这样的丈夫回你们的家吗。

斯内普试探着对你伸出手,你看了看那只苍白瘦削的手。

这双手揉乱过你的头发,也抚摸过莉莉的墓碑。

你抗拒地往后靠,把自己重新埋进了被子里。

声音闷闷的,像是化不开的浓重的乌云。

“我们不是说好,要说话算数吗?”

你最终还是选择和他回了蜘蛛尾巷。

家里你是待不下去的,一看到你的卧室,你就不可避免地想起那些事情。

所以回到蜘蛛尾巷是你唯一的选择。

但你不再做早饭了,只是待在你的那间屋子里,偶尔天气好的时候会出来看看太阳。

你也不太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你的魔药教授果然做什么都很厉害,这段时间里,他学会了做一些简单的饭菜,甚至还学了饺子的做法,虽然学的的确不怎么样。

你不抗拒吃这些东西,但也只是沉默的吃。偶尔会对他道谢,不会再说别的什么了。

日子好像又回到你们刚结婚的时候。

你也发现你的话越来越少了。

斯内普会在阴雨天敲响你的门,询问你要不要和他一起做点什么,也许是熬制魔药,又或许是他会给你读几首诗。

你的丈夫很贴心,难得的温柔和贴心。

多余又没用,还有点可笑。

人怎么总是在错误发生之后才想起来弥补呢?

所以你会靠着门板,告诉他不用,然后只是看着外面的雨下的越来越大。

这场雨似乎下了太久了。

你手里攥着那张写好的纸条——那是你当初像是递情书一样的纸,也不知道他认不认得出来。

你感受到斯内普似乎在门外也坐了下来,衣料窸窣的声音和你仅仅隔了一个门板,但又像隔了一场大雨。

雨声似乎盖过了什么,你捕捉到了那句微不可查的“对不起”。

你知道他听得见,所以你没说什么,只是闭了闭眼,雨声在你耳边格外清晰。

雨不会停的,所以你要自己走出来。

走出这场童年阴影的雨,走出这场失败又莫名的婚姻。

走出你可笑的单恋和他的谎言。

斯内普从门缝处收到了一张很熟悉的纸条。熟悉的纸质和样式,是他很久之前曾收到过的那份小心翼翼的心意。

他当初说了什么?愚蠢又幼稚?还是无聊又乏味?

原来他早在很久以前就伤害过你一次了。

女巫的字漂亮娟秀——这一次,那些字迹没有用混淆咒隐藏了。

“教授,今天天气真好。”

因为你这一生本就阴雨不停。

*我流西幻/彤里彤气的凤凰神明x没一句真话的预言之子

*一个灵渊哥哥舍身饲神鸟的故事w

“你就是故意的。”宣玑气呼呼控诉。

今天之前,他做梦都想不到,他在求偶成功后,说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

族典上说,在新的小凤凰诞生之前都应该仔细照料伴侣的心情,但是……反正盛灵渊也不可能给他下个蛋,反正——

“什么?”盛灵渊怔了怔,试图坐起来,腰刚直到一半,他就不出声地抽一口气,身体有一刹那的僵硬。

我就知道,宣玑悲愤地想,反正证据不摊到他面前,他都不会放弃忽悠的。

还装呢,这个王八蛋,真不舒服了怎么会让他看出来!

但他一抬头就撞进了盛灵渊略带疑惑的眸里,眼角微红,墨黑瞳中依稀留有昨夜的雾气——即将脱口的不满一下被撞回嗓子里,宣玑认命地叹气,配合着去扶他。

他早就忘了胡卝搞一整卝晚后缠得不分你我的长发和翅膀,起身的动作牵动羽翼,细密发丝成片被扯到,盛灵渊“嘶”了一声,抬手摁住头发,这次是货真价实地倒吸一口冷气。

“没掉没掉,”宣玑手忙脚乱去解头发,见到盛灵渊的眉尖危险地一蹙,他的肩膀一怂,下一秒又理直气壮瞪回去,“掉了也不准放魔法冻我!谁让你先假装……”

“我没有装,”盛灵渊打断他,他微微皱眉,似乎是真扯着了也可能是别的哪里还在难受,“人类和神鸟的承受力差距很大的。”

真的吗?有一绺头发打了个死结,宣玑一边趁盛灵渊没注意迸出一簇小火花烧断了它,一边半信半疑反刍昨晚。

是不是在装还没分析出个一二三来,一些让人浮想联翩的回忆倒是伴着对方冷白肤上看来几天都消不掉的青卝紫印迹不请自来,燎成了他脖颈上愈加浮躁的热意。

盛灵渊的声音就放低了,依稀是一句半带埋怨的轻笑:“你都不肯让让我,小玑。”

让是不可能让的,但他从没想过折腾得他这么凄惨,要不是……想到这里,底气随着怒气一起回来,宣玑解结的手都停下了:“谁叫你算计我,故意诱导我的——”

“我真没有,”盛灵渊慢吞吞和他讲道理,“凤凰一族就剩你一位了,你不说的话,我怎么会清楚,做什么可以诱发你们的求偶期?”

他柔润动听的音色里带着使用过卝度的沙哑,温卝软得不像话,让宣玑想起昨夜的后来也是这样一把嗓音,维持不住向来的游刃有余,一声更比一声可卝怜地在他耳边呜卝咽求卝饶。

盛灵渊昨天被欺负得太过,此刻面上犹带浅淡血色,一贯苍白的唇也是嫣红的,眼尾一抹绯色比宣玑摘过赠他的最娇美的花还昳丽,即便努力调整回平时的清润端正,到底压不住温柔眉目间的生而多卝情,艳得几近勾卝魂夺魄。

任何人,哪怕是神明,这种时候都很难不心软,乃至心生些别的绮念——宣玑一句冷哼卡在喉咙里哼不出来,顿了顿,决定好好提问:“那你为什么一点都不紧张?”

“阿吉莉尔说了,人类第一次都会很紧张的,等等——”他嘀咕到一半,突然停住,赤色纹路在少年眉心缓缓浮现,他不高兴地盯住了他,“你不是第一次?”

“唔,我想想……”盛灵渊右手握拳抵在唇边,做出沉思模样。

眼看着宣玑额上族徽随着他的沉默愈发鲜烈夺目,连瞳孔都折射着翼羽上不知何时燃起的火光,神明的气息居高临下降下,他的脊骨都被这威势迫得不堪重负地呻吟,他终于绷不住笑出了声:“好了快收了吧,再压下去我今天真的起不来了。”

神族和人类在方方面面的感知都是不同的,他总是忽略这一点——宣玑内疚地敛去不小心放出的神力,都忘记计较答案了,伸手去扶他的腰。

“我如果不是第一次,”手掌刚触上纤细的腰肢,他就听见了盛灵渊似笑非笑的低语,“小玑,你昨晚根本不会有机会不让我。”

这个混蛋果然又是在逗他!

宣玑的手指不自觉一用力,扶着的动作就变成了掐,雪一样的肤上霎时又多了几道鲜红指卝痕,和昨天的痕卝迹叠在一起,暧卝昧得不堪看。

盛灵渊却还在不出声地笑,弯起的眼角都是促狭,只笑得少年神明恼羞成怒,十分想顺从情感按着他再狠狠欺负一通——如果不是他的理智判断出对方的身卝体确实已经承受不起更多。

就是说,神族和人类在方方面面的性格也是不同的!

早知道盛灵渊这么不做人,他肯定在再见他的第一面就——几缕已经解下来的冰凉黑发流水般拂过红羽,滑落在他的臂弯,盛灵渊眨了眨眼,宝石般的虹膜清澈湿卝润,堪称乖巧:“不然我还是放个冰冻咒吧,你重新长一对翅膀,总比解起来快。”

“那还是我烧掉你的头发比较快,”宣玑解得眼睛疼,总算能短暂对美色免疫,“也省得你洗一次头洗一个钟。”

……那他大概也是舍不得任他自生自灭的。

宣玑是在净化污染域的时候捡到的盛灵渊。

他生而便是这被污染了的神域最后的统治者,神域只有作为他的力量具象化的“核”是不吞噬万物的。这是一场无止境的拉锯,污染域不停歇地蚕食“核”的边界,他则不断地使用神火将被污染的空间净化回收为“核”的一体。

二十年前,圣亚歌大陆上的几大种族在贪欲作祟下联手攻入神域,启动上古献祭,屠灭诸神,抢夺神明的财富。那是一场没有赢家的惨烈战争,濒死的众神以生命为代价诅咒了与神域息息相关的圣亚歌,于是中土大陆与极北冰原相撞,气候紊乱,魔法元素流失,各大种族混战不歇,史称众神之覆。

那时候,还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几千年前差点将整个世界毁灭的邪恶魔王就趁这个机会借助献祭的魔力悄然复苏。

魔王一直想吞噬神域,十五年前,他也几乎要成功了——如果不是宣玑的出现。

宣玑是神鸟一族遗留下来的血脉,从那场浩劫中意外活下的最后一个主神,因此只要他还活在这个神域中,神域就不会崩塌。

但总有外来者千方百计地闯入这个他努力隐藏起来的神明遗址。

是还做着神域里藏有珍宝神兵的美梦的盗贼和冒险者,是魔王派来引诱或逼迫他离开神域的黑暗种族。

他从他们那里了解到了许多外界的事情。

不过最近几年,不速之客愈来愈少,可能是他的隐藏魔法更精进了,也可能是圣亚歌战火的严重程度让各大种族已经无暇再理会渺远如同传说的神域了。

所以遇到盛灵渊时,宣玑花了好一会儿去辨别这究竟是新掉进来的闯入者,还是他漏清理的前任闯入客的尸骸。

奄奄一息的人类昏迷在“核”的边缘,一身黑衣被血浸得透湿,他落地化作人形,拉下那个人类的兜帽,一张年轻好看得过分的面孔映入眼帘。

“什么情况,”宣玑戳了戳这张方方面面都找不到瑕疵的标志脸蛋,警惕极了,“魔王急了是吗,怎么还来色诱这种套路。”

脸颊皮肤太软了,他的手指不听使唤擅自又掐了一下——对着昏迷的人动手动脚,这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宣玑心虚地重申立场,尽管手还没从对方脸上挪开:“回得去的话,记得告诉你们主人,这招对我可省省吧,阿吉莉尔的尸体还没凉透呢。”

昏迷中的人自然回答不了他。

他好像是被他的手欠烦到了,无意识抬手,试图拨开那只在自己脸上作乱的爪子,怀里有什么东西随着他的动作掉出来,“当啷”落在地上。

宣玑好奇地捡起来,那是一块被血渍和锈蚀染得斑驳的黄铜铭牌,他的手指拂过去,认出了上面刻着的三个字:盛灵渊。

过于久远的回忆浮起来,他陡然一怔。

凤凰的新生后裔的前十年都是在蛋里度过的,宣玑的第十年,正是神域被颠覆的那一年。

他的父母通过他不认识的仪式将他从濒临崩毁的神域里送了出去,蛋壳在传送魔法的外力作用下崩开,初生的小凤凰掉在了一个人类小男孩的腿上。

他还晕头转向的,已经被那男孩小心地捧起来观察,他举起小翅膀揉了揉眼睛,在那双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里看见了一只皱巴巴的丑八怪。

神鸟没破壳时大半时间都在沉睡,心智基本不发育,他太小了,还没弄懂神域发生了什么,就先被自己的丑模样来了个会心一击。

没有父母的威武体型,也没有同族其他哥哥姐姐的亮丽羽毛,趴在小男孩掌心上的,就是一只灰头土脸的——

“小鸡?”男孩不确定地开口,诚实地发表初见感言,“……好丑。”

就算他再丑,怎么可以当面骂!

小凤凰炸了毛,不客气地在他掌心啄了一下,把脑袋往光秃秃的翅膀下一藏,不肯理他了。

他在那一天被三岁的盛灵渊捡了回去,陪着他度过了颠沛流离的五年。

凤凰幼年期长,长不大,一直是巴掌大的一小只,盛灵渊就用精灵的藏宝袋养着他——那是精灵采集星光编织而成的口袋,透气防水,抵御一切邪恶之力。

对宣玑来说,唯一的缺点是,盛灵渊一扎紧袋口,他就没法把脑袋探出去观看外界,只能通过声音判断外面的情况。

然而每次,他再被放出来的时候,看到的都是受伤的盛灵渊。

他们总是遇上危险,因为灵渊是安贝纳帝国唯一的正统皇室后裔。他的父母死于征伐神域的那一战,宰相塔泊趁机夺取了国家的权柄,他在忠于皇室血脉的骑士们的护持下出逃,在塔泊派出的数不尽的秘密势力的追杀下狼狈逃难。

但这所有的危机,都抵不上盛灵渊七岁那年,来自魔王萨司的威胁。

忠诚的骑士长忧心忡忡:“现在外面的吟游诗人都在传唱暗精灵大祭司的预言,连居于地下的妖精都听说了,复苏的魔王终将再次陨落于圣亚歌古老帝国后裔的光辉下。”

旁边的骑士连声怒骂:“肯定是塔泊的阴谋,他给了暗精灵多少好处啊,丹希森林现在彻底成了暗精灵的地盘,原来住着的光精灵和风精灵都被赶出去了。”

小灵渊比他们冷静得多,他的声线还是孩童的稚气,语气和内容却平淡得仿佛事不关己:“预言的真假不重要,关键在萨司。”

众人同时沉默了,他们都清楚,萨司会相信。

两千多年前,魔王就是败于圣亚歌第一个人类国度——安贝纳帝国的第七任国王的剑下,这是它永恒的阴影,它不得不信这个预言。

骑士们都离开帐篷后,小盛灵渊将挂在脖子上的小口袋取下来,搁在腿上,默默看只有一个脑袋露在外面的小凤凰吃力地向袋子外钻。

宣玑的翅膀早就长出了幽美的红羽,由于羽毛过于蓬厚,时常将主人卡在袋口进退不得。他挣扎了半天挣不出,气得一连串嫩声嫩气的啾啾啾直往外蹦,琥珀般剔透的金色眼睛不满地瞪向优哉游哉旁观的人类。

盛灵渊将精灵的藏宝袋拎起来,倒过来抖了抖,软乎乎的红色小毛球滚出来,一头栽在了他膝窝上,然后他若有所思的声音才响起来:“你是不是胖了?怎么只长宽度不长高度。”

放屁,小宣玑用金色的小爪子蹦来蹦去地踩他,灵渊肯定是因为昨天又被他抢走了最后一块梨干,今天才特意找机会污蔑他!

但流亡在外的小王子静静挠了挠他脖颈处的绒毛,问他:“你要不要……”

他停住了,宣玑歪过头,圆溜溜的眼珠一转不转盯着他,盛灵渊慢慢将那句话讲完:“和我分开?”

他蹦到一半傻住了,没把握好平衡,翅膀一晃整只团子骨碌碌顺着盛灵渊的衣服往下滚,被他在最后关头接住。

盛灵渊别开目光,不和他对视,手指却忍不住收紧,将他的小鸟困在手心。

他用很和缓的语速继续他刚才的话:“卡尔伦索山脉是精灵女皇的领地,我离开后,还在恢复期的魔王不会轻易过来。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品种,但这里有很多飞鸟,你一定能……”

他没有讲完,因为宣玑已经开始用毛绒绒的脑袋使劲拱他的手指,想从他掌心的桎梏里跳出来。

盛灵渊止住话音,他想,这么危险,聪明点的小鸟都知道要跑,何况小鸡一向机灵。

没想到小凤凰吭哧吭哧挤出去,一头钻进了藏宝袋里,从里面叼出了一块梨干,两块梨干,三块梨干,他费心思把它们都背到翅膀上,哒哒哒跳回盛灵渊手心,放下梨干,抬起金豆子一般的圆眼睛巴巴地瞅着他。

——他以为灵渊是生气他偷藏了梨干,不想要他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盛灵渊费了很大意志才没有收拢手心将小鸟重新环住,“魔王萨司很危险,我没法再保护你了。”

“唧啾?”小宣玑不可思议地偏头,感觉这个人类真是大言不惭——明明是他在保护他!

他刚被盛灵渊捡到的时候,一夜之间失去亲人和故土的小王子整夜整夜地睡不着,睡着了也时常惊醒。

小孩睡相很好,并不会乱动,只是平躺着一声不吭地盯着帐篷顶上,不知道在看什么。

宣玑就总要从精灵的小袋里钻出来,扑扇着毛茸茸的小翅膀摇摇晃晃地踩着他的睡衣在他身上攀爬,最后在他的心口处趴下来,翅膀盖住脑袋,团成一团,窝在他的胸口睡得鸟事不知。

小凤凰睡得很甜,小小的心脏贴着盛灵渊的胸口一下下跳动着,火焰色的羽毛在黑暗里也泛着浅浅的暖光,那暖意便仿佛能沿着心口一路传递到冰凉的手指。

很多个夜晚,小灵渊听着小宣玑闹哄哄的心跳声,不知何时就一起沉入了梦乡,梦里是蹦蹦跳跳的红毛小鸡仗着可爱把他气得七窍生烟。新一天的晨光透过布幔照亮帐篷时,他睁开眼,想不起昨夜梦了什么,唯有安眠的感觉还沉甸甸熨在心口。

宣玑翅膀绷紧,额头上的一簇小红羽也直直翘了起来,费劲地喷出一小股火苗,吃力地尝试在梨干上写字。

风干的果肉被火星灼出黑点,黑点渐渐连成线,烧出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笨”字。“笨”字后面还有字,火舌还在烧,小凤凰花了足足十分钟,在梨干上印上了三个丑得像鸟踩的字:笨殿下。

然后他很欠揍地啄了一下梨干,再啄了啄盛灵渊的指尖,得意扬扬地冲他一摆脑袋,骄傲地叫唤起来。

他以为盛灵渊的名字就叫做殿下。

宣玑的所有圣亚歌通用语都是跟着盛灵渊学的。盛灵渊上课的时候,和骑士们商议下一步行动方案的时候,他窝在他的手心里、蹲在他的肩膀上、或者团在他的口袋中,百无聊赖地歪着头旁听。

骑士们并不直呼小王子的名字,来信的称谓也是恭恭敬敬的“殿下”,造成了小凤凰的天大误解。

“你不走的话要答应我,”盛灵渊把一根手指平放在梨干上,宣玑就跳了上来,两只嫩生生的小爪子抓紧了手指栖枝,“以后我把袋子扎起来的时候,不准再偷偷往外钻。”

他把手平举到脸前,金红的小鸟在乌黑瞳孔深处放大,毛绒绒的脑袋凑过来,黏人地蹭了蹭他的脸颊,欢快的叽喳声连成了调,是一首歌。

那是精灵的曲子,他们这段时间露宿卡尔伦索山脉,偶尔能听见精灵的歌声,宣玑明明只听过一次,竟然就把旋律唱得一点不差。

小灵渊被他蹭得板不住脸,水汪汪的大眼睛弯起来,终于有了点孩子模样,春风般的笑意藏不住,只好从弯成月牙的眼角亮闪闪泄露。   

“还有,殿下不是我的名字。”盛灵渊强装出的大人模样眼看就要散个干净,他急于转移注意力,于是取出了一把矮人锻造的精钢匕首,在梨干上一笔一画刻给小宣玑看,“我父母以前都是叫我的小名,你也可以这样叫。”

那三个字透过尘封的记忆与铭牌上的三个字重合。

宣玑一把捏起那个年轻人的下颌,仔细辨认他的模样。

可是,那毕竟是太久远前的事情了。

盛灵渊八岁那年,骑士们护送他去寻求树人的庇护的路上,魔王萨司将堵在他们必经之路上的恶龙从沉眠中唤醒,他们被迫失散。

宣玑稀里糊涂地回到了神域,接受凤凰的传承,成了神域的统治者,亦或者说,守域人。

他猜测是涅槃救了他一命。

神鸟一族又被圣亚歌大陆的许多种族誉为不死鸟,自然法则赐予这造物主的宠儿一次涅槃的机会,让他们能在第一次死亡后从烈火中重获新生。

他回到神域的时候,神域已经濒临破碎,随着他的归来险险撑住一丝微弱的神形,却经不起更多波折。

自此十五年,他再没离开过神域半步。

七八岁孩童的相貌,如何能和二十岁青年的样貌对比出结果。

可是宣玑直觉,这就是当初捡走了他的人类。

他本来只打算将这人往“核”的中心方向拨一拨,免得他翻个身就被污染域吃掉了,现在却没法放着不管了。

把盛灵渊搁上翅膀带回家的时候,他的伤口还在源源不断地向外淌着血,透过衣服浸出来,将他的羽毛都染湿。

十五年了,宣玑想,他怎么还是这么能受伤。

他与故友重逢的激动心情一直持续到盛灵渊醒过来。

“灵渊,你感觉怎么样?”宣玑趴在巨大的吊篮旁,忘记收回去的宽大羽翼在身后完全舒展,伸手在盛灵渊还没有聚焦的视线前晃了晃,“你流了好多血,按人类的恢复力,我以为你还要再躺几天才能醒过来呢。”

盛灵渊没有回答,他似乎是病昏了头还没有找回与外界沟通的神智,慢半拍的目光定格在那双非人的巨大羽翼上,他本能地抬手去够视野里唯一的活物,茫然地问:“你……要吃掉我吗?”

他嗓音沙哑,吐字轻得快要听不清,可是捉住他手臂的手却是用力的,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仅存的救命稻草。

宣玑下意识垂眸,那攥紧他的手指冰冷纤长,像春天快要到来时孱弱的霜雪,一阵暖一些的风都能将它吹化。

他将盛灵渊衔回来后,盛灵渊很快陷入高烧,身体烫得吓人。

他不懂治病,一筹莫展地围着他转了好几圈,想起来族典上说凤凰眼泪可以疗伤,不得不变回本体蹲在盛灵渊身边切洋葱,刺激出来的眼泪掉在他的伤口,缓缓修复着破损的血肉,也顺便吊住了他一条命。

几天后,高烧转成了低烧,要克服的困难就变成了寒冷,宣玑便把他安置在吊篮里,放了一簇神火在底下烧着,将周遭温度保持得恰到好处。

一个普通人,重伤中醒来发现自己被架在竹篮上烤火,旁边还有个长着翅膀一看就不是人类的生物杵着,惊慌下确实容易得出是被魔王治下的黑暗种族捉走加餐的结论——问题是,豆丁大的盛灵渊都能在宰相和魔王天罗地网的追杀下,镇定分析逃亡路径,难道长了十多年,他的智商和胆识反而倒退了?

“我如果要吃掉你,就不会救你了。”宣玑撇嘴,“这个火是防止你冻死的。”

“你救了我……?”盛灵渊艰难地半支起身子,犹疑地端详他,才反应过来似地睁大了眼,“你还知道我的名字。”

他有一双温柔清透的眼睛,眼尾走势略微向下,因而微微睁大的时候,就会显出种格外的专注来,漆黑的瞳孔里正好能倒映出被他望着的人,好像你对他来说十分重要似的。

“你的铭牌上写着呢,”宣玑晃了一下神,心里防备更重,不动声色地向旁边的架子上一扬下巴,“喏,还有你的武器,也在那。”

“对了,你怎么会进来的?”他没给盛灵渊更多思考的机会,紧跟着问了下去,“你知道这是哪儿吗就敢瞎闯。”

“谢……咳……谢谢你救了我,”盛灵渊半靠着篮壁,肩脊松懈下来,他缓缓摇了摇头,白得近乎透明的面上浮起一个劫后余生的笑,“我没想过我还能活下来。”

“我是佣兵,桑格拉平原那一带的,我们那里的人都会给自己做一块铭牌随身带着。这样即便任务中出事,找不到全尸,”他长而翘的睫毛低低敛起,在毫无血色的肤上投下蝶翼般的脆弱阴影,掩住了眸中一掠而过的浅淡哀伤,“其他人也能通过铭牌上的名字帮忙收敛遗体。”

“这里不是索迪山脉吗?”盛灵渊重新望向他,似有不解地蹙眉,“我在任务途中不幸碰上了饥饿的食人妖,被迫逃进索迪山脉,不小心掉下山崖晕了过去,一醒来就看到了你。”

缓过来以后,他声气虽然还很虚弱,叙述节奏却已不疾不徐,逻辑和情感听上去都毫无纰漏,神域现在的入口确实也藏在索迪山脉瓦仑诺雪峰的悬崖下——如果不是宣玑知道他从第一句话开始就是编的。

像有一块石头坠入了胃里,硌得他说不出话来,连翅膀上的火光都暖不动他的心。

盛灵渊为什么要说谎,他的目的是什么,他……也是觊觎着神域的众多外来者之一吗?

他想起过去那些年里的闯入者,盗匪们总想在“核”里找到宝藏或者神武,而魔王派来的黑暗种族们则想方设法逼诱他出去,以便让魔王通过吞噬他和神域成为圣亚歌的第一个魔神。

这样的事情多了,他后来都懒得露面了,借助意识时不时隔空瞅两眼,补几个防护魔法,让他们离他建造的几个树屋——他在这里安放着神明遗迹——远一点,再冷眼旁观那些闯入者无头苍蝇似地撞进幻境,死于离开神域的层层考验。

众神之覆后神域不再欢迎外来种族,进来难出去更难,为贪婪所迷的外来客往往连第一层的幻境考验都撑不过。

阿吉莉尔是个例外,她都要成功离开了,却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那么多闯入者,宣玑只对她有点印象,所以两年前她说她要离开的时候宣玑多劝了两句。

“你现在的水平,出不去的,”他说,“要不要再等等。”

蛇女的笑声像低回的风琴乐曲,她的蛇尾盘在窗外的树枝上,波浪般的银发长长垂在窗台,发着光。

“你舍不得我啦,小凤凰?”她笑吟吟说,“那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走去哪,走去喂你的主人吗?”宣玑挑起眼皮看过去,眼尾小痣也随之飞扬,在月色下无端显出几分妖异的英俊。

“好吧好吧,”阿吉莉尔撩了撩耳畔的一缕鬈发,手指一圈圈地绕着它打卷,青色的竖瞳亮得惊人,却没看他,“那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我还没成年,”宣玑一本正经地瞎掰,“族典上讲了,未成年禁止谈感情。”

“唉,真的一点也没有吗,”阿吉莉尔半个身子探进了小树屋,慢慢攀向他,蛇尾在窗台上游移,银亮的鳞片像一闪一闪的风信子石,“有一点点我都可以试着为了你留下来哦。”

他们在极近的距离里对视,宣玑的眼角还轻轻弯着,薄薄的双眼皮敛出上挑的锋利弧度,可是一派的少年意气里沉着的是神明不动如山的冷漠。

少年神明笑了笑,轻松反问:“我说有,你就相信有了?”

阿吉莉尔垂下头,有那么一瞬间她难过得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可是抬起头的时候又是和平时没什么不同的娇俏模样。

“那我走啦,”她说,目光落在宣玑眼角的那枚小痣上,“走之前亲你一下你会躲吗?”

“没什么必要吧?”宣玑不解风情,“我觉得注意安全对现在的你来说比较重要。”

“你最好永远都这样!”阿吉莉尔气结地甩甩尾巴,忽而又欣慰地抚摸过他的发顶,认真说,“就像对我这样,不要相信任何人。”

宣玑没躲,最后一面了,这个程度的接触在他的默许范围内。

“凤凰,”阿吉莉尔正色,“你要明白,你对圣亚歌来说,意味着什么。”

十五年前的一只雏鸟,对盛灵渊来说又意味着什么?是童年的朋友,还是接触神域的问路石?

宣玑留了一个心眼,没有和盛灵渊相认。

没必要和他走太近,宣玑想,他帮他养伤,尽力助他离开神域就好,只要盛灵渊不做什么危害神域的事。

盛灵渊好像没做什么,又好像做了什么。

确切地说,他没对神域做什么,但他似乎对宣玑做了什么。

知道了人类还是比较适应睡在床上而不是吊篮里后,宣玑把吊篮拆了,按照他的描述给他在屋里安了张竹床。

“是不是还是有点冷?”宣玑想了想,打了个响指,原本漂浮在屋顶照明用的月光石就落回了架子上,一团火焰飘起来,取代它悬在竹床上方,暖融融的火光洒下来,在两个人身上打下橘色的光圈,“这样呢,这样好多了吧?”

“很暖和。”盛灵渊微笑,“你不睡床的话,是在那里休息?”

长翅膀的种族生来容易被美丽事物吸引,何况盛灵渊的漂亮还属于那种过分符合他审美的漂亮,他一笑起来,宣玑哪怕知道他没憋什么好屁也忍不住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那是一个足足躺得下两个人的大鸟窝,就卧在木屋的窗边,窝是他用浆果色的香草和蜂蜜色的香木做成的,还铺了几片他不知道名字但是柔软得像云絮的巨大叶子。

“是啊,族典上只讲了窝要怎么做嘛。但我一般不睡觉,就是偶尔躺躺,”他说到一半觉得不对劲,回头一看盛灵渊唇角的弧度分明该叫忍俊不禁,“你笑什么?”

“我们那里,一般只有小鸡和小鸭才睡窝,”盛灵渊恍然大悟地望了望他背后的羽翼,“啊,你们都有翅膀,难道说……”

“你才是小鸡和小鸭,我是凤凰!”宣玑才不接受这种诽谤,翅膀上燃起一层灼灼的火光,他阴森森地压低了嗓门,“信不信我把你变成小鸡和小鸭?”

总之,他本来只是想给盛灵渊弄张床,不知怎么回事就和他就着凤凰和鸡的问题聊到了烤鸡翅膀到底好不好吃,最后还把自己的真身也变给人家看了。

第二天宣玑一早就飞出去清理污染域了,但还留了一缕意识在树屋里,看到盛灵渊靠床坐着,对着那方小小的窗户发呆。

偶尔外面掠过一阵风,他鸦羽似的长睫就会轻轻一动,随后发现只是一片叶子被吹起来了,他的眼神就又落回虚空里。

他很无聊,宣玑发现了,受着伤出不去这个屋子,旁边又没有半个活物能够交谈。

他想起来小时候他被盛灵渊捡回去,除了他单方面和对方闹脾气离家出走外,盛灵渊哪怕被他吵得再厉害也从没让他独自呆着过。

宣玑越想越愧疚,回去的时候就把神域还未被毁掉的书籍一股脑儿搬到了他们住的那间树屋里——小时候的灵渊如果有爱好的话,除了气鸟可能就是看书,连魔法导论史这种无聊到宣玑看一眼就想打瞌睡的大部头教科书,他都能读得津津有味。

盛灵渊的眼睛果然一亮:“这些都是你平时读的书?”

不全是,事实上他只看了感兴趣的游志菜谱历史传闻和神明八卦故事——

“看过一些吧,”宣玑梗着脖子强调,“我很忙的,污染域一天不净化都不行。”

热爱学习的人类慢条斯理地打量了一圈热爱吃喝玩乐的神鸟,眼角一弯:“嗯,你很忙的。”

他瞪了他一眼,岔开话题:“我用魔法把它们转成了你们的通用语言,有些设了禁制的典籍转不了,你看其他的就好。”

盛灵渊问:“说起来,你怎么会说我们的语言,你去过圣亚歌吗?”

“不清楚,但从我有记忆的时候开始,我就没有离开过这里,”不就是扯谎吗,谁还不会了,宣玑面不改色地回答他,“这些语言是我和闯进来的人类学的。”

他叹了口气:“我倒是很想亲眼去圣亚歌好好看一看,听说那里很大,有很多不同的种族。”

这句是真话,他呆在盛灵渊身边那五年,常想着如果没有那么多危险就好了,那样他们在卡尔伦索山脉的时候就有时间一起去寻找精灵的足迹,经过赫兰湖的时候就能够停下来等待水怪的踪影——他知道盛灵渊其实也感兴趣。

“很多种族你就算住在圣亚歌也很难见到,”盛灵渊听着好笑,接上了他的话,“像树人、蛇女、海妖、精灵,他们都不爱在外面行走。”

“你见过树人吗?”宣玑想起来,他们分开的时候,盛灵渊正准备寻求这一族的庇护。

“没有,”盛灵渊毫不迟疑地否认,接下来他换了一种语调,是叙述故事的、悠长又柔和的节奏,“但我在吟游诗人的歌声里听过他们的传闻。”

有一就有二,这一天盛灵渊和他分享了树人一族的故事,过一天宣玑和他聊了神域里曾经有过的神明种族,第三天盛灵渊讲述说已经与圣亚歌相连的极北冰原就连人类都和圣亚歌的人类截然不同,第四天宣玑告诉了他离开神域会遇上哪些考验要如何做才能从层层关卡里活着走出去,第五天……

伤养好了大半的那一天,盛灵渊打算离开屋子四处走走。

手刚扶住窗台,他就僵住了。

他以前从屋里往外看,白云在青翠枝叶间若隐若现,清晨和夜晚时枝叶间会飘着薄烟似的轻淡雾气。但此刻,在窗口处四顾,他才发现,这树屋自上往下望下去,乳白色的云雾竟然一层厚过一层,一眼看不透的云群里是丛生的翠绿叶蔓和遒劲的红棕枝干。

灵渊面无表情地回过头,柔声细语,一字一句从齿缝里往外迸:“你们神鸟一族,是不是还有和太阳肩并肩的习惯?”

鸟窝里是一只被他的反应逗出了原型的大红鸟,还在扑棱着翅膀瞎乐。

好半天,他才从凤凰变回人,边笑边解释:“建在下面,容易被闯进来的人看到,很麻烦的。”

“很漂亮的,真的!”盛灵渊怀疑的眼神瞟过来,宣玑不服气地迎上他的视线,忽然一把揽过他的腰,往窗外轻盈一跃,“别怕,灵渊,我带你看看。”

盛灵渊猝不及防失重,差点亮出了从来随身藏在袖里的匕首。

他拇指猛地抵住另外四指,在最后一刻忍住了,放松了那一刹那间不易察觉绷紧的身子。

可能是凤凰与神火相伴相生,宣玑整个人就像冬天里难得又和煦的阳光,神明的威压不外放时,没有几个人会对他产生戒备。

那神鸟还在叽叽喳喳闹他,少年清脆的嗓音在话尾处扬起来,如果他此时是原型,脑袋顶上那簇红羽估计都要显摆地高高翘着:“漂亮吧?我对比过好几次,族典上记载的所有小屋都不如我这个。”

小树屋从外面看,胖滚滚的,周身的材质会变色,就像一颗藏在枝繁叶茂的树冠里的蛋,白天是云丛里金灿灿的太阳,到了夜晚就成了天幕下莹亮亮的圆月。

“确实漂亮,”盛灵渊笑着应他,随后话锋一转,颇具求知精神地追问,“你是按着你破壳的鸡蛋做的吗?”

高空逗鸟的下场就是被每天都要在他面前和红毛鸡割席一百次的少年凤凰带着在天上感受了一回旋转大风车的滋味,双脚才得以踩上实地。

风把盛灵渊的长发“劈翅盖羽”地缠在了宣玑的羽翼上,盛灵渊已经被转麻了,木着一张脸等宣玑解头发,视界里全是咋咋呼呼跑出跑外的小星星,烦人程度堪比不经逗的始作俑鸟。

宣玑解得头晕眼花,哼哼唧唧地抱怨:“你留这么长的头发,不麻烦吗!我就不信你平时打架的时候不会缠到其他东西上。”

“哦,一个冰冻咒就可以解决。”盛灵渊露出一个和气又友善的笑,饶有深意的目光落到他的翅膀上,“把缠住的东西冻住粉碎了就好,不麻烦的。”

宣玑翅膀上的毛一奓,警觉地瞪他:“我放火的速度比你快,你长头发的速度比我慢,我建议你三思。”

兵荒马乱将头发和翅膀分开后,宣玑问:“所以你下来是想做什么?”

“烤只小鸡给小玑吃,”盛灵渊拎着那块铭牌在他眼前晃了晃,那是用空间魔法制作的储物器,“你不是对烤鸡翅的味道好奇很久了吗?”

“都说了,我、是、凤、凰。”宣玑快要抗争麻木了,抱着双臂往树干上一靠,气哼哼地看他从铭牌里取出烧烤架、调料罐和一只鸡——鸡居然还是活的,被绳子绑着。

“其实我每次叫你的时候……”盛灵渊侧头望他一眼,似乎是被逗乐了,眉梢眼尾有笑意轻悄酿开,搅碎他瞳中一池明净雪水,生起风和日暖的粼粼涟漪。

——“叫的都是你的名字。”

那一刻,他是没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的。

好半晌,他嘴角扬了起来,然后那弧度越来越明显,忽的,少年一声雀跃的口哨,原地化作了烈火般熠熠的红鸟,绕着盛灵渊飞了一大圈,停在他的手臂上催促他:“你不是说做烧烤吗,怎么还不开始?我饿了,我要吃烤鸡翅。”

“我不会,但你不是烤过菠萝吗?”盛灵渊毫不脸红,甚至还十分坦然地捋了把凤凰光滑的羽毛,“刚刚说错了,应该是等小玑烤只小鸡给小玑和我吃。”

时光匆匆,宣玑察觉到不对劲时一年已经过去了。

那天他净化污染域的时候消耗了过多神力,忘了维持住树屋里那一团神火充当的暖灯,宣玑一抬头才注意到坐在竹床一角若无其事地读着书的盛灵渊连眉睫上都结了一层霜,整个人苍白得仿若冰雪雕成,似乎下一秒就会化去。

他伤虽然好了,但底子并不强健,这个温度肯定冻着他了,但这个人就是不肯说,他外表看起来有多好相处本性就有多冷淡孤僻。

突如其来的怒气攫住了他,手先思维一步做出了动作——他指尖一动,一条火绳凌空卷住盛灵渊,将他直接带到了他的窝里。

这火苗不烧东西,盛灵渊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换了地方,暖意从那些香木上蒸上来,一下子就让即将冻僵的身体恢复了热气——宣玑这鸟窝也不知是用什么做的,竟然烫呼呼地发着暖。

“盛灵渊,你冷的话都不知道说一声的吗?”宣玑脸颊气得鼓起来,又觉得和这个人讲什么都是白讲。

实在气不过,他干脆变回了凤凰原型,刚好能窝在盛灵渊腿上的那种大小,恨恨啄了一下他比冰块还冷的手指,又啄了一下,可是啄完看着那青白的纤弱指节还是难受,只好悻悻团到了他的腿上,帮助他快一些回暖。

盛灵渊的眼睫颤了颤,他其实不怕冷,他怕的是温暖,多少次濒临死地时他受过比这冷得多的冻,熬过去就好了,可是温暖不同,陪伴又失去后的寒意冻在心口,时间再久都不能融解。

可是凤凰暖烘烘地贴着他的身体,仿佛睡前故事大结局里城堡中永远不会熄灭的炉火,他推不开也不想推开,最后一手翻着书页,一手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火焰般绚烂的长羽,直至被安详的睡意淹没。

宣玑没发现自己睡着了。

他不经常睡觉,因为神域太无聊了,他小时候总是一睡着了就不想醒来,有过几次差点因此被魔王派来的黑暗种族暗算成功的经历后,他就不太睡觉了。

他的窝果然很大,躺两个人绰绰有余,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人形,宽阔的翅膀弯过去,盖住了盛灵渊。

那个人睡着的时候眉心总是微微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褪下去,精致眉眼间的疏冷便显露无遗。

他的翅膀不由自主地收拢,将他圈得更紧,蓦然明白了什么。

这是他第一次期待醒来,却不会是最后一次——只要盛灵渊还在。

那一天以后,宣玑再没有主动和盛灵渊提过如何才能离开神域。

盛灵渊一无所觉,他甚至没抗拒床铺换成了宣玑的鸟窝,还有闲情逸致打趣凤凰的掉毛。

“有些神鸟,以前不是信誓旦旦宣称自己不掉毛的?”他把前夜被宣玑蹭得起了呆毛的蓬松长发拨到肩侧,从后颈处摘下了一片还闪着光的凤羽。

宣玑一抬眼,自己的羽毛就卡在盛灵渊衣领处,贴着他冰白的修长颈项,黑的发,白的肤,红的羽,艳得分明的三种色。

而那人初醒的模样不能更慵懒,拈着他的羽毛慢半拍地观察,眼神有些懵懂,猫似的,双颊却晕着睡得暖和极了的轻粉色泽,衬得眉目分外鲜艳,撞进他眼里,顿时透出纯然无辜的引卝诱意味。

他仿如被刺了一下,慌忙移开视线,准备开口时不知怎么一个念头转过,想起来盛灵渊这些天穿的都是他的衣服——

宣玑一下子呛到了,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脖颈都漫开了赤色。

盛灵渊诧异地瞥了他一眼,这从来不占理就胡搅蛮缠的红毛鸡竟也有说大话后害羞的一天?

宣玑缓过一口气,假装没听见他的问题:“你还没跟我说完呢,你昨天才讲了一半,停在海妖的歌声那里。”

“海妖的歌声具有魔力,能够迷惑往来的水手。”神鸟逗过头了会玩火自焚,盛灵渊吃了几次亏,现在非常懂得踩线的重要性,由着他换话题,“他们最擅长的是各种古老的魔法仪式和契约。”

“有好玩的吗?”宣玑问,“我不要听打架的,神域典籍记载的全是打架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有一个还挺特别。”盛灵渊思索了片刻,“海之国奥德伦二世的女儿玫缇公主曾经和西弗思公国的艾伦曼王子相爱,但是海妖和人类的寿命天差地别,两国之间相距千里,更何况海妖的国度禁止人类出入,光这一点他们就不可能在一起。”

但玫缇公主拒绝接受命运。

她用尽艾伦曼王子一生的时间,在他垂垂老矣时创造出了一个契约,立下契约的伴侣共享他们余下的生命与灵魂。

这个誓约获得自然法则的认可,于是连海妖之国亦视艾伦曼王子为玫缇公主的同族,为他打开国门。从此以后,无论他们相距多远,只要有一方念动咒语召唤伴侣,另一方就会来到他的身边。

这是神乎其神的伟大创造,因为它跨越了空间法则,说服了物种法则。

“真了不起啊,”宣玑听得眼睛一眨不眨,“灵渊,你知道这个誓约要怎么建立吗?”

“是了不起,但它无解,”盛灵渊不以为然,随口劝他,“如果将来两个人反目,这样的束缚堪称诅咒,还是离远点好。”

少年却望向他,一双凤眼清亮明澈,额间隐隐有火焰色纹路一闪而过,将清俊的轮廓映衬得深刻而隽永。

“你觉得,当凤凰好吗?”他猝然发问,声音虽然低,吐字却清晰,莫名就郑重非常。

笑容不知什么时候从他的面上消失了,他平静地迎着他的凝视,黑漆漆的眼眸像透不过光的冰湖,什么都照不出来。

“孩子话,”好一会儿,他才重新笑起来,轻声回答他,“我觉得有什么意义,传说罢了。”

这拒绝的意思很明显了。

可是盛灵渊的态度却没什么变化,隔天还笑眯眯地和他讨论起典籍上提到过的凤凰涅槃。

宣玑每天揣度他是什么打算揣度得头都大了一圈,被盛灵渊抓到机会趁势把他一波炸上了天。

那天他飞回树屋的时候是用的本体,还没来得及恢复人形,就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拂过他的翅羽。

那温度似乎能从灿烂的羽毛掠向敏卝感的翼骨,宣玑一个激灵,听到了盛灵渊迤逦着月色般的莹澈笑意的声音:“小玑,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展开过你的尾巴?”

他就站在他的身畔,那因为放慢了语速而显得珍重的声音几乎是贴着他的耳畔响起的,宣玑头皮一炸,还没反应过来,金光闪闪的长尾已经款款展开,火一样的流光将窗外夕阳烘托得黯然失色。

凤凰一般不开屏,开屏都是为了求偶——换句话说,当凤凰开屏的时候,他就很容易进入求偶期。

感官随着尾羽的展开变得敏锐,有某种冲动在血液里叫嚣,要很努力才能忍住将那个人攫进爪下吞吃殆尽的欲望——宣玑全副心神都用来压制本能的渴望,张了张嘴不小心发出一声变调的鸟鸣。

盛灵渊笑出了声,他的手指抚上长长的金红尾羽,故作正经地点评:“怎么也是烫的,你们凤凰,是哪里都带火……”

下一刻,凤凰消失在原地,少年捉住他不安分的手臂,反手将他带进了怀里——然而潜藏已久的渴求骤被激发,来得太凶狠,他箍住他的时候用了那样大的力,盛灵渊却全不抗拒,两相作用,一不小心便将盛灵渊并他自己一起跌入了窗边那个大鸟窝里。

盛灵渊趴在他身上笑得直不起身,宣玑脖颈到耳廓一线全红了,气急败坏:“灵渊!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盛灵渊好不容易止住笑,抬起身子,他尽管比宣玑矮上些许,但姿势问题,这一下几乎就是鼻尖对鼻尖。

“唔……”他歪头沉吟,幽黒柔滑的长发从肩头滑落,似飘浮的云彩,又像留不住的清溪,再柔软不过地拂过宣玑的胸口,让他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眉心处古老瑰丽的图腾缓缓显现。

然后盛灵渊低下头轻轻地吻了他。

“亲你。”他笑盈盈一眨眼,那个吻似若即若离的微风,却能掀起神明卝心底最见不得人的隐秘欲卝念。

不是没有想过的,既然他不打算放他离开神域,那他迟早是他的——倘若他能狠下心,那盛灵渊从今往后的快乐和痛苦,都只能由他来给予和操纵。

但他总愿意再等等他,等他点头,等他甘愿。

恍如被一盆冷水兜头泼下,宣玑的眼神在盛灵渊从容得好似早就计划好了的态度里逐渐暗下。

他一翻身,轻卝松便将盛灵渊禁卝锢在了身下,声音低沉下去,危险的意味就浮了起来:“所以,你也喜欢我?”

盛灵渊失笑:“我以为我表现得很明显了。”

他试图抬臂去揽宣玑的脖颈,动弹不了,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火焰色的细线已经悄然捆缚住了他的手腕脚踝,烫不伤他,也不会勒伤他,可是千丝万缕的红线缠成了解不开的结,一圈又一圈。

宣玑嘴角抿得紧紧的,听了这话犹不见开心,他修卝长手指找到了盛灵渊衣服的系扣,又问了一次:“你确定?”

纷杂的怒火和私欲在胸口来回冲撞,年轻的神明随卝心卝所卝欲惯了,今天才发觉要将这些情绪压下来而非一股脑发卝泄在对方身上是一件多考验意志的事。

“你不要骗我,灵渊,”宣玑深吸一口气,忍得嗓音都干涩发哑,却还企图等他一句实话,“你确定吗?”

只有小孩子才在意骗不骗,盛灵渊悄悄抽卝了抽手,挣不动。

他心底其实有些懵,没明白宣玑在气什么,明明他看得出来他想要他——只意识到今卝晚估计是拿不回主动权了。

算了,终归这些都不重要,他没有时间了。

盛灵渊努力放松不自觉绷紧的身卝体,眼角微微一弯,答非所问:“你都把我绑住了,确定不亲回来吗?”

委屈像沸水滚开时停不下来的气泡,咕嘟咕嘟直冒。

宣玑用卝力按着盛灵渊,满腔被辜负的真情鼓噪得心口都在发疼,又无论如何都放不开这个混卝蛋。

阿吉莉尔说过,人类是圣亚歌大卝陆众多种卝族里对待这件事最拘谨最不开放的种卝族,可是盛灵渊却坦然自若得看不出半点羞涩。

离那一次讨论才过了多久,他是不是看出他不想再帮助他离开神域,才急于添一把火。顺着这个思路往回想,这些日子的相处便显得触目惊心,什么都可以算计,什么都可以交易,利卝用里到底能够掺杂几分真情,他那样了解盛灵渊。

这样的郁气下,盛灵渊的纵容都像是别有用心的呈堂证供,只成了带着火星的柴薪,将他的不甘统统点燃,烧作了彻夜不熄的情卝欲。

盛灵渊喊疼,他怀疑他是在故意示弱,甚至会止不住地想让他再疼些,最好疼得再也不敢忘记;盛灵渊声音发卝颤地求他慢点,他觉得他是有张有弛演戏演全卝套,旧的不满叠上新的怒意,找不到别的发卝泄口,只好变本加厉成愈发深重而毫不容情的索取与肆卝虐;到最后对方漂亮的眼眸都是失焦的,只会断断续续念他的名字,宣玑吻过他泛红的眼尾,听见他压抑着破碎哭音的喃喃:“小玑,饶了我。”

他终于拥紧他,让他降落。

盛灵渊是万万没想到,某些神鸟,胡卝作卝非卝为了一整晚,第二天醒来居然还敢恶卝人先告卝状。

但更想不到的是,他也就纵着他告了,撑着还在酸痛的腰,满心无语地哄人。

尽管哄人的时效短暂到只持续了两天。

他在离开神域的众多考验的第一道关卡门口停下来,转过身,宣玑就站在他身前半米处,眉心的族徽鲜红似要滴血。

盛灵渊福至心灵,总算明白了他前些天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他想上前一步,才一动,火线就绕了上来,一端系在他的手上,另一端牵在宣玑的十指间。

盛灵渊无奈极了:“我发誓我这次真的是无意走到这里的。”

这个人前科累累,实在难以令人信服。

“……骗子!”宣玑的眼眶浮起一圈红,他不想输了气势,咬着牙把眼泪憋回去,语气闷闷的,近似自暴自弃,“我就知道你是故意的,你就是想走。”

他抿了抿嘴,不再打算粉饰表面的太平:“我告诉你,灵渊,我不会——”

“我就算要走,”盛灵渊打断他,“也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宣玑一愣,仿佛没听懂他在说什么,琥珀色的凤眸里泛起水汽,再心狠的人都做不到在这注视下从容。

盛灵渊闭了闭眼,极轻地吐出一口气。

“还记得吗,”他说,“玫缇公主的誓约。”

那个吟游诗人在圣亚歌传唱过无数次的浪漫篇章。

【蔚蓝之海,冰雪之浪。

 海之国的公主,海之渊的明珠。

 她向深海起誓,她以日月为约。

“你是说,你知道怎么建立,不是,我的意思是说,”那泪光一下子散了,宣玑的眼睛倏然亮起来,刚才还低落的语调顷刻变得飞扬,他眨巴着眼睛和他确认,“你愿意?你愿意对吗灵渊?”

少年人的天赋就是想哭随时能哭想收也立刻能收,喜好和心情都跳跃得比四月的天气还缤纷,真好啊,盛灵渊淡淡地想。

他不回答他,转而提起另一件事:“你说我是故意的,我确实是。”

没等宣玑的眉头皱起来,他又接着陈述:“因为建立誓约的前提是,两个人至少要是实际意义上的伴侣。”

天大的馅饼砸到了头上,足以让神鸟死机——然后死机的神鸟恃宠而骄,当机了半天酝酿出一句埋怨:“那你前天还逗我,你什么都不说,你就是拿我取乐!混蛋。”

他埋怨着埋怨着又委屈上了,眼泪眼看着就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我错了,”盛灵渊一个头两个大,耐心地哄,“但这么大的事情我也需要时间去考虑清楚。”

“如果建立了誓约,不管我去到哪里,你都可以召我回来。”他顿了顿,难得迟疑,“但相对应的,你的寿命会减少一半——”

宣玑顺着火线的引力一拽,盛灵渊顺从地走近两步,他于是隔着那些纠缠的红线攥住了那截伶仃的腕子,烈焰似的羽翼在身后“哗”地舒展,将他的人类完完全全拥入怀中:“你明知道我不在乎。”

“我希望你以后也不会后悔,”凤凰的气息铺天盖笼罩下来,是神明在宣示对于自己所属物的绝对占有——而盛灵渊毫不在意,只是反握住他的手,低低缓缓地说,“不要怪我,小玑。”

他凝望着他,长长的睫毛姣美若鸟雀的翅膀,抬起时便露出其后一双天生含情的眼,氤氲着黑雾,引人万劫不复。

“我才不会后悔。”宣玑应得毫不犹豫,又过了一会,想起什么一般捏住盛灵渊的脸,警惕地补充,“你以后也不准后悔,你已经答应我了!”

宛如誓约之外的又一个承诺。

个人脑洞,勿上升正主。

傅菁和张紫宁在一起了,却没像段奥娟和Yamy一样在群里高调的秀。相比起她们,傅菁和张紫宁这几年的对话和相处没多少。

那天互相表明心意后,也没在海边坐很久。张紫宁心疼傅菁抱着她一直吹着风,扯下傅菁抱着她的手问道:“回去吗?”

“嗯。”傅菁拉着张紫宁站起身,伸出手示意张紫宁牵着她,拉着她往前走。张紫宁惊讶于傅菁的主动,笑着踮起脚在傅菁脸上亲了下,握紧傅菁的手往前走了几步。

其实这是她在刚见到傅菁的时候就想要做的事了。但是碍于不明白傅菁的心思,害怕自己突兀的举动会把傅菁往外推。

但现在,张紫宁微微扬起嘴角,扭头看着因为那轻轻的一吻而站在原地发呆的傅菁,往回走了几步站在傅菁面前,“怎么了?还想再来一次?”

“是这几年没人亲么?”张紫宁看着傅菁的表情,越想越好笑,继续调侃道。

傅菁回过神来看出了张紫宁眼里的挪揄,松开了拉着她的手搂住她的腰往怀里一带,主动的吻上了张紫宁的唇,久久才松开。

“张紫宁,你在玩火。”傅菁亲完便松开了张紫宁,独自迈开脚走向来时的方向。

张紫宁没看清傅菁脸上的表情,害怕自己刚刚的话让傅菁生气了,赶紧跟上搂住她的手臂,侧头问道:“生气了?”

“没有。”傅菁面色平淡,由着张紫宁拉着她继续往前走,内心却因为张紫宁的担忧而暗自开心。

张紫宁和傅菁走了几分钟,见傅菁一直不理她,停下脚步拉着傅菁喊道:“我刚刚开玩笑的。”

“能不生气嘛!我错了。”

傅菁看着身后的人一脸委屈,像是刚才笑着调侃她的人不是自己似的,笑出声叹道:“这是错了的样子吗?张紫宁,你就是吃定我了。”

“没有!”闻声,张紫宁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蹦蹦跳跳的走了几步,在傅菁脸上又亲了下继续认错,“我是真错了!”

傅菁走到了车边示意张紫宁上车,坐上驾座后勾唇道:“那我们来谈谈秦晨吧。”

“老傅~”张紫宁试着撒娇,发现傅菁不吃那一套,认命的应道:“回去说好吗?”

傅菁看着张紫宁一脸无奈,笑着点头开起车,“先睡会儿吧,没这么快到家。”

“哦。”张紫宁嘴上应了声,闭上眼后却没入睡。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情,张紫宁还是有些茫然。她没想到一切会这么顺利,身旁现在安稳的开着车的人又属于她了。

“张紫宁,起床啦!”傅菁看着自从昨晚录完音就跑到她家说就近休息,一进门就冲着洗手间,洗完澡后耍赖跑到她床上喊累睡着了。

其实傅菁也知道张紫宁在装睡,而就近休息这个理由就很扯,毕竟俩人只差一个小区,但是还是由着张紫宁在她床上倒下。

虽然有些不习惯和张紫宁睡在一张床上,傅菁还是躺下来睡在张紫宁身旁了。但是还是因为不习惯,傅菁起的有些早,做完了早餐后看着张紫宁还缩在被子里,无奈的喊她起床。

看着过去这么多年,喊张紫宁起床还是这么的难,无奈的蹲下拍着张紫宁的脸庞应道:“紫宁,起来了,吃饭。”

“困。”张紫宁听见傅菁的声音,没再挣扎,皱着眉头微微睁开眼扯着傅菁的衣袖撒娇。

“起来洗脸就不困了。”傅菁耐心的哄着张紫宁,听着熟悉的语气说出的话,内心突然有些被触动到,眼睛泛着些许泪花。

这一声,其实也让傅菁这个星期还有些纠结的心情缓和了些。她这个星期手机里收到张紫宁的消息太频繁,几乎是天天和她报备行程,犹如从前。

这几天睡觉前,傅菁总是会问自己,“这是真实的吗?”

毕竟有些事情在梦里都从没发生过。

至少她没想过,再次再一次会发生的这么快。

“你怎么了?”张紫宁一睁眼就看见傅菁在抹掉眼角的泪痕,亲了下抱住她关心道。

“没事。”傅菁没想张紫宁担心她,想站起身却发现张紫宁把头埋在她颈窝处紧紧的抱住她,“别担心,我真没事?”

“为什么哭?”张紫宁抬眼认真的看着傅菁,不给她敷衍的机会。

张紫宁听着傅菁平淡的声音,也很快的明白了她在为什么而惆怅。


“那我多亲一下,早点习惯!”张紫宁笑着在傅菁脸颊上又亲了下,随后挪了挪起身靠在了傅菁怀里。

“多抱抱我就习惯了。”张紫宁又重复了下。其实她不是适应的快,而是她太怀念这种时间和感觉,无法再去思考这是真的吗。

张紫宁安抚好了傅菁后,倒是自己先起身,再扯着傅菁一起起床去到客厅吃饭。张紫宁享受着傅菁做的早餐,看着傅菁面色好了点,安静的给她夹菜。

两个人吃的也不慢,张紫宁也没让傅菁一个人收拾,很自动地去帮她收拾碗筷。张紫宁看着傅菁还有些失神,搂着她坐上沙发小声的问道:“要跟她们说吗?”

她知道现在还没跟姐妹们说,傅菁才会更缺乏安全感。以前,都是傅菁想尽办法给张紫宁安全感,现在看着傅菁不舒服,张紫宁终于明白了以前自己当作理所当然的一切都是多么不易得来的。

“确定啊!你都说过不放手了!还能不确定吗!”见傅菁抬头,顺势靠着她扯着她的头发丝感叹。

得到了傅菁的应允,张紫宁兴奋的坐起身,却被傅菁搂住了。

“啊好,要你抱。“张紫宁适时的说了声,随后侧头看着傅菁问道:“那跟谁说?直接像段奥娟群里发十几个感叹号刺激人吗?”

“还是要像Yamy附和的时候发巨额红包让她们不打扰?”

傅菁看着怀里喋喋不休的张紫宁,低头亲了下张紫宁的发丝。张紫宁看着傅菁好像没在听,伸手搂着傅菁的脖子自顾自地开口。

“那要不先问问谁要聚一聚吧,群里说,不说我们在一起了先,保密吓她们。”

“依你。”傅菁对于张紫宁的提议没有任何意见,笑着点头,任由着她开始在群里自导自演。

最后,在张紫宁的邀请下,一开始只有Yamy和段奥娟跟着来了。其他人因为不想再在休息时间再吃狗粮,就都说自己没空了。刚杀青的杨超越看着傅菁没回复,想着之前张紫宁分手后就搬家,

要帮傅菁探探张紫宁的口风,从上海赶去了北京。

她不会想到,这一天,会是多大的折磨。

张紫宁看着手挽着手走进她家门的段奥娟和Yamy,不屑的撇了撇嘴,“让你们来又不是让你们秀恩爱的,有必要搂得这么紧嘛?”

“那当然!这在你家有不必避嫌还是遮遮掩掩,当然要黏着。”段奥娟看着张紫宁心情不错,欠揍的笑了笑搂住Yamy在她沙发上坐下。

傅菁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收拾了下换上了张紫宁的衬衫走了出来一把搂住了张紫宁亲了下,随后看见段奥娟和Yamy,才笑着打了声招呼,“早啊。”

段奥娟脑子里回放着刚刚傅菁出来的动作,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搂在张紫宁腰上的手,顿时失言。

最后还是Yamy先回应过来,往后躺了下挑了挑眉问道:“复合了?”

傅菁耸了耸肩,拉着张紫宁到沙发的另一端坐下,抱紧她应了声。

“我就说!张紫宁你怎么会突然群里发消息问谁要来你家玩玩嘛!就是摆明着的秀恩爱!”段奥娟立马想起了几年前傅菁和张紫宁在团里谈恋爱时候的德行,嫌弃的吐槽道。

“亏我还和鸭鸭说心疼你,害怕你和傅菁俩人不太好想要来看看怎么帮你。”段奥娟啧啧叹了声,摇头示意着张紫宁这么坐不道德。

“得了吧,你俩这样走进来叫心疼我?要是我单着,早就被你们秀死了谢谢。”张紫宁往傅菁怀里缩了缩,扯了扯傅菁的衣袖反驳了段奥娟。

傅菁接收到了怀里的人传来的信号,抱紧她看着一脸从容的Yamy问道:“老鸭猜到了?”

“你这几天回我都这么敷衍,我能不猜到点啥吗?”Yamy摇头叹道,想了想一会儿下午吃饭的场景,啧啧的叹了口气。

段奥娟看着Yamy心情突然变得有些不太对劲,戳了戳Yamy的脸颊问道:“怎么了鸭鸭?”

Yamy话音刚落,几个人顿时想到了一会儿的场景,房子瞬间传出了一顿爆笑。

所以,一小时后,当杨超越乖巧的敲门走进来看见段奥娟搂着Yamy在看电视的时候,脸就瞬间黑了去。虽然她经常起哄,看着她俩终于在一起也很快乐,但是这种迎面而来的狗粮冷啪啪的倒在脸上,她觉得非常没必要。

再过了两分钟,听见了张紫宁走进厨房牵着傅菁出来的时候,她就极度的后悔了为什么她要刚杀青就赶来北京。

“傅菁!这么大件事你都不跟我说一声!你是人吗?”杨超越看着傅菁和张紫宁俩人在她面前腻歪,一扭头又看见了段奥娟喂Yamy吃水果,气的说不出话了。

敢情她今天是来找虐的?

“你这不是来了嘛,刚想说你就先开口了。”傅菁一脸理所当然,欠揍的笑道。

“真没良心!”虽然心里因为她们几个一直在秀恩爱有些堵,杨超越看着张紫宁牵紧傅菁的手时还是消气了。毕竟这几年傅菁对张紫宁的爱,她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杨超越忽视眼前秀恩爱的四个人,马上拿出手机在群里吐槽她们几个,并且喊着让人来求救。可惜所有人收了她的红包后只是在笑。

“终究是我一个人扛下了所有。“杨超越叹了声,走到沙发那拉了个板凳问道:“下午吃啥?”

“我和老傅可以煮啊,你们想吃什么?”张紫宁看着杨超越一脸哀伤,也没继续故意刺激她,认真的回答了她的问题。

“不挑,除了狗粮我都吃。”杨超越摇头叹道,看着几个人接下来的举动,又后悔了自己说的话。

餐间,张紫宁和傅菁简单的解释了下她们解开了的心结,在几人的祝福下又开始秀起了恩爱。杨超越吐槽着吃完了饭,想着赖美云还在北京,找了个借口就开溜去找她诉苦了。

Yamy看着杨超越都走了,和傅菁还有张紫宁比秀恩爱这种事情没什么必要了,看见段奥娟吃的差不多了,侧头问道:“出去玩吗?”

“逛街!”段奥娟闻言立马回了声,随后起身想帮张紫宁和傅菁收拾,被傅菁调侃快珍惜时间和Yamy出去玩,她可以收拾。

段奥娟笑着跟傅菁说了谢谢,就拉着Yamy走出张紫宁的屋子,把空间留给她俩。

傅菁洗着碗筷,身后又感受到了有人靠近。下一秒,便腰上就环绕着张紫宁的手。

“我快洗好了,你先出去等着吧,一会儿给你拿水果。”

“不要!我就要抱着你。”张紫宁幼稚的把脸贴在傅菁的背上,缩紧环绕着傅菁腰上的手。

傅菁把最后几个碗筷加速的冲洗时还不忘擦干,听着张紫宁的话继续应道:“乖,在外坐着等我就好了。”

“不要嘛!我要把这几年没抱够的抱回来!”

一句话,让傅菁最后擦盘子的速度放慢了,随后很快的反应过来,洗好手擦干转身搂住了张紫宁。

“那就让我也抱回来。”傅菁微微勾唇,蹲下了点把张紫宁一把抱了起来,吓得张紫宁惊呼了声,连忙搂住了傅菁的脖子。

爱不容易说出口,但她们俩这两句话,绝对真挚。

最近写的可能沉重认真了点,毕竟就是自己想表达的。今天心情好点了,2020最后一篇,后面就搞得好玩点,望大家不嫌弃。

感谢傅紫,打脸,炒子,还有各位这一年来给我带来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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