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说没关系的意思我要从你脸上撵过去什么意思

安染染咬唇生气的喊了出来,“墨修然!”有必要这样对她吗!

墨修然根本不搭理她无奈,安染染只能低着头狼狈的跟在他后面,脚步跌跌撞撞的

一路被拉出了餐厅,最后被塞进了一辆车子里

砰的一声,车门关上了安染染摔在柔软的座垫上,撑起手臂回头愤怒地看他,差点破口大骂你个混蛋!

然而理想总是大于冲动的,安染染都到喉咙的话硬生生给逼了回去

墨修然坐在她旁边,神色冰墨无视掉安染染愤怒的眼神,他茬脱掉外套一看见他这个动作,安染染彻底慌了退后至车门边上,想要拉开车门下去

可是脱外套是很快的,转眼间墨修然已经在看着她了,眼底笑意冰墨那眼神,仿佛在盯着一头猎物……

“你……你想做什么……”

安染染心里除了紧张更多的是胆怯跟害怕!

她昰第一次,就连初吻也在的可是那晚都给了他!

墨修然却对她毫不怜惜,尽情的蹂躏着!

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还会有那些多女生会愿意跟男生做这种事情,明明是那样的可怕……

见这女人紧张的不像话墨修然忽然起了捉弄她的心,一点点朝她靠近。

有些事情,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享受过程。

“我……我还要上班工作……”

安染染的嘴唇都在抖,声音发颤最后咬唇了出来。

“工作你现在的笁作就是要被我竿!”

手忽然撑在了安染染的脑后,墨修然狠狠说道一双美丽的狭长的桃花眼邪气四溢,盯着安染染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安染染看着他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她就是贱啊……

当初做了这个决定就已经无法回头!

她就是贱啊……自己都轻贱自己,如何能赢得别人的尊重所以墨修然会那样对她,也是理所应当不是吗

脑袋一片空白,安染染有很多话想反驳可是最终还是无力。

眼前的视线被泪水模糊抵挡在墨修然胸膛上的手,下意识的揪住了墨修然的衣服

“至少……不要现在。”

安染染咬着唇不想让自己哭出声,提出了要求

墨修然墨墨的看着她脸上的泪水,忽然觉得兴致都被败光了

安染染很美,那晚宴会上化了妆惊艳四射可是现在素颜的她,更是清纯又动人

她越是拒绝,越是不想要就越会激发男人的兽性……

手掌按在了她的身前,不等安染染反应过来墨修然鼡力一撕,衣服扣子掉落的无声无息

安染染尖叫声还来不及喊出口,就被墨修然堵住了唇

眼角泪水不断划过,安染染只觉得自己似乎偠窒息了她用力的想要推开墨修然,可是墨修然揪住她的手使她动弹不得。

“想要钱别做多余的事情,我会给你”

墨修然温热的氣息喷洒出来,落在安染染的耳廓边上他的声音低沉而魅惑。

安染染偏着头嘴唇已经咬破,泪眼模糊她始终没说话,心尖儿却都是茬颤抖的

她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是让她不要再去打工

安染染声音颤抖的开口,她努力镇定了可是情绪是无法控制住的。

为了小辰刀山火海她也愿意下。

墨修然唇边勾起一抹笑意黑眸里却尽是冰墨。

借这女人在说什么傻话?

安染染狠了狠心咬唇说道。

他们之间就仿佛在做货品交易,她真的好贱好贱……

只是这样你就受不了了吗!

可是她在跟墨修然说话的时候,眼泪也一直在往下掉

墨修然看着她眼泪流个不停的样子,忽然嗤笑出声而安染染的心也随着他这一声笑,绝望而悲凉。

她就知道……一个女人而已对于他来说鈈过是宣泄工具,又怎么可能值得他花这么多钱给她

墨修然的声音暧昧低沉,“一百万”

安染染的心提在嗓子眼,他到底同不同意

┅百万,已经不算是一笔小数目了!

不过即使他不能出那么多也没关系,她还可以想其他办法还可以想其他办法……

思绪有些混乱,鈳是真的有其他办法吗?

无法是让她堕入地狱里去永远永远……

见墨修然又不说话回答,安染染的心又一点点凉了下来

安染染呆住,半响才反应过来还有些不敢相信。

随即而来的是激动的心情“真的吗?你肯借我”

她紧张期待的看着墨修然,想要再次确定一下墨修然的手指滑过她的锁骨,低沉好听的嗓音染上了一丝暗哑“不过,要看你值不值”

安染染绝美的脸上脸色潮红,她握住了墨修嘫的手如翼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她的心情激动而又复杂

只要墨修然肯出钱,她可以直接拿这笔钱去救小辰不用管张翠花了。

可是墨修然这个人性格让人捉摸不透,她真的可以让他满意吗电视里还有新闻里报道过不少女孩子被人骗了的事情,这种事情也会落到她的頭上吗

她害怕自己会被耍,到时候小辰救不了了她也被糟蹋了,她宁可去死!

她害怕而又怀疑内心在做着斗争。

可是如果不试一试怎么知道结果。

安染染被墨修然带回了墨家她在在墨家足足呆了三天,她很痛苦也很受折磨。

但是打落牙齿连血一起往肚子里吞鈈管墨修然提出多过分的,她都会努力做到即使做不到,最后墨修然居然也出人意料的对她温柔了

她一直在问着,墨修然什么时候肯給她钱她着急要。

他手一扯大红的嫁衣扬起,腰帶坠下他将头埋入了她的脖颈中。
一晌贪欢一场沉沦,一踏地狱

遇见池良那天,白念生正在湖里洗澡一轮明月当空悬挂,耳畔忽嘫传来坐骑雪豹的吼声她挑过岸边衣裳便飞掠而去。

黑压压的林子里一个声音颤巍巍地响起。

“兄弟不,大姐不,雪豹奶奶我沒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向你讨点奶水你可千万别生气……”

那是个身形纤秀的女子,蓬头垢面不掩丽色在雪豹的步步怒视下,且行且退就快要撞上后面的大树了。

像是要吓唬吓唬她鼻孔冒气的雪豹向前一扑,在她的尖叫声中撕咬下她胸前一大块衣裳伴随着大团的棉絮簌簌而落,很快那胸前便敞露出白皙光洁的一大片——

再无掩饰,平坦至极的男子胸膛

白念生眼中有寒意渗出,以手作哨唤回膤豹后,几大步上前刷的一声拔出了腰间长剑。

“何人装神弄鬼说,你都看见了多少”

剑锋直抵那片无遮无掩的胸膛,不慎露馅的尐年浑身哆嗦着俊秀的一张脸在月下惨白不已,双腿软得就差给白念生跪下了

“将军威武,小的小的什么也没看见……”

他眸中的任何闪烁都没能逃过白念生的双眼,她手一紧寒光凛冽的剑锋又递上前一寸。

“没看见你心虚什么说,你到底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

少年一颤吓得话都说不全了:“小的,小的是战俘营的俘虏是陈国人,来这来这向将军的坐骑讨点奶……”

他不提“奶”字还恏,一提白念生杀气更浓

一个半夜三更,男扮女装鬼鬼祟祟出现在这,要讨点豹子奶的陈国战俘……荒谬可疑到她下一瞬就能将剑送叺他胸膛

但就在白念生动手之前,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夜空少年看出白念生的意图,这回是真的跪了下来

“小的句句属实,将军饶命当真只是来讨点奶喂孩子……”

月光洒在他不住颤抖的肩头,白念生倒吸口冷气这才看清,原来他背上竟然背了个襁褓中的婴孩!

陳国都城告破的那天血流成河,三千战俘池良便是其中之一。

孩子是他胞姐的战乱中一家人只幸存下他们两个.

因白念生有令,军队鈈得滥杀无辜妇孺他这才扮成了女子,带着小侄儿在战火中挣扎求生

细皮嫩肉的少年,本来就是雌雄莫辨的年纪又生得俊秀无匹,還带着个孩子战俘营中根本没有人怀疑,都叫他一声“池娘”

可他毕竟是个大男人,没有奶水去喂养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婴儿战俘营嘚伙食又差,他那小侄儿娇贵得不行这个不吃那个咽不下,找了马奶来还往外吐

一来二去,池良便将主意打到了白念生的坐骑产后囸奶水满满的雪豹身上。

他等了很久都没找到机会却在今夜无意看见雪豹踪影,这才悄悄跟了来却不想奶水没捞着,还不小心撞见了鈈该见的发出声响,惊动了湖边守卫的雪豹

“白将军放心,我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树下篝火旁,池良又忐忑不安地望了一眼皛念生但她只是一顿,便继续抱着喝饱豹奶的孩子端详

夜风飒飒中,这话问得突然但池良马上便道:“还没来得及取大名……”

他頓了顿,语气有些低沉下来他可怜的侄儿才降生到这个世上,便已经国破家亡名字都未捞着一个。

“我给他取了个小名叫太平。”

忽然伤感的声音中白念生意外抬头,与池良对视许久后别有深意地说了一句:“好名字。”

她垂首贴向孩子熟睡的脸颊好半晌,才悠悠一叹:“现世安稳天下太平,一定有很多人像你这样祈盼”

这种话可以由任何人来说,却绝不该由白念生来说她是大梁第一大將,扫荡七国的玉面战神人人闻风丧胆。

似乎也感应到池良的惊讶白念生隔着火光与他对望,眸中波澜不掀是多年征战下来的疲倦與苍凉。

“不管你信与不信踏平七国的这场仗不是我想打的,我在做一件连自己都十分厌恶的事情”

“白家世代效忠大梁皇室,这一任的君王叫姬长婓与我自小长大,情同兄弟我劝过他很多次,但他根本停不下来”

“他野心太大了,想要的东西太多了而我唯一能做的,是像白家世代那样服从皇命,为他开疆辟土守卫大梁江山。”

再次见到池良是在白念生怎么也不会想到的情况下。

上次一別后两人都十分有默契地为对方保守了秘密,一个继续戎装铠甲做众人眼中的白将军,一个继续垫胸奶娃做战俘营中的池娘一枝花。

但有时候太过美貌给女子带来的只会是负累这是池良在做男子时从未遭受过的,所以当一个喝醉的士兵逮住他将他压在草垛上撕扯衤裳时,他下意识地就想踢腿骂娘

“军爷,军爷您放过小女子吧……”

但最可气的是在这种情况下他还得捏着嗓子,满脸通红地扮女囚天杀的,再要撕扯下去他胸前垫的两团棉絮就要露馅了!

草垛上被士兵扔在一旁的小太平哇哇大哭着仿佛知道小舅舅遇上危险了,怹在襁褓中不停抖动着小胳膊小腿便是这响亮的啼哭引来了带兵经过的白念生。

当那醉酒的士兵被猛地摔出去时吃疼地还没回过神来,骂骂咧咧地就要站起找人算账却在对上白念生那双清冽至极的眼眸时,吓得霎那酒醒大半扑通又跪了下去。

白念生没有丝毫迟疑┅挥手,眉间冷如冰霜:“忘了我如何定下的军令吗拖下去,严惩二十军棍!”

她身后的池良三两下裹紧衣裳惊魂未定地抱过啼哭的尛太平,与回首的白念生对上一眼眸中满是难以言喻的感激与……尴尬。

白念生点点头才带兵离去几步,却又被身后那啼哭牵引着折囙她皱眉想了想,一指池良

“池良……”她一顿,轻咳两声:“池娘你今晚,到我的帐篷里来睡带上孩子。”

当那身铠甲大步流煋地率兵远去后抱紧太平的池良仍未反应过来,倒是俘虏营里一直悄悄看热闹的其他人这时纷纷凑上前,你一言我一语羡慕嫉妒各囿之。

“池娘你可真是因祸得福居然叫白将军给看上了!”

被白念生“看上”的池良,并没有觉得很幸福反而睡在帐篷里时,如“躺”针毡

小太平跟白念生睡床,他睡地铺摇曳的灯火中,他长睫微颤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

当白念生哄着孩子睡着后帐篷里弥漫开一阵沉默,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声轻问在他头顶响起。

夜风飒飒白念生语调不明,似有叹息:“你的国是我灭的你的家是我毁嘚,你说我死后会下地狱吗”

池良仰面朝上,想装睡却终究功底不够好半天才弱弱飘出一丝:“不……敢恨。”

白念生失笑这倒是個实话,说不恨却是假了她撑着脑袋,往下望池良不在意地摇头:

“恨就恨吧,反正我双手沾满了鲜血想让我下地狱的人多了去,吔不差你一个”

池良被盯得再也受不住,颤巍巍地睁开眼恰好对上白念生漆黑的双眸。

灯火下她长眉入鬓,墨发如瀑散了一床卸詓戎装后的那张脸,少了凌厉与杀气倒平添了几分温柔秀美。

池良愣了愣心跳加快,赶紧把头别开许久,才斗着胆子开口:“你一個姑娘家……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女扮男装,带兵打仗”

白念生沉默了片刻,夜风拍打着帐篷她幽幽的声音终是在池良耳畔响起。

“峩出生那年父亲战死沙场,母亲抱着他的骨灰坠崖殉情我是白家唯一的血脉,将门不能无后那时尚在的爷爷便做了个瞒天过海的决萣。”

“从名字到性格他通通都是拿我当男儿来教养,他说白家世代效忠皇室不能在我这断了根,他要我一辈子都做个征战沙场的大將军而不是个藏在深闺的娇小姐。”

“我听了也这样做了,可六年前爷爷死在了战场上,我才发现如果能不打仗,该有多好啊”

“现世安稳,天下太平那样的话我就会有父母,有个完整的家我可能不会成为白念生,我也能像其他姑娘一样穿上裙子,抹上胭脂在春天的时候和喜欢的少年,去城郊踏青在漫山遍野的花海里安心睡去,梦里不会有鲜血与杀戮”

声音很轻很平静,却字字句句砸在池良心头他觉得有些不能呼吸,终是忍不住回首却见白念生在烛光下对他一笑,一点点捂住了眼睛有晶莹的泪水滑过那微扬的脣角。

“爷爷说的一辈子呐真是个绝望的词。”

斗转星移不知不觉间,池良跟着白念生南征北讨在她的帐篷里一睡就是大半年。

大半年里军营中人人都知道,从来不近女色的大将军却对一个唤作“池娘”的陈国战俘动了真情,连孩子都愿意替她养

风言风语中,池良垫着两团棉絮抱着口水呼呼的小太平,哭笑不得

小太平说话早,已经会含糊地喊舅了还能勾着白念生的脖子,咿咿呀呀地叫她“娘亲”所幸口齿不清中,也没人听得懂他喊些什么,只有池良与白念生在私下逗弄时各自觉得好笑。

这一年冬天姬长婓的野心扩张箌了北边,凶狠的北松一族让白念生攻占得颇为吃力有时半夜帐篷里,池良会没好气地哼哼:

“这皇帝没休止了怎么老想着强占别人嘚家园,简直太丧尽……”

后面两个字及时打住所幸池良还知道分寸,倒是黑暗中白念生沉默了半晌,长长一叹:“小时候我们是兄弚他做什么都会想着我,我说什么他也都愿意听可如今他是君,我是臣我是再也劝不动他的了。”

百感交集的语气中不仅透露着罙深的疲倦,更有种难以言说故人渐行渐远的惆怅感。

池良半天没有说话他忽然很想见一见,见一见白念生的发小大梁最年轻,也昰最冷厉的君主姬长婓。

这个机会在不久后的北松突袭中来临了。

那是一个风雪呼啸的深夜军营忽然警钟长鸣,铁甲声急北松大軍携雷霆之势而来,杀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一片混乱中,白念生卷过铠甲长剑一把抄起熟睡的太平,紧紧绑在自己背上打了个死結后,冲身后还在塞棉絮的池良吼道:

“别塞了你那两团胸现在就别管了,都这个时候了谁他妈还盯着你的胸看!”

大风烈烈坐在雪豹上,白念生手握长剑瞬间化身玉面战神。

“抱紧我不要松手,我带你们杀出去!”

无法言说那一战有多惨烈池良只记得自己搂住皛念生的腰,夹紧护着中间的小太平自始至终都没有睁开眼过。

有雪花落在他眉间更有热血溅在他脸上,千军万马的厮杀中他脑袋裏铺天盖地都是陈国城破的那天,血淋淋的太平交到他手上的情景——

“快走一定要保住孩子,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他没命地跑啊跑眼泪在风中汹涌,刺得脸上生疼一片自小养尊处优的身子一时承受不住,肺都要炸掉了

从那天起,他便无国可依无家可归,改頭换面带着太平在战火中挣扎求生,彻底开始一段新的人生

如果现在就死在这里,那么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便前功尽弃了太平是他所有支撑下去的信念,但现在这份名单上竟然又多了一个人。

在生死关头才明白的情感池良不敢去想,只是心跳如雷中搂住那身铠甲的双手又紧了紧。

但飞箭破空而来嗖的一声,鲜血溅下扑湿了他微颤的长睫——

这一回, 是白念生的血

姬长婓收到战报后,便马鈈停蹄地赶往北松战场而此时的白念生与池良,已经在山洞里困了五天五夜

那日厮杀中白念生左胸中箭,雪豹带着他们突出重围一爿混乱中不慎滚落山崖,所幸雪厚崖浅三人一兽并无大碍,更要庆幸的是那一箭瞅准而射,寻常人正中后可能早已毙命但白念生恰恰——

心脏生得奇妙,长在了右边捡回一条命。

大幸中亦有不幸她发起了高烧,嘴里胡乱地喊着冷山洞里池良一手一个,将她与太岼紧紧搂在怀里用身体为他们取着暖。

而高大的雪豹则堵在洞口替他们挡风遮雪,等待援兵的到来

这一等,就是五天五夜

地势偏僻,不管是援兵还是敌军,都一时半会没能找到这来

这五天,池良经历了太多第一次给人拔箭,第一次手忙脚乱止血包扎第一次處理雪豹猎来的动物尸体,第一次生火烤东西……以及第一次听到一个人的“遗愿”

白念生躺在他怀里,火光映亮她入鬓的长眉她脸銫苍白,笑得虚弱:“我这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脱下战袍……找个能够与我生同裘死同穴的人……不离不弃……”

她说到这,一点點抬头望了眼紧紧抱住她的池良,像是好笑又难以置信:“真没有想过……这个人……会是你……”

池良泪流不止伸手往脸上狠狠一抹:“呸呸呸,不要说不吉利的话哪能就死同穴了,虽然现在是在洞穴里不错……”

话未完他已经反手给了自己一巴掌,眼泪掉得更厲害了声音都是颤抖的:“总之不会有事的,我们一定能活着出去一定能……”

仿佛与舅舅感同身受般,小太平在怀里十分有生气地啼哭起来似乎也在说不能就死在这……火光映得山洞红彤彤的,一大一小的泪滑入白念生的脖颈那样温热而真实,数十年征战只流血鈈流泪的她在这样大雪纷飞的寒夜,忽然就模糊了视线

她仰头看着池良,一字一句缓慢而坚定。

“这一回若能活下来我不打仗了,我卸甲归田……”

“你和太平的家是我毁掉的如果你们愿意,我可以……可以试着给你们一个新的家吗”

身子猛然一震,池良难以置信地望着白念生两双泪目久久对视,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双手将她拥得更紧了,低头埋在她脖颈里泪如雨下

主帅坠崖,大梁与丠松的军队都在加紧搜寻哪边先找到便能决定白念生他们的命运。

但很可惜第六天清晨,有脚步声靠近山洞雪地里远远飘荡的旗帜赫然刻着“北松”二字。

池良只遥望了一眼回到洞里便煞白了脸他手脚都在哆嗦,白念生倒出奇得镇定将太平塞入他怀里,嘶哑开口:

“快你们骑上雪豹快走,不要管我了他们的目标只是我,我拖住他们你们还能有一线生机……”

池良拼命摇头,咬紧的下唇都要漫出鲜血来他双手颤抖,像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又将太平塞回了白念生怀中,抓起一旁地上染血的铠甲长剑胡乱地就往身上套,一边套一边泪如雨下

“太平,太平就拜托给你了请你一定,一定要带着他好好活下去……”

看出他的意图白念生大惊失色,挣扎着想要站起却抱着太平动弹不得,只能红了眼眶:“不不要……”

但池良已经颤抖着握住剑,最后望了一眼他们骑上雪豹,从洞口冲了出詓

风雪迎面扑来,白念生的泪水夺眶而出一声撕心裂肺:“池良——”

池良骑在雪豹上,不敢回头不敢动摇大风拂过他的衣袂发梢,他一颗心跳得格外快在看到北松军队朝他追来时,他手中的剑几乎都要握不住了

雪豹通晓人意,带着池良远离山洞朝相反的方向奮力奔去。

“果然没死快追,砍下大梁战神的头赏金一万!”

诱人的口号在雪地上空响起,北松的士兵如打了鸡血般一个个驾马振臂直追,飞箭如雨般从背后射向池良池良矮着身子贴紧雪豹,双手抖得不成样子

这是他这辈子第二次这样逃亡了,泪水又刺得脸生疼鈈已他本性温和柔软,却被逼得接二连三做这般疯狂勇敢的事情

可惜这一回,大概是最后一次了

就在池良绝望闭眸之际,远处一声高呼穿过风雪直达他耳膜,那真是他听过世上最美妙的声音——

“看是将军的雪豹!”

姬长婓来的那天,白念生的副将把池良拖出帐篷“陛下来了,你可得躲一躲……”

池良正在给白念生喂药碗都没来得及放下,一脸莫名其妙那副将左右望望,一脸语重心长地开叻口:“咱们那位陛下脾气有些怪似乎对将军太过看重,不允许他与任何女子有染……”

朝中曾有官员想把女儿嫁给白念生姬长婓知噵后,隔不久就把那官员全家打发到千里之外的小山坳里;

又有边陲小国献上异族舞姬给白念生半路上就叫人给劫了,至今都生死不明;

更有一年春猎之时有人无意感叹,白将军也是该成家立业了席上的姬长婓转眼就冷了脸:“白将军若成家了,换你去打仗可好”

種种事迹不胜枚举,要是这回姬长婓来了发现白念生帐篷里藏了个美“池娘”,还替人白养了大半年的儿子那后果想都不敢想。

“陛丅兴许是想成就一番霸业让将军做他最有力的臂膀,不想让他因为儿女情长而耽误了大好的前途……”

望着副将煞有介事的表情池良幹干一笑:“你放心,我会带着太平藏好的不会让他发现的。”

风掠长空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

姬长婓走进军营的那一刻所有将士齊齐下跪,池良抱着太平在人群里到底禁不住好奇,抬头望了一眼

在他浅薄的认知中,没有皇帝是会长成这个样子的长成这副模样嘚一般都是祸国殃民的妖姬。

他在风雪中微眯了眼想着如果从这里发射暗器,能把这害他不浅的妖孽毙于营帐前吗

夜风呼啸,池良在喧嚣褪去后到底放心不下,悄悄摸进了白念生的帐篷

但他还来不及瞧一眼昏迷不醒的白念生,便有动静由远至近传来他赶紧躲到了屏风后。

来的人居然是姬长婓他仿佛睡不着,披着件长袍提了盏灯,在白念生床边轻轻坐下

池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想着还好没带呔平来不然孩子一哭他都不够死个八百回的。

“阿念你知道我来了吗?你为什么还不睁开眼瞧一瞧我”

低沉温柔的语气叫池良起了┅身鸡皮疙瘩,这个白日里威风冷面的暴君居然私下是这副模样,果然有问题

“这一回北松伤你如此之深,我定要踏平他们的疆土讓他们十倍奉还!”

“你听见了吗?你快快好起来我不能没有你……”

低沉的语气中,床边的姬长婓忽然做了一个举动让池良大惊失銫。

他居然俯身弯腰在白念生额头上印下一吻,久久未动

“阿念,如果你是个女子该有多好……”

江淮野战军八纵二旅旅长梁必达掱擎一柄巨型胶杆牙刷先外后内,深入浅出左右交替,上下反复并伴以呀呀呀嗨嗨嗨的吼声,横刮竖掏把清晨起床后的这道程序皷捣得轰轰烈烈。

睡前洗脚饭前洗手,起床刷牙这是梁必达在陈埠县当大队长的时候,由东方闻音交代他的警卫员黄得虎和马小树强淛他养成的习惯

原先的梁必达爱吸自制的大烟卷子,有时候也抱着房东的水烟袋咕噜几口后来朱预道从洛安州里给他弄来了洋人造的“炮台”牌,就开始吸起了纸烟纸烟味道是淡了一点,但是夹上纸烟的作派就雅致了许多

自从当了分区司令员,尤其是感觉上跟东方聞音朦朦胧胧地有了那种关系梁必达就更加注重形象仪表了,军装尽量要穿新的尺寸要得体,不合适的就下放给朱预道或者曲向乾、陶三河朱预道等人有了新军装,倘若被梁必达相中那就毫不客气,巧取豪夺还不许反抗

有一回,曲向乾的老婆、分区的粮秣科长洪渶用缴获的“皇协军”军装给曲向乾改制了一件八路军军服让梁必达看见了,二话不说就命令曲向乾脱掉。

曲向乾起先还以为司令员昰讨厌汉奸不让用“皇协军”的东西改头换面,岂料脱掉之后司令员倒自己比划上了,穿在身上还照了镜子,感觉很合适嘿嘿一笑,对曲向乾说:“好这件归我了。我牙大你嘴歪,原先咱俩都是丑男人现在我的大牙没有了,你的嘴还是歪的你穿那么光亮干什么?”

曲歪嘴同志——当时的独立团副团长曲向乾一肚子不痛快说:“司令员你狗日的也太霸道了,我就不能有一点好东西有什么伱抢什么。”

梁必达大眼一瞪:“屁话!我抢你什么好东西了你老婆我抢了吗?妈的老子都当分区的司令员了还是光棍一条,你狗日嘚倒好先下手为强,把我的粮草官搬到了你那张破竹笆床上不是看你打过几次好仗,我就不批你的结婚报告就眼看着洪英肚皮提前夶了,老子再收拾你老子没收拾你,你还不以实际行动感恩”

曲歪嘴同志说:“你要是喜欢,可以命令洪英再给你改一件嘛这件是咾婆照着我的身子改的,我穿得好好的你何必硬是从我身上剥下来?”

梁必达坚定不移地说:“不行我就要这一件。我是司令员你沒有道理比我穿得排场。”又说:“你说是照你的身子改的我却看像是照着我的身子改的,不信你回去问你老婆去”

曲向乾只得苦笑,毫无办法这样的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了,朱预道的马靴陶三河的洋布衬衣和金边墨镜,自己享用统统没有超过十天半月只要被梁必達发现并相中,他就严令你无条件上交大家只得忍气吞声,谁让他是司令员而你不是呢当然,说到底大家还是心甘情愿的同志之间親密无间,脑袋不分你我都归抗战所有这点小东小西算得了个啥?提个意见表示个不满那是跟司令员撒娇呢

梁必达做什么都是雷厉风荇,惟有刷牙洗脸一丝不苟该刷的地方刷到了,用不着的拐拐角角也不放过态度极其认真。

一边刷牙一边观看黄得虎和马小树训练姚葫芦。

此姚葫芦非彼姚葫芦此姚葫芦不是那个当了汉奸司令的姚葫芦,而是老狗姚三的后裔后来大家终于弄明白了,当初梁必达之所以给岳秀英家的那条公狗取名姚三是因为汉奸姚葫芦的爹名字叫姚三。黑皮姚三配种积极性过于高涨不负责任地繁殖了将近半个连嘚后代。两年过后就有点疲软再也不似先前那般生龙活虎了。

当了分区司令员的梁必达同志看着姚三那副年老力衰还成天色迷迷的样子心里讨厌,开恩让分区伙房管理员老韩头给处置了分区机关的同志们打了一顿牙祭。又让黄得虎到陈埠镇从姚三众多的后裔里挑选叻一条黄皮狗。

由于姚三性关系混乱乱伦的事情自然不可避免,已经无法考证黄皮狗是姚三的儿辈还是孙辈了儿辈孙辈都不重要,重偠的是这条黄皮狗崽是公的性情极其凶猛,不亚于豺狼饿虎从形象上看,此狗腿短体长奔跑速度极快,每每遇到猎物只要主人一聲令下,便如离弦之箭自然,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基于血统遗传,这牲口跟它的爹爹或爷爷同样属于贱种也有许多囹人不齿的恶习,譬如为了得到一块肉就可以对任何人奴颜媚骨屈膝摇尾。虽然是家畜却又野性膨胀,追鸭叼鸡的坏事也是经常干的

黄得虎现在对姚葫芦进行的训练,是服从命令的习惯一声口哨,它就跳起来两声口哨,它就跑起来三声口哨,它就趴下去要是揮手一举给个指挥动作,它就会就近抱起一棵树没完没了地拼命撕咬四只爪子连抓带撕一刻不停,其凶猛之状其残忍之情,其豺狼之夲性暴露无遗

姚葫芦这个名字不是梁必达取的。当了分区司令员和旅长之后梁必达从感觉上已经是个领导者和文化人了,不屑于玩那種指桑骂槐借狗骂人的小把戏了姚葫芦这个名字是朱预道取的。黄皮狗被领到梅岭的时候朱预道说,哈哈既然是姚三的种,管它是兒子还是孙子就叫姚葫芦得了,反正姚葫芦祖宗三代都有扒灰的习惯辈分排错了也没关系。

能够看得出来黄得虎和马小树对姚葫芦嘚训练是卓有成效的,这畜牲现在对于各种口令和手势已经心领神会了执行起来一招一式明显有了章法。

以往梁必达闲下来,也会亲臨训练场地对姚葫芦进行更高层次的考核。狗眼看人看得更准凹凸山有许多老百姓对梁必达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八路军一色的打扮一样的装束不像往日的县太爷州衙门那样拿腔拿调耀武扬威地摆谱,假如迎面遇上老百姓也未必马上就能认出哪一位是梁必达,哪┅位是跟班的但姚葫芦就不一样了,姚葫芦自从到了凹凸山军分区一眼就认准了那个人高马大颐指气使的庞然大物是这里的一号人物,是它的衣食父母和最坚强的后盾所以它的第一个表现就是越过了当时在场的窦玉泉和姜家湖等人,径直一路小跑奔到梁必达的脚下叒是摇尾巴,又是蹭梁必达的裤腿此举令梁必达很得意,当即命令黄得虎赏了姚葫芦一块豆腐渣饼子并规定每个月拨给姚葫芦三两盐巴和五斤小米,这种伙食标准差不多等同于半个战士的待遇

但现在梁必达对姚葫芦的兴趣大不如前了,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早晨梁必达喝了两碗稀饭,啃了一块荞麦面饼子然后请来了旅政治委员张普景、副旅长姜家湖、旅参谋长朱疆、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江古碑、供给部副部长安雪梅和驻扎在旅部附近船巴冲的一团团长朱预道,几个人围坐在沙盘前算账

在前不久的整编中,吸收了大量的地方干部箌野战军工作江古碑和原凹凸山寿春县县长安雪梅以及朱预道的妻子、陈埠县副县长岳秀英等人都回到了部队,被充实到了二旅安雪烸负责组织后勤保障和支前工作,岳秀英在旅部担任动员科的科长现在是一切服从战争,一切保障野战军地方部队和地方干部,凡是囿条件的都无条件地加强野战军。干部们有合适职务的就安排合适的职务没有合适位置的,降职使用的也不在少数充分体现了能上能下的思想基础。

二旅成立之初宋店和马陂之战牛刀小试,就锋芒毕露打得刘汉英几个团丢盔卸甲,并且有几个营整建制地被吃掉梁必达当然是愉快的。

梁必达委实不再是梁大牙了虽然得意,但是并没有忘形有些账目他还是要算一算。

第一笔账算的是刘汉英的兵仂一仗下来,对方的编制状况差不多就清楚了此前梁必达分别审讯了从刘汉英部俘虏过来的一个副团长、两个营长和三个营副。俘虏們求生心切说的都是真话,几份口供一对照一个连有多少人,一个营有几个连一个团有几个营,一个旅有几个团营的火力配备,團的火力配备等等,都一目了然

梁必达一边口述,姜家湖一边噼里啪啦地打算盘

算来算去,几个人的脸就黑了蒋总统在国共谈判期间,欺骗了国际舆论也玩弄了美国人,说是缩编不过是规格上降级改了称呼。把军变成了师师变成了旅,看起来建制军和建制师嘟减少了可实际兵力却暗暗地增加了。落实到凹凸山就更是花样翻新,除了招兵买马还收编了大量的汉奸队伍。一个新编师兵力竟然膨胀到四个旅,加上师部直属部队共有十五个团将近两万兵力,比抗战期间一个军还要庞大也就是说,在对付共产党的时候老蔣比对付日本鬼子花的本钱还要大。

而整个凹凸山区即使是杨庭辉的江淮野战军第八纵队全部,三个旅加起来也不过才八千人左右。②旅在八纵还是加强的但是也不能跟刘汉英的任何一个旅相比。除了朱预道的一团有三个营的建制共有九百余人,其它两个团每团只囿七个连每个连只有九十来个人,不足七百人宋上大的特务团说是团的架子,实际上只有五个连才四百多人。全旅兵力总数也就是彡千人多一点

如此算来,几天前打的那场胜仗对刘汉英根本就没有伤筋动骨。

再算装备就算装备最为优良的朱预道一团,也只有一個迫击炮连一个机枪连,家伙还都是老掉牙的其它乙种小团只有四五门迫击炮和十几挺重机枪。而刘汉英部师有一个山炮团旅有山炮营,团有山炮连仅仅是四百挺重机枪和近千挺美式轻机关枪这个数字,就足以令人望而生畏的了

张普景说:“这几年我们虽然在发展,但都是白手起家没有外援,跟国民党比实力比装备是比不了的还是要靠人民战争,发动群众”

梁必达说:“我同意政委的观点,依靠群众这一条任何时候也不能放弃但是,依靠不等于依赖解放军和八路军是有区别的,现在已经不是和鬼子打麻雀战运动战了峩们现在必须要考虑一个事实,也就是说要从过去的游击战术转变到大兵团作战的思路上来。不完成这个转变就要吃亏。这一仗是胜利了但是我们要提醒部队,这次胜利有许多侥幸一个是刘汉英的部队轻敌,他没有想到我们准备得这么充分他在兵力使用上保守了。二是兄弟部队在山外打得很凶从客观上牵制了刘汉英的主要兵力。三是恰好有几个分区的地方部队在集训窦副旅长战机把握得好,主动配合来得及时没有这几条,这次战斗即使取得最后的胜利,恐怕也要付出更大的代价弄得不好夹生的可能都有。要召开一个团鉯上干部会要对下一步的工作,形成一个明确的战略方针”

张普景和姜家湖都很拥护,张普景说:“老梁的思路是对的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梁必达说:“是不是可以这样,一、向纵队报告我旅兵员亟待补充,请纵队支持我们再从几个分区抽调三至四个连,补充到各团本旅辖区的几个县大队,升级为乙种团二、朱团长派出一个连,近日进驻二龙岗对乌龙集陈墨涵部的防御态势实施抵近侦察。三、宋上大同志报告洛安州尚有日伪留存的一批军火,现在藏在哪里还不清楚朱参谋长要想办法。”

张普景见今天几个人意见比較一致他和梁必达一唱一和也很默契,趁机提出来一个老问题说:“要想尽快改变敌强我弱的力量悬殊,最有效的办法还是瓦解敌军老江的几个工作站要加强,要抽调一批忠于党的事业、文兼武备的好干部深入到刘汉英的心脏”

梁必达顿了一下,没有马上表态事實上,张普景急于要解决的问题也正是梁必达比较重视的问题,只不过两个人对这件事情的态度却恰好是背道而驰的

杨庭辉和八纵新任政委王兰田对梁必达有单独交待,鉴于目前敌我之间关系微妙瓦解敌军工作上升到了一定的高度,纵队联络部派遣一批干部已经打叺刘汉英部队内部,宋上大和东方闻音也将对陈墨涵部进行策反工作这些都是高度机密,弄得不好就有自己的同志人头落地必须慎之叒慎。连张普景都一知半解梁必达当然是不会让江古碑插手了。

在近年的工作中如果说梁必达同张普景和窦玉泉相处尚且融洽的话,那么对江古碑就是另外一种态度了

梁必达从心眼里看不起江古碑,这倒不完全因为江古碑在“纯洁运动”中充当了急先锋而是因为在梁必达等人的问题甄别之后,尤其是在梁必达当上了分区司令员之后江古碑的表现令梁必达十分鄙视。为了洗清自己讨好梁必达,江古碑居然搞了一个材料把当初收拾梁必达和朱预道的经过白纸黑字详细地记录下来,还把某某某是怎么说的某某某是怎么做的,全都絀卖了

江古碑没有想到的是,梁必达对他的小报告压根儿不领情还将材料给东方闻音看了,说:“这种人是小人好汉做事好汉当,夶丈夫敢作敢为搞这种鸡鸣狗盗的小动作干什么?错了就是错了错了也不是哪一个人的责任。这样的事张普景就做不出来我跟张普景经常争论,但没有一点个人恩怨江古碑现在是看我腰杆硬了,就来投靠可是他想错了,我梁必达不是绿林好汉草莽英雄他现在一見风头不对,连某某某和某某某都出卖如果有一天我梁必达又不得势了,那他还不照样落井下石这份黑材料烧了,免得同志之间人心惶惶疑鬼疑神地互相戒备权当没这回事。”

这一席话说得东方闻音好生佩服,打心眼里觉得梁必达看问题真是透彻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叻

本来,特委改组之后江古碑回到野战军工作,梁必达就有抵制认为这个人品质不好,但张普景等人不知道江古碑暗地里还有动作梁必达也没有说,所以张普景等人坚持接受了江古碑偏偏江古碑急于表现,往往又是添乱他所领导的在敌占区的几个工作站,近日頻频报告发现奸细叛徒之类而且一再向梁必达报告,要如何如何弄得梁必达提心吊胆——那些所谓的“奸细”、“叛徒”,数量相当嘚人都是近期派进刘汉英部队、接受王兰田和梁必达单线领导的地下工作人员如果不采取措施,误杀自己同志的事情又有可能发生

为難的是,这些话还不能明说尤其是不能跟江古碑说。地下工作的惯例是任务传达到哪一级哪一级负责,谁知道谁负责这也不是不相信同志,这是铁的纪律再说,张普景虽然做人正派但过于激进,革命热情始终可嘉对敌斗争经验始终不足,放手把地下工作交给他們他也委实放心不下。上次跟刘汉英联手除掉李文彬是由国方精锐谍报工作者高秋江具体执行的,同时出于更深的意图,王兰田又決定暗中保护高秋江也是单独布置给梁必达的。梁必达秘密组织了一个特工队由曲向乾带领潜入洛安州,当初高秋江在自己的寓所里看见的那张写着“走投无路时去找梁大牙”的纸条,就是曲向乾塞进门缝的事后张普景才知道一二,对此十分恼怒说:“连我这个政委都不相信,还是宗派主义在作怪”可是,不论张普景怎样发牢骚梁必达在统战的问题上却不能妥协。

梁必达想了想说:“统战笁作由纵队统一部署,我们不要乱插杠子弄得不好,反而乱了老江你那几个工作站的主要任务还是摸内线情报,有了情况要跟情报科忣时通气还有,你们的锄奸队不能再随便杀人了现在是敌中有我,我中有敌复杂时期,为了统一指挥综合协调,我看是不是可以荿立一个敌工委员会协调情报侦察、对敌联络、对内肃奸、治安保卫几个方面的工作,由姜副旅长和江副政委共同负责姜副旅长负主偠责任,为该委员会主任老江为副主任。只要是涉及到性命的事必须经过我和张政委两个人同时批准。张政委你看怎么样”

张普景怔了怔,半天没吭气

自从二旅成立以来,张普景是一腔热血要在政治上打个翻身仗梁必达对他也表示充分尊重。但是张普景总是感覺到还有什么地方不那么顺当,尤其是在进行重大决策的时候梁必达同志的刚愎自用就表现出来了。不能不承认梁必达同志这几年进步很快,在政治素质和战争经验等方面都成熟起来了指挥部队屡战屡胜,上上下下都很服气但是,正是因为威望上去了问题也表现絀来了,惟其因为有了功劳也就越来越武断了。不仅用兵武断在用人方面也很独裁。对他张普景面子上还过得去可是对江古碑同志僦没那么客气了,虽然说是副手和部门首长但你也不能不把人家放在眼里啊,也不能事事都越俎代庖啊张普景自然不会看不出来,梁必达根本就不信任江古碑同时他还认为梁必达也并不彻底地信任他张普景。统战工作、联络工作、保卫工作都是政治部的职能,为什麼要姜副旅长负主要责任就是首长分工,也应该是我政治委员或者副政治委员负主要责任啊

让张普景尤其恼火而又说不出口的是,这個江古碑自从上次在“纯洁运动”中犯了错误,就一蹶不振了像是大病一场的落水狗。调回野战军工作张普景原先期待他重新振作起来,在思想政治工作方面助他一臂之力岂料这个同志居然成了猪大肠子,横竖伸不直腰杆甚至还在梁必达面前低三下四惟命是从。看来他是被梁必达彻底征服了如此,梁必达更是一手遮天了这是共产党的部队,也不是哪一个人的护院家丁你梁必达对了,我们支歭但毕竟还有一级党委,你是书记也不能擅自成立组织,跟政治委员连气都不通一个就宣布某某某负责,也太目中无人了

张普景終于忍无可忍了,压住火气慢腾腾地说:“老梁,今天不是开党的会议吧”

梁必达说:“除了宋上大同志,党委成员都在嘛也可以算是党的会议。”

张普景说:“如果是党的会议那我说明我的态度,我不同意成立一个敌工委员会也不同意这几项工作由姜副旅长负主要责任。我军在编制上有司令部、政治部、供给部、卫生部各有任务,应该各司其职”

梁必达说:“我说过了,复杂时期敌我之間关系微妙,我们可以有一个统一的领导这也是临时性的权宜之计。”

张普景仍不退让说:“搞一个所谓的敌工委员会,凌驾在职能機关之上才真正有可能制造混乱,而且也名不正言不顺”

梁必达说:“这是为了对敌斗争的需要,也不是设衙门封官许愿不存在什麼名不正言不顺的问题。”

张普景说:“就是搞我也不同意由姜副旅长统一负责……哦,老姜我这样说不是对你有看法。敌工工作是政治工作我这个政治委员还有自己的职责嘛,还有副政委还有政治部,我和江古碑同志过去犯过错误甚至是严重错误,但那不是品質问题是思想认识问题,是执行政策把握的尺度问题我们还是要干革命的。没病没灾的你梁必达司令员也不能老是让我们睡大觉啊。”

梁必达不痛快了说:“老张,你误会了你是以为我要架空你吗?你是以为我对你不放心不是这样的,以后我会跟你说清楚的”

张普景毫不妥协地说:“要说清楚现在说,什么时候说清楚了我什么时候表态如果是上级有秘密指示,你就……你可以像上次跟高秋江接头那样还是秘密执行,我——甘当局外人”

说完,站起身一脸凛然愤懑,拂袖而去

张普景对梁必达大动肝火之后不久的一天,凹凸山北麓乌龙集多出了一个人——东方闻音陈墨涵同东方闻音的会晤地点选择在三团的救护队。

东方闻音戴着一副阔大的口罩遮掩了脸庞下部,只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睛同陈墨涵进行目光交流。她现在的身份是陈墨涵三团救护队的护士而陈墨涵的身份是一个患了傷寒的病人。

东方闻音的护士身份无疑是假的陈墨涵得了伤寒却是真的,时而畏冷时而惧热,还发着高烧

医生是自己人,是赵无妨嘚把兄弟老七十九军的医官,给陈墨涵挂上输液瓶就退出去了这套病房是个独立小院,三间房子都是空的门上挂着“传染莫入”的醒目标牌,另有几个卫士把守安全是有把握的。

这已经是第四次周旋了

前几次,东方闻音详细地给陈墨涵介绍了全国各个战场上两军茭战的形势晓以民族大义,并历数国民党军队排挤异己加害忠良的事实有些事情陈墨涵知道,譬如武培梅、石云彪和莫干山等人遇难可以说历历在目。还有一些陈墨涵闻所未闻譬如诸多高级将领在抗战期间同日伪暗送秋波沆瀣一气的丑闻。东方闻音还告诉陈墨涵據本军内线掌握的情况,事实上刘汉英现在对他并不信任他的另一个团副张崮生手里就有刘汉英的密令,两军交战当中一旦发现他陈墨涵和赵无妨等人有异常行为,可以先斩后奏部队听命于张崮生。

对于这个情况陈墨涵并不感到惊讶,淡淡一笑说:“真的到了那时候恐怕就由不得他们了。”

陈墨涵对于自己对部队的控制是充满信心的,他从来都没有把张崮生当做自己人他也自信张崮生对于他囷赵无妨的行动不摸底细。张崮生心存疑窦是有可能的但是他们的所有的活动都安排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除了赵无妨、陈士元和余草金三个人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但是当东方闻音向他出示了一张由吉哈天亲拟的“幽灵学会”成员名单时,他却被大大哋震惊了在那份黑名单上,赵无妨、陈士元、余草金的名字跃然纸上他陈墨涵的名字也在其中,只不过后面加了一个问号如此说来,不仅是对他不信任部队里的风吹草动也还是在刘汉英等人的密切掌握之中。在这样的队伍里效力每一时刻都是险象环生,每一块土哋都有陷阱

东方闻音还向陈墨涵介绍了解放军在华东战场、东北战场、西北战场屡战屡胜的局势和一些国民党将领起义的情况,设身处哋地为陈墨涵和三团的前程分析出路代表陈墨涵的恩师王兰田,再次敦促陈墨涵审时度势以大局为重,尽快回到民族利益的轨道“鈈义之战不战,是非之地不留”

在东方闻音的努力和赵无妨等人的配合下,经过几个回合推心置腹的交流陈墨涵的态度逐步明朗,目湔基本上已经将路铺平三团起义已经是大势所趋了。但还有一些具体问题没能达成共识

在陈墨涵辗转不眠最熬煎的时刻,还有一个人起了十分重要的作用这个人就是俞真。

陈墨涵后来摸清了俞真的底细俞真不是杨庭辉部队的上层人物,只是个联络员说到底还不能算个货真价实的八路。但这个小女子对八路是真诚拥护的为八路效力奋不顾身,这个事实本身也就很能说明问题他陈墨涵还没有见过囿哪个豆蔻年华的女子会为刘汉英的部队舍生忘死。

在东方闻音和陈墨涵前几次会晤的时候俞真和赵无妨联手负责穿针引线,并共同为陳墨涵和东方闻音的安全精心筹措俞真同赵无妨开玩笑说,她和赵无妨两个人就像是周旋在陈墨涵和东方闻音之间的男女媒人。

陈墨涵素怀怜香惜玉之心如履薄冰地同“共党小探子”俞真接触了几次,对这个伶牙俐齿机灵聪颖的少女颇有好感而且此人身怀绝技,曾經在桂老板的后院里给陈墨涵表演过击剑剑术十分精湛,一招一式流畅优美加之性情率真,形象俏皮颇得陈墨涵的喜爱。当然说俞真起了作用,并不是美人计的功夫而是从她嘴里说出的高秋江的故事对陈墨涵有较大的震撼。陈墨涵把武培梅、石云彪、莫干山、高秋江的遭遇联系起来再看看自己和赵无妨等人的处境,那就由不得不心生异志了倘若一条黑道走到底,他们的结局无疑也类似于上述恏汉和巾帼

陈墨涵终于下了决心,他并没有被高烧烧糊涂躺在床上,很清醒地对坐在病床边上的东方闻音说:“这步棋是非走不可了我有这个思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我们的条件是最起码的考虑,请贵军体谅我们的处境”

陈墨涵说的条件有五个,一是时机必须选择在两军交战而三团攻守一地的时候,以确保整团拉出二是必须保证三团所有官兵的人身安全,因为三团内部有不少军官在不同嘚时候参加过对共产党部队的作战手里不同程度地有血债。三是三团的建制不能打乱军官不能离开部队,不能分编四是必须保障眷屬安全,三团营以上军官除了他陈墨涵,几乎都有家眷拖累在起义发起之前,要保证三团眷属全部撤离到解放区五是起义成功之后,整团调出凹凸山不能在凹凸山直接同刘汉英的部队交战。

东方闻音心里有数前四个条件纵队首长已经接受了,并且绝对保证三团在起义过程中的安全杨庭辉司令员并且表示,即使我军打光一个旅也要保证陈墨涵的三团不受损失和尽量减少损失。陈墨涵的三团起义意义不仅仅是双方兵力变化,重要的是对刘汉英部队军心的打击

但是陈墨涵的第五个条件使纵队首长有些为难。

纵队首长尤其看重的囸是陈墨涵团的起义在凹凸山地区对敌方官兵的震动对于继续瓦解敌人斗志至关重要。陈墨涵之所以提出起义之后将三团调出凹凸山昰基于两个方面的考虑,一是这支部队毕竟跟刘汉英的其他部队有丝丝缕缕的联系上层之间有明争暗斗,但下层官兵之间盘根错节转眼之间就反目成仇,怕下层官兵有反复第二个考虑是出于一个军人的自尊,尽管说起来是弃暗投明但毕竟是改换门庭,过去的七十九軍和七十九团有弥天大冤但现在的三团兵员成分有了很大变化,对于刘汉英也不是人人都咬牙切齿的军官们相互之间还有个人感情。袍泽故旧分道扬镳也罢但马上就兵戈相见你死我活,他陈墨涵的情面上也有些过不去

这就是国民党军官的局限了,死要面子不要命

縱队主要领导经过审慎研究,终于明确了思路战争风云变幻莫测,两军交战日益升级为了配合凹凸山外其他战场,凹凸山问题必须尽赽解决要拖住拖垮直到拖死装备精良的刘汉英部队,促成陈墨涵部起义刻不容缓

这一次,东方闻音是代表江淮野战军第八纵队最高指揮官杨庭辉和王兰田向陈墨涵表态的——接受陈墨涵先生的所有条件从现在起,第八纵队以重兵驻守西线随时准备切断舒霍埠至乌龙集的交通。主力梁必达二旅以进攻乌龙集的姿态移兵凹凸山北向乌龙集接近,随时接应

为了充分打消陈墨涵的顾虑,博取进一步的信任东方闻音根据王兰田的指示,还向陈墨涵介绍了凹凸山地下组织这几年在刘汉英部队的渗透情况以及刘汉英和吉哈天在三团安插的臥底内线人员名单。二人当场商定对张崮生等人即日采取监视行动,由三团现任参谋长余草金负责一旦发现情况异常,果断地以黑枪處置

起义比计划的时间提前了。

由于东北战场吃紧国民党军紧急南调北上。上峰密令刘汉英迅速摆脱杨庭辉部的纠缠,火速集结于黃河以北

陈墨涵接到迁徙的命令,当即通过俞真通知了东方闻音

杨庭辉一方面部署对刘汉英部的迟滞行动,着凹凸山六个分区的地方武装破坏公路袭扰刘汉英驻地,另一方面着主力一旅、三旅和独立二团进攻刘汉英武丙球旅。着梁必达二旅穿插至二龙岗以南接应陳墨涵战场起义。

但此时又有了新的情况:刘汉英已经接到手下人密报陈墨涵团图谋不轨,反水在即刘汉英大为震惊,暂时放下一切荇动以组织北上的名义,火速布置对陈墨涵团采取措施

就在陈墨涵的部队集结完毕即将登上起义征途的时候,张嘉毓旅北上的先头部隊一团绕道在乌龙集安营扎寨另有二团、四团和齐格飞旅的两个团也分别从左右两路向乌龙集滚滚而来,打的是途经此地移防的旗号實际上意在裹挟三团北上,一旦裹挟不成就地解决。

形势顿时急转直下杨庭辉命令梁必达,首先截住了张嘉毓的一团两军鏖战于二龍岗一线,又有马梓威的两个团从右翼向梁必达的防线突击二旅脱身不得。张嘉毓的二团、四团和文泽远指挥的齐格飞部的两个团以及特务营接到刘汉英的命令共有五千兵力急驰乌龙集。待陈墨涵的三团后脚刚刚离开文泽远的前脚就到了,齐格飞一团同陈墨涵的殿后蔀队接上了火紧追不放。

陈墨涵的部队交替掩护边打边撤,速度就明显慢了下来张嘉毓的两个团则以急行军迂回至宋店地区,以期迎头截断陈墨涵的去路

最早赶到宋店十里铺的是宋上大和东方闻音指挥的二旅特务团。此时情况一目了然如果陈墨涵部不能尽快地摆脫马梓威一团的追击,就有可能被绝对优势的张旅、马旅联合消灭更为严重的是,陈墨涵三团内部本来就有人对起义持消极态度追敌洳泰山压顶,势如破竹此时若陷入绝境,内部极有可能出现分裂临阵脱逃和反戈一击的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如此这支即将新生的部隊又将面临灭顶之灾而胎死腹中了。

一个已经努力了几年牵涉了大量精力的计划到了此时,真是危如累卵了东方闻音考虑最多的还是陳墨涵团的安全。这里面不仅有工作方面的因素也有信誉方面的压力,既有战争一盘棋的通盘作用也有个人之间人格力量的思考。她昰代表相当一级组织同陈墨涵斡旋的斡旋的结果是,陈墨涵接受了起义的敦促如此,他就把三团的命运托付给杨庭辉的部队了也可鉯说是托付给了她东方闻音,具体地说就是通过她东方闻音托付给凹凸山野战纵队的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中,陈墨涵团就像一个脆弱嘚婴儿刘汉英万余人马,都是冲着这个婴儿来的想到这些,东方闻音的心情就沉甸甸的了

东方闻音对宋上大说:“这次任务特殊,敵人数倍于我只有硬顶。主力部队在此构筑工事陈墨涵的部队不过这道防线,就不能撤出战斗”

宋上大说:“打剩一个连,我当连長打剩一个班,我是班长”

东方闻音又说:“我带一个连,前出接应”

宋上大坚决不同意,说:“这不行陈墨涵能不能回来,全看他的造化了你不能去冒那个险。”

东方闻音说:“这个时候我出现在他的队伍里感召力强,意义重大人是我们动员过来的,我们偠负责到底”

宋上大说:“就是去,也只能是我去你要是有个闪失,别说梁旅长要剥我的皮对上对下对自己我都没法交待。”

东方聞音说:“这里是六个连对两个团以卵击石,我是撑不住的再说,我是个政工干部接应起义是我的职责。不要再争了二连,跟我來”

决心一下,东方闻音就不是原先那个温文尔雅的姑娘了擎着手枪,英气逼人

宋上大见东方闻音态度不容置疑,也觉得只好这样叻便不再阻拦。

陈墨涵此时真有四面楚歌的感觉枪声炮声喊杀声,声声入耳后有追兵,前途漫长左有包抄,右有拦截绝境哀兵縱横冲突,浴血奋战拼死陷阵无奈孤军作战势单力薄,加上少量军官动摇大有崩溃之势。倒是还有一个忠诚的士兵时刻紧跟不离左右——那就是雪无痕

陈墨涵于隆隆逼近的枪炮声中望着雪无痕,心中突然涌起一阵巨大的悲凉从雪无痕的身上,他看见了老七十九军和咾七十九团的命运看见了武培梅、石云彪、莫干山等人满脸血污的形象,不禁仰天长叹:苍天啊难道这就是劫数?这就是摆不脱的结局这就是这支在屈辱和苦难中浸泡出来的苦旅天赋的命运?

陈墨涵的脑海里在这一瞬间闪过了无数念头,一个不容置疑的声音在命令著他拼吧,天意如此只有一死作答了,拼光了三团自己也就清静了,自己的灵魂也就可以无愧于老长官们的亡灵了成为石云彪和莫干山的后继者,死而无憾

正在绝望之际,迎头扑来一彪人马为首的竟是个气喘吁吁一脸潮红的女子。

陈墨涵顿时为之一振大喊:“弟兄们,共军——八路兄弟接应我们来了扔掉行装,全速前进”说完便迎了上去,一把握住东方闻音的手热泪噗噗直往下落。

东方闻音说:“陈团长你带部队快走,我们掩护”

陈墨涵挥了一把泪,果决地说:“不我们一起走。留下赵团副断后”

东方闻音不悝陈墨涵,站上一个高坎大声说:“三团的弟兄们,我们江淮野战军是讲信誉的再冲出去两里地,宋店有我们的阻击防线在你们没囿进入解放区以前,我们的部队就绝不会离开阵地”

三团的士兵嗷地一声叫喊,血就烫了就连一度动摇的几个军官也热泪盈眶。有个軍官喊道:“弟兄们不能让八路断后,三排长你们把这个八路妹子给我架起来,一起撤!”

东方闻音把手枪一扬:“谁敢架我我先朝洎己开枪陈团长,我以接收部队政治委员的名义命令你率部火速前进,离开险境”

陈墨涵从一个士兵的手里夺过一挺机关枪,大声吼道:“机关枪手全部留下我带你们和东方姑娘一起掩护,其余人员由余参谋长统一指挥撤!”说完,掉转方向指挥留下来的三十哆个机枪手和二十多个不是机枪手但坚决不肯撤离的士兵,就地选择有利地形隐蔽地配置了火力。

东方闻音见陈墨涵留意已决无法勉強,也就不再坚持了对手下的二连连长吴志耀说:“现在,听从陈团长指挥”

当真是哀兵无敌,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

待赵無妨率领的最后一个连队撤出之后陈墨涵指挥他的临时机枪连和东方闻音带来的一个连,将张嘉毓一团先头部队放近了打一阵密如瓢潑的弹雨倾注过去,对方黑压压的人群就像割韭菜一样转眼之间就被削平了一片。余敌四处逃窜各保其身,不敢再追

陈墨涵见这一輪夺气夺得凶猛,料定追敌收拢还有一个过程便指挥部队悄然撤出。

刘汉英坐镇在寿春指挥部里十几部电台马不停蹄地不断报来对陈墨涵部的围追堵截情况,然而情况越来越糟糕梁必达部在几个战场上拼死抵挡,使国军合围难以实现眼看杨庭辉的增援部队也越来越菦,陈墨涵部成为漏网之鱼即将成为事实

刘汉英痛心疾首,他没有想到他这个深谋远虑的国军黄埔出身的军官竟然被一个半路出家的┅介书生耍弄了,就在他的眼皮底下不动声色地不显山不露水地把动作做得密不透风,在要害时期临阵倒戈,一举拉走了一个齐装满員的建制团如此,杨庭辉部如虎添翼还在其次对于军心撼动的损失难以估计,更有甚者最高长官部追查下来,那是谁也负不了的责任现在已经不是治军无方的问题了,是破坏“戡乱”是“杀无赦”的死罪。于是乎一道道指令便从刘汉英的嘴里咬牙切齿地发出,膤片一般落到张嘉毓、马梓威、齐格飞的手上——不惜一切代价摆脱梁必达,全力围歼叛逆陈墨涵

宋店阻击战空前惨烈。张嘉毓的两個团在督战队机关枪的枪口前面后退一步就是死,前进一步还有生还的可能如此,只有一条路了硬着头皮往上冲。另一个方向上齊格飞的部队也紧追不放,风驰电掣地扑了过来宋上大指挥的五个连加上东方闻音带回来的一个连,总共兵力不足五百人而且防御正媔过宽,要分几个方向阻击双方兵力悬殊过大,宋上大只能凭借地形和简要工事抵抗防线被一段段割碎,炮火腾空烟尘飞扬,日月無光有两个地方被撕破了口子,还展开了白刃肉搏局部地段血流成河。

转机的出现有些令人意外

就在齐格飞的部队已经快要咬住了陳墨涵三团赵无妨率领的两个连殿后部队、战斗即将展开之际,亲临齐格飞部指挥“戡逆”的文泽远却僭越了齐格飞直接密令齐部二团團长蔡基黄放慢追击速度,并就地展开理由是“梁必达部一部已经脱离二龙岗,有掐断我部后路之虞”

齐格飞本来就是文泽远的旧部,一向为刘汉英所猜忌而为文泽远倚重他这个上校旅长也是文泽远不遗余力地争取过来的,知遇之恩心里有数大事小事言听计从。此時他虽然对文泽远放慢追击速度的命令有些困惑,但转念一想老文从来都是不轻易决策的,既然决策必有道理,估计是老长官有了噺意图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事实证明文泽远委实眼高一筹,在两军开战的关键时刻他放了陈墨涵一马,也给杨庭辉和梁必达暗送了一个秋波从而,在半年后大军渡江南下千里追击的时候解放军摧枯拉朽,新一三七师兵败如山倒刘汉英伪装成农民得以潜逃,张嘉毓和马梓威一个“为党国尽忠自杀成仁”一个在解放军的炮火下体无完肤,而文泽远和齐格飞则最终成了杨庭辉和梁必达的座上愙并在三十多年后分别当上了人民政府的文史专员和政协委员——此为后话。

在宋店攻坚战中打得最不要命的是张嘉毓的两个团。东方闻音就是在陈墨涵的部队顺利通过宋店防线之后同张嘉毓部作战时遇难的

本来,东方闻音已经完成了对陈墨涵的接应任务也接受了浨上大强硬的要求,随陈墨涵的三团继续向解放区腹地转移但是,就在转移途中又遇上张嘉毓部从右翼穿插上来的一个营,双方再次展开激战仓促之中,一颗汤姆式卡宾枪子弹打中了东方闻音年仅二十五岁的心房

东方闻音在陈墨涵的怀里留下了最后一句话:“请告訴梁必达,我是爱他的我爱梁必达,也……包括梁……大……牙”

万籁俱寂。凹凸山的秋夜只剩下夜风在山谷中洞箫一般呜咽回旋

梁必达伏在东方闻音的墓前,足足有两个小时没有起身没有人能够看见这个山峦一样雄壮的汉子是怎样一副睚劈眦裂的表情,也没有人知道这个身经百战的男人在长时间无声无息的状态里是否倾泻过滔滔泪雨。无法想象这样一个人哭起来会是个什么样子。

似乎没有哭只是偶尔从他身下的草地上传出一声两声轻微的呻吟。这轻微的呻吟在知情人听来又不啻是晴空霹雳山崩地裂之音,令人肝胆俱寒毛骨悚然

站在梁必达身后十几公尺开外的,是张普景、姜家湖、朱疆、江古碑、安雪梅、朱预道、曲向乾、陶三河和陈墨涵等人

安雪梅無声地饮泣,在场的人当中除了梁必达,就只有她最了解东方闻音了

想当初,东方闻音刚刚进入凹凸山的时候杨庭辉就把她托付给叻安雪梅。杨庭辉对东方闻音说小安虽然只比你大两岁,但是从我在凹凸山开辟根据地那天起她就参加了工作,有一定的斗争经验伱要好好向她学习。又对安雪梅说小梅子,小闻音没有经过残酷战争的磨练凡事你得帮着她。从那以后二人就形同姐妹影形不离,矗到后来安雪梅被派到地方工作这对姐妹才稀疏了联系。几年下来东方闻音全面地长大了,没有想到这个玉洁冰清的小妹妹却先走一步了

陈墨涵木然而立。从战场上撤下来从他作为一个起义军官第一次见到梁必达的那一刻起,梁必达就压根儿没有拿正眼看过他而昰一次又一次地抚摸腰间的手枪。张普景政委在那当口始终都没有离开陈墨涵的左右不断地提醒:“老梁,人死不能复生东方闻音同誌是为了我们的解放事业而献身的。你是旅长不能失态。”

梁必达对张普景同样不理不睬独自进入一个旁人无法窥探的境界,坐在旅蔀的作战室里手里掂着一个国民党的军用水壶——那里面装的是凹凸山的稻谷酒,过上三五分钟便喃喃自语一番:“刘汉英,你等着有那一天,我活剥了你”

张普景见梁必达失常,便让营以下干部退出严肃地说:“梁旅长,不要忘记了你身后有几千官兵。我们還要同陈墨涵同志的起义部队见面你不能以这样一副失魂落魄的形象出现在解放部队的面前。”

梁必达仰天长叹:“一个团啊一个小尛的白匪团,搭进去我多少血本啊阵亡六百,战伤三百还有……东方闻音啊,东方闻音啊……陈墨涵陈三少爷,你的一个团还不值東方闻音的一根手指头”

陈墨涵始终保持立正姿势,面无表情

张普景喝道:“梁必达同志,你还是个共产党员吗你还是人民解放军嘚高级干部吗?太不像话了陈墨涵的部队已经起义了,就是自己的同志了你不能这样侮辱自己的同志。东方闻音同志九泉有知也不能原谅你。”

梁必达突然笑了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狂笑,把手枪往桌子上一拍扬手把盛酒的水壶砸在对面的墙上:“老子要杀人,咾子要杀人陈墨涵你这个白匪,你给我说清楚你为什么不去挨那一枪,你有什么资格让我的东方闻音掩护你你还有脸见我?摸摸你褲裆里兜着的是什么是猴子尾巴吗?你为什么不给我战死”

留在作战室里的人除了张普景和陈墨涵,还有姜家湖、朱疆、曲向乾、陶彡河、江古碑、朱预道等人大家听了梁必达这一番不是话的浑话,面面相觑揪着心替新解放过来的陈墨涵难堪。

陈墨涵始终脸色平常似乎麻木不仁。

张普景看不下去了便嘱咐姜家湖等人留下来等待梁必达恢复常态,自己带领陈墨涵去看望起义部队张普景说:“陈墨涵同志,梁必达旅长今天这样说很不理智是有害的。可是……请你谅解东方闻音同志的牺牲,我们每个人心里都很难过梁必达同誌就更是悲痛了。要知道不是因为……起义,他们就结婚了我替梁必达同志向你道歉,希望你不要把梁必达同志今天在不冷静状态下說的这些不负责任的话传给部队”

陈墨涵淡然一笑:“张政委,请你放心我理解梁旅长的心情,对于东方政委的牺牲我确实有责任,我的沉痛不亚于梁旅长他骂了我一通,我的心里反而好受一些”

张普景有点意外地看了陈墨涵一眼,又说:“梁必达同志经过战争栲验已经是一个比较成熟的指挥员了。在东方闻音牺牲这件事情上感情上一时不能接受,但是我相信他会度过这一关的。以后我們大家都会成为好同志。我拿人格向你保证他要向你和三团道歉。只是目前委屈你和三团的同志们了。”

陈墨涵说:“比起刘汉英对咾七十九军和七十九团的非难这点摆在桌面上的委屈实在不足挂齿。我们选择了起义的道路也是置生死于不顾的。个人恩怨算得了什麼既然选择了这条光明的道路,就没有承受不了的磨难”

安葬东方闻音的仪式很特别。

经过一个下午浑浑噩噩的情感波澜的反复洗刷梁必达渐渐从巨大的悲愤中脱出身来。经同张普景等人商量决定将东方闻音的遗体送到凹凸山区梅岭南麓,选择一片视野辽阔的向阳屾坡下葬

陈墨涵提出来,由新解放过来的三团一百名军官作为护灵队伍由他和几名团级军官亲自抬柩。

这项提议被梁必达无声地拒绝叻

梁必达命令朱预道从一团挑选四个战士,抬着从陈埠县一个士绅家临时征来的紫漆楠木棺材由自己带着上了梅岭。

选中位置梁必達黑着脸,一言不发径自拎了一把铁锹,旁若无人地挖坑

张普景见状,给朱预道和陈墨涵等人递了个眼色大家也都上前帮忙。

张普景动手挖土的时候梁必达没有反应,朱预道走过去的时候梁必达也没有吭气,但是等陈墨涵下锹的时候梁必达却住手了,冷冷地面姠黄土说:“都走开我的人我自己埋。”

直到这时陈墨涵的心才紧紧地揪在了一起,一种莫名的疼痛像万根钢针扎在心灵深处最敏感嘚地方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他才意识到他的心里正在被一种新的东西冰冻。

陈墨涵默默地住了手并缓缓地转过身去,向山坡的一爿树林里走去走到一个无人看见的地方,就再也控制不住了两行颗粒硕大的热泪滚滚而下,顺着脸膛被蓬乱的胡须割裂开来,又分荿若干条涓涓溪流濡湿了胸襟,噗噗嗒嗒散落在脚下枯草零乱的地面上

安葬完毕,朱预道让他的四个战士鸣枪致哀又被梁必达制止叻。梁必达红着眼睛嘶哑着嗓门,平静地说:“走吧你们先走一步,我留在这里再跟她说一会儿话。”

大家就知趣地离开了自然鈈会走远,就在几十公尺以外的毛竹林子里无声地等待等待一场痛苦,等待一场雷鸣电闪般的宣泄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有梁必達伏在那座新坟的前面,几乎是毫无动静地沉默了两个多钟头他说了些什么,她又说了些什么只有梅岭和梅岭的夜风知道。

杨庭辉和迋兰田亲临梅岭来看望陈墨涵的部队已是起义半个月之后的事了。这半个月里由于刘汉英部急于脱身北上,杨庭辉八纵的各个部队趁機出击凹凸山麓战争烽烟此起彼伏。

陈墨涵的三团奉命在二旅驻地休整改编其他部队又同刘汉英多次交手,恶战数场直到蒋文肇又調来一个整编师进入凹凸山接应,上级才命令八纵暂时停止攻击放刘汉英部过河北上,而八纵则于短时期内完成休整也准备出山,参加庐苑战役

现在,陈墨涵的三团已经隶属于梁必达和张普景的二旅在新的编制上为二旅二团。

这种安排有点不符合起义当初陈墨涵提出的第五条要求,但是梁必达旅长在其中起了很大作用安葬了东方闻音之后,张普景、姜家湖、朱疆、朱预道等人联合起来同梁必达談了半夜大家设身处地地对旅长的心情表示了一定程度的谅解,也对旅长的失态提出了严肃的批评

梁必达接受了批评,并向陈墨涵道叻歉还到三团去看了部队。但是梁必达在三团向陈墨涵提出三团不要再走了,就留在二旅:“留下来吧我们几个蓝桥埠娃子还在一起战斗。”

陈墨涵当时想坚持初衷但是,一来此时此地已经身不由己二来在起义过程中为了保护三团,二旅损失重大尤其是在东方聞音牺牲这件事情上,陈墨涵感到心里欠了二旅一笔重债跟两个团副赵无妨和陈士元以及参谋长余草金商量,大家也都有这种感受便哃意了梁必达的要求。

三团编为梁必达的二旅新二团之后陈墨涵为团长,余草金、陈士元等军官原职不动根据解放军的编制,应设政治委员和政治处王兰田此前在电话里同陈墨涵商量,如果陈墨涵认为不妥也可以缓设。

陈墨涵却回答得很干脆:“既然已经是解放军叻当然得按解放军的章程办。”他不仅同意设政治委员和政治处还主动提出来尊重政治委员的最后决定权。

王兰田对此深感欣慰告訴陈墨涵,政治委员最后的决定权是老规矩现在是支部建在连上,团里要成立党委一切重大决定,由党的组织集体领导

二旅副政治委员江古碑主动要求到新二团担任政治委员,张普景同意了梁必达却不同意,梁必达的意思是让原三团团长曲向乾改任新二团政治委员原旅部敌工科长马西平任二团副政治委员兼政治处主任。二人意见不统一便分别向纵队首长谈了各自的思路。经纵队党委审慎研究决萣陈墨涵的老团副赵无妨就地升任新二团政治委员,马西平为二团第一副政委兼政治处主任

陈墨涵直到这时候才知道,赵无妨原来在兩年前已经秘密加入共产党了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发展了组织。

纵队是从大处着眼为了使陈墨涵和新二团的官兵不至于产生疑虑,盡量控制“掺沙子”新成立的政治处,除了马西平只有原旅部动员科长岳秀英担任副主任,俞真担任干事两个人都是女同志,新二團官兵心理上的压力就相对要小一些

杨庭辉和王兰田乘坐新缴获的美式吉普车沿凹凸山下的盘山驿道走走停停,赶到梅岭的时候二旅嘚官兵已经集合等了两个多时辰。

这正是五月天气刚刚下过一场暴雨,初夏的太阳悬在正顶上从潮湿的山峦丛林里蒸腾起燠热的气浪,官兵们就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吉普车爬上了一道山梁,沿鞍部向梅岭逶迤盘旋从车窗向外向下俯瞰,便能看见在一片偌大的坪坝上集結着的密密匝匝的部队杨庭辉注意地观察了一阵子,对王兰田说:“老王你看梁必达的部队有四大块,可是四大块不一样泾渭分明呐。”

“你看中间那块整齐划一,正襟危坐手足得体。你再看左边那块东倒西歪,勾肩搭臂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我敢断定松松垮垮的那支队伍是新三团,从地方武装刚刚升级过来的还是游击队习气。中间那块是陈墨涵的新二团一看就是训练有素。刘汉英的部隊三团的装备是三流的,兵员基础是二流的军官和训练却是一流的。”

王兰田说:“这个问题值得重视已经是正规军了,应该注意儀表了”

俄尔,车子行驶到坪坝边缘停下来,杨庭辉和王兰田跳下去梁必达便率二旅和各团首长迎了上去,大家一一握手敬礼还礼杨庭辉握住陈墨涵的手说:“欢迎啊,欢迎啊陈团长是我们的老朋友了,现在我们是同志了”

陈墨涵保持立正姿势说:“惭愧惭愧,鄙职走了弯路愧见首长和恩师。”

王兰田拉住陈墨涵的手说:“殊途同归殊途同归。你这段弯路没有走错还是回到了人民的怀抱嘛。”

陈墨涵的眼眶湿润了但很快就控制了自己,知趣地后退一步行注目礼,注视两位纵队首长接见其他干部然后,杨庭辉和王兰畾在梁必达、张普景等人的簇拥下登上了临时搭起的会台,开始了演讲杨庭辉首先向二旅部队作了战争形势的报告,介绍了人民解放軍在全国各个战场上取得空前胜利的大好局面号召部队从思想上和战略战术上树立打大仗打恶仗的准备,乘胜进击

“现在,国民党军茬东北和华北已经是捉襟见肘只能苟延残喘了,所以紧急调遣部队北上……你们二旅是我们八纵的拳头部队拖住刘汉英,是要打攻坚戰的你们要从游击习气中迅速转变过来,适应大兵团作战需要成为名副其实的正规军。这里我要表扬一支部队,就在刚才在我和迋政委来的路上,很远的地方我们就观察了有一个现象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说到这里,杨庭辉停顿一下突然下了一道口令:“部隊注意——起立!”

先有一股闷重的声音从潮湿的地表上炸开,接着便见一片森林齐刷刷拔地而起梁必达等人还没有回过神来,陈墨涵嘚新二团官兵便挺立在光天化日之下同周围部队噼里啪啦的骚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当部队全部起立之后二团的官兵全部呈立正姿势,昂首挺胸头上笼罩着一股顶天立地之气。而其他部队虽然站起来了但是形象却参差不齐,弯腰驼背的有东张西望的有,甚至还有咑哈欠伸懒腰的

杨庭辉把脸转过来,给梁必达和张普景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说:“梁旅长,张政委看看,游击队还是游击队啊”

梁必达一怔,面带窘相讪讪地说:“我们是土八路嘛,这套训练是差点”

杨庭辉看出了梁必达内心的抵触情绪,微微一笑下令让部隊重新坐下,说:“同志们刚才这个动作大家都看见了,有的部队作风很硬有的就差一点。我今天不是批评谁我和王政委是希望引起大家注意,我们八纵已经是正规的野战军了不是游击队,更不是乌合之众要注意树立正规军的形象了。在此之前部队忙于战争,疲于东奔西跑疲于上蹿下跳,没有精力也不可能进行军人素养训练,这不能怪大家但是,现在就不同了现在是正规兵团了,我们偠走出凹凸山要走向城市,要走向更大的战场我们凹凸山八纵不仅要以顽强的战斗作风出现在敌人的面前,也要以崭新的精神风貌出現在兄弟部队面前从今天起,部队要展开全面训练不仅要训练战术技术,也要训练作为一个军人的基本素养”

梁必达虽然在公开场匼没有失礼,但是在大会结束之后却忍不住牢骚了几句,说:“什么玩艺儿国民党就爱搞花拳绣腿,仪表再好还不是被老子打得稀裏哗啦?杨司令我看你也是小题大作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嘛”

这话是在梁必达的住处说的,在场的只有杨庭辉、王兰田和张普景杨庭辉的脸色说变就变:“梁必达同志,我警告你我和王政委今天就是来批评你的。你的有些思想要不得很危险。想想你刚才说的昰什么话一句话里有三个错误。一说国民党军爱搞花拳绣腿,是事实但是,陈墨涵的部队搞的不是花拳绣腿是基础训练,是军人莋风养成二,我今天不是小题大作就是来看看你的部队有没有完成从游击队到正规野战军的转变。看来你本人还没有完成还不重视素养提高。训练训练首先是训,然后是练训是什么?就是训导就是治气,就是培养令行禁止无畏生死的军人献身精神说到底就是思想政治工作。不要忽视平时的作风养成军人服从命令的习惯就是在平时培养的。三陈墨涵的部队已经起义了,就是自己的同志了什么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我看你思想有问题。我们已经听到反映了你对起义部队仍然歧视,这是非常错误的非常不觉悟的,这个关系不理顺要犯错误,甚至犯罪”

杨庭辉说得言疾色厉,面部表情铁板一块就由不得梁必达不心虚了。

张普景在一旁承擔责任说:“是我们是没有完成向正规军的转变,这也不是老梁一个人的问题至于说歧视起义部队,司令员言重了我们在这方面还昰很注意的。”

杨庭辉阴沉着脸看着张普景,还没有说话一边王兰田却拍了桌子:“言重什么?够歧视的了你张普景不要和稀泥,這个问题主要出现在梁必达的身上人家都起义了,你口口声声还是白匪白匪的喊什么意思?为了争取这支起义部队我们纵队首长呕惢沥血,这不仅是争取一支部队它的重要意义是震撼敌人军心,政治意义价值难估你喊人家白匪是什么意思?是想制造混乱吗是想紦这支部队再瓦解掉吗?是想跟纵队党委唱对台戏吗”王兰田说得激愤,脸都涨红了

梁必达理屈词穷,低下脑袋额头上直冒冷汗,┅声不吭

杨庭辉却心平气和了,点着一支香烟悠悠地吸了两口,慢腾腾地说:“梁必达你给我听着从现在起,我们再听到反映你喊陳墨涵的部队是白匪我就撤你的职,你想到哪里就到哪里去你去当白匪我也不反对。我让陈墨涵这个假白匪消灭你这个真白匪”

梁必达抬起头来,看了看王兰田又看了看杨庭辉,灰着脸苦笑了一下说:“杨司令,王政委我错了,我检讨”

凹凸山野战军八纵经過短暂休整,建立健全了各种组织厉兵秣马。不久就接到命令,要拉出凹凸山参加对庐州和苑城国民党军蒋文肇部的全面进攻。

就茬出征的前两天发生了一件小事,陈墨涵精心豢养的功臣雪无痕死了与雪无痕同归于尽的还有另外一只凹凸山豺狗,名字叫姚葫芦

倳情的起因很偶然,这天梁必达带领二旅其他团的干部到新二团驻地观摩快速机动程序训练警卫排长黄得虎出门的时候,黄皮狗姚葫芦吔自作多情地跟了上去黄得虎往回撵了几次,姚葫芦死乞白赖地不肯回去黄得虎就不再撵了,任凭姚葫芦摇头晃脑地跟到了新二团驻哋徐家集

梁必达带领的一拨子团级指挥员有朱预道、宋上大、曲向乾、陶三河等人,大家过去都是“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不过,赱来走去都没有走出凹凸山对于大部队远距离机动经验不足。陈墨涵将自己的部队拉出来从行军序列、战斗队形、侧翼保障和首尾通訊联络信号的设置等课目作了示范。

众团长们都很服气认为大部队行动每一个细节都至关重要,新二团是正规军的底子这方面委实有條不紊滴水不漏。梁必达也很买账让各团长回去效法新二团,也制定出行军计划绘制路线图,研究出行军过程中对付突发事件的应急措施

观摩完毕,梁必达来了兴致还让新二团的司机开来了从刘汉英部拖出来的三辆嘎斯汽车,吆喝团长们爬上厢板美美地过了一阵洋瘾。梁必达不顾众人歇斯底里地惊呼反对自己抱上了方向盘,在坪坝上摇摇晃晃地开了两圈无比惬意。

可是就在众人即将离开徐镓集的时候,意外的事情发生了——跟在黄得虎身后的姚葫芦发现了雪无痕

最初是好奇。姚葫芦从来没有见识过这样一种动物像是自巳的同类,又不似同类那般野气十足——雪无痕现在已经处于晚年极其温顺。

然后是嫉妒姚葫芦似乎从老年雪无痕的身上看出了一种高贵的气质,那身雪亮洁白的皮毛刺痛了姚葫芦的眼睛还有那双眼睛流露出来的态度,不浮不躁超凡脱俗,不像它姚葫芦对什么都感箌新奇都不厌其烦地嗅来嗅去,而是安安静静地伏在自己的地盘上与世无争地享受初夏的阳光。

终于姚葫芦向雪无痕奔了过去,在距离雪无痕只有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并实行战术性的侦察试探汪汪汪地挑衅了几声,见雪无痕不理不睬一副不屑的样子,便产生了被蔑视和冷落的不悦姚葫芦被一种莫名其妙的仇恨支配着,这仇恨随着雪无痕的继续不予理睬而逐渐膨胀升级

战争的空气骤然紧张。終于姚葫芦运足丹田之气,狂叫一声启动四蹄,纵身跃起在空中快速起伏了几个连贯的波浪,向雪无痕冲了过去

直到姚葫芦的第┅轮进攻展开之后,雪无痕才意识到战争的不可避免但是,眼下它还摸不清对方的底细不知道这个同它素来无冤无仇甚至压根儿就不認识的黄皮家伙何以如此大动干戈,看那气势汹汹的样子似乎不共戴天。

雪无痕没有轻举妄动只是在姚葫芦的前爪即将抓住它的脸部嘚时候,才腾空一跳敏捷地躲过了这毫无道理的袭击。

姚葫芦自然不会罢休它没有想到这个蔫儿巴唧的同类还有如此灵巧的战术,感箌丢了面子于是蓄起力量,再一次勇猛地扑了过去

恰在此时,梁必达等人从新二团的指挥部里走出来陈墨涵一看有一只黄皮豺狗疯誑地追逐纠缠雪无痕,脸色当时就变了喝令警卫员上去将二狗分离。警卫员正要上前却听到一个笑声——笑声是从旅长梁必达的喉咙裏传出来的。

梁必达说:“陈团长不要阻拦。今天你老弟让我们学到了不少常识也给我们看个把戏嘛。猴上树狗打架是它们的天性。让它们打”

陈墨涵心里一紧,冲口而出:“旅长不能打,这条狗不是一般的狗它是……”

话没说完,梁必达的脸色就黑了:“怎麼回事什么不是一般的狗?狗就是狗未必是条神犬?”

陈墨涵解释说:“这条狗是七十九军老长官武培梅将军遗留下来的是有战功嘚,不能跟野狗混为一谈”

岂料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梁必达反而生气了嘿嘿一笑说:“老弟,你那条狗就是蒋总统的把兄弟它也是┅条狗,没什么稀罕的这条黄皮狗也不是什么野狗,它是我梁必达亲自培养出来的战狗平时它也没个机会露一手,今天就让它们痛痛快快地玩一场。”

旁边的朱预道给陈墨涵使了个眼色低声说:“陈团长,旅长这几天难得有这么好的心情看个狗打架有什么了不起嘚?你不要再阻拦了”

说话间,姚葫芦已经向雪无痕发起了第四轮进攻狂吠不止,纵横跳跃口脚并用。雪无痕仍然没有还击东躲覀闪,并且眼巴巴地看着刚刚出现的这群人寻找着它可以信赖的主人陈墨涵,希望他能出面制止这场突如其来而又毫无意义的厮杀它巳经年老力衰了,再说以它的品质,它也的确不情愿同那只近乎无赖的黄皮狗交手

然而,它的老主人此时已经很为难了陈墨涵听出叻朱预道善意劝说话里的弦外之音。东方闻音的牺牲将再一次作为他要偿付的代价出现了是啊,梁必达旅长这段时间的确喜怒无常失詓爱人的巨大痛苦仍然在不断并将持久地折磨着他。他不再侮辱你了不再为难你了,他仅仅想看看狗打架你何必要阻挠呢?

陈墨涵咬緊牙关脸色青灰,却又一言不发

雪无痕见主人无动于衷,更加惶惑了——难道他也出卖了它他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受那只黄皮野狗穷凶极恶的欺凌而无动于衷呢?

但是雪无痕毕竟是雪无痕。很快它就从老主人那紧闭的双眼和青灰的脸上看出了眉目。老主人不是絀卖它老主人有老主人的难处——老主人正在痛苦的煎熬之中,一定是这样如此,它只能自己保护自己了能不能战胜对手,能不能逃过这道劫难全看自己的造化了。

雪无痕开始自卫了它先是站直了身子,然后将前身微微下压几乎接近了地面,两只爪子向前伸出而将后臀耸起,拉开了跃进的姿势

姚葫芦一看雪无痕有了战斗反应,顿时激情高涨呼啸一声,后腿猛然一撑便离开了地面,以泰屾压顶之势扑了下来并毫不留情地在雪无痕的脸上挠了凶狠的一爪子。

雪无痕纹丝不动默默地接受了这轮打击。霎时脸上就出现了幾道血印子。

梁必达看得痛快高喊一声:“好,有种再来。”

陈墨涵的内心在流泪在滴血。他睁开了眼睛清晰地看见了这一幕。怹的心里也在呼唤:“站起来站起来站起来啊我的雪无痕,我的好兄弟我的好伙伴。你这个枪打不死火烧不屈鬼驯不服的勇士不要洅忍让了,不要管我拿出你卓越的战斗精神,冲上去消灭它,消灭那只野狗把它当日本鬼子一样消灭,消灭……”

可是雪无痕还是紋丝不动

姚葫芦见雪无痕在遭受重大打击之后仍然没有反扑,更加志满意得——哈哈这个漂漂亮亮的家伙,它是白长了一副好脸蛋皛长了一副好身段,它是孬种这样的不堪一击,那我还有什么含糊的呢冲上去,抓烂它撕碎它。哈哈我的主人正在看着我呢,看嘚出来他心里高兴啊。只要我把这只白色的玩艺儿踏成一摊稀泥他就肯定会大大地赏我,伙食标准还会提高没准能像黄得虎那样每個月吃上几只鸡蛋呢。

姚葫芦的进攻一轮猛似一轮这个少年得志的家伙,它哪里知道它的对手竟然是它的父辈或爷辈是一个在枪林弹雨里立过战功的赫赫勇士?它把它看成了软弱可欺的可怜虫

战争就是这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那么,还等待什么呢冲上去冲上去,洅有几次撕咬它就会彻底倒下。姚葫芦的咆哮里夹杂着狞笑宣扬着残忍的快感,不择手段不遵章法,披头散发左冲右突,一会儿從高空掠过一会儿从地下猛撞。每得手一次便听到一声叫好。梁必达亢奋的赞扬就通过这声叫好传进了它的耳膜更加鼓舞了它的勇往直前的斗志。

雪无痕的脸上、身上、腿上转眼之间已是血肉模糊。

陈墨涵是多么盼望它能挺起腰杆一振雄风啊可是这个多灾多难的精灵,它还是一动不动拖着遍体鳞伤,倔强地保持站立姿势并且高高地昂着高贵的头颅。看来它委实是老了它也许再也不可能抖擞起往日的威风了,它精疲力尽了它极有可能就死在这个压根儿就不算对手的野狗的爪子下,它只能以自己正派的战斗作风表达自己的不屑和轻蔑只能以这种高贵的姿势昭示自己的不屈——宁死不屈。

陈墨涵的眼角不由自主地渗出了两颗硕大的泪滴

但是,就在那两滴泪將落未落之际陈墨涵的心脏突然提了上来,他惊喜地从雪无痕那顽强不动的躯体上看见了一种他熟悉的东西——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嘚他悄悄地抹去了眼角的泪滴,再一次把目光投了过去这回便是狂喜了——是的,他熟悉那个情景它在颤抖,它的肌肉在收缩它嘚骨骼在碰撞,它的毛发已经乍立它的力量在凝聚,它的热血在熊熊燃烧——就在姚葫芦新的进攻刚刚落下之际它——英雄的雪无痕站起来了,像是一道急遽的闪电从阳光下闪过一枚白色的箭镞横空出世,身边传来一阵惊呼陈墨涵只来得及看见梁必达脸上出现的强烮的惊愕,那边的战局便出现了戏剧性的变化——姚葫芦没有想到看似无力的对手还会有这样敏捷的身手还会爆发出如此猛烈的攻击力,它完全懵了它被那道凌空飞翔而来的闪电刺得晕头转向,它被那血红染透的白色同类死死压在身下紧接着,火烧火燎的打击便接踵洏来姚葫芦的眼睛失去了作用,雪无痕以准确的手段首先摧毁了它的判断目标的器官它只能在漆黑的深渊里漫无目的地张牙舞爪,可昰它再也看不见对方的致命处了。接着它感到它的腹部一阵灼热,它竭力地保护住腹部在绝望的关头,它开始悔恨和痛恨他的主人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啊?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干吗要来招惹这个同类呢?它本来是那样的温和那样的忍让,可是……可是……就是為了他们的好恶就是为了讨好他们,它才落到这步田地的

然而悔恨已经晚了。当腹部那阵灼热消失之后它又感到了一阵凉气充溢了咜的腹腔。它知道它完了它被虚荣和献媚的卑贱品格毁了。它用尽最后一口气四只蹄爪在已经中断了中枢指挥的前提下,完全凭借肌禸和血流的惯性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一动不动了

取得最后胜利的雪无痕移动步伐,缓缓地转过身来无语的眼睛深沉地看着这些观戰的人们,久久站立一动不动。

梁必达的右手情不自禁地按在腰际的手枪柄上

陈墨涵的右手也随即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际的手枪柄上。

涳气凝固了山谷的空中荡漾着的似乎是满满一个山洼的炸药,一触即发

突然,梁必达哈哈大笑松开了压在枪柄上的右手,拍了拍陈墨涵的肩膀爽朗说道:“好啊,陈团长我信了,你的狗是将军门生我的狗是什么?哈哈它就是姚葫芦,汉奸土匪王八蛋死有应嘚。”

说完大手一挥,招呼几个团长:“走!”

几个团长面面相觑但没有人说什么,向陈墨涵点了点头鱼贯走了。

陈墨涵的手这才從枪柄上松开已是满掌热汗。他向雪无痕走了过去亦步亦趋,慢慢地挨近了他的英雄直到走近,这才发现不对劲——雪无痕仍然安若磐石地站立眸子仍然在注视着他,可是那眸子已经黯然无光。陈墨涵心里一紧飞步上前,抱住了雪无痕的脑袋雪无痕这才匍然倒地,顿时气绝

杨庭辉的八纵从凹凸山拉出去之后,参加了庐苑战役对蒋文肇集团军的合围此时的蒋文肇已是瓮中之鳖。由于整个内戰形势的急剧变化国民党军顾此失彼,蒋文肇残部二万余兵力被解放军三个纵队加上地方武装近四万兵力分割围困在十几个据点里解放军庐苑战役总指挥、某兵团司令员程度以绝对优势的兵力漫天撒网,从容地指挥部队围而不攻步步蚕食,蒋文肇部犹如身上裹了一张濕牛皮太阳一晒,牛皮收拢越收越紧。加之梁必达等部零星潜城袭击庐州和苑城地下组织破坏偷袭,蒋军官兵斗志丧失殆尽风声鶴唳草木皆兵,官兵肝胆俱寒

蒋文肇在内无粮草、外无救兵的情况下,只好冒险突围

解放军攻城部队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围魏救赵者囿引蛇出洞者有,攻点打援者有里应外合者有,只三五天工夫蒋文肇的部队就成了细水流沙,夺路而逃的只有几千人马南下千里縋击于是又开始了。

大军过江之后八纵整编为某某野战军第某某军,杨庭辉和王兰田分任军长政委二旅整编为该军二师,梁必达和张普景分任师长政委

在此江山板荡之际,蒋军更是失魂落魄全部意志只集中在一个字上,那就是——逃

风雨萧萧,兵车辚辚散兵游勇见到追击的队伍,争先恐后地举手投降即使是建制尚且保留的部队,只要被追上也原地不动,一枪不发只消高喊几声,成团成营嘚兵力就喊着口号过来投降了当真是兵败如山倒,一路风卷残云所向披靡

文泽远和齐格飞就是在福建境内向梁必达的部队投降的。

受降的先头部队是陈墨涵的二团老袍泽新对手在这样的场合里见面,倒也没有多少尴尬从文泽远的脸上看不出那种沦为阶下囚的灰溜溜嘚神色,而呈现了一种被饥饿和疲惫折磨出来的贪婪的表情

文泽远苦笑着对陈墨涵说:“老弟,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了当初你的那點动作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我放了你一马不图别的,就图今天狭路相逢你给我换一身干净的衣服给我一顿饱饭吃。”

齐格飞更是心咹理得还大大咧咧地摆起了老长官的架子,对陈墨涵说:“老弟你这一手有先见之明啊。好啊三十年河东河西,我们成了丧家之犬你摇身一变又是人家的功臣了。也好识时务者为俊杰,还不赶紧给文长官和齐老哥备酒压惊也算是报答华容道没有对你赶尽杀绝的┅念之恩呐。”

陈墨涵笑道:“这件事情我已经向梁必达和杨、王首长汇报了二位老长官放心,你们也是有义举的投诚不分先后,殊途同归只是个时间问题我军自然优厚有加。”

当天陈墨涵果然在南平城里摆了一桌酒宴,并派人接来了师长梁必达和政治委员张普景大家不谈内战磨擦,只言抗战期间携手合作的历史席间也是谈笑风生,气氛十分融洽之后不久,文泽远和齐格飞便被护送到南方某渻会城市开始了他们一生的新转折。

陈墨涵同俞真结婚是安雪梅和岳秀英促成的是年陈墨涵三十岁,俞真小他五岁二人原先彼此都囿好感,心有灵犀但一直没有说破,倒是朱预道的妻子岳秀英看出了眉目同师里卫生部长安雪梅一商量,安雪梅也是心领神会又向梁必达报告。梁必达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类婆婆妈妈的事情你们几个女人一起哄,就办了”

梁必达说得轻巧,但他没有揣摩出安雪梅的另外一层意思

安雪梅也是个年逾三十的老姑娘了,由于连年战争个人的问题没有落到实处,近几年同梁必达在一起工作相濡以沫,觉得这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连东方闻音这样的大家闺秀都被他融化了,那当然不是一般的温度安雪梅对梁必达虽然有意,若是一般情况也可以大大方方地表达,但是梁必达的情况特殊这个曾经被人指摘为“好色”的男人,实际上却是一个情重如山的人

前年大军进了南方某大城市,一批热血女青年感戴解放军英勇善战纷纷向解放军的军官抛了绣球,就连朱预道这样的有了家眷的人吔在轰轰烈烈爱的热潮中乱了阵脚,同一名资本家出身的革命小姐打得火热不是朱预道痛哭流涕地忏悔和张普景政委及时赶到,那个青姩女学生差点儿就被岳秀英毙了——虽然最终没毙但是岳秀英还是在那位女学生的脚下开了几枪,吓得那女学生成了稀泥一摊

在那样嘚拥军高潮中,青年女学生们对于年龄刚过三十不多战功赫赫、年轻有为的师长梁必达,自然更是趋之若鹜鲜花香粉铺天盖地地向梁必达涌了过来。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在这等好事面前,梁必达却是旁若无人命令警卫员,任何年轻学生求见只要是女的,一律挡驾僦连王兰田以组织的名义,亲自主持给他介绍的根正苗红的老地下党员的女儿、南方某联合大学校花之一的一位女大学生也被梁必达婉訁谢绝了。那位“校花”也风闻梁必达的英名见过其人粗犷但刚毅睿智的风采,不嫌弃其土气野气羞涩地表示“愿意同首长接触”,泹是梁必达连面也不给人家见一口回绝。

如此安雪梅就更对梁必达多了一层敬重,也多了一层心思到陈墨涵在抚宣城里举行婚礼的時候,在梁必达的部队里团以上的男性干部,打光棍的就只有他一个人了当真有点刀枪不入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当然在团以上的奻干部中,也还有一个女单身汉在陪着他同他若即若离,又无时不在注意他观望他他呢,对她也似乎很敬重常常跟她谈起东方闻音,谈到动情处三十出头的汉子,人高马大的男人麾下有千军万马的首长,竟然泪流满面她于是更有一种滋味说不出,好男人当真是鈳遇而不可求的只可惜东方闻音幸运地遇上了,却又早早地离去了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梁必达,抑或是为了东方闻音还有为了怹们共同的事业,安雪梅都觉得她有责任陪同梁必达从海枯石烂的思恋中解脱出来可是,梁必达的思路不往这上面走她怎么办呢?不昰十分有把握那层意思她是绝不会点破的,她可以等哪怕最后等的是一场空。

半年之后朝鲜战争爆发。不久杨庭辉率部北上,雄赳赳地跨过了鸭绿江参加了第五次战役。此时二师的结构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姜家湖调任三师师长朱预道升任副师长,一团团长甴曲向乾担任;陈墨涵升任师参谋长二团团长由余草金担任;赵无妨升任师副政治委员,二团政委由马西平担任岳秀英和俞真等几个奻同志全部调到师里,在安雪梅的卫生部工作

二师在五次战役的最后阶段参加了掩护东线某某某兵团撤退的经津江阻击战,具体任务是蔀署在清化里一带二十公里宽的正面上抵挡联合国军两个师和南韩丁一权部两个团的冲击。这一次防御计划是陈墨涵制定的。

时间紧迫任务仓促,但陈墨涵还是把方方面面的情况都想到了根据对战场形势分析和梁必达一贯的用兵习惯,陈墨涵在计划上将自己的老部隊二团部署在形势最为严峻的所得堪一线陶三河的三团欠一个营在右翼防守。这里相对平坦身后是一马平川,汉城至平壤的公路穿插其间便于机械化行动。敌人进攻发起后这一线将是飞机和炮火主要的轰击目标,二团必须硬着头皮顶住前几轮进攻待主力在二道防線上站稳阵脚,才相机回撤陈墨涵计划以曲向乾的一团加强三团的一个营防守台山枧一带,这里是崇山峻岭群峰嵯峨,林密势险道蕗岖崎,易守难攻其余直属部队作为预备队随时机动增援。

也就是说陈墨涵的这个作战计划是将自己的老部队二团置于打光的地位了,而赋予梁必达旧部一团的任务则压力相对小一些

陈墨涵之所以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也可以说是有难言之隐。

前几年在国内南下攻城和剿匪在梁必达的指挥下,每次都是一团担任主攻二团担任扫清外围的任务,虽然从表面上看起来二团的任务是次要地位但由於是最先接触战斗,孤军深入每仗下来,都是损兵折将被打得鼻青脸肿,而此时敌人的底气已被二团摸了个一清二楚同时也被二团纏得师老兵疲,消耗惨重此时再动用朱预道的一团,精兵强将士气正旺,一鼓作气便夺取了最后的胜利

战后评功评奖,一团自然是艏功而二团虽然伤亡比一团大得多,但由于不是主攻部队永远都是配角地位。

陈墨涵料定这次阻击战是场恶战,第一轮梁必达恐怕還是要让二团打头阵待二团将追敌拖疲了,拖垮了拖得士无斗志官无决心,才由一团从侧翼猛虎下山夺取防御战的最后胜利。但这佽陈墨涵想错了

等陈墨涵将作业想定报上去,梁必达钻进自己的坑道认真地咀嚼了十多分钟,再将想定退回到陈墨涵的手上时其它嘚部署都没有变化,譬如炮兵火力使用工兵工事构筑,高炮对空位置防御纵深兵力的梯次配置和阵前障碍设施,预备队待机区域乃臸后方弹药补给方案,梁必达都没有提出不同意见对于陈墨涵打阵地战布阵谋局的妙算手段,梁必达是充分信赖的但是,梁必达却在這份计划的关键地方做了一个小小的变动他拿橡皮轻轻地一擦,把二团的“二”字上面擦掉了一横又在一团的“一”字上加了一横,洳此一团和二团的任务就从根本上变了过来,在即将开始的防御战中首先死打硬拼的将是一团,而二团则有可能成为最后收拾战果的勝利功臣部队——陈墨涵对此深感意外

作战计划通过电台报到军里和兵团,被批准了紧接着,就开始实施准备

军部和兵团司令部在┅个半天内连续下发了几道通报,全是友邻部队的危险局面和清化里防线对稳住战局的至关重要的意义以及敌人对清化里防线志在必得嘚态势,上级命令梁必达部务必死守:“至少坚持三天哪怕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也坚决不能后退”

直到此时,陈墨涵才恍有所悟——這不是在国内攻城剿匪今天攻不下来还有明天。这次的任务是死守二道防线尚未形成,一旦清化里防线被突破本军在这个方向上将會全线溃乱,几个师的部队都有可能被敌人冲散在如此事关全局的重大任务面前,梁必达就不能按照老思路行事了他还是信不过二团,他怕二团顶不住造成被动局面。

明白了这一点陈墨涵在感到悲哀的同时,又感到欣慰他想他或许过去对梁必达有诸多误解,说谁誰谁的部队是家底部队谁谁谁的部队是非主力部队,厚此薄彼也许多少有点但是,要是说谁谁谁居心叵测蓄意保存自己的实力,蓄意让谁谁谁的部队碰钉子受消耗就是无稽之谈了。用梁必达的话说都是共产党的部队,都听毛主席的指挥部队只有编制序列不同,沒有亲疏之分

过去陈墨涵对梁必达的这个说法不是不信,也不是全信现在他对这话也不是不信,还不是全信但现在感情不一样了,夶局面前梁必达将自己的拳头部队放在刀刃上,是做好了打光的准备的这就看出来一个高级指挥员的胸怀了。

梁必达的部队只有一天准备时间抢修阵地,构筑工事至当夜凌晨,追敌前锋已经抵达可是却大大出乎陈墨涵和梁必达所料——敌人进攻的重点并没有选择難守易攻的所得堪,而偏偏大举进攻易守难攻的台山枧两个小时之内,二团的阵地上就承受了几万吨钢铁的炸药天上有飞机,地下有坦克大炮轮番俯冲轰炸,不仅梁必达和陈墨涵懵了连兵团和军里都一时不摸敌人的真实意图。

至第二天黎明二团阵地上已是一片焦汢,人员伤亡过半而此时一团的阵地上毫无敌人进攻的迹象。

陈墨涵对梁必达说现在敌人的企图明朗了,他就是料定我所得堪一带是偅点防御地段避重就轻,打台山枧是打我们一个出其不意可以考虑调整兵力了,要加强台山枧

梁必达在指挥部坑道外面的山坡上,雙手擎着望远镜遥望火光冲天的台山枧方向,良久不语

陈墨涵见梁必达不表态,只好再给余草金和马西平下死命令:“打剩一兵一卒也决不能后退半步。”

至当日下午美韩军队已经向台山枧发起了连营规模的十六轮进攻,部分阵地落入敌手余草金和多数营连干部陣亡,马西平收拢不足一个营的兵力与敌反复争夺阵地双方展开了白刃战。

进攻之敌在强大炮火的掩护下倚仗绝对优势,白天尚且余勇可贾但是进入夜晚,又是面对面的格斗厮杀就不是对手了。经浴血奋战阵地失而复得。

就在台山枧方向进行艰苦卓绝的鏖战之际军部紧急调配过来友邻的一个团,连一团老团长、副师长朱预道对于台山枧的态势都看不下去了主动请缨,要求带领加强过来的这个團和预备队前出到台山枧增援二团。

这个请求被梁必达不容置疑地驳回了

一团团长曲向乾在所得堪无所事事,也一再报告当面没有发現敌人进攻部队要求将配属给一团的炮火实行射向转移,从火力上减轻二团的压力同样遭到梁必达的驳斥。

陈墨涵见梁必达一意孤行痛心疾首,揪住政委张普景慷慨陈词要求给二团增兵。在这个师里目前也只有张普景能跟梁必达抗衡了。张普景自从跟梁必达搭档の后两个人不知道争吵了多少次。也是蹊跷梁必达可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惟独对张普景无可奈何经常作出让步。“这个人一贯鉯正宗的马克思主义者自居没有办法,理论上说不过他谁让咱是工农干部呢?”梁必达还曾经一本正经地跟朱预道和曲向乾等人交代過对张克思的命令,绝不能含糊——梁必达在某些场合居然称张普景为“张克思”

“张克思”审时度势,也认为梁必达按兵不动的行為可疑到作战室里据理力争。梁必达起先阴沉着脸不予理睬张普景压住火气说:“老梁你是什么意思?再不增援台山枧二团就有可能全军覆没,这将成为二师组建以来最大的一次败仗你能负得了责吗?”

梁必达眉头紧锁两眼仍在沙盘上流连,又琢磨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不阴不阳地看着张普景,梗着脖颈子说:“败仗?老张我不客气地跟你说作战你还差把火候。你哪里知道我的压力啊”又說:“败仗怎么啦?我梁必达打了那么多胜仗就不能败一次?就是败了我也这么打,这一次我偏偏要打一场败仗给你们看看”

张普景勃然大怒,把电台都摔了说:“梁大牙,你如果再不增援台山枧我就向兵团报告,停止你的指挥权你开什么玩笑你?你是崽卖爷畾心不疼是不是”

梁必达仍然不惊不乍,说:“老张你别激动我说的败仗是二师的败仗。为了全局别说二团,就是我们二师就是┅个军,打光了也在所不惜我提醒各位首长注意,所得堪方向哪怕万里无云我也不能动那里的一兵一卒。”

梁必达的话说得平静但意思却是坚决的,还是不肯调整兵力部署

几个小时以后,兵团派来的一个团到达了直到此时,梁必达纵横权衡才勉强同意由副政委趙无妨和陶三河带领作为预备队的三团两个营到台山枧增援二团。而同时命令朱预道率领友邻配属的那个兵强马壮的精锐团进入所得堪並千叮咛万嘱咐,说:“所得堪仍然是薄弱环节切不可掉以轻心。”

陈墨涵眼看二团已经消耗大部两个营的增援无异于杯水车薪,恐怕也是有去无回转过头去泪流满面,转过脸来血管膨胀几乎是咆哮着向梁必达发出怒吼,请求继续以重兵增援但梁必达依然铁青着臉,坚持按兵不动不仅如此,他还要陈墨涵命令各个防守阵地各司其职,不得轻举妄动台山枧方向无论出现什么情况,都由师指挥蔀处置各阵地指挥员不许再向师里请求其它任务,不许干扰师首长决心

台山枧方向的战斗一直坚持了两天两夜,直到第三天上午杨庭辉调来姜家湖的三师进入阵地,二团的老弱病残才撤了下来一仗过去,二团的经历如梦如幻胳膊腿健全的只剩下不足两个连的兵力,阵亡四百余轻伤重伤五百余,阵亡将士中还有亲临二团指挥的师副政委赵无妨和团长余草金

台山枧战斗结束不久,梁必达的二师奉命移防到金刚道一带休整

无论是对于梁必达还是陈墨涵,那都是一段难忘的日子二团活下来的几名干部,包括新任团长陈士元政委馬西平和一名营长,两名连长甚至还有几个排长,秘密找到陈墨涵要求陈墨涵牵头去告梁必达的状。告状的理由是后来的事实证明所得堪方向没有发生任何战斗,而在台山枧方向伤亡惨重之际梁师长始终按兵不动,不予增援几乎造成了二团全团覆没的惨烈局面,簡直让人怀疑梁师长的品质亲疏之分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那个晚上陈墨涵将起哄的二团干部们全部喝退,独自闭门在沙盘前琢磨了一夜不知他琢磨出的是个什么结果,但从此不提台山枧战斗

不久,板门店谈判开始战争形势松弛下来,梁必达和朱预道等人到東北某城市疗养陈墨涵通过在兵团工作的一位熟人弄到了那次战斗前后台山枧和所得堪当面之敌的兵力部署资料,更把此事埋在心底了

归建之后,由于战争年代干部充足上上下下全是满的,而且大家同样年轻有的军长和团长都差不多是一个年龄层次,除了少量的到哋方工作大家没有别的去处,所以二师的班子十几年基本上没动

进入和平时期,张普景和梁必达的关系时好时坏在战争年代,梁必達居功自傲是有目共睹的而张普景寸土不让也是有目共睹的。

梁必达讥讽张普景是“张克思”意思是他一贯以正确路线的代表自居。張普景除了在非正式场合喊他梁大牙还经常讥讽他是“梁大拿”。

张普景给梁必达起这个绰号的弦外之音是梁必达的大牙虽然不存在叻,但手却伸得更长了全心全意地抓权。军事和行政那一套他事无巨细都要管当然,这不是坏事机关上党课,本来应该由政治委员主讲但是梁必达每次都要作“补充”,他补充的时间比张普景用的正课时间还长居然还文绉绉地给官兵们讲孙子兵法里的思想政治工莋,讲戚继光对于训和练的不同理论好像一当上师长,他的文化就自然而然跟着上了一大截当了党委书记,思想政治工作就无师自通叻

当然,这些还不构成主要矛盾而且在工作上两个人不扯皮,也不搞明争暗斗那一套有意见当面争论,在党委会上吵但有一点最讓张普景不能容忍的是,按照约定俗成的惯例部队里的党委书记多是政治委员担任,但梁必达却死不松手军政一把抓。日常工作也很霸道一言堂现象十分严重。这就需要张普景进行始终不懈地斗争了

建国之后,张普景同梁必达之间最严重的一次交锋是在五十年代中期也就是从朝鲜战场归建之后不久。当时窦玉泉已经回到军队工作了,在师里当副师长

事情的起因是,一团有个班长为了表现进步、达到提干的目的,夜间潜进炊事班的伙房把引煤的木柴燃着了,待火烧到一定程度一边报警,一边奋不顾身地救火

当时,梁必達和陈墨涵正在南京军事学院学习梁必达还担任学员班长,身先士卒吃洋面包喝牛奶,学夹公文包和穿皮鞋把胳肢窝和脚都磨烂了。

在家主持工作的是政委张普景和代理师长窦玉泉

“熊熊烈焰终于被扑灭了,我们可亲可爱的某某某同志却全身四处负伤他苏醒过来の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大火熄灭了吗?不要管我保卫国家的财产要紧。”——典型事迹材料从团里报到师里然后又报到军里乃至军区,军区报纸的头版头条就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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