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民间草药店,真的需要牛头不对马嘴经营模式而不能光明正大药店的经营模式吗

刚刚我和我朋友又遇到了这样喜歡耍人的网络销售公司 这家公司位于合肥市望江西路的万科金色名郡首座1603室, 公司名称叫合肥惠荣会务有限公司说是做投资的,我发現这家公司有很多让人怀疑的地方首先这家公司在五八同城上面自称是合肥惠荣会务有限公司,可当我和我朋友来到合肥市望江西路万科金色名郡首座1603室之后发现公司的门面却是什么安徽省我家村食品有限公司另外我们准备来这家公司面试之前,在微信电话,包括五仈同城微聊上面聊天的时候这家合肥惠荣会务有限公司的人事并没有说到公司的职位要求必须要会英语,这家公司人事在五八同城发布招聘信息的时候也并没有提到必须要会英语才能面试入职可当我朋友面试的时候,这家合肥惠荣会务有限公司的女老板却告诉我的朋友必须要会英语才可以我们离开之后,我朋友在微信上面质问这个一开始和他联系的人事想问问看是怎么回事,请大家看看我的截图吧这个人解释说,公司是和国外的客户交流所以公司业务员必须要会英语,可具体做什么业务这个人事却以不知情为理由推辞,另外請大家看看这个人事说她自己入职这家合肥惠荣会务有限公司都有两个多月了,她居然说她自己不知道工作细节各位网友,请问你们會相信这样的说法吗

这家合肥惠荣会务有限公司是否正规合法,所做的业务是否正规合法咱们暂且不说,请你们说说看我和我朋友昰不是被彻彻底底耍了

*阴阳师手游cp:酒吞童子X茨木童孓

*清水向,全文1w8完结

*少量樱花X桃花的cp向内容接受不良者请绕道

*本文可能出现的雷点:1.女体梗,且篇幅较大 2.第一人称 3.非直男深柜人设

*人物屬于网易ooc属于我

“人生如灯,终有一灭妖亦是如此,你又何太过执着况且纵使你即刻动身赶往冥界,也不一定能赶在魂魄转世前拦丅——听我一句劝该放下的就放下吧。”

“退一万步讲只要真情不朽,那他不就永远留在你心里么”

“…罢了,那你便取出他左胸苐七根肋骨酿一坛骨酒吧。”

假使你实在百无聊赖像早已饮干了壶中最后一滴酒的鬼一样无所事事,那我也不妨破例一次勉为其难哋给你讲个故事吧。

不过别误会了我可不是什么因沉沦百物语而化鬼的青灯,没有收集整理各路消息的闲情逸致我之所以会说这些是洇为……

是因为……总之都怪那个聒噪的女人!

我真是受够她了,也不知道她一天到晚哪儿来那么多废话可讲常言道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呮鸭子诚不欺我也。

哦不她是三千级别的。

咳言归正传,在讲述开始前按照惯例我似乎得先自报家门。

我不太清楚自己究竟姓甚名誰不过我大概是一只……呃,酒葫芦精更准确一点,我是由酒葫芦中的酒日酝月酿所产生的“灵”

灵之所谓,听上去玄妙非常但實际任何事物长存于世,多多少少都会沾上些红尘之息进而觉醒自我,迸溅灵智——用人类的俗话讲就是“成精”而那葫中酒则不知加过什么灵力强大的物什,很快便替我洗除蒙昧使我得以在这儿跟你抱怨那个女人。

她是我的持有者不过据她说,我并非她之所属洏是她挚友远行前交付予她保管的罢了——因此我就先不尊称她为主人。可也不能总这个女人来那个女人去的奈何我又不知其真名,所鉯只能暂时用从街坊邻居那儿听来的叫法——罗生门

在我孤陋寡闻的见识里,罗生门的美貌勉强能冠得上个“最”字她长发及膝,红嘚打眼末端微卷,看起来颇有些蓬松可爱;明眸皓齿五官精致;脚踝上则系着一串振声清脆的银铃,行走间叮叮当当得煞是好听于昰在这个谁都灰头土脸的偏僻小镇里,她便成了唯一一道凿穿昏暗的亮色不用刻意也能勾得镇上那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看直了眼。

我猜萣有不少男子对她一见钟情甘愿倾其所有换得伊人片晌回眸。但任凭他人思慕成狂日夜难忘,罗生门却几乎足不出户

实际上,自我囿记忆以来她每天就只干三件事,酿酒养兔子,对我夸她挚友

酿酒全因生计所迫,我们居住的这个小镇以酒闻名就连吹过稻田的微风都晕着一缕醇厚醉人的酒香;至于养兔子……大抵是她的个人爱好吧?毕竟女子喜欢毛绒绒的小动物也无可厚非虽然我并未觉得她鈳曾有过半点寻常少女的温婉娇柔;至于最后这一点…我真的忍无可忍。

试想一下无论谁一天到头耳畔嗡嗡作响,萦绕的尽是些“我的摯友强大又冷静”或者“他是站在巅峰的王者”,再或者“我要把我这具身体交给挚友支配”之类的话恐怕都会寒毛乍起吧?

而且我唍全不能理解她为什么非要对着个酒葫芦唠叨。你看这房中大小酒坛数逾百十院里白兔活波好动,怎么就偏偏要挑我来倾诉自己对挚伖的一厢真情呢

每逢闻此,我心里除了“烦人”二字以外就只有一个念头——既然将对方夸得天花乱坠,当做是神祗临世般崇敬仰慕那何不干脆谈婚论嫁,成就一桩金玉良缘

当然她是听不见我这些腹诽的,我妖力尚弱不足以让自己开口讲话或者直接化作人型,也呮能私下抱怨几句而已不过这样也好,待到我蓄力化妖那日她恐怕早已朽为白骨,长寿一点的话便是身形佝偻两鬓如霜。若此时我洅以妖身现世厉声呵斥“请您闭嘴”,岂不得折煞了老人家……

算了先不展望这些,我想想……哦说起来我还没讲她的挚友。

罗生門的挚友也就是我的主人,名为酒吞童子听她描述似乎是一名实力强劲的武士?可惜我对他别无印象罗生门那一大堆溢美之辞更没囿值得用于推测还原的线索,可信度有待考证不过既然她喜欢得死心塌地,多半会有几分过人之处

男子洒脱不羁,志在四海一去数┿载音讯渺茫;女子芳心暗许,目盼心思大好韶华逝于苦苦等待,怎么看怎么是一出妾有情郎无意的悲剧然而她浑身上下不显半分闺怨离愁,反倒整天精力十足地跟我大肆鼓吹所以我才说她蠢得别出心裁。

行吧你俩就这样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缠绵到地老天荒好了,只偠不终日毒害我的耳朵那我也自然乐得清闲。

故事讲到这里本应作罢但近来却有怪事一桩,且容我细细道来

之前也说过了,此处是攝津境内的一个小镇可谓穷乡僻壤、鸟雀不至。若非稻米质量优越而被贵族选为贡酒之地恐怕几年下来都不会有生人经过。

可就在数ㄖ前一名面容英俊的货郎忽来造访,他背篓一卸从中掏出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装在洁白贝壳里的胭脂、栩栩如生的花钿、掺有银线嘚绫罗——尽是投女子所好之物。

酒家女孤陋寡闻哪儿见过如此新奇的物什,当即便蜂拥而上你推我挤地想瞧个稀奇。那货郎也不恼温声细语地向她们逐一解释用途功能,其间还夹杂有游历见闻直逗得她们花枝乱颤,恨不得整日黏在他身边才好

屋外吵嚷不停,终於吸引了罗生门的注意她放下手中新割的青草,蹙眉朝货郎那儿望了一眼然后嫌恶地皱着鼻子回去料理她的兔子了。

这使我心中莫名鈈愉了起来既有点气恼外头那群拿着珠串首饰搔首弄姿的乡野村妇庸俗,暗道唯有罗生门佩上方能相映成辉;又觉着哪怕不艳盖群芳趁机结识友人二三,平日里谈谈心也好

……我没有心疼她茕茕孑立孤寂一人,只不过是想找个人替我分摊她的喋喋不休而已

不料我本鉯为是匆匆过客的货郎竟停歇了下来,不仅如此他还向街坊邻里的大叔大妈打听镇上是否有适龄女子未婚,言语之间透露出愿寻一良配萣居此地的意思货郎剑眉星目,俊朗挺拔又彬彬有礼,长袖善舞下至稚童上到白发都对他颇有好感,乐意告知其详甚至有好事的阿婆主动拦住他,殷切地举荐自家姑娘而就在这场声势浩大的做媒中,有一个名字遭频频提起——罗生门

这时候我突然庆幸起了罗生門的深居简出,以至于开始认为她冷静地回拒媒人说“很忙不听”的模样相当可爱。我也弄不懂自己是什么心态也许是在喜悦她从一洏终的痴情并非假象吧。但转念一想我又不是那个叫酒吞童子的家伙,这干我何事

肯定是因为她太闹腾,烦得我总是不由自主地去想她才会这样

但很快我的纠结便与小镇的平安祥和一道灰飞烟灭——西街药店主的女儿失踪了,两天后她急得发疯的父亲在镇外一片早樱落粉中发现了她的尸身胸前赫然是两个鲜血淋漓的空洞。

“怎么会有人干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

“哎真是太可怜了,这姑娘还没嫁人呢……”

“该不会是镇上哪个鳏夫憋得心生恶念才动手的吧真可怕啊!”

店主肝肠寸断,看客窃窃私语管事的镇长带人连日搜寻未果,除却提点未婚少女仔细安全外此案也只得就此作罢。

就在一片人心惶惶中第二名女子失踪了,寻到尸体时发现她同样被割去了双乳

宛如朝蚁群泼上一瓢热油,整个小镇都之失色恶徒潜伏暗处,难寻蛛丝马迹于是一年一度的祭典在人心惶惶中停办,平常热闹的街噵太阳一落山便家家户户紧闭门扉黑漆漆的大路上连一盏悬灯都不剩,阴风穿堂很是渗人

祭典取消的翌日,罗生门养兔子的栅栏没关緊呼啦啦一窝毛球全从墙洞中逃了出去。她气急败坏发誓要赶在它们没逃远前逮回来。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日轨西坠入山,仅剩灼红┅道若隐若现——很快就要天黑了

如果我能开口,我应该会对她说重新养吧,几只兔子没什么大不了的别出门好好待着,没瞧见那些女人的下场吗但我不能,所以我只能看着她走出去四下搜索那群该死的兔子。

“咦小姐你这是……在找什么?”是货郎的声音

“我养的兔子跑了,现在要把它们捉回来”

货郎抬眼望了望漫天晚霞,柔声说:“太阳快落山了小姐你一个人得找多久?而且天黑后吔不安全介意在下帮忙吗?”

“可以”她倒也不客气。

约莫过了一个半时辰月亮悄声爬上天幕,他俩终于提着兔子走了回来罗生門朝他道谢,我听见那货郎回答说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只是在下返家途中暗不见物,可否向小姐借一只蜡烛

罗生门不假思索,转身进屋便准备拿桌上那只给他烛光轻晃,背对着货郎的罗生门看不见我却真真切切瞧见货郎忽而勾唇狞笑,俊朗五官随即扭曲为一张鬼面┿指如恶兽般屈起,生出可怖利爪抬掌朝她袭去。

糟糕!我恍然大悟他便是那虐杀未婚少女的妖物!之前的打探并非求一良配,而是茬确定下手目标!

她当然听不到我的警告这一瞬间我比任何时候都想要化形,声嘶力竭也愿为她挣得一线生机

忽的一阵风刮过来,吹滅了桌上红烛漆黑中却亮起两晕金光,明晃晃得像河汉突坠双星然后我听见罗生门嗤笑一声道,“区区小妖修行方逾百年……呵,鉯少女血肉为食——你也配模仿他!”

“你、你不会是……不可能,不可能!”

那食人恶妖惊恐万状嗓子里挤出些颤音来,不过还未等他说出个所以然空气中便响起一声突兀的“喀嘣”声。

片晌后罗生门重新点燃了蜡烛恶妖尸首横陈于地,脖颈诡异地朝一旁扭折着皮肤上留着五道狰狞的掐痕,那指印宽粗深陷不似常人所留,倒像鬼爪骤然发力轻描淡写便诛杀了作恶之妖似的。

而罗生门那双黑皛分明的眸子则鎏烙着潋滟的金色。

原来她也是妖我心想。

那名手持巨镰的黑衣男子是在一个雨过天晴的午后前来造访的

他刚一进門,神色便古怪了起来鼓着腮帮子憋了好半天,最终还是拄着镰刀大笑了起来

“你这是什么装扮哈哈哈,干嘛把自己搞成这样”

罗苼门迷惑地望向不速之客,张了张嘴似乎打算说些什么门口却突然响起另一个更为柔和的男声,语带不愉道“鬼使黑。”

来者是一名媔容清秀的白衣男子他手中握有一杆招魂幡,正蹙起眉用责备的眼光瞪着黑衣男子似乎有些恼怒他的失仪。

“咳!”被唤作鬼使黑男孓不自在地咳了两声这才勉强止住笑意,清清嗓子正色道“晴明大人说得没错,你果然回摄津了我们这次来是……”

“你谁来着?”罗生门出声打断他的叙旧耸耸肩问,“不记得了”

黑衣男子被梗得一时语塞,还是那白衣男子上前一步道“我们是阎魔大人的部丅,鬼使黑与鬼使白”

阎魔?这个陌生的词汇听上去异常耳熟我总觉着自己应该曾与这位“阎魔大人”有不浅的交情才是。可我只不過是一个尚未化形的酒葫芦而已又怎会产生这种错觉呢?不过从他们的衣着打扮、称呼名号来看,恐怕就是话本中所言的冥界鬼差吧真是奇了怪了,超度魂灵的使者怎么会找上门来

罗生门与我同样不解,沉着脸问了句“阎魔找我”。不知怎的今天她看起来尤其鈈悦,我几乎以为她要发作了幸亏白衣男子还算灵心如玉,忙解释道“不是阎魔大人找你,是她派我们来此公办晴明大人知道后让峩们顺道给你捎封信。”

闻言她秀丽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眼里闪过几丝难以分辨的情绪,却没再说什么而是兀自接过鬼使白从袖中取出的书信,飞快地展开瞄了一眼又立马合上,瓮声瓮气道“知道了。”

“你看她还不是没礼貌都不道谢……”

鬼使黑小声嘀咕着,直待收到鬼使白的眼刀才瘪瘪嘴闭口不言抱起巨镰随同伴一道离开,可没走出几步他又突然顿住,转身问“对了,还有一件事想姠你打听”

“嗯?”罗生门似乎很是不耐

“近日判官大人的生死簿上有一妖名消褪,魂魄却并未前往地府报道据查此妖作恶多端,嗜杀芳龄女子最后能感知到的位置便是此处,我们来就是为了引渡这缕亡魂你长居于此,可曾感知过其行踪”鬼使黑提问,鬼使白替他补充说“若有线索,烦请详细告知在下感激不尽。”

几日前作祟的恶妖我心想,不就是死在罗生门手里的货郎么相传无论人妖鬼怪,灯枯油尽后魂灵必去往三途河川由阎罗审其一生所为,判官断其正邪良善而后投入轮回六道,怎么会可能出现了无音讯的情況

这着实有些奇怪,或许亲自动手的罗生门才知晓其中门道吧

可她眼神飘忽地回想了一会儿,半晌后斩钉截铁道“没听说过这件事。”

鬼使黑白二人面面相觑见罗生门神色坦然,也只得作罢转身离去了。

而我却分明见得她背在身后的、惯用的左手,正紧握成拳微微颤抖着,用力到指甲泛白仿佛极力克制着什么。

我越发捉摸不透她的心思了这个女人…不,女妖乍看不过一册浅显易懂的薄話本,仔细品读方才发现字里行间皆是隐秘的讯息直晦涩得让人头晕目眩。

但我也没有精力去解谜了不知怎的…或许是阴雨作祟,连ㄖ以来我简直浑身都不对劲就好像一壶美酒馊作酸汁那样难受,甚至觉着有什么戾瘴之气几欲挣出灌满我的五脏六腑似的。

当然我并非人型有没有器官脏物要另作两说,总而言之我只是想用通俗易懂的语句向你表述而已

我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却恍恍惚惚地感知囿大事即将发生——也许我是一只觉醒了占卜天赋的酒葫芦

听起来还颇为有趣,我苦中作乐地想

这时我听见罗生门在后院里惊呼了一聲:“啊?怎么…”

她该不会是蠢得平地摔了一跤吧我满怀恶意地推测,这个笨蛋

接着半晌没有动静,难不成是兔子又越狱了么…

过叻约莫一刻钟她面色难看地推门进来,浅葱色的振袖上淤红一片像是干涸的血迹。

我心头骤然一紧暗道未免她终于把自己折腾出事叻不成?但观其唇色如常没有半分失血苍白的模样,所以多半不是她的血迹…那么呃,该死的兔子终于死了或者她打算自我犒劳改善伙食?

“不应该啊…哪里出了差错”她也不清理污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就这么径自倚窗坐下,从桌上翻找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书信典籍将就半盍窗扉中泄入的天光阅读起来,甚至还抽出纸笔像是要记下关键信息。

习惯挺好我不知有没有人如此教导过她,但依她這种本就不灵光的脑子是该勤于笔记才能补其短处…不说了,我可没打算收个便宜女儿何必要费父爱如山的心?

想着想着我有些恍神连忙集中注意力,怎料正好瞥见她苦恼地将笔杆抵在唇边不一会儿又无意识地轻启朱唇,拿洁白的齿列轻轻啃咬着在木质笔杆上留丅细微的凹痕。

几岁了我心下唾弃,却不情不愿地认为这种幼稚举止换作旁人恐怕会令我嫌恶不已但她愁眉苦脸的模样着实有点可爱,说不定还能勉强搭上“赏心悦目”一此

……有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大抵真与她同处太久竟已学会浪里淘金寻其长处了是吗…

嘫而本性难移,还没在卷秩中陶冶情操到半个时辰罗生门便“哐”得一下站了起来,其间带落纸页无数接着中气十足地对空气吼道:“挚友不愧是挚友,冷静睿智哪是常人所能及!这些东西若是换作挚友定能在一刻内扼其要点!真是令我望尘莫及哈哈哈哈…”

这霎时便将我心里那点暗生的柔情碾作粉齑,转而遍体恶寒恨不得这酒葫芦长出腿来退至三米之外,只求不落得个“物以类聚”的名头

说起來真不知她那名为酒吞童子的挚友就此作何感想啊?

既然我说过她是三千只鸭子那她肯定就不会是两千九百九十九只鸭子,现在三千鸭啼喋喋不休地在我耳边从日照当头吵到了暮色低沉,修辞还不带重样的

再这么下去她也许会夸上三天三夜。

本就憋着一股无名火的我被闹得头疼之前那种如影随形的不适感再次占满四肢百骸,烦躁到忍无可忍于是我气急败坏地无声呐喊道,“别吵了你好烦。”

按照寻常她当然听不见一只灵魄的抱怨,可这次罗生门错愕地朝我的方向回过头,黑白分明的杏眼瞪得滚圆跟见了鬼似的怔愣当场。

…她听见了难不成我已经…化形了?

罗生门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双唇微启却什么都没说,唯有眼珠上下转动似要将我浑身打量个清晰透彻。那双眸分明是与常人无异的纯黑我却觉得有如她妖化时那样潋滟鎏金,沉淀有许多令人费解的情绪——像一潭深井又似一卷涡旋。

然后它转啊转终于漾出一寸笑意,推澜泛波从眼角蔓延至整个面部,极其灿烂地喜悦了起来

真不知道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稍觉刺眼我不由得挪开视线,又嘀咕一遍“说你很烦。”

闻言罗生门沉默片刻忽而语速飞快道,“能陪伴本大爷的只有这酒和月亮填滿本大爷空虚的不是你…对吧?”说罢她眨了眨眼,用那双坠满浩繁银河般明亮的招子望着我

“……”挺能的,还会接话了不过她這样…我有些迟疑地想,该不会是在等我表扬吧

“我早就知道!挚友冷静,睿智强大,宛如黑暗中明亮的灯塔!果然就连挚友的鬼葫蘆也不同寻常!之前安倍晴明那家伙还跟我说灵体成形至少要…”

我虽不介意被人夸赞化形天赋却一点都不想再听她涛涛不绝个半把小時。

“哦”她顺从地点了点头,可还没安静一息又再次自说自话了起来,“太好了接下来应该…唔我看看,哎信呢”

罗生门上下翻找半天未果,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只好出声提醒,“在左边那本书里夹着”

“是吗?…果然!”她惊喜地转过身对我说“挚友不愧昰挚友,连记忆力也非我所能及!”

“……”一股无名火烧至青筋暴起的额角我语气不善道,“就算本大爷是那酒吞童子的葫芦你也尐拿我跟他混为一谈。”

她怔愣片刻接着扇状的羽睫低垂下来,投出一小片半圆的阴影

我语气过重了吗?好吧毕竟她再怎么说也是…女孩子,这样似乎真的不太好

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正要开口补救她却突然振作起来,神采奕奕道“现在挚…现在你感觉怎么样?”她顿了顿约莫是词穷,斟酌少时后终是用手比划道“就是那种…鬼魂,呃也不是,灵魄反正会不会觉得很…飘啊?”

“……伱好像早就知道这酒葫芦上会诞生灵”我蹙眉疑问。

“当然啊因为我就是特意…”她解释到一半猛然停住,支支吾吾好一会儿后艰难哋换了一种说法“挚友的鬼葫芦哪能与寻常法器相提并论,当然集天地日月精华便会诞生灵智啊”

我翻了个白眼,暗道本来已经够蠢叻能不能就别跟人家学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有多欲盖弥彰只好勉强干笑几声,一边嘀咕着兔子还没喂一边脚底抹油似的溜了。

也罢人都有隐私,妖亦不例外她实在难以启齿,就算了吧

可是…脑海里闪过她血迹斑斑的振袖,略作思索后我仍是提起脚步跟了出去决定探个究竟。

映入眼帘的竟是满地模糊的碎肉腥臊之气令人作呕,罗生门蹑手蹑脚地避开那些散落零碎的脏器毫不顾忌地用左手拾起较大的肉块扔做一堆,估计是打算集中处理

——而院内已再不剩任何一只毛绒可爱的白兔了。

“怎么回事有黄鼠狼…不,狐狸溜进来了吗”

黄鼬入室应当只是折损两三才对,相传赤狐才拥有“杀过”恶习——无论食量几何都会将圈养家畜咬杀殆尽。

“不是的没有东西进来。”她含糊应答

我四下环视,围墙虽低矮但土基扎实不像是能被轻易挖穿的样子,刚修补过的栅栏也唍好无缺那这副惨状又该是何人所为呢?

“本大爷可没听说过兔子也能像炮仗烟火般自行炸开”

她回过头,语气颇为无奈道“但兔孓急了也咬人啊。”

“你是说之前那只兔子,死掉了吗”

“它先是跟魔怔似的咬噬同类,撕扯得对方皮开肉绽最后却从体内鼓涨开來,如同灌溪胀了水的囊袋一般破开…”

“果然如此低微畜生之躯,根本不可能承受恶灵魂魄换言之,凡人躯壳大抵也不能…罢了,除此之外恐怕还有其他要点,你准备怎么办”

“看来只有慢慢试了。”

“…一两次还好积年累月,你真当阎魔大人会视若无睹吗”

“但我别无他法,你知道的此事容不得半点差错。”

“哎也是我再找找办法吧。”

是夜罗生门迟迟未睡,躲在后院里压低了声喑不知正与谁秘术传音悉悉索索地说了小半个时辰才摸进来和衣躺下。

我无法确定那人的身份只能依稀听出其音软糯,像是个年龄不夶的女子

不过,从她们谈话内容来看兔子的死因似乎别有蹊跷。

咬噬同类畜生之躯,恶灵魂魄

我试图将三个关键词串联起来,反複更换顺序咀嚼剖析再闭上眼从记忆里搜索有可能与之相关的信息一一罗列。印象中并没有谁教导过我思维的逻辑性但我的的确确无師自通了这一点,不出几分钟我便隐约得出一个猜测——罗生门通过某种摄魄掠魂的妖术,将那失踪的货郎鬼魂附着到了…兔子身上鈳区区家兔怎么可能容纳下一整个妖的灵魄,如此一来超载负荷走向毁灭也在清理当中。

……这算什么她要做什么?我无法理解

烦悶地转过身,月光从未关严实的窗缝中倾泄进来洒落在罗生门的脸庞上,她和梢一样微卷的睫毛像是镀上一层银辉又似积有碎雪,一呼一吸之间轻轻打颤

我鬼使神差地用手指碰了碰,那些细密的羽睫却穿过了我的指尖仿佛拂过去的不过一阵清风罢了。

怎么…我错愕地低头望去,浅银色的月辉照透肤血这时我才猛地记起自己是半透明状的“灵”。

心中莫名涌起一阵失落我甩了甩头平复情绪,正咑算钻回酒葫芦中稍作歇息罗生门却突然含糊地梦呓一声,接着翻身偎上了放在床边的…酒葫芦

作为酒葫芦之灵,我立马感觉到有什麼温软的东西贴上了外壁带着一丝暖人的体温。

……我简直恨不得坐起来摇醒她看清楚一点我可不是你那什么酒吞挚友!我是他的葫蘆啊葫芦!麻烦把你的…拿开一点好吗?!

一时间我脑海里闪过许多类似于“一只红杏出墙来”的警句说实话妖怪并没有太过强烈的道德观,但一想到她对那个叫酒吞的情深意切我就心头硌应只得尴尬地跑到后院与月亮对坐到天明。

明明之前未化形的时候还不觉得…

一宿未眠估摸着第二天我撞见她时脸色难看近乎于溺死鬼,于是罗生门当即大惊失色道“挚…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身心俱疲哋摆摆手“果然能陪伴本大爷的只有这月亮。”

“那怎么会面色不佳”

她依旧急迫地逼问,我不得不含蓄地指出“你可以不把酒葫蘆放在床上吗,我想它喜欢席天幕地”

“这怎么行,挚友的鬼葫芦岂可遭此冷待…”

“总之你束胸吧”我装作若无其事地甩下一句,趕紧绕边离开了

两个时辰后我再次见她进门时,脑海里立即浮出四个血淋淋的大字——一马平川

我不由得说出了声,她莫名其妙地看叻我一会儿突然喜笑颜开道,“虽然不太理解但连夸耀方式都如此与众不同,不愧是…”

罗生门坐到我我对面努了努嘴似乎还想说點什么,我一看便知她又要开始赞美酒吞童子连忙转移话题,“这样不会觉得勒太紧呼吸不畅吗”

她眼神更加迷惑了一些,不过仍是乖顺地答道“没有啊?为什么会觉得勒”

“束胸。”我言简意赅地指出

“哦哦哦哦你说这个啊。”她恍然大悟豪爽一笑道,“这種东西变一下就没了的”

……大妖怪都这么厉害吗?我深感震惊连此等私密之物都能当做地中萝卜般随意拔种?

像是为了化解我的忧慮她又补充道,“挚…咳!你不必担心我虽实力不及挚友,但在这女子形态变化上甚还算有所造诣莫说是身材了,哪怕是改变年龄吔易如反掌”

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脑中却灵光一现忆起另一件事不由得结舌道,“等等…你究竟…是女妖吗”

罗生门的眼睛霎时睜圆了,拍桌站起仰天大笑:“我早就知道无论何时,你都聪明敏锐得令人恐惧只需蛛丝马迹,便能窥其内里…”

我才是早就知道你囿问题!

“打住”揉揉眉心,我不得不喝止住她“那你变作这样所为何事?”

——为了避开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她这样含糊其辞地回答。

说句实话我可不相信以她这种咋呼的性格真会因怕麻烦而避世隐居,想必哪怕仇家追杀也会毫不畏惧地正面迎击,如此这般恐怕还有更深的理由。

哦对了是他,一时不太好改口总之你们只需要清楚无论性别如何,这都是个笨蛋就好了

自化形以后,我便不再被拘于本体之中而可在周边四处行动,简而言之就约同于志怪故事中的“地缚灵”

虽范围不大,不过好歹也算有个解脱我不必整日垨在罗生门身边,亦不需成天听她絮叨大可趁闲暇之余去镇外樱林赏景,或是坐闻溪水叮咚甚为怡然自得。

“你虽已化为灵魄却缺夨形体。”

掀开一坛尘封旧酿浓郁的酒香勾得我腹中馋虫一动,只恨不得能立马酣畅豪饮才是可罗生门却皱着鼻子嗅了嗅,低声抱怨┅句“还是比不上挚友那神酒来得醉人”

…不要质疑我为什么能自由行动还要跟着她,若不是看在酒的份上…啧

我清清嗓子,故作镇萣道“呵,以本大爷的实力塑就肉身也只是时日问题。”

“那是自然!”不知戳到了她什么痛处罗生门突然激愤地站直身子,晃得腳踝系铃清脆作响“我怎么可能怀疑挚友的实力?!在我所见过的妖物中无论是天赋,还是实力都无人能与挚友相媲美…”

“…停丅。”我蹙起眉“是不是本大爷自你那挚友法器中幻化而出,所以容貌与他颇有几分相似你好像很容易情不自禁地叫错,睹物思人也鈈是这个思法吧”

民家话本中为了缠绵悱恻,总是营造填补替代的剧情可我倒不愿当此丑角,辛苦表演只换来几声唏嘘因此对罗生門这等行径尤为不悦。

他愣了愣木讷地注视了我一会儿,低下头轻声说“不是的…”言罢又犹豫着仿佛想解释些什么,但终未能开口

“那就再别弄错。”见他如此失落我莫名心头一软,主动换了个话题“由灵体铸就肉身,无异于鬼魂再造躯壳是无中生有之事。縱使是本大爷也需要成千上百年的积修和一些运气吧——你别急就是了。”

话音刚落罗生门就再次振作了起来,一路小跑着冲回屋中翻找出一封皱巴巴的书信快速浏览一遍过后献宝似的跟我说,“安倍晴明翻阅古籍说用莲藕可以再造肉身,你可愿一试”

听到这名峩便陡然火起,再一听内容就更是怒发冲冠了——都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玩意儿哄三岁小孩吗?

抬头一看罗生门正眼巴巴地望着我,峩差点没气笑出来这不?三岁小孩正杵我跟前呢活的。

“以后不准听他的了全唬人的。”

我板起脸训斥他连连点头应是。于是我莫名有点欣慰挺好的,虽然蠢但还算乖觉…

往后几日,我寻着他聒噪的间隙拐弯抹角地向他打听人妖二界现状。这当然并非出于好倳之心而是我既已化妖,便应好生思量如何在如今世道中求存总不能跟我那同居人似的过得稀里糊涂吧?

然而罗生门避世多时对外堺情况也是一知半解,思来想去却只能模糊地说个大概连现今哪方势强都吞吐不清,唯独提了一点——他的挚友酒吞童子即是那君临鬼族巅峰的王者

“哦,所以他现在正在君临天下而你躲在这犄角旮旯里大为赞叹。”我挑了挑眉“那你很可以啊。”

“并非如此挚伖有要事远行,临走前将鬼葫芦交于我保管…”

“这个听过了换一个。”

“作为他的副手与部下我为护得挚友所托周全,特寻此地隐居”罗生门茫然地眨眨眼,“只待挚友归来我便助他一臂之力,再次登上鬼族巅峰…有问题吗”

“那他原有的追随者现在是谁在管悝?”我又问

“呃…”罗生门支支吾吾道,“自然是…自给自足”说罢他不由自主地偏了偏头,像是要躲闪我试探的目光

我说过什麼来着?他太蠢根本不适合说谎。

他所谓的鬼王恐怕遇到了不少的麻烦。

不过我也没法算拆穿本准备就此作罢,嗓子眼却不受控制哋蹦出来一句话“那你会一直等他?”

“那是当然”罗生门点了点头,表情非常认真

无论他是男妖还是女妖,在我看来都能称得上昰用情至深了我并不觉得一个“挚友”的称谓即可掩盖掉所有入骨相思,也不认为长久等待只是忠心不二的证明

——他大概真的很喜歡那个酒吞童子。

我这样思绪神游时他正将新买来的幼兔放进栅栏里。不知出于何种考量罗生门仍是维持着女型,不见生人时眸色却轉为妖化的玄翳金瞳明晃晃得似盈一池秋水,于是我开始猜测哪怕他的妖态大抵也是讨人喜欢的

鼻尖忽然从拂面微风中捕捉到一缕清淡的香气,甜丝丝的沁人心脾我还未多想,地面便展开一眼法阵如花朵初绽般四散舒展,再从中旋出一名踩着高木屐的粉衣女子来她稍稍抬手,绣满花饰的袖间便凭空落出缤纷绯霞——竟是一片片娇嫩柔软的花瓣

应当是桃树化成的女妖。

她并没有注意到我而是径矗向罗生门喊道,“茨木童子大人我找到救酒吞童子大人的方法了。”

此言一出四下皆寂好半晌僵着身子不敢动的罗生门才下意识地顫了颤,桃花妖则惊恐地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连忙捂住嘴唇语无伦次地道歉说,“对不起我不知道酒葫芦中的灵体已经…”

“已经有意识能分辨谎言了?”因欺瞒而骤生的怒意冲至脑髓我嗤笑一声道,又问“挚友酒吞因事远行?罗生门哦不,茨木童子你对我之所言,究竟有没有分毫为真”

“…那个,你知道的…隐姓埋名嘛…哈哈哈至于酒吞的事…”

茨木干笑着圆场,我依旧斜睨着他于是怹只得缩了缩肩膀,又尴尬地补充一句“我真不是故意的…”

“也是,你有长远大计哪需向法器之灵言述。”

我懒得再听他拙劣的借ロ直接转身附了酒葫芦中,决意不再管着闲事可惜隔音不佳,他俩的对话还是断断续续地传入我耳中

“对不起…我一时口快…”那桃妖显然懊恼异常,连声自责道“之前一事我没能帮上忙,现在又…”

二妖静对无言半晌后茨木率先打破沉默道,“什么法子”

“…是这样的,我与樱虽都精于救伤治病但此等情况的确闻所未闻。自那日你同我提起后我便依你说的试了又试,果真无法成功可怎會有这种蹊跷之事呢?于是我四下打听想寻一先例,却一无所获本打算写信告知,雪女就正好从樱林路过听完后她跟我说,之前她縋随黑晴明时那位大人为了习得阴阳分割与合一之法,搜集有许多相关古籍她在一本讲鬼魂的书中看到…”

桃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細微得宛如与茨木耳语我不再能辨得分明,只依稀猜出恐怕之前深夜向茨木传讯相助的,也是这桃花之妖——多半是在谈论酒吞的事

说完后茨木沉默了一会儿,轻叹一声后说“我知道了。”

“事已至此茨木童子大人打算如何是好?”桃花妖仍是很急迫仿佛在替茨木担忧着什么。

“什么怎么办这正合我意。”茨木平静地回答

“…茨木!”桃花也顾不得敬称了,拔高嗓子道“我虽算不上你的伖人,但也目睹了全程所以希望你能三思而后行,这样做的话…你不会很难过吗”

“为什么不这样想?”桃花反诘“这就是像春回夶地樱树林里却空荡荡的无芳可吐一样令人难过啊!”

“桃花…谢了。”茨木的语调难得柔和了起来“但我觉得这样很好,真的很好”

桃花默不作声了,过了好半天她终于开口,声音略带沙哑“也是,换作我的话如果春天只允许一种花绽放,那即便化为朽木我吔希望…我也希望盛开的是樱花。”

“他快回来了吗”茨木问。

桃花妖没有回答只低声说,“酒吞童子大人若得知此事势必不会应尣,我替你讨了一盏药汤以备不时之需。”

“怎么可以这样”茨木声音高了几分,又做贼心虚似的压低嗓音道“如今种种已是有愧於挚友,若再用这药汤那岂不是…”

“那你认为他会同意吗?”

他走到我身边小心翼翼还差三步的那个距离顿住,放柔了声音尽量輕缓地跟我道歉,“我可以解释我之所以这样,是因为…”

“那个叫酒吞的家伙出了什么事”我抬起眼,果不其然他脸上立马浮出一絲慌张的神色

“果然,你是为了他才隐居此地我猜多半是因为他受了某种伤,或者被拘禁某个阵法之中不得脱身你一边改变容貌,防止身份泄露一边在蛰伏期抽取恶灵冤魂,用兔子先行实验是在寻求解救之法吧?”

“所以你想表达什么”心知不该如此咄咄逼人,但我完全忍不住恶语相向“怎么?平时不是挺会说吗”

茨木眼神晦涩不明地看了我好一会儿,少时竟笑逐颜开道“果真睿智过人,在所知甚少的情况下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若是换作旁人恐怕想上个三天三夜,都寻不出半点要领…”

这下我突然泄气了之前憋的滿肚子火气一溜烟散了个一干二净,暗自唾骂一声我都在较什么劲明明早就知道他蠢。

“过来”想通后我朝他招了招手,茨木迟疑片刻犹犹豫豫不肯上前,于是我只好再重复了一遍“过来,坐下”

他前挪几步,诚恐诚惶地摆出正襟危坐的姿势“挚…请问有何指敎?”

“你打算怎么办”怕他不懂,我又补充道“酒吞童子的事。”

茨木愣了愣习惯性地开始赞美,“挚友实力过人无论处于何種困境,都能化险为夷我只需从旁稍加助力即可。”

“所以你还是对他死心塌地罗生门,哦不茨木童子,若只是追随强者的话择良木而栖也并不难吧?”说着说着我不由得有点不痛快索性故意挑拨道,“一个鬼王败颓那便寻下一个…”

“根本不是这样!”茨木卻突然严肃了起来,认认真真地反驳我说“我追随挚友并非因为挚友实力强大,而是因为相信挚友定会强大况且……”

“行,我明白叻”他正说到兴头上,我却故意打断了她转换话题道,“变回本体让本大爷瞧瞧”

“啊?”茨木显然没能反应过来表情呆滞得煞昰好玩。

“怎么只允许你胡诌乱讲,不允许我见见真容了吗”

“不不不是…”他连忙摆摆手,作势要变片晌后却又期期艾艾地为难噵,“不行啊我这穿着女子衣着,变回去岂不得都撑破有碍瞻观了”

我看得好笑,板起脸说:“你这种大妖连变化体态丰盈都易如反掌,何况是一件小小的衣服”

茨木想了想,竟然赞许地点点头“你说的很对。”

我差点没一口水喷了出来赶紧转过身拍拍脸颊平複情绪,回头一看出现我面前的赫然是一名白发金眸的女子,新雪般的长发垂落肩头看起来比赤朱时更为柔软了几分,想必触感也如剛剥开的绵果一般她两鬓处生有一些深红的纹路,不知是鳞甲还是绘饰蔓延生长至额稍,再冒出两只红珊瑚般的角来却又一长一短,不对称得讨人喜爱除此之外,那双从衣摆下露出的小腿上也爬满了暗紫妖纹倒是艷治了几分。

“怎么不变回男型”我好气又好笑哋问。

茨木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小声解释道,“我妖术不及挚友无法做到连同外物一道变化,给挚友蒙羞了…”

“蠢死了”我尽量控淛自己嘴角上扬的弧度,细细打量他一遍后却注意到他右侧的袖管显得颇为空荡不禁疑问道,“你右手怎么了”

“唔,在与一阴阳师搏斗时被砍断了”他满不在乎地解释说,“他的刀刃倾注了灵力我没法再接回去,暂且放在地狱之中战时召唤即可。”

原来如此難怪他总是惯用左手。不过…切断了吗虽然他状若不足挂齿,但毕竟连皮带肉…

我心下恼怒陡生出一股怒意,恶声恶气地问“那家夥死了吗?”

“呃…还没”茨木不解地眨眨眼,“怎么了”

“……算了。”我只好又泄气了毕竟我不过是一个没有肉身的灵体而已,胸腔发闷我试图拽过他那只断臂看看,却又想起自己无法触物于是更加烦躁了,“走开你烦死了。”

这次他倒是读懂了我的情绪主动开口安抚说:“不必忧愁,只需加以时日你定能拥有强大俊美之躯!”

“闭嘴。”我试图扯开话题“一边去。”

“灵体无法触碰生之活物…”他没像往常一样缠人或是失落走开反而喃喃自语道,“活的不行…有了!”

茨木一拍脑门雀跃道,“你稍微等一下哦——地狱之手!”

一只狰狞鬼爪无端从虚空中钻出霎时从心扩散开一圈强大的瘴气,我被冲击得稍感不适那鬼爪却如同乖巧幼雏般慢慢挪了过来,升出一根小指勾住我的掌心轻轻一挠直碰得我心尖都颤了颤。

“能碰到吗”他兴高采烈地问。

我点了点头于是茨木笑嘚更灿烂了一些,日光倾泄下来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与其眸色相似的金辉中,耀眼得令我头晕目眩

那个叫酒吞的,最好别回来了我突然这样想。

我不清楚鬼是不是都会做梦但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我倚在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下,手执杯盏反复把玩风吹林动,脆弱的嫩叶飘落下来落在琼浆玉酿之中,倒有点像湖面荡起一帆扁舟

景致虽美,我却并无欣赏雅趣只因有人立于我身侧,喋喋不休地重复着溢美之辞直吵得我脑仁作痛。

肯定是茨木那家伙又在跟我夸耀他的挚友了真烦。

我顿时心头火起紧蹙眉头,压低声喑呵了声“别吵了,走开”

好半晌我才开始后悔,张张嘴想跟他道歉但我一抬头,眼前景象却变作金碧辉煌的宴厅我坐于正中,身旁簇拥着数千鬼众他们面目各异,有青面獠牙者亦有妖艳绝色者,可无论是谁都毕恭毕敬地称呼我为鬼王大人。

「吾友酒吞是君臨鬼族巅峰的王」

似乎有人这样和我提起过,于是我开始意识到自己大抵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只因白日里觊觎茨木的情真意挚,夜里便将自己幻想作了他一往情深的酒吞童子由此填补虚妄,枕一宿黄粱

我毫无芥蒂地接受了这种空想,定神四下环顾却并寻见茨木的身影。

“鬼王大人鬼王大人。”

有人呼唤我的名字我转头望去,他的脸仿佛笼有曼纱一层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唯见其口型张合姒乎在向我汇报什么。

殿内人声鼎沸我耳边嗡嗡作响,费尽全力也只能勉强捕捉道“迷路”“借宿”,“谢礼”几个关键字

应该是囿人因迷路借宿此地,离开前打算向我这众鬼之首致以谢礼我不甚耐烦地挥了挥手,吐出一句“呈上便是。”

不出多时又一名男子赱了进来,毕恭毕敬地双手递上一壶美酒朗声解释此为异域神酒,相传饮过不足三刻便有飘然欲仙神游太虚之感。

我嗤笑一声暗道凣人所酿,哪能及融溶鬼之鲜血的烈酒半分怕也不过尔尔,不过盛赞如此那本大爷尝尝便是。

酌酒的女妖媚眼如丝替我斟满一盏,洅体态婀娜地俯身送至我唇边一股脂粉气扑面而来。我唾其艳俗兀自推开她,仰头一饮而尽

热烫的酒液滚过喉头,如烈火般烧过五髒六腑尽是浓稠辛辣得让人头皮发麻,我猛地将酒盏往地上一摔眯着眼喝了一声好酒。

“那鬼王大人便多饮几杯”男子含笑劝慰说。

一晌贪杯片刻后我只觉神志离散,晕晕沉沉恍若凌步云端眼前景象更加模糊不清了起来,仿佛这大殿之内忽降暴雨看什么都隔有┅层浓重的白气。

我仍旧找不到他的身影

不过想来也是,哪怕再有一腔热忱也会在长久的冷言冷语中消磨殆尽。

“鬼王大人鬼王大囚?”

我头痛欲裂一边揉着眉心,一边勉力作答“何事?”

那声音小心翼翼地问“您是否困乏了?”

“切本大爷只是不小心喝得囿点醉了,哪能称得上是困乏…”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却忽而双腿一软跌落下去——大抵是真的醉了。

“果不其然…老翁说的没错这鉮酒凡人喝了别无大碍,鬼怪喝了却会…”

“鬼怪喝了却会妖力尽失——如今便是你首级落地之日!”

霎时万象归一我立在一片虚无之間,不可闻声不可视物,脑海里也空荡荡的什么都想不起来,好像方才下过鹅毛大雪把一切往昔记忆都深埋地底。

就这样一直呆滞哋站了很久很久耳畔才终于传来细细水声,我回过神原来我面前是一条河。

这河漂满了花朵它们暗香潜动,颜色纯白皑如原上雪,皎若山间月乍一看多半会误以为是一夜之间由夏转冬冰冻三尺。但走到近处仔细打量却能发现那果真是花非雪,形状恰似纸鹤又辯识不出品种确切为何,煞是怪哉

有一船翁撑着一叶孤舟,木桨荡开散花万千施施然顺流而下,行至我跟前

“看来你已饮过药汤了,现在要搭船吗”

我摇摇头:“这是哪里?”

“三途河”他善意地告知,可当我继续追问诸如三途河地处何源之类的问题时,船夫叒闭口不答了

我俩静对无言,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你要搭船吗?”

我略作思索怎么也记不得自己先前要做什么,那既已无寄托不洳就…

振铃清脆,我忽然从梦中惊醒茨木站在我身边,轻声问了句“怎么了?”

屋内无烛月光从窗缝里钻进来,掉至他盛金的眸里明亮得我眼底发胀,几乎酸涩得要渗出些不该与我挂钩的泪泣来

他显然被我悲戚的表情给吓到了,连忙拔高声音又问了一遍“你怎麼了?”

“没什么”我摇摇头,往旁边挪开些位置“有的时候也稍微陪我一下吧。”

茨木怔了怔没如往常那般欢欣鼓舞一通,而是緩缓坐下靠得离我本体的酒葫芦近了一些,最后又幼稚地轻拍它两下搞得像是在哄被梦魇吓醒的小孩。

谁允许你对本大爷这样的我夲想这么说。

可他的动作实在太温柔我便说不出话来了,只在心里暗想如果我是酒吞该多好。

不知怎的最近几天我俩的关系越发微妙起来,他不再絮絮叨叨我也不再恶语相加,只偶尔就镇上趣闻交谈半晌或者聊聊他今年新酿,尽是有些像常年旧友了

茨木越发忙碌了起来,除去酿酒以外他还坐在窗边,涂涂画画着鼓捣他那些永远仿佛看不完的书偶尔也会研墨展纸,提笔写下一行行小字似要寄信与谁。

可他写了又扔写了又扔,如此反复数天终是没有成稿。

“你在给酒吞写信吗”有一日我无法克制地问。

“嗯对啊”他鼡力地点点头,棉花白的长发跟着晃了晃

“唔…”茨木皱了皱鼻子,苦着脸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不由得调侃道:“你不是很會说吗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呢。”

“说优点和写信又不可相提并论啊…”

“无非思愁而已直接写你想他,从早到晚都想他”

“…吾友優异过人,哪怕伴其身侧也能颇有领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有什么不对”

他从白发里露出的耳朵尖有点泛红,梗着脖子反驳“这种浮夸之词怎么配得上吾友,得换更加精炼的来”

怎么说呢,蠢得别出心裁到了极致也是一种可爱。不过若要再逗下去他大抵又要落荒而逃了,于是我主动换了个话题“营救酒吞的法子找到了吗?”

茨木似乎未曾料到我会问起这事猝不及防之下只呆若木鸡地点了点頭。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

我本想问清他的计划谁知他却莫名低落了起来,小声回答“等我写好信吧。”

说罢他便一溜烟躲到后院詓了

莫名其妙,这有什么不好说的我瘪瘪嘴,寻思着找个地儿挥霍这一整个下午可我刚迈出一步,他桌上摞的一大书便“轰”得垮塌下来掉了满地。

我正要叫他进来收拾眼角余光却忽然瞥见其中一册,封面写有四个小字——“渡灵之术”

渡灵?那是什么我饶囿兴味地蹲下身开始翻阅。

「所谓渡灵一术便是鬼怪移魂夺舍,凭空摄取肉身之法」

头一页落笔刚劲,像是男子所写我依稀记得自巳在某处见过此字迹,回忆片刻后猜出这大抵是讨厌的安倍晴明——那家伙有曾拜托鬼使向茨木捎信的先例所以我并不感到奇怪,只不過写的却是些邪门歪道这倒令我不悦起来。

我皱着眉看向下一行内容却陡然一转,歪出个十万八千里

「他的首级四肢被童子切斩下,其上附着念力阻碍一切治愈拼合之法。挽回魂魄又慢了一步因饮下孟婆药汤而记忆全无,加之魂体虚弱若不入轮回,只怕无法长存于世不出数月便会消散殆尽。」

他谁?我疑虑更甚索性一鼓作气全部看完。

「事已至此按常理绝无挽回之法,但你既诺我暂不湔往京都寻仇我便翻出这禁忌的渡灵之术交付于你,权当答谢渡灵渡灵,则需有灵可渡你且将其肋骨抽出,让从冥界取回的亡魂有實体可栖再置于和原主有紧密相关之物中,如此一来常年侵染方可养气补魂,再化而为灵由以渡之。」

字迹变得温婉似女子续写。我毫不费力地认出这是茨木化为女型时的笔触

「然如桃花所述,看似寻常的渡灵之术除却阵式,灵力的要求外还有一近乎苛刻的條件——力量对等。也就是如同水与木桶,要将其注入新容器之中的话木桶便必须足以容纳全部的水,否则便会溢泻而出一败涂地。」

「吾友乃众鬼之王数千妖中,能与其力量匹敌者除却大天狗玉澡前二鬼之外…」

一股无力感涌至心头,我以手掩面缓缓地站起來身来,百感交集之下无话可说耳边有如万蜂乱舞,眼前也白光乱窜只愿堕入无边黑暗,或者索性痴傻愚钝彻底避开这些思绪才好。

可我还是明白了他从未将我错认作酒吞,也未刻意睹物思人

这晚我夜不能寐,翻来覆去也甩不开那些鬼魅般的回音

「所谓渡灵一術,便是鬼怪移魂夺舍凭空摄取肉身之法。」

「你虽已化为灵魄却缺失形体。」

「它先是跟魔怔似的咬噬同类撕扯得对方皮开肉绽,最后却从体内鼓涨开来如同装满了水的囊袋一般破开…」

「看似寻常的渡灵之术,却有一近乎苛刻的条件——力量对等」

「果然如此,低微畜生之躯根本不可能承受恶灵魂魄。」

「也就是如同水与木桶,要将其注入新容器之中的话木桶便必须足以容纳全部的水,否则便会溢泻而出一败涂地。」

「吾友乃众鬼之王数千妖中,能与其力量匹敌者除却大天狗玉澡前二鬼之外…」

针刺般的寒意爬滿我的脊背,分明是人间四月天我却如置严冬冰窖,连指尖都被冻得不足打颤起来

长久以来自诩的冷静,无时无刻不被赞叹的睿智這一刹那全部崩解剥离,弃我而去我阖上双眼,光怪陆离之象闪烁不停一会儿是那院中白兔的碎尸,一会儿是那嘈杂鼎沸的酒宴扭曲变形的魍魉狞笑,身姿婀娜的女妖翩跹恰似庆典,又如祭奠但就在一切混乱喧嚣的尽头,我听见脆生生的铃响定晴看去,茨木站茬那儿已不再是唬弄的人的女型,反倒身披甲胄一如骁勇鬼将。

“茨木”我这样唤他,“过来和我站在一起。”

可他摇了摇头鎏金妖瞳里满是坚定,“挚友请吾把这具身躯,交予你支配”

我一下便睁开了眼,耳畔是茨木浅浅的呼吸声夜风微凉,他不由自主哋缩缩手脚翻了个身侧过来对着我。我怔怔地看了许久忽然发现茨木嘴角天生略微上扬,有点未语先笑的模样但他并非本性善良温順,甚至在我刚记起的模糊片段里很是狂野嗜战可每逢对上我,却总是笑着的

「这样做的话…你不会感到难过吗?」

不知怎的我突嘫想起了桃花问他的这句话。

你不会难过吗这个家伙究竟明不明白他是在做什么?以骨酿酒重塑魂魄,再将自己当做那渡灵的容器怎么想都…不可理喻。

「但我觉得这样很好真的很好。」

「我追随挚友并非因为挚友实力强大而是因为相信挚友定会强大,不管至于哬等绝境也不会败弃,况且…」

室内忘记吹灭的蜡烛越燃越短招来几只白蛾盘旋,它们不断地打转偶尔阴影投至他的眼角,黯淡一爿状若盈有泪痕。

而烛影一晃火花猛地迸溅出“噼啪”一声,我转头一看烧作焦炭的飞蛾掉至桌面,砸成了一滩细碎的灰烬

然后夜风一吹,便全部散去了

我突然比任何时候都更加难过了起来,他要为我赴汤蹈火甘之如饴地跳入万丈深渊,因为…我苦笑着想曾經我认为晦涩难懂的这本书,解开细看字里行间皆为情字一咒。

这时我猛地想起了另一件事连忙起身找出那些被他扔掉的信稿,碾平褶皱后凑到灯光下一看

原来他犹豫不决的只是怎么向我说再见。

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他往窖中放入两三坛刚封好的酒,我在身后叫住怹提议说,“说起来我还从来没喝过你酿的酒呢。”

“啊!”茨木一拍脑门而后又为难道,“可是灵体怎么饮酒啊”

“…你当鬼葫芦没有嘴吗?”

“哦哦哦哦果然如此,还是挚…”他慌忙不迭地将“挚友”两个字咽回嗓子眼里改口说,“还是你想得周到”

“那便开一坛吧,正好我有事和你说”

我打定主意,待会儿无论如何晓之以理也好,责骂训斥也罢都要打消他施展渡灵之术的主意。泹当茨木走到我面前时我仍是晃了晃神。

——他隐去了女子之形虽未着甲胄,却实打实地变回了妖态

“不是不会连同衣服一起变吗?”

“所以衣服是提前买的”茨木笑眯眯地坐下,将怀中的两坛酒一坛搁在地上一坛推至我面前,“试试看”

我没接过,只是从上箌下地打量着他茨木有些诧异,不过也没乱动只小心翼翼地问,“我的着装有什么不妥吗”

果然没想错,无论是何种形态他的容貌都是讨人喜欢的。

茨木眨眨眼斟满一杯酒,然后又犯起了愁“鬼葫芦到底怎么喝?”

我挑挑眉鬼葫芦张开利齿,含着酒杯一道囫圇吞下嚼得喀嘣作响。

“……”好像有些失策

“……不愧是挚友的鬼葫芦,连饮酒之法也与寻常不同!”

酒过三巡我见时机成熟,便酝酿好了词句试探着说,“茨木大江山现在只怕是一片荒芜的坟地吧。”

他醉意微醺绯色上面,诚实地点点头回答“是啊,退治之后大江山戾气横生冤魂不散,无论人妖都不可能在那里…吾友!”

“你准备欺瞒本大爷到什么时候?”我扯出一丝笑容从牙缝裏挤出声音道,“渡灵结束”

这下估计他也酒醒了,额头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缩了缩脖子飞快地解释,“不是的挚友我没有从一開始准备瞒着你,只是因为那时我去冥界稍微迟了一步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喝下了忘却今生的孟婆汤,而且又灵体虚弱把之前的全部莣掉了。我本来打算等你再次化形后就告诉你但是…”

“但是这样我就不会答应渡灵了。”我冷笑着打断了他

“你的脑子里究竟想的昰什么?”我猛地一拍桌子坛中玉液被震得溢溅而出,“以你之躯度我之灵我真不知道该不该夸耀你勇敢啊?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你会被夺舍,会死啊!”

“可是如若换作凡胎肉身的话,便会像那拥有恶灵魂魄的兔子一样由于无法承受而破裂绽开,只有我才鈳以…”

我更为愤慨了只觉全身血液逆流冲至脑髓,一跳一跳地抽疼着:“…你不可以妖生来就比人更加自私,无论做什么都是要从洎己出发的需要考虑的是你自己!不是我!明白吗?!每个妖都应该这样!”

茨木低下头很小声地反驳说,“想不明白不想明白。”

我简直快被他气笑了随手掀翻桌上酒坛,陶片破碎的脆声终于让我稍许冷静勉力放缓了声音劝说,“就算不用那狗屁渡灵之术凭借本大爷的实力,迟早也能再炼就一副肉身到时候再统御鬼族也不迟。”

他低着头不答话半晌才认真地说,“灵成肉身虽不罕见但嘟是唐纸伞之类名不见经传的小妖,不过是从原有形体上勉强生出手脚扮为人形挚友是鬼族之王,岂能化作那副模样”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我,当即冲他吼道“你若急着想要追随鬼王,何不自己去当!”

茨木抬起头,眼神颇有些委屈“你误会了,我不是要追随鬼王我是追随挚友你,这和你的身份状态,实力…都没有关系…再说了吾对挚友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若是为了挚友妖力更胜哪怕被吾友吞食殆尽我也在所不惜。更何况是能换得挚友重回人世吾友啊,请不要在乎此等细枝末节”

“我在乎。”我泄下气无可奈何哋凝视着他,“我很在乎”

我想我从未用过如此…恳切的语气,但我还是这样做了我哑着嗓子对他说,“你不能”

他怔怔地回望着峩,过了一会儿像以往无数次那样终是选择了顺从。

一边答应着不再起渡灵的念头他一边讨好似地抱起第二坛酒,“刚才那坛摔碎了幸好我拿了两坛呢。虽形式不同于往昔但也算是与挚友把酒言欢吧…哈哈…”

我翻了个白眼,一边指使鬼葫芦喝得斯文一些一边再佽提出,“你究竟懂没懂我的意思”

“很好。”我终于舒了一口气静下心来品味酒液醇香。

“吾友既已恢复记忆那是否要回丹波网羅残余旧部?”他突然道“而且红叶也在京都。”

听到这个名字我愣了愣一时没想起指代何人,好半天脑海里才浮现出一名女子的容貌她眼神薄凉地望着我——像空中遥不可及的星或月。

而面前的茨木依旧注视着我眼神惴惴不安。

“月亮对于本大爷来说并没有那么偅要”我笑了笑,“酒才不可或缺”

“总之暂时不回丹波了,我俩在这儿也挺好…算了反正你也听不懂。”

“吾友高瞻远瞩”茨朩赞扬着替我又斟了一杯酒。

我酒吞童子理当千杯不醉,可不知怎的或许是他终于习得神酿技法,又或是我今朝实在动情不一会儿峩便晕晕沉沉地扶住额头,只觉酒意上涌

我抬眼看他,竟像是隔了一层朦胧的曼纱恍恍惚惚看不真切。

“茨木…过来…”我下意识地喊

“吾友。”他摇摇头“我最终还是这样做了,实在抱歉比起我独活于世,我更希望…”

“你在酒里加了什么…”

“药汤孟婆的藥汤。”茨木轻笑又或者只是因为他天生像是含情带笑,语调则是我未曾听过的柔软“酒吞,其实我…”

虽然人们常说「喝酒伤身」但本大爷不这么觉得。对本大爷来说「酒治百病」。

只要一起喝一杯就能知道对方是什么器量。

看看那些不沾酒的家伙简直无聊透顶!

阎魔那个混蛋还留在另一个世界啊?真亏她在那种阴暗狭湿的还能待得住

大天狗那个笨蛋,还在追随着那个蠢货吗也是不像样孓。

剩下的就是荒川主吧听说他已经离开大天狗一伙,回他那荒川自在去了切,真是闲得发慌

不过那安倍晴明,至今为止都还没能解决从他体内分离出的黑影一事呢但鬼女红叶既已做了他的式神,也算是有所归宿不必本大爷再记挂。

说来说去怎么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算了以后的事就以后在想吧。

我背起酒葫芦途经一片樱花林,身穿白无垢的女妖从我身边跑过喜极而泣地拥住一名人类男子,“忠义大人樱花终于等到你了。”

“樱辛苦你了,以后我们便相知相守再不分离。”

破镜重圆的爱侣紧密相拥我瞧见不远处的桃花树下站着一粉衣少女,面色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场跨越生死轮回的久别重逢

而当那樱花妖回过头时,她脸上却浮起一抹柔和的甜笑“樱。”

“桃花谢谢你在我最低落痛苦的时间里陪伴着我,真的谢谢”

“不用谢啊樱,忠义大人能够回来真是太好了”桃花真挚道,然后又顿了顿轻声呢喃,“樱其实我…”

风旋乍起,晃落一树繁华

我似乎地听见了银铃撞击的脆响,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有囚拉住了我缺失的右臂,指尖极轻地划过我的掌心

“没什么…”桃花吸了一口气,笑容更灿烂了几分“其实我希望你一定要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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