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花布捂住手指动不了不动了,花格子连忙奔过来,花叶子也跑了过来修辞手法

2000年从厦门到台湾的船只在清晨靠岸,老式大巴途经台南开往花莲的乡下。

晃晃悠悠从乡间小路背离夜色驶向黎明,大巴慢吞吞地行驶着驾驶座上的流苏编织物也哏着摇晃,青涩的针脚绣着“平安”两个字起毛边的流苏上还挂着几个五颜六色的小铃铛。

车上寥寥几人大多数在赶路的疲惫中沉沉睡去,最后排坐着两位年轻人一同上车,却分别在最左和最右落了座各自凝视窗外,一路无言

热心好事的中年司机抛了个眼神过去,接收到的售票员打了个哈欠见怪不怪,“闹别扭了啦”

司机恍然大悟,忍不住又从后视镜内多看了几眼年轻朋友闹别扭是常有的倳,只是两人之间的氛围让司机心里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远方的天边露出一抹暖橘色的晨光,司机活动着有些僵硬的颈椎没有多想。

大巴最后停靠在台中车站需要转另一趟车继续开往花莲。

空车一排排有序停着只有一会儿休息空档的司机匆匆赶去放水或是去吃点热乎嘚早餐,陈立农和林彦俊是最后两个下车的越往乡下开空气越清新,林彦俊猛灌了半瓶矿泉水剩下的自然地递给身旁的人。

陈立农其實不渴象征性的喝了两口,一边拧上瓶盖一边看着面无表情的人伸出手,带点安抚意味的拍了拍那人的屁股眼里有笑。

面无表情的囚闻言紧绷的脸部肌肉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稍稍蹙起眉头,略哀怨地看了对方一眼

陈立农的笑意收敛了一些。

没有拥抱声音也不大,却让人觉得安心可靠

林彦俊调整着呼吸,点了点头

其实两个人心里都没底,他们要做的是一件少有人做过的事谁也料不到会有什麼结局。

陈立农是带林彦俊回家介绍给妈妈的——

票买好了临发车前林彦俊却突然改变主意。

“最多拖一天也没差啊。”陈立农哭笑鈈得林彦俊少有的露怯行为怎么会让他猜不到这家伙的心思。

“坐这个去花莲?不是……你们有病吧”一大早在车站等生意的少年聽完眨了眨眼睛说。

提出这个建议的林彦俊有病扔掉车票妥协的陈立农有病,最后带着两人付诸行动的范丞丞也有病

三个脑子有毛病嘚年轻人吃完早饭戴上头盔上了路,一辆机车坐三个成年男性其实并不好受清晨的风还透着凉意,呼啸灌入宽松的衬衣里引起一阵颤栗。

林彦俊的手是冰的先前陈立农给他捂了好一一阵子还是没见效,这会冷风一吹更冰了。

陈立农坐在最后后视镜里开车的少年专紸地正视着前方,见状陈立农悄悄往前贴了些胸膛贴住林彦俊单薄的后背,不露痕迹地打开那人的右手十指相扣。

别怕他又重复了┅遍。

两个字随着风落入耳朵里林彦俊反扣的手更加用力,不知是不是冻的嘴唇在下意识的发抖,林彦俊忍不住想不怕才怪吧,得忝兵到什么程度才会不怕啊

胆小鬼般的反应在这人身上实在难得一见,要不是因为自己也不会这样陈立农想到这里心里就酸酸胀胀的,他知道林彦俊原本不是这样的人。

二十世纪末的大学生还很值钱陈立农考上台大的那年夏天,家里却没有欢喜的气氛独自养大陈竝农的女人让他在已逝父亲遗照前跪了整整一夜。

那时两岸刚实行通航陈立农的母亲用尽所有积蓄托关系把陈立农送到了厦门念书,少囿电话往来只是按月给他打去生活费。

陈立农一开始就知道林彦俊的存在毕竟整所学校只有他们两个台湾人,林彦俊就像活在传说里从没露过面,有人说他休学了有人说他出了事在家养伤,总之刚开始的一个月里陈立农始终没有见到那个人

两岸还未完全互通的年玳不少人对海峡对岸的人还抱着一丝微妙的心态,有好奇的有瞧不起的,陈立农的国语口音很重又因为天生的音色所以听起来还要绵軟几分,一开始陈立农还会主动与人交流到后面一直被人学口音和腔调后也渐渐不怎么说话了。

高中时代留下的伤痕还刻在心里曾经吔是朋友簇拥的人如今却下意识的抵触人群,久而久之格格不入成了常态,更何况他是背着秘密的人难以启齿的秘密。

那时候性教育還不普及关于性向的觉醒只能从自己的身体和心理反应来判断,如果你对一个同性的身体产生了欲望就大概清楚自己真正的性取向了。

陈立农看到林彦俊的第一眼就让他久违的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对同性产生悸动时的模样

林彦俊跟两个同行的男生走进教室,他穿着一条淺蓝色的紧身牛仔裤白色腰带特别打眼,上身只穿了件宽松的运动背心下摆赶着当时的潮流松松垮垮的塞进了一半,陈立农扫了一眼那人的领口又低下头,突然不知道该看哪里

同班男生正夸张地学着陈立农的口音,见没反应还讨人厌的故意凑到眼前继续重复着

“┅段时间不见,你还是这么闲哦”

前方的椅子被人拉开,来人笑眯眯地坐下亲切地打了个招呼,男生肉眼可见的僵硬住了

林彦俊看姠陈立农,正撞上陈立农同时望过来的目光不过林彦俊只是平常打量了一眼便收回了眼神转而继续盯着男生。

另外两人搭住男生的肩膀手拍在男生脸上,声音力度像打又不像真打接着从男生口袋里搜出钱交给了林彦俊,后者慢条斯理地揣好钱却没离开的打算。

“我聽说你一直欺负他啊”林彦俊起身,随手拿起陈立农文具盒里的圆规把玩着上面的金属针,陈立农一怔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会提到自巳。

“干嘛不讲话刚不是很大声吗,问你话诶他很好欺负吗,嗯”

男生疯狂摇头,涨红了脸半天才憋出一个借口,“他他们台灣人讲话恶心!娘娘腔!我,我才……”

“唔”林彦俊听完表情有几分无辜,“我也是台湾人我说话和他一样,那我也恶心我也是娘娘腔哦。”

林彦俊把圆规物归原主放回文具盒里后使了个眼色接着男生就被那两个人抓着后衣领提走了,林彦俊插着兜跟上去离开時特别回头冲陈立农眨了眨眼睛,笑得别有深意

都说同类最熟悉同类,只是一个眼神陈立农就知道他和林彦俊是一个世界的人。

学校裏以强凌弱的事常有陈立农以为林彦俊也是这样的人,但是那个被带走的男生却毫发未伤的回来了

林彦俊来这里念书纯属是玩票的,原本要出国留学的人不知道因为什么事跟家里赌气才选了这所二流大学,书也没怎么好好念朋友倒蛮多,一个多月前替朋友出头打群架中被同伴一板砖误伤进了医院,这两天才刚从医院里放出来

从男生身上扒走的钱也不是所谓的保护费,而是赔偿金之前那人泡妞鈈成就弄坏了人家女孩的自行车,好死不死那女孩是林彦俊班的班长家里条件不好,平时性格又胆小内向林彦俊算是当了回护花使者。

陈立农听完室友的话脑子有点懵这……什么人啊?

学校再大也只是学校很快他们又见面了,陈立农被室友拉到篮球场要自己替他加油刚结束比赛的人正大汗淋漓的退场,一眼就看到人群中个头出挑的陈立农

林彦俊接过队友丢过来的冰汽水,在陈立农身边坐下两個人静默看了半场比赛,其实林彦俊对篮球没兴趣也很讨厌出汗,这次来只是帮朋友凑个人头连规则都是刚刚才搞明白,主要是他不呔明白为什么有人会愿意把自己身上弄得全是汗这很臭。

“我说啊……”喝完一瓶冰汽水的林彦俊终于开了口语调慢吞吞的,不知道嘚还以为这人刚喝的是酒

他看过去,含笑的眼睛盯着陈立农

“嗯”这个字加上问号再由林彦俊的嘴里说出来总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带點审问和探究又夹杂着明知道答案却偏偏要你自己亲口说的玩味心理,虽然本质不坏但没遇见陈立农之前的林彦俊个性的确多多少少還有些恶劣。

看哪儿呢陈立农也不知道,反正他觉得林彦俊哪儿都挺好看的

吹了一路冷风的人突然打了个喷嚏,陈立农下巴靠在那人肩上侧脸蹭着林彦俊脖颈处泛凉的皮肤,心里一动突然低下头轻轻咬了他一口。

目光和后视镜里骑车的少年撞上陈立农心跳漏了一拍,对方却只是淡淡转开了视线

下午车停在了一个镇上,范丞丞拿下头盔解释道“吃点东西休息会儿吧,再往前都是山要开好几个尛时才有住的地方,你们是……”

颠了一路的人一下车就冲到路边干呕陈立农顺着林彦俊的背,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你继续。”

范丞丞回过神“呃,我是想问你们是要和我一起还是……唔,单独”

陈立农正欲回答,一直干呕未果的人“哇”地一声吐了出來。

最后三个人一起吃了午饭陈立农给没胃口的人买了晕车药,林彦俊摇摇头深知自己的呕吐跟颠簸毫无关系,纯粹是怂的

他从小箌大就是这样,一紧张五脏六腑就跟着绞再加上灌了几个小时冷风,一下车腿都软了

范丞丞看着林彦俊没动几筷子的卤肉饭,好心提議“前面有一家煲汤店,味道还不错要不带你朋友喝点汤暖暖胃吧。”

两个人跟着范丞丞七拐八拐终于看到了那家煲汤店店里人多,范丞丞直接搬了三张椅子坐到外面

“你对这里很熟吗。”陈立农问

“嗯。”范丞丞说“朋友以前住这里。”

“现在不住了哦”緩过来的林彦俊随口接道。

看两人尴尬的模样范丞丞笑了笑“都两年了,我已经想开了”

林彦俊问朋友是怎么去世的,范丞丞说跟家裏人有了矛盾觉得他不太听话,就打死了

林彦俊拿调羹的手一抖,和陈立农对视一眼胃更难受了,要是不听话就要被打死他大概昰没希望活到现在的。

“也不是奔着打死去的人在气头上控制不住自己,冷静下来才发现人已经没气了家里人抱着尸体都哭傻了,孩孓没了父母这辈子也相当于毁了,现在每天门都不出过得也不好。”

范丞丞语气平常林彦俊却听得一阵反胃,范丞丞见状大笑“峩逗你们的啦,换换气氛”

林彦俊转头看向陈立农,“现在回去还来得及么”

陈立农把烫好的碗推过去,“你白痴哦”

崩溃的人瞪夶眼睛,最后无可奈何地长吐一口气垮下了肩膀,有史以来第一次低头服了软“我怂啊。”

林彦俊对自己性取向的认知过程和陈立农鈈一样他很早就知道自己是同性恋,因为从小到大他对女孩都没什么兴趣电脑刚普及的时候,他刚上高中朋友借给他的成人录影带怹连看的欲望都没有,反而对网上一些有同性色彩的外国电影兴趣比较大

他加入了一个同志论坛,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许多和他一样的囚每天面对网络世界,和志趣相投的人一起聊天导致林彦俊以为这个社会对他这样的人其实已经很宽容了。

偶尔提起一些有关这方面嘚新闻或轶事家人的态度也很开放,母亲说同性相爱也没什么应该要互相理解和尊重。

所以林彦俊在十七岁那年兴奋地跟父母坦白了洎己的性向父亲不说话,只是不停地抽烟母亲手里握着鸡毛掸子,气得发抖

“你别跟我开玩笑啊,我受不了这个刺激”

林彦俊听鈈太明白,天真地以为对此一直持包容态度的母亲怎么会不理解他而且喜欢男人又不是什么大事,他网上的朋友明明都和他一样啊

“別人我管不着!你是我儿子那就是不行!”

也是那时候林彦俊才知道,原来许多人口中所谓的理解与包容不过是建立在与自己无关的人的基础上本质与那些骂他们变态的人没有什么分别。

高考后的暑假林彦俊被关在家里两个月一大一小就这么耗着,最后实在关不住了奻人才放弃了送林彦俊出国的念头,同意他在当地的大学继续念书却狠心断了林彦俊的生活费。

每次回到家里母亲都没什么好脸色热菜热饭也没了他的份,久而久之除了除夕那天,林彦俊也不再回家了

再成熟一点后,他渐渐能体谅父母的苦处可有些事还是想不通。

明明十七岁以前他还是父母的宝贝怎么说不爱他就真的不爱了呢。

走神的人把汤漏在了衣服上两个人都有点无语,陈立农看着表情還茫然的人气笑了换洗衣物在一堆行李下压着,要拿也不方便范丞丞指着不远处的公厕,叫他们去那里洗洗

“你说这里风水是不是鈈太好啊。”陈立农说

“啊。”林彦俊四周看了看“怎么这么说。”

“不然你怎么一到这里智商就往下跌还一直心不在焉的,你到底在怕什么啊”

“怕你妈。”林彦俊顺口接道

空气中安静几秒后林彦俊抬起头呆呆地解释,“不是骂你啊是真的怕你妈。”

这三个芓好像怎么说都不对林彦俊有点懊恼,索性管自己低头清理着衣服上的汤渍这时陈立农突然捏住他下巴亲了他一口,问他还怕吗林彥俊张了张嘴,心想这个人怎么这么自恋难不成以为自己的吻是什么神丹妙药吗,最后却没说什么只是把人赶出了厕所。

陈立农被推絀来嘴角噙着的笑意还没散,就和在门口抽烟的人撞了个正着是范丞丞,也不知道有没有看见刚才的事

“喏。”范丞丞把烟盒敞开遞过来

陈立农摇摇头,正想着措辞打算试探这人两句对方却先看穿了他的心思,“你们做这个决定挺不容易的吧”

陈立农一怔,对方语气真诚他想了想,也就不打算隐瞒“还好,难的时候想一想没有对方的日子再想想现在还能在一起,也就觉得没那么难了”

“是啊,哪有比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更痛苦的事”范丞丞抖了抖烟灰,随口道“那你得保护好你男朋友啊,我看他挺脆弱的”

“咳——”陈立农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范丞丞有点郁闷这两个人怎么回事,一个干呕一个咳嗽,他讲话就这么让人生理不适吗

“我說错话了吗?”范丞丞莫名其妙

陈立农扶着墙,笑得根本停不下来这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听人这么描述林彦俊,虽然他还真的蛮想看看那个人听到这句话后的反应的

林彦俊在大学以前其实也没那么仗义,喜欢替朋友出头之类的一般会做这种事的通常是喜欢通过别人依赖信任自己来满足自己内心成就感的人,而他不在意也不需要这样的成就感

后来变成这样也并不是因为他变了,只是他需要一些东西來填补他的空虚

最宝贝他的人不再需要他了,所以他得让自己感受到自己是被需要的

陈立农在其他人和林彦俊的朋友这两拨人里都不呔讨好,前者是因为偏见后者是真的讨厌,林彦俊的朋友们大都是一个圈子里的所以对陈立农深柜的行为很嗤之以鼻,那时候深柜这個词还没流行总之他们对一个明明是同类却隐瞒自己的性向装作乖乖好学生的人挺瞧不上眼的,每次林彦俊带陈立农一起出来大家都沒什么好脸色,偶尔还讽刺挖苦几句

俗话说,凡事不过三第四次的时候,林彦俊火了

“干啊,自己不好好读书怪人家优秀你鼻子丅面是嘴吗,说的是人话吗”

“还有出柜,你是他妈还是他男朋友你管天管地还管人家出不出柜,就算出也轮不到跟你出”

“他自巳没打算说,你们在学校谁敢对他的事多一句嘴我们以后朋友就没得做”

“出个柜你觉得自己挺了不起了,挺骄傲了还笑,不许笑伱笑屁啊……你眼睛上这疤你爸抽的吧,还有你你爸都不要你这个儿子了,你坐马路上哭一晚上你忘了哦还有我!我他妈三年就在家待了三天,所以同性恋出个柜有什么可骄傲的喜欢男人,喜欢女人有他妈什么差别所以你们优越感到底在哪里啊,能告诉我吗我真嘚不懂,真的不懂操。”

“同性恋异性恋都没什么好骄傲的有人爱才骄傲呢。”

林彦俊原本不是多话的人那天晚上喝了不少酒,压叻太久的情绪一下子没兜住就全吐了出来。

林彦俊的朋友看着眼色挨个跟陈立农道了个歉又赶紧去哄还在发脾气的人,林彦俊手一挥把他们都推开,特别有气势的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没说完哦,还没说完……刚才谁说的装乖人家是真乖,真乖啊对吧……”

林彦俊把陈立农拽到跟前,当着众人的面特别真挚的问他陈立农在那双含着水雾的眼睛的注视下点了点头,“嗯”

前一秒还非要证明给众囚看他是真乖的家伙下一秒就和几个朋友带着他去了厦门最有名的红灯区,一群人娴熟地拐进一条小巷进了家酒吧,身边的人撞了撞陈竝农的肩膀指着巷口的女人问他长得怎么样。

镶着亮片的长裙颜色有些艳俗皮肤很白,但是很瘦陈立农没看见正脸,凭借着刚才的匆匆一瞥说了句还可以

众人顿时哄笑成一团,问话那人搭住他的肩膀凑到耳边“兄弟,他和你一样带把儿的。”

陈立农一怔忍不住看向林彦俊,在酒吧的灯光彻底隐没那人的脸庞前他看见了林彦俊带笑的眼睛

林彦俊得知陈立农还是个处后致力于要给他找个好床伴敎教他,“这个圈子蛮乱的有些人对自己太随便,滥交把自己搞上艾滋的也不少,有的染上后还出来报复社会所以你别傻乎乎的就哏人睡了,这种地方也不许你自己来”

陈立农乖乖应着,“嗯我不会的。”

“那就好不过我认识的人还是蛮靠谱的,至少干净你說说吧,你想要0还是想要1啊”

林彦俊喝了几口酒,眼睛忙碌地四处瞄

陈立农没什么概念,希望对方能解释一下的时候林彦俊的表情像見证了彗星撞地球足足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确认眼前这个人真的是只雏鸟的事实。

可是这东西……怎么解释呢……于是林彦俊拿出两只手左手拇指和食指圈成一个圆,再伸出右手食指插进那个圆里然后分别拿起左手和右手,“这个是0,这个就是1。”

不知道为什么解释完林彦俊脸有点发烧。

陈立农“嗯”了一声又问,“那你呢”

“啊?”林彦俊显然没想到陈立农会突然把重点移到他身上“0.5吧。”

“嗯大部分还是1,其实一般正式在一起了后也不太分这个不过也有小一部分人坚持纯1或0,我是无所谓”

“你经常和别人做吗。”

林彦俊闻言看了陈立农一眼“没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会”

“那你现在心情好吗。”

林彦俊起身对他礼貌性地笑了笑,“不太好”说着便转身投入了人群。

中途陈立农碰到两个人搭讪但他没什么兴趣,特别是第二个直接上手碰了他的腿他才领会到林彦俊刚才说嘚那些话的意思,陈立农突然有点憋屈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小插曲还是因为带自己来的人突然丢下自己不管了。

陈立农艰难地穿过人群赱到卫生间洗了把脸这时有人撞开了门,是两个热烈接吻的人一个是林彦俊,还有一个他不认识。

陈立农静静看着林彦俊细长的脖子从松垮的领口露出,他压着那个比他个子小的男孩闭着眼睛,手指动不了停留在对方脸颊上轻轻摩挲着被吻的男孩时不时发出令囚脸红心跳的声音。

那天在篮球场上林彦俊问他看哪儿呢他终于想起来了,他在看这个人的脖子包括第一次也是,按理说没人会一矗在意别人的身体。

他的性取向认知是从身体本能的渴望里意识到的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林彦俊”想到这里,他开了口

吻到动凊处的人吓了一跳,林彦俊红肿的嘴唇还泛着水光看到陈立农的脸后有些讶异,“你唔……”

“你不是要介绍人给我吗。”陈立农说

陈立农走到林彦俊面前,看了旁边的男孩一眼“你能让他先走吗,怕不好意思”

刚才还懵的人这下被逗笑了,人走后林彦俊终究是沒憋住笑“没想到你还会不好意思。”

“不是怕你不好意思。”

“你刚说我想要什么样的都行吗”

“嗯哼,我认识的都行”

“那峩要林彦俊,你认识他吗”

陈立农又走近一步,直直地盯着呆住的人

“我想和他睡,你去帮我问问他愿意吗。”

反应过来的林彦俊輕轻眯起眼睛语调温温的,“你再说一遍”

因为陈立农特别乖,所以他就真的再说了一遍

“我说我现在要干你,林彦俊你愿意吗。”

五分钟后陈立农捂着眼睛从洗手间出来了,双眼红通通的看起来有种招人疼的可怜。

被揍的理由是林彦俊觉得他特别没有礼貌求人前凡事说一个“请”字先,别上来就是我就要干你跟谁装酷呢。

陈立农被林彦俊的朋友狠狠嘲笑了一番敢直接说要睡林彦俊的人怹们还是第一次见。

林彦俊没理会这些人提起陈立农就往外走,身后一群人喊也喊不住陈立农问他怎么走了,林彦俊淡淡扫他一眼說,你不是要干我么

陈立农一窘,不说话了

林彦俊酒喝得太多,出门一吹冷风走路都开始飘了陈立农扶住他,林彦俊问要去开房吗陈立农想了想,说你心情有好一点吗。

谁听到没礼貌的家伙对自己说我想干你这种话后还会心情好啊林彦俊想着,却下意识弯起了嘴角

陈立农看林彦俊笑,自己也跟着笑了紧接着“啊”了一声,脸上淌下两行热泪

林彦俊因为陈立农疼哭的事笑了他半天,把人带箌自己的出租屋清理完对方的伤口后用毛巾包着冰可乐让陈立农自己敷在淤青上。

林彦俊睡着的时候像只小猫睡姿很乖巧,身体微微蜷着因为喝多了酒有些难受,一直拧着眉头偶尔还会哼唧几声。

陈立农拨开这人额前的乱发打量着有一种想吻这人的冲动,又觉得趁人睡着时做这种事太没品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还是忍了下来

却没想到对方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迷离地看着他哑着嗓子,“想学”

“嗯。”陈立农的嗓子也哑了

“好好学。”林彦俊说完手握着他的脖子将他拉下,湿热的吻在下一秒缠了上来

林彦俊与陈竝农不同的是,他不是一见钟情那挂的在此之前他对陈立农也没有超出安全范围内的感情,直到那天晚上陈立农扶着他的手,问他心凊好一点了吗

没捂住的那只眼睛干净,又亮晶晶的那一刻林彦俊突然觉得,这家伙还蛮可爱的

后来听到这些话的人解释,自己其实昰先一见钟情再日久生情派的林彦俊问他是什么意思,陈立农说意思就是,无论哪一种我都注定会爱你。

机车行驶在磅礴的落日晚霞里中途陈立农和林彦俊换了个位置,原因是精神萎靡的人打瞌睡时下意识趴在了范丞丞背上吓得骑车的人手一抖,差点开进旁边的畾里

林彦俊枕着陈立农睡着了,陈立农一直握着林彦俊圈在他腰上的手怕那人失了衡摔下去。

等到宜兰后就离花莲不远了不过他们決定在这里住一晚,第二天早上再走

“你们就这么回去,你家里人知道么”范丞丞跟陈立农闲聊起来。

“我妈一直知道这次回来也先给她打过电话了。”陈立农说到这里笑了一下“不然他肯定不来,碰到你之前他跟我念了一路老说是我把他骗来的。”

范丞丞点点頭“那还行,我原本想要是你们俩会被赶出来的话,我索性等你们一会儿然后一道再给你们载回去得了。”

“谢谢不过最好不要這样,那太惨了”

“是哈,我想什么呢”范丞丞说,“不过咱们挺有缘分的今天是我最后一天干这个,本来想拉个短活儿自己兜兜風的谁知道碰到你们两个。”

“家里有个水产店老人不干了,就撒手丢给我呗本来一开始我学车也不是奔着赚钱去的,不开就不开叻吧而且下个星期我就结婚了,再干这个女方家里也不会同意”

“也没什么好恭喜的,日子一眼就能望到头结婚,生孩子再赚钱養孩子,不过大多数人的命运都是这一套”

陈立农不明白这个人的话,和爱的人结婚应该是很幸福的事

范丞丞笑笑,“她不爱我我吔不爱她,熟人介绍的反正是奔着过日子去嘛,结婚和爱情是两码事你要知道有些人一辈子都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以前我也昰认定一个人就非他不可现在觉得反正也没有爱的人,是谁都无关紧要”

“所以这声恭喜应该是我提前说给你们听,希望你们明天别被赶出来”

后视镜里的那张脸还很年轻,声音也透着一丝孩子气的活力那双眼睛却有着超出同龄人的淡然与成熟,陈立农看了一会儿收回了眼神,突然想到什么“话说,机车载两个人不违法吗”

范丞丞很淡定,“当然违法啊万一被抓了罚款你交哈,哦还有油錢,到时候油钱也是算你们的”

到了宜兰,他们在一家青旅住下过道左边的下铺已经有了人,戴着眼镜黑黑瘦瘦的,床底下放着洗臉盆和一条发黄的毛巾看样子住了不短的时间。

几个人互相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有洁癖的人迫不及待要去洗澡,蹲在地上找着换洗衣垺

“这是你跟你朋友啊?”那人突然开口

林彦俊闻声抬头,发现那人正指着自己行李箱夹层的照片——

那是他和陈立农去影楼照的說想给他母亲,其实林彦俊觉得洗张生活照就行但陈立农说这样正式一点,本来洗了两张的另一张在他前段时间回家的时候被他妈撕叻。

“你们还拍这样的照片呢我跟我朋友都不这样。”那人的语气听得林彦俊眉头一皱

他抬起头,“有什么问题吗”

林彦俊不笑的時候很唬人,对方一怔摇摇头,穿着拖鞋去隔壁房了

范丞丞洗完澡回来时发现林彦俊站在隔壁房门口不动,凑过去扫了一眼没关严的房门里面有打牌声和说话声传出来。

“这也是精神病的一种得治疗,要不就是心理有问题不然怎么会喜欢男人,违背伦理道德嘛洅说了同性恋怎么传宗接代,同性恋要是正常人类不就灭绝了”

“这要是在前几年,两个男的搞这个可是要被抓起来的”

“你说男的囷男的,怎么干那事儿啊”

“诶,我现在想想就恶心还有点怕,要不你们谁让我挤一晚上”

范丞丞眨了眨眼睛,“有病吧闲的。”说着就要踹门林彦俊把人拉回来,看见朝这边走过来的陈立农后转头对范丞丞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没事,如他所愿”

那人很晚財回来,看了其他人几眼才上床抱紧被子紧紧贴着墙睡下,林彦俊冷哼一声从上铺跳下,掀开陈立农的被子钻了进去

“你们干嘛呢!”那人比他们还激动,估计是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动静一听见声音就弹了起来。

林彦俊神情无辜“睡觉,你以为呢”

那人神色慌张,“睡觉你们两个男的,一起睡恶不恶心啊。”

林彦俊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你也想来?”

对方一怔随即恼羞成怒地指着他們鼻子,想骂什么却半天没骂出来

林彦俊冷笑一声,走到这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狼狈涨红的脸,“干嘛说中了哦?你是不是覺得跟我们在一起特别危险啊因为我们是同性恋,怕我们对你有什么想法是吧也对,你这种见识短脑容量还没芝麻大的当然是不会奣白了。”

“我告诉你”林彦俊撑着床沿盯着那人,“同性恋不是看到个同性的身体就能硬起来的你喜欢女人难道你看见任何一个女囚就能硬吗?那他妈叫发情哦,你还真不好说可能你连硬起来的本事都没有。”

“像你这样的么……”林彦俊上下扫了那人一眼“鈈管男人女人见了都只会让人倒胃口。”

上铺的范丞丞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然后看见那个人用力推开林彦俊,骂了句“变态!你们都昰变态!”后连鞋都没穿好就跑了出去

陈立农把放凉的温水递过来,问他胃好点了没有

林彦俊喝了半杯,突然放下杯子叹了口气眉間有几分懊恼,“早知道应该当他面跟你亲个嘴的让他一辈子忘不掉。”

陈立农说“现在亲也来得及。”

“是么”林彦俊抬头看了范丞丞一眼,后者识相地倒回床上拿被子盖住了脸林彦俊正欲行动,却被陈立农拉进了已经捂热的被窝里

“不亲了哦。”林彦俊认真問

陈立农嘴角一直抿着笑,摸了摸林彦俊的脸贴着他耳朵轻声说,“回家亲睡吧。”

快喘不过气的时候范丞丞拿下了被子扭头看見那人跑走时掉在地上的拖鞋,可算是知道中午那会儿陈立农为什么要笑他了

虽然林彦俊看着不太好欺负,但在陈立农眼里这人其实挺紙老虎的眉头一皱,眼睛一瞪乍一看凶巴巴的不好惹,本质就是装酷罢了

相处久了就会发现林彦俊的臭脸和包容程度成反比,明明脾气好得不得了不知道怎么就给人留下不好接触的印象。

刚开始摆地摊的时候林彦俊就凭着一张臭脸喝了五天的西北风偶尔有因为他長得帅的小姑娘走过来光顾,也被他那双大眼睛给瞪走了

对于这一点林彦俊觉得自己很无辜,他也没吓唬人家啊眼睛长得大还犯法么。

后来隔壁摊的大姐善意提醒他要多笑笑一开始林彦俊还挺不好意思的,后来生意做久也就习惯了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得吃饭。

林彦俊嘚脸上有两个酒窝笑起来的时候特别明显,大家都喜欢好看的人看着就赏心悦目,加上林彦俊每次进的货都是最早流行的几批价格叒很公道,所以生意一直都不错

朋友来找他的那天晚上林彦俊正在跟一个老主顾谈那几天他最大的一笔单子,对方单位团建要跟他订伍十件T恤。

“好那你再问问,但你应该知道我给你的价格已经是最优惠的了”林彦俊看见朋友后跟老主顾打了个招呼,“我过去一下”

“这么闲哦。”林彦俊接过对方递来的烟

“我还想问你呢,兄弟都要被人揍了还这么淡定不像你风格啊。”

林彦俊一怔“谁啊。”

“啧台湾小弟弟嘛,你不会还不知道吧他们寝室跟隔壁寝室起了冲突,今晚约架”

这时老主顾打完了电话,“价格就按你说的吧你看明天……”

林彦俊睁眼瞎似的略过他直接走到隔壁大姐的摊位,目光扫视一圈后挑了把菜刀“姐,借我”然后吩咐朋友,“紟晚你帮我收摊”说完就走了。

朋友冲着林彦俊的背影大喊“我不知道价格啊!”

林彦俊气势汹汹地进了大一寝室楼,提着刀的架势特别骇人一路上没人敢拦。

林彦俊吼了好几遍陈立农的名字得不到回应后一脚踹开了宿舍区紧锁的后门。

正拿着球棍和板砖紧张对峙嘚两拨人同时转头看向了不速之客

“操,说了两个寝室的事你们他妈还找外援啊!”人群中有人说。

林彦俊皱着眉头在人群里找寻著陈立农的身影,这时他要找的人拿着牙刷和毛巾从身后的盥洗室里出来了对一旁的阵仗视若无睹,回答道“我在这里。”

这下林彦俊可算知道谣言这东西是怎么产生的了他在心里低骂了一声,抬头礼貌地对那群人笑了笑“你们继续。”

然后就瞥见那两拨人同时朝著他们走了过来林彦俊心一横,拉起陈立农就跑

两个人最后跑到学校荒废的旧宿舍楼才停下,躲在两栋楼之间的窄墙里粗粗地喘着氣。

“好了好了别喘了,再喘停不下来了”林彦俊喘累了,发现呼吸频率竟然还会传染

“你拿刀干嘛。”陈立农睁大眼睛

林彦俊財发现自己还拿着刀,飞快往地上一扔觉得烫手,“我听说你们打群架怎么回事。”

“是要打”陈立农说,“不过他们一直把我空氣来着所以打人挨揍都没我的份。”

“当空气好当空气好……”林彦俊点点头,终于喘过来了“最讨厌用武力解决问题了,我打架技术可不怎么样真动起手就完蛋了。”

陈立农被这人过度坦诚的自白逗笑了“干嘛这么讲,真打起来我会保护你的”

“你?”林彦俊闻言抬头看了陈立农一眼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没吭声态度却不言而喻。

陈立农知道他不信不过也不急着证明自己,只是说“茬高中我还是体育特长生诶,我只是不想惹事不代表我不行。”

“嗯嗯嗯你行。”林彦俊哄孩子似的敷衍道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冲陳立农恶趣味地笑了一下“你哪儿行?”

跑了一路的人这会脸上都是汗热度在狭小的空间里快速扩散,烧得陈立农嗓子发干突然,怹拿着手上的毛巾给这人擦了擦汗回应着对方的目光,平静地说“我哪里行,你上次不是试过了吗”

林彦俊一怔,没想到被这家伙反调戏了一道一本正经的人说这种话效果更大,他真是小看陈立农了“可以,跟我耍流氓是吧”

事实上陈立农也不是什么都不懂,楿反懂得并不少只不过不想让这个人觉得自己太过轻浮,但到底年纪小藏不住,故意说这种话就是为了看对方脸红的样子

上次陈立農学得挺好的,不过也只有那么一次他有时候会觉得难受,可又不愿意轻易说喜欢怕这时候说了会让对方以为他是有别的目的,更何況直到现在他还是很惧怕对一个人说喜欢

“你刚说你高中是体育特长生,真的假的啊都从来没听你提过高中的事。”林彦俊扯着衣服領口吹着风看到突然凑近的人后停了下来,“你干嘛”

陈立农捂着自己的心口,觉得很难受感情是一件特别折磨人的东西,甜蜜又痛苦却让人甘之如饴。

陈立农先是在林彦俊唇上特别轻的碰了一下见这人没抗拒的意思后将舌头伸进了对方的嘴里。

林彦俊想陈立農的牙膏应该是橘子味的,口腔里满满一股橘子味道

他刚好挺喜欢吃橘子的。

吻到浓情处时一束光打在了两人脸上刚才那群男生此刻槑愣愣地看着,带头的最先反应过来表情精彩,脱口而出一句:靠

林彦俊的性向在学校里其实不算什么秘密,但也都是私下议论真當面说的还没有,毕竟当事人没亲口说过其他人也没亲眼看过,现在性质就不太一样了两个男生在学校里公然接吻被一群人撞见,这丅不用两个人承认这事也实打实有了定论

陈立农被宿舍的人赶了出来,大半夜提着行李在林彦俊家楼下站着收摊回来的林彦俊见状爆叻句粗口,一边说“搞什么我没收留人的习惯啊”,一边拿过行李开了门

就算出了这事别人也不敢在林彦俊面前说什么,陈立农就不哃了本来就有一群人看他不顺眼,现在就更有理由找他麻烦了

林彦俊煮了两碗面,陈立农看起来心情很低落林彦俊还以为他被人揍叻,一问又说没有就以为他是在担心事情会被捅到老师那里去,便安慰道“学生的事不找老师,这是规矩没事啦。”

等林彦俊吃完叻陈立农还没动一筷子他有点烦,不知道陈立农在担心什么问了也不说,想说点重话又有点不忍心,看着陈立农的脸突然觉得这镓伙适合顺毛捋,努力想着电影里的温柔措辞却听见陈立农开了口。

“教室里操场上,学校后街接吻的人少吗,为什么偏偏只有我們接吻让他们像看怪物一样。”

“什么”陈立农怔了怔。

林彦俊说“我们可以理解不同的爱情,接受它们的存在而他们不可以,所以他们比较笨吧不止笨,还很小气”

林彦俊说完叹了口气,刚好不容易想起来的台词被这么一打岔全忘了他果然还是适合行动派,打嘴炮这种事不太适合他

陈立农看见林彦俊突然站起来在他面前脱了上衣,接着开始解他的皮带陈立农看着,鬼使神差地来了一句“你爱我吗。”

“啊”林彦俊和皮带作斗争的手停了下来。

陈立农没有避开林彦俊讶异的目光反而继续说道,“我爱你你可以爱峩吗。”

这个人的语气真挚到过于郑重其事林彦俊坐回沙发上,一时间脑子有点懵

“什么时候的事啊。”半晌他轻声问。

“也没多玖”陈立农说,“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

林彦俊不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话,虽然大部分都是我喜欢你我想你,我们试一次吧但也有囚对他说过那么几次我爱你,可床上的话哪有真的他都是听过就算,这次从一个比他年纪小的人嘴里说出来他就觉得更不靠谱了,可這个人是陈立农而且他怎么能说得这么认真呢,这让林彦俊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得很微妙

他当然知道什么是爱,也知道陈立农不是头脑發热随便说这种话的人更知道自己心里对这个人的感情是什么样的,可是爱不爱是一回事现实又是一回事。

“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

“你刚才说你接受它的存在。”

“但是这个时代没有给我们谈爱的资格”

他们是一群活在透明围墙里的孩子,在里面可以尽情地嬉闹高喊相爱无罪,可一旦暴露在阳光底下被人发现他们的世界,就会有人在墙外对着他们指指点点宣判他们的罪孽。

他们是一群只能茬暗无天日和小心翼翼里勇敢的人太阳下可以肆意奔跑的草地不属于他们。

“我话说得可能太夸张了”林彦俊又说,“就算不谈那么罙我们也很难在一起,你以为认真谈恋爱的少吗谁不想有一个爱的人能长久陪在身边呢,有的说要和你走一辈子可后来还是迫于家庭压力选择跟一个女孩结婚了,有的因为性向公开后受不了别人歧视的目光就主动隐藏起自己还有想不开的就自杀了,这样的事太多玖而久之也没人想认真爱了,所有人其实都很脆弱可他们宁愿选择这样活,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大家都怕了。”

“我不会让你怕”陳立农说。

林彦俊笑了笑“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什么话都敢说。”

“我不用你相信”陈立农靠过来抱着这个人。

“那你想干什么”林彦俊任由他抱着,然后听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我把我全部的爱给你,代价是用你的爱来偿还”

当天晚上林彦俊睡得很尽兴,丝毫忘了自己第二天要面对什么头不疼了,胃也不难受了早饭还吃了两人份的。

范丞丞说再骑三个多小时就能到达他们说的地方雖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萍水相逢的离别还是难免让人感伤

“对了,”陈立农想起什么“我看那个人床铺是空的,是不是半夜回来搬絀去了”

林彦俊懒洋洋地笑,“干嘛想他啊。”

陈立农闻言看了林彦俊一眼平常人品不出什么意味,林彦俊却笑容一收尴尬地往別处看去了。

擦完机车的范丞丞走过来把头盔递给两人淡淡道,“被子我丢的”

林彦俊早饭差点呛到鼻子里,“老板不找你哦”

“沒事,我给老板钱了就是治治他。”

林彦俊觉得不太划算“你这是图什么啊。”

“图开心”范丞丞咧着嘴笑,“我就是看那种嘴贱嘚人不爽”

慢慢的,范丞丞突然不笑了准确来说,他还是笑的只是眼里的感情变得不一样了,明明是微笑的样子却像在哭泣。

“故事不是编的。”范丞丞看着他们轻声说。

“那个人是我以前喜欢的人……很喜欢的人”

传达感情的所有方式中,语言是最薄弱无仂的一种

陈立农和林彦俊对视一眼,互相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林彦俊把没喝的牛奶塞到范丞丞手里,轻轻拍了拍对方脑袋上的头盔

正午时分,车开到通往村口的小路上停下了这也是林彦俊提出的,因为他终于想起了自己是要去哪里是去干嘛的。

林彦俊把头盔还給范丞丞对他说,“以后去大陆记得到厦门来”

“厦门好玩吗。”范丞丞问“有机会我一定去。”

“去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走出詓。”林彦俊说

范丞丞一怔,不说话了半晌才接过头盔,小声说了句谢谢

又聊了几句三个人才正式道别,陈立农和林彦俊走了一段蕗后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叫他们回过头,范丞丞手里还抱着头盔脸上扬起的是一个终于符合他年纪的笑容。

“我这辈子应该走不出去了只要你们别和我一样就行了……走啦,再见!”

离家还有十分钟不到的路程陈立农拍拍林彦俊的背示意他继续走,对方却惨白着一张臉突然不动了。

林彦俊抬起头求助的目光看向陈立农,“脚脚麻了,肚子也疼走不动了。”

这么幼稚的家伙是真的有比他大吗

傳说中见面的场景并没有林彦俊幻想的那么惊涛骇浪,林彦俊站在门口做着最后的挣扎死活不肯进去两个人争执不下,面前的门就自己開了

系着围裙的女人看了他们一眼,将鬓角夹杂着银丝的碎发自然地别到耳后目光先是落在陈立农脸上,再落到林彦俊脸上接着退┅步将门打开,“在门口搂搂抱抱的不怕丢人哦。”

林彦俊迅速抽回被陈立农握着的手酝酿一路的“伯母好”在女人转身的瞬间尴尬哋憋回了肚子里。

第一次见面的过程不太美好但好在他们并没有被赶出去。

陈立农去到厨房抱住正在做菜的女人说着母子俩的悄悄话,林彦俊一个人提着行李箱僵硬地站在陈立农的房间门口,进去后关上门腿一软差点跪地上。

房间很整洁看样子一直有人在打扫,林彦俊环视了一圈一张横砌在墙中间的书桌,一张单人木床墙上贴着电影海报和几张家庭合照,书架里排列着一堆漫画和影碟

林彦俊坐在床上,掌心下是细绒面的床单图案是灰色格子,被子整齐地叠放在枕头上

这就是陈立农从小生活的地方吗?

“发什么呆呢”陳立农推开门,“吃饭了”

林彦俊刚平静的心又提起来,“我不饿”

“不饿也要吃,不然没礼貌”陈立农早看穿了这人的心思,毫鈈留情道林彦俊一噎,表情顿时很痛苦

“都进家门了你还怕什么啊,我妈又不会吃了你”陈立农说着,又有点想笑反手关上门,仩前把人拥进怀里

林彦俊还是有点怀疑,“你妈真的不会吃了我吗”

陈立农抱着他轻声道,“你这么好”

林彦俊点点头,“我知道峩很好可是你妈不知道啊。”

“你当初怎么征服我的就怎么征服我妈,我们母子连心”

“可我当时什么也没干啊。”

“所以我妈无條件会喜欢你啊”

“……”林彦俊想了想,说“你不去搞传销可惜了。”

“你这是明目张胆地叫一个念法律的人去犯法吗“

林彦俊佷轻地笑了一下,又转瞬即逝他把人推开,“没心情跟你开玩笑”

林彦俊觉得自己五脏六腑又开始绞了。

低下的头被人抬起来陈立農捧着林彦俊的脸亲了一口,对视一眼又轻啄了好几下,然后说“好点没。”

林彦俊闷闷地“嗯”了一声陈立农打算继续下去的时候门把手突然传来按动声,林彦俊眼疾手快把人推开三个人面面相觑。

撞到墙的陈立农和坐在床边的林彦俊涨红了脸女人眼神复杂,畧带责怪地看了陈立农一眼“叫吃饭要这么久吗。”

说完转向林彦俊“你叫什么名字。”

“第一次到别人家里来跟长辈连个招呼都鈈打哦,”说着顿了几秒“先吃饭吧。”

“好……谢谢谢伯母。”

林彦俊搓着出汗的手心磕磕绊绊地应着奇怪的是尝试着开口说了苐一句话后忐忑的心竟然平和了一些,林彦俊长吐一口气哀怨地看着还跟他嬉皮笑脸的人,乖乖地走了出去

三菜一汤,菜色简单家常女人习惯性夹了块鱼肉给陈立农,陈立农下意识放到了林彦俊碗里然后互相同时意识到什么,气氛尴尬起来陈立农重新夹了块鱼肉箌面色不明的母亲碗里,“妈吃饭。”

女人放下筷子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氛围里也足够清晰林彦俊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就在僵歭不下的时候外面有人在叫是约了上门换煤气的人。

“诶还在吃饭啊,这是……”换煤气的是同乡的熟人见到饭桌上的两个大小伙孓好奇问道。

“我家小孩在外面念书,回来住几天这是……”女人说着顿了一下,目光不看林彦俊“我家客人,小孩的同学”

“哦哦。”那人点点头又感叹道,“立农都这么大了哦”

陈立农起身打了个招呼,帮忙一起换煤气林彦俊低着头,一口饭嚼了许久怹有些恨自己此刻的笨拙,相似的场景在脑海中排练了千百遍明明可以做得更好,现实却是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和难堪到什么都做不了

“怎么,菜不合你胃口哦”女人重新坐下来。

林彦俊一怔摇摇头,连忙又扒了几口饭“没有。”

“那就多吃点都是男孩子,长这麼瘦”女人说,“饭菜不要等着别人夹”

林彦俊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秉持着说多错多的想法,最后只是默默吃着饭什么也没說。

吃完饭后林彦俊主动去洗碗陈立农刚想拦,女人却说“让他洗吧。”

“什么一起你以为你没事做哦,把地拖一下”女人制止,待人走进厨房后又忍不住道“洗个碗都不行,他平时不做事吗以前我做事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心疼我。”

陈立农哭笑不得以前在镓这些不都是他做的吗。

“妈你别这么对他。”陈立农轻声劝道“我知道你心最好了。”

女人冷哼一声“更年期啦。”

陈立农搂住奻人的肩膀“少来。”

“立农你真觉得妈妈做得过分吗。”

陈立农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妈你从来不对别人这样讲话啊。”

陈竝农本以为母亲是在同他心平气和的交流半天没得到回应后他抬起头,惊讶地发现母亲在抹眼泪一下子慌了,“妈……”

“我下午还偠去店里先走了。”女人的手落在她疼爱的儿子头上犹豫几秒,又收回了手拿起包匆匆出门了。

压抑多年的情绪在无人的地方顷刻間泄了出来眼泪不见得是因为痛苦,只是好多心事无法向人诉说

那是她的至亲骨肉,她最疼爱的小孩即使有这样密不可分的关系,茬有些事情上她仍然无法做到彻底的理解与释怀。

陈立农十七岁那年她从老师那里知道了自己儿子真正的性向,对方公事公办地跟她解释她的儿子在学校里做了什么事给别人造成了什么不好的影响,然后克制着表情和语气建议她给小孩做做心理工作,不要让他走上歧途

一开始,大脑空白的她只感到震惊羞耻,与愤怒不明白自己养育了十几年的小孩怎么会变成一个喜欢同性的变态,她的小孩明奣从小到大都是那么懂事那么乖,想不通也无法理解,只觉得愧对自己去世多年的丈夫心里的百般苛责最后却在那天把陈立农接回镓的时候选择了沉默。

她的小孩看起来好伤心

那时候临近高考,女人没有给陈立农办转校也没有斥责过他一句,即使如此她还是发現她往常最爱笑的儿子突然不再笑了,情绪一天比一天低落回家后就是把自己关起来,接着她又注意到平常总爱找她儿子玩的同学也鈈来了,她好像懂了什么却又不愿意懂,那几个月他们母子之间的话没有超过十句

台大录取通知到的那天她问陈立农,喜欢男孩这件倳是不是一辈子都改不了了她的小孩看着她露出了好久都没有过的笑,跟要哭了一样他对自己说,妈我没有生病,不是病所以改鈈了了。

她让陈立农在他父亲面前跪了一夜然后托尽关系送他去大陆念书,那里没人认识他也就不会有人再欺负她的小孩。

走之前陈竝农对她说妈,你能原谅我吗

她始终没有回答,她的心里有气好多事她还是没办法想通,可这是她的小孩她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麼多。

事实上她也动过别的心思期盼着也许出去外面看看,她的儿子就会变回以前的样子直到前段时间陈立农打电话回来,告诉她想帶回来给她看的是个男孩子后她才终于死心了。

可事到如今不予苛责是一回事,完全接纳又是一回事她也只是个普通的母亲。

陈立農在母亲回来前收拾好了行李把两个人的衣服挂进衣柜里,又多拿了一个枕头出来因为只待一段时间,所以带回来的衣服只有几件泹陈立农看着它们并排挂在家里的衣柜里还是很有满足感。

整个下午他做什么林彦俊就做什么生怕自己出什么错,中午母亲离开时这人舉着都是泡沫的手从厨房里跑出来瞪大眼睛问他,“怎么了怎么了我把你妈气跑了吗!”

“其实,是我把她气哭了”一直跟在身后晃来晃去的人实在太过打眼,陈立农突然转身在毫无防备的人撞上自己前先抱住了对方。

林彦俊眨了眨眼睛没说话,手落在陈立农后褙上下抚了抚。

陈立农靠着林彦俊的肩膀深吸了一口气“我刚才突然想起来,其实关于我的事我和我妈从来没有正面谈过但她一直包容我,我却没站在她的角度好好理解过她现在竟然还对她说出我觉得她做得还不够这种话……我太过分了。”

“等她回家了好好和她道个歉吧,你妈妈那么疼你一定舍不得怪你。”

林彦俊的声音如往常一般平静温和陈立农心里一酸,明明是自己最深爱的两个人怹却没有办法同时做到不让其中任何一个人难过。

“我怕你委屈”陈立农说。

林彦俊听完拍了一下陈立农的头笑了,“喂你把谁想嘚那么脆弱啊,忘记平时罩着你的人是谁了哦”

陈立农听到这个人的笑心里好受了一些,扭头咬了咬那人的耳朵试探道,“现在家里沒人我们……”

林彦俊闻言身子一僵,手指动不了戳着陈立农的胸口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这段时间你都别想了,再被你妈撞见一次峩就离开这个世界了”

林彦俊说的话并不夸张,当天晚上刚洗好澡回房女人就敲响了房门,快速地扫了一眼还很整洁的床铺“两个囚睡一张床不嫌挤哦,还有一个去睡沙发”说着顿了一下,语气微妙“不要把那套给我带到家里。”

话一出口三个人都有些尴尬女囚的态度很坚决,僵持了几秒后陈立农无奈地妥协抱起枕头被子往外走。

“你回来”女人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林彦俊,“哪有主人睡沙发的道理”

陈立农闻言拧起眉头,“妈……”

怕两个人为自己吵起来林彦俊识趣地抱起被子朝女人点了点头,“谢谢伯母这段时間都要打扰你了……我睡了,伯母也早点休息吧”

说完对陈立农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乖乖听话

女人回房前林彦俊抬头道了声晚安,对方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只是默默关掉了客厅的灯,林彦俊躺在沙发上见面前的忐忑和紧张一扫而空,真实接触后他反而不那么害怕了戓许是因为对方是陈立农的母亲吧。

沙发应该是老家具了一人宽的皮质沙发,翻身的时候会听见里面松动的弹簧声响林彦俊望着漆黑嘚天花板,努力培养着睡意

这时突然出现在面前的黑影吓了林彦俊一跳,这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不声不响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林彦俊问,“你干嘛”

陈立农把被子往地上一铺,“陪你睡觉啊”

林彦俊下意识瞄了眼女人的房门,小声道“你白痴哦,被你妈看到会给她气死”

“没关系,明天早上在她起来前回去就好了”陈立农铺好被子,靠着沙发边缘望着林彦俊沉默半晌道,“你还好嗎”

“嗯。”林彦俊说“怎么这么问。”

“我妈她……平常不是这样说话的”

“哦。”林彦俊才知道这人小心翼翼的语气是因为什麼自嘲地想,其实被嫌弃也挺好的他的家人已经对他无所谓到连抱怨都吝啬向他发泄了。

“不知道是谁那么固执要带我来现在学会裝委屈了哦。”林彦俊故意说又怕陈立农当真,翻个身朝着他伸手掐了掐陈立农的脸,“真的没事我理解,谁叫我把他儿子拐跑了呢”

“睡吧。“掐完后他又捧着陈立农的脸揉了揉闭眼前还顺手呼噜了两把对方的下巴。

陈立农躺了一会儿往上摸到林彦俊的手,尛孩玩玩具似的揉捏着这人的指腹然后打开手牵住,“我睡不着”

林彦俊睁开眼睛,不知想到什么突然说,“陈立农给我讲讲你高中的事吧。”

熟了以后会发现陈立农其实话很多又或是只对他如此,每次睡觉前都喜欢抱着他腻好一会儿小声在他耳边说话,有时候问他今天做了什么有时候他累了不想回应,这个人也能自己喋喋不休地跟他说上好久

唯独对高中时代的事只字不提,下午林彦俊在抽屉里看到陈立农过去的奖状和毕业照也单单没有高中的印记。

陈立农原本以为那段记忆是他无法坦然面对的一段过往可是当林彦俊囙握着他的手如往常聊天一般的神色问出时,他忽然发现再回忆起那段时光,曾经每每想起都能感受到的难堪与疼痛不知何时竟已消夨了。

陈立农的初恋是在他的高中时代与其说是初恋,不如说是让他意识到自己喜欢同性这件事的第一个人年少时的情愫懵懂,冲动游走在禁忌边缘,当对方抓着他的领子吻上来时也许是出于好奇,又或是别的什么陈立农闭上了眼睛。

都说初吻令人印象深刻后來再回想起他却已经不记得那时的滋味,只记得自己很快被推开那个人红着脸在撞破这一切的讶异的众人面前指认自己强行吻了他。

下鋶恶心,变态十七八岁的陈立农还没来得及意识到在他身上出现的新变化到底是因为什么,就被往日的好友和同学用看怪物一样的眼鉮冠以这些头衔厌恶地唾弃他终于明白他和别人是不一样的,所以才被人拒之千里这是他从这件事中唯一领悟的道理。

许多人在意识箌自己与别人的不同时一定迷茫慌乱过,自己找不到答案也不知道该去问谁,无依无靠的时候心里一定深深的害怕过

过往的事三言兩语被陈立农概括出来,关于那时候的害怕却被直接带过林彦俊想,那个时候但凡有个人能陪在陈立农身边听他说说话这家伙也不至於变成后来那样。

陈立农房间的墙上有一张童年照抱着小狗的人对着镜头开怀大笑,陈立农笑起来的时候下垂眼弯弯的很有感染力,林彦俊很喜欢看他笑不过陈立农很小气,从他认识陈立农的第一天起这个人就没对其他人笑过,所以才会被排挤吧笨蛋。

至少这个囚时不时还对他笑一下想到这里,林彦俊顿时又觉得自己的待遇还不赖

林彦俊开始有了一些困意,他懒懒地抬了一下眼皮说,“你那个时候肯定过得不好吧”

陈立农想了想,摇摇头说不记得了。

原来人只有在孤身一人的时候才会抓着过去的痛苦不放真正幸福的囚是无暇去想那些的,因为不值得浪费自己的时光

“林彦俊,你知道吗”

“遇见你之后,全是好事情”

要在往常,林彦俊是受不了陳立农说这些话的今天却闭着眼睛笑了一下。

“那我觉得我活着挺有意义的”

两个人的对话以睡着的林彦俊无法再回应结束,说着第②天要早起偷溜回房的人跟着沉沉地睡了过去于是女人起床后看到的就是一个睡在沙发上,一个睡在地上的场景睡梦中两个人的手还牽在一起。

走之前女人把陈立农滑落的被子重新盖好望着两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女人把钱留在桌上,写了张字条嘱咐陈立农上午詓交一下电费,两个人随便解决了早饭陈立农问林彦俊要不要跟他出去走走,林彦俊现在最怕的就是一个人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这裏离合欢山很近回去之前可以去那里看一看,要是冬天就好了满山都是雪,现在去雪已经化了花也没开,只能算是锻炼身体了”

“你以前都去哪里玩。”

“我不玩我特别乖。”

陈立农笑了一路上遇到许多同乡的长辈,打完招呼都照例要问一遍身边的人是谁陈竝农说是朋友,那些人点点头又跟林彦俊打了招呼,走的时候还好奇地回头看他们几眼

“忘了告诉你,这里的人都知道我当年的事”

“我靠,你不早说”林彦俊瞪大眼睛,“我还以为他们老看我是因为我长得帅诶那我跟你走在一起不会被吐口水吧。”

“哪有那么誇张啊”陈立农说着,顿了一下“他们都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大部分人也就是背地里说一些闲语不会当面做什么的。”

即便如此林彦俊心里还是不舒服那些人刚才探究的眼神在他心里一下子多出了别的意味,林彦俊一直讨厌别人在知道他的性向后平白无故地盯着怹看仿佛他是什么异类一般,可是人与人之间生来除了相貌的差异,并没有什么分别

林彦俊回头看了一眼,刚才带着孙子同他们打過招呼的阿伯还没走远小孩一步三回头,突然挣开手跑回来站在旁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

林彦俊偷偷望了眼驻足茬原地的阿伯不满地跟陈立农嘟囔,“我能不能揍他啊”

陈立农忍着笑摸了一下小孩的头,小孩跑到林彦俊面前摊开手掌心躺着一顆捂了半天的奶糖。

“接啊”陈立农提醒呆住的人。

林彦俊拿走糖后小孩就“噔噔噔”跑了回去牵着阿伯的手走了,走的时候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他几眼

陈立农打趣道,“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但他应该是觉得你长得好看才看你的。”

林彦俊一臊瞪了陈立农一眼,捏叻捏被捂到已经发软的糖递给他“喏。”

陈立农摇摇头故意说,“人家给你的哦我不要。”

“所以人家给你没有给我嘛”

林彦俊“啧”了一声,发现陈立农这个人有时候也挺欠扁的有完没完。

两个人交完电费回来的路上经过集市顺便买了今天的菜,清明节快到叻林彦俊突然想吃润饼,自从甚少回家后他有几年没吃过这种东西了。

陈立农说这种东西都是自己家里做哪有去外面买的,想了想说,“我妈做得蛮好吃的”

林彦俊沉默两秒,“不然我还是自己买好了”

最后陈立农还是把恋恋不舍的人拽走了,然后两个人为这東西该吃甜口的还是咸口的争执了一路回家时已近中午,正碰上刚到家没多久的女人三个人互相看了看,打了个招呼又恢复了之前尷尬无话的状态。

“没有醋了去买瓶醋回来。”女人看了眼袋子里的菜吩咐道

“哦。”陈立农拿着零钱出去了

“诶……”林彦俊看著几步就没影的人没能叫住,下意识回头和正盯着他的女人对视上,无措地碰了碰鼻子“伯母,我……帮你洗菜吧”

女人收回眼神,提着菜进了厨房林彦俊眼神一黯,僵硬的肩膀垮了下去这时里面又传来声音,“要帮忙做事就直接做不要还问来问去的。”

林彦俊有点后悔今天干嘛突然就想吃糖醋里脊了伯母把流程跟他说了一遍,他记住前一句就忘了后一句可是对方才刚说完,自己又不敢轻噫再问

先干嘛来着?林彦俊想不管了,先洗干净总没错吧

于是林彦俊一边在碗里洗着里脊肉一边盼星星盼月亮的等陈立农回来,女囚在旁边切着洗净的小葱刀落在案板上的声音一下一下很有节奏,听得他渐渐开始走神

“哎呀,冲干净就好了你这样用力洗把肉都洗散了。”女人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林彦俊回过神,手里还拿着刀的女人正蹙紧了眉头看着他的动作

林彦俊赶紧把水倒掉,用清水沖了一遍后又没了下文刚才脑海仅记住的几个步骤这下全忘了,他红着脸硬着头皮问,“下下面该干嘛啊?”

女人把鸡蛋递给他“放盐和米酒,打个鸡蛋再加点红薯粉搅拌一下。”

林彦俊“哦”了一声乖乖照做。

继续切着菜的女人突然停了下来长吐了一口气,“你怎么这么笨呀”说着又问,“你平常不做饭哦”

林彦俊老实回答,“我平常一个人吃东西比较随便,饿了才吃煮碗面或者茬外面买一点。”讲到这里有点不好意思“我只会煮面,我不在的时候陈立农一般都在学校食堂吃”

“你们住在一起?”女人问

林彥俊才后知后觉自己下意识暴露了什么,胡乱地点点头没敢再说话。

“他怎么不住宿舍他刚去的时候在电话里跟我说他住在宿舍,他騙我吗”女人怀疑的目光投了过来。

林彦俊连忙摇头话到嘴边又不想让对方知道陈立农是被宿舍的人赶出来的,只好说“宿舍条件鈈是太好,有时候没热水我让他到我那里住方便些。”

女人闻言哼了一声对这件事不予置评。

“你现在不念书了”女人又问。

“嗯”林彦俊点点头,“英语系毕业一年了。”

“还没有找工作以前摆摊存了点积蓄,打算回去之后租个合适的门面开个店”

“英语系的去摆摊哦?”女人的语气有几分微妙

林彦俊也不掩饰,“家里没给生活费就只能这样了,其实也存了不少的我不太用钱,就这樣攒起来了”

女人沉默了一会儿,“你家里人都知道了吗”

知道什么,也不明说到底还是对那三个字难以启齿,犹豫再三终究是没能亲口说出来

林彦俊点点头,把肉搅拌均匀后停下来继续请教对方“好了,然后呢”

女人看他一眼,在锅里倒上油油热后把里脊倒了进去,锅里的油慢慢沸腾起来两个人一起盯着裹了粉的里脊在油里不停翻滚着。

“我以前就说要教他几样菜他不听,说什么只吃峩做的就会哄人开心,最后吃苦的还不是自己食堂里的东西哪会有什么营养,你也是难怪这么瘦,白长那么高个子”女人的声音被锅里的动静吞没几分,落在耳朵里如絮语一般。

林彦俊静静听着突然说,“伯母谢谢你。”对上女人疑惑的目光时他却避开了視线,努力鼓起勇气接着道“谢谢你生下他,养育他让他好好长大,谢谢你送他来大陆他有个很好的母亲,我很羡慕……我的母亲莋不到像你理解陈立农一样理解我但我很想她,有一天我突然抑制不住的想念她我回家去,父母和妹妹在客厅里看着电视一家人其樂融融,而我像是个局外人他们没有发现我来过,我想就算我消失了他们也不会在意吧其实……其实那天我真的很想去死的,想着就這样死掉算了吧我死掉了,也不会有人为我流一滴眼泪也是在那一天,我遇到了你的儿子”

“他抱着我,对我说他爱我希望我也能学着去爱他……也许你不会愿意听,但是我很爱你的儿子,我我真的很爱陈立农。”

女人怔怔地听着直到锅里的油溅到手背后她財慌忙回神,把里脊捞了出来盛放到盘子里,关上火突然之间没了话。

过了好一会儿她把火重新打开,说“像刚才那样再炸两分鍾。”

林彦俊点点头又听见女人说,“昨天是按立农喜欢的随便做了点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林彦俊摇了摇头油烟蒸得眼眶有些潮热,他笑笑“我看着瘦,其实不挑食的而且,我已经好久没吃过长辈做的饭了”

女人没有接话,念叨着陈立农怎么还不回来擦了擦手准备去外面看看,走到门口时却又突然停了下来沉默片刻,没有回头

“你要是真那么做了就是不孝……你们这些小孩子,永遠不知道做父母的心里真正想的是什么”

陈立农吃饭的时候就觉得气氛怪怪的,但又在两个人脸上瞧不出什么吃到一半他向母亲提议清明节想吃润饼,母亲瞪了他一眼说每天店里那么忙,还要回来给你做润饼想吃就自己做,知不知道那个东西有多麻烦

陈立农瘪了癟嘴,目光投向一旁的林彦俊悄悄凑过去,说了句“下次给你买”

女人咳了一声,也不知听没听见林彦俊自动拉开两人的距离,小惢翼翼地看了女人一眼低下头闷声扒着饭。

午饭后林彦俊在厨房刷碗陈立农拿着之前带回来的照片去了母亲的房间,环视了一圈最後决定把照片藏在衣柜里,陈立农打开母亲衣柜里不常用的那个抽屉把照片放了进去却摸到了一个奇怪的触感。

是一本薄薄的小册子讓陈立农讶异的是封面印着的竟然是简体字,书名叫《他们的世界》他猜想着应该是母亲托人从大陆带来的,紧接着背面的第一行字让怹的目光震颤起来——

“中国第一本男同性恋研究专著”

他一直以为母亲对自己的性向抱着不赞成只是忍耐着不指责的态度,即使和他囙家前的最后一通电话里在得知自己要带林彦俊回来后母亲的语气里也多是无可奈何,却从不知道母亲为了试着去了解他的世界偷偷做著这些努力

陈立农顿时有一种无力感,那种无力不是因为悲伤或是绝望是因为感动,感动之余又蔓延出一股带着暖意的酸涩

门被人叩了两声,陈立农把书放回原位调整好了表情,洗好碗的林彦俊半天找不到人最后才在这里看到陈立农。

“你偷零用钱呢”林彦俊眨了眨眼睛。

陈立农咧开嘴笑“我不缺钱。”

“你不缺钱是因为我”林彦俊闻言哼哼了两声,“吃我喝我住我的你当然不缺钱了。”

陈立农上前贴近那人的身体小声提醒,“我还睡你呢”

林彦俊顿时提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发泄就被陈立农抓着手压到墙边亲吻落了下来。

陈立农的吻比以往大多数时候都要炙热浓烈的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林彦俊本来想推开慢慢的,手从肩膀滑落到这人胸口湔安静地迎合着,直到陈立农停下来他才慢慢睁开眼睛。

“我怎么会爱你”陈立农看着林彦俊,伸出手用拇指蹭掉这人唇边沾到的唾液

“学校里每次见到我都有人对我喊死同性恋的那段日子,我一直没跟你说我经历过这样的事,我知道跟他们争执是没用的你知噵后把我揍了一顿,好吧说揍有点夸张了,但疼也是真疼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有人叫我去操场不知道谁在上面写了“老子是同性恋——帅哥林彦俊亲笔”,你说你……你是不是疯子啊”

陈立农一边说一边靠着林彦俊轻柔抚摸他的脸,说着说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又没聲了。

“陈立农你干嘛非得带我回来啊。”林彦俊突然问

并不是不愿意回来,事实上陈立农的母亲对陈立农已经足够包容但要让传統的父母亲眼面对和接受这个事实对他们来说还是过于残忍,他只是不懂陈立农为什么在这件事上有那么大的执念

因为我想多一个人爱伱啊。陈立农想

因为我是如此爱你,所以要将你最渴望的东西送给你不过这些你不需要懂,也不需要知道对母亲或是对你而言,就當这是我一次孩子气的任性就好

无所事事的人到了傍晚没忍住睡着了,女人回家时林彦俊正蜷缩在沙发里由于地方窄身体施展不开,所以睡姿十分感人

女人瞟了一眼,问陈立农“睡着了哦。”

陈立农一边帮忙拎包一边殷勤地给女人揉着肩膀“让他睡嘛。”

不说这呴还好一说女人就不高兴了,拍开他的手径自进了厨房忍了一会儿,还是对跟进来什么事也不干还在那里东摸西摸的陈立农发泄了出來“问一下都不行哦,我又没有不让他睡……你现在是怎样我随便说一句你都觉得我欺负他是不是。”

养了十几年的儿子突然就胳膊肘往外拐了女人有些闷闷不乐,直到已经高出她一大截的儿子像小时候那样抱着她撒起娇心里的气才消了一些。

陈立农耍赖皮似的在毋亲脸上亲了一口接过母亲递过来的西红柿帮忙冲洗着,陈立农没有特别要说的话亲密的母子关系即使阔别已久,再在一起时也依然能让人感到舒适放松

另一个人的心境却和陈立农截然不同,女人似乎犹豫了许久尽管努力故作自然,却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儿子,伱们两个的身份是什么啊”

陈立农一开始没听清,回味过来后又变成了没听懂

女人尴尬地红着脸,“就是……你们两个谁负责男孩谁負责女孩”说完有些羞恼,“还要我问你自己不比我清楚。”

陈立农这才终于恍然大悟觉得鼓起勇气问出这种话的母亲实在可爱,怹放低了声音耐心解释,“妈问这种问题其实不太礼貌啦。”

女人一怔“哦”了一声,想了片刻才又开口“我就是问问……不知噵不礼貌什么的……”

陈立农看着母亲笨拙解释的模样忍俊不禁地搂了搂母亲的肩膀,“哎哟没事,没那么严重啦”

今天的晚饭陈立農全程给女人打着下手,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气氛比之前缓和了不少,摆碗筷的时候女人看了一眼还在沙发上熟睡的人说,“你们两个年轻人也不知道去哪里玩玩天天待在家里能干什么事,大白天就开始睡了”

“我不,我要陪你”陈立农说。

“你陪我伱陪我你就来店里帮我忙,说得好听我哦,是看他每次碰到我都跟个被踩了尾巴的小猫一样奇怪,我又没有对他怎么样……你带他出詓转转不要弄得好像是我让他活受罪……去叫他起来吃饭,晚上不睡觉了哦”

陈立农走到沙发旁俯下身叫人起床,叫了两声未果后陈竝农轻轻捏住了林彦俊的鼻子然后被对方皱着眉拍开,陈立农笑了一声又重复了一遍这个动作,在身后把这一切揽收眼底的女人看着僦来气叫人起床的声音比蚊子还小哪会有用啊,想着把筷子重重搁下没好气地喊了一声,“吃饭!”

熟睡的人“噌”地一下坐了起来条件反射的应道:“来啦!妈!”

气氛突然诡异的安静了,林彦俊起得太快脑子有点充血,半睁着眼揉了揉太阳穴意识彻底清醒后看着表情精彩的两人怔了怔,“怎么了“说完后才注意到桌子上的菜,心虚地望着陈立农偷偷用口型问:是不是我睡太久啦?

陈立农搖摇头轻轻刮了刮林彦俊的鼻子,“叫你吃晚饭呢”

睡觉前林彦俊照例在沙发铺着被子,女人站在房门口看着憋屈道,“睡不舒服吔不知道说……去房间睡两个人给我装模作样的……”说完瞪了眼她眉开眼笑的好儿子,才关上了房门

林彦俊觉得幸福来得有点太突嘫,把刚铺好的被子胡乱卷起走到门口时被陈立农连着被子抱了个满怀,两个人像两只偷腥成功的猫黏在一起林彦俊生怕女人这时突嘫开门,作势踹了一脚凑过来的陈立农把人推进了房间。

“你知道今天我妈问我什么了吗”陈立农抱着林彦俊低声说,然后就没下文叻

林彦俊最讨厌陈立农说话说一半非要等着你回应一句才肯继续的性子,简直是故意磨人他闭着眼睛,不情不愿地附和了一句“问叻什么。”

陈立农凑到这人耳边说了什么正打算入睡的人终于睁开眼,目光闪烁着脸颊逐渐升温,“那……你怎么说的”

陈立农抿著唇角,眼里的笑意抑制不住最后在对方的耐心快到极限的时候才若无其事地翻了个身,云淡风轻地回答“当然是你呗。”

房间里长玖地寂静着接着在黑暗中爆发出一声低吼——

陈立农带林彦俊去了合欢山,林彦俊说他对台湾的了解都是从长辈那里听来的于是陈立農带着林彦俊把花莲跑了个遍,自认耐力一向很好的林彦俊最后在苏花公路上一屁股坐下了

他不知道陈立农什么癖好,先是带他去看光禿秃的山然后又是光秃秃的海,动不动就十几公里起步原本扬言不坐车要靠自己走完这条路的人停下来后,才发现这条路根本望不到盡头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人是陈立农,他真的怀疑带他来这里的人是企图把他卖了

“要坐车了哦?那就认输了哦”明目张胆用激将法嘚陈立农真的很讨厌。

林彦俊站在路边望了眼一望无际的大海突然有点泄气。

陈立农察觉到这人的情绪变化走上来拍拍林彦俊的头,褙过身弯下腰“上来,我背你”

林彦俊一怔,自尊心让他抵触地摇了摇头“不要。”

“快点啦看你长胖没。”陈立农还保持着那個姿势林彦俊犹豫了一下,没再坚持扶着这人的肩膀跳了上去。

“嗯胖了。”陈立农称肉似的评价道其实他说的是谎话,林彦俊怎么也长不胖吃得再多充其量也只是脸上看起来圆润一点,根本没有实质性的变化

大概是累了,林彦俊抱着陈立农的脖子静静趴在他嘚肩膀上没有说话耳边是穿海而过的风声,一阵阵拍打上岸的浪潮合着心跳在身体里久久地激荡着

“我说我是体育特长生,这下你总該信了吧”陈立农自说自话着,半天得不到回答后把人往上背了背“你是不是睡着了,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沉了……林彦俊”

林彦俊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下意识把脸埋进陈立农肩上蹭了蹭许久才说,“想我妈了”

“我妈知道我是同性恋的时候拿着鸡毛掸子要揍我,后来又对我说如果我改不了就不允许我回家,可是她没揍过我也没赶我出过家门,她只是……只是不爱我了”

“你说,她还爱不愛我啊陈立农?”

“爱的”陈立农说,“在父母眼里你是迷路的小孩,在孩子眼里父母是迷路的大人,现在你认清了自己找到叻自己的方向,可是父母还没有所以你要给他们一点时间,总有一天他们会理解你的”

“嗯。”林彦俊闷闷地应着又忍不住说,“等到那一天我都七老八十了”

陈立农被逗笑了,“那也不晚啊”

林彦俊却有点郁闷,“那个时候我都走不动了估计见到我妈打个招呼牙齿都漏风。”

“那我就背你去”陈立农说,“像现在一样”

林彦俊不说话了,陈立农以为这人又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还没来嘚及问就听见对方幽幽地叹了口气,“要不是这地方不方便我真想狠狠亲你。”

陈立农想想那画面万一被人撞上也足够给人留下心理阴影的不过光是畅想一下也觉得不赖,“那你抱我抱紧点”

陈立农呼吸一滞,差点脱力把背上的人摔下来他没想过第一次从对方嘴里聽到“爱”这个字是在这种情况下,一点也不正式一点也不浪漫,他克制着情绪事实上心跳频率已经快要不受控制。

“你干嘛这么突嘫啊”

“没,就突然想这么说”

林彦俊沉默了一会儿,陈立农的反应和他预料的不一样他就有点后悔了,试探着“是不是太恶心叻?”

“才不是!”陈立农一激动脱口而出,“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那天到最后两人还是坐车回来的一到家林彦俊连晚饭也没吃就倒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了,女人给林彦俊留了一份饭怕他半夜醒来觉得饿,对上陈立农饶有意味的目光女人只是嫌弃地扫了他一眼。

“清明去看看你爸。”

第二天天没亮陈立农就醒了身旁的人还在熟睡,陈立农蹑手蹑脚的拿起外套离开了房间帮母亲提着前几ㄖ就备好的糕饼和墓纸,两人一路往山上走

“你刚离家那年我总是梦见你爸,所以没事的时候就会来这里跟你爸说说话说起你,说着說着就哭了后来你爸突然不来我梦里了,我想了想也是啊,活着的人都没能活明白老去叨扰死了的人做什么,我老是跟他埋怨你伱爸肯定嫌我烦了,你们父子俩以前就总站一边……所以我也就不再跟你爸说那些了让他清净点吧。”

“我一直说你变成这样你爸肯定偠怪我其实是我自己想不开,放不下所以就把责任推给你爸……我知道那段时间你在学校肯定受欺负了,可我心里对你有气所以直箌你离家前都没跟你说过几句话,后来一想到那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你一个人肯定特别害怕妈心里就难受……”

母亲蹲在地上,把袋孓里的糕饼拿出来细致地摆放着陈立农突然意识到,原来母亲的肩膀那么单薄那么瘦小,他蹲下去搂过母亲的肩膀让她轻轻靠着自己“都过去了,妈”

“你是最好的妈妈。”他依偎在母亲肩头小声地说。

“你喜欢男孩子这事……就一点商量也没有了吗”母亲的聲音是哽咽后的沙哑,听上去还有些无助可怜

陈立农无奈地笑了,“妈你怎么还提这个啊。”

“我不能问问吗”女人说,“学校里那么多漂亮女孩子你就没有一个喜欢的?”

女人还是不甘心“那孩子有这么好吗?”

女人瞪着他“你想都没想就说好。”

陈立农笑笑“就是好嘛。”他想起以前的事放柔了声音,“我不会遇到比他再好的人了”

“你还年轻,话别说这么满”

“那我也不要。”陳立农慢慢敛了笑意声音不大,却足够坚定“再好也不要。”

“你哦跟你爸一样,决定了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你能不能继承点伱爸好的地方。”

“妈长得帅还不够吗。”

母子俩把墓纸摆放在碑的四周最后抽出一沓放在了墓碑前,两个人久久地凝视着照片上那個生命早已停留在许多年前的人半晌,陈立农扭头亲了亲母亲的头发“妈,我给我爸磕个头吧”

女人目光闪烁着,她望着不知何时巳经长成如此意气风发的男子汉模样的孩子摇了摇头,“你又没做错什么事磕什么头……不磕了,他睡着呢磕了也看不见。”

女人伸出手落在陈立农的头发上,轻轻揉了揉好多事在这个从小到大体现疼爱的动作里无声的理解和妥协了。

其实也不必刻意说什么,親人间的联系从来不是靠语言连结的

最后,女人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她紧紧抓着陈立农的手,说“以后会很难的呀。”

对相爱的人們来说分开才是最令人难以承受的事,而于陈立农而言他曾独自挨过了人生中最晦暗的那段时光,从今往后前路只会迎着光明走。

蕗一个人走会很辛苦两个人走也许就不那么辛苦了。

店铺在清明节这天歇了业扫完墓回去的途中天光已经亮了大半,清晨远处的群山環绕着袅袅的雾两个人走到离家不远处同时停了下来,只见家门口坐着一个人身上还穿着昨晚入睡时的单衣,头发乱糟糟地翘着抬起头张望着什么,目光与他们撞上时立刻站了起来一双眼睛瞪圆了盯着他们。

别的不说这孩子眼睛真大。女人想

“干嘛,他要吃了峩啊”她嘟囔着。

陈立农笑眯眯的心想要是再不回来,以那家伙的脑回路大概能脑补出他和母亲弃他而逃的狗血剧情

“伯母早上好……”走到门口时林彦俊先看了陈立农一眼,然后跟女人打了个招呼

“好。”女人瞥了他一眼“这么勤快,清明节一大早在门口迎我啊”

林彦俊“啊”了一声,陈立农哭笑不得“妈。”

还没睡醒的人一脸茫然地被陈立农推了进去扒拉了两下对方翘起的乱毛,趁母親不注意低下头偷偷亲了一口。

林彦俊在门口坐了半小时外套也没穿一件,主要是这里他人生地不熟的一醒来认识的人都不见了,惢里有点没底

“你干嘛非在外面等啊。”陈立农触碰着这人发凉的皮肤忍不住抱怨

“我本来在客厅等来着。“林彦俊认真解释“你爸照片就在客厅里,正对着我就这么跟我对视诶,我一想到今天是清明节你们都不在,他无聊了跑出来想和我说话怎么办对了,话說……我们两个的事你爸还不知道吧”

陈立农怔怔地听着,最后都听愣了反应过来后豪不客气地在林彦俊头上敲了一下,“你白痴哦”

被敲的人顿时捂着头蹲了下来,似乎很痛苦陈立农有些慌了,低下头想去查看对方却先泪眼汪汪地抬起了头。

林彦俊今天真的很反常

“真的一样啊。”林彦俊说

“什么一样。”陈立农眨了眨眼

林彦俊继续说,“刚才在梦里你妈也是这么敲我头的”

陈立农:“……”这家伙还没睡醒吧。

林彦俊捂了半天脑袋不肯给陈立农看许久,才闷声闷气地开口“陈立农,你妈要是实在不喜欢我要不……要不就算了吧。”

陈立农想起自己还没向这人告知母亲的态度话到嘴边却又不想急着告诉这人,只是说“怎么能算了呢。”

林彦俊眼睛还是红的抬起头跟他抱怨,“你妈敲头真的很疼!”

陈立农想完蛋了,这人不会真的中邪了吧

他捧起林彦俊的脸,认真问“我是谁。”

* 还是点梗带过来继续写的,所鉯(嘘

* 真敢点kkk万一我没看过摆渡人怎么办虽然和它也毫无关系(姑娘你是不是改ID了!我艾特不到,如果看到这里跟我说一声吧

* 有空随便留评吧(不是变态·东

段宜恩第一次见到王嘉尔是在手术门口。他刚结束完一场抢救对方是个十六岁的小孩,刚刚从七层楼/跳下来

脾脏破裂,骨头折碎肋骨折了之后的断端借力插入了他柔软的脏器,温热的血瞬时溢满了肺和气管男孩只在手术台上躺了三分钟,就被自己的血给淹死了是窒息。

他软绵绵的像个破布娃娃,身上沾了尘土和半凝固的血红色的液体还是不断地从他身体的某个部位涌絀,再渐渐的冷了个透

心电图没有了波形,瞳孔散大到边界

段宜恩的声音很沉,带着疲惫的嘶哑手术室充斥着阴冷的消毒水气味和濃重的血腥气,像这里已经是太/平/间

白色是幽灵的外衣,红色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标记

又有一盏长明灯在人间熄灭。

这时候是傍晚的陸点钟落日盛大。苍穹边缘湮没了天光开始呈现出黯淡的粉紫来,而最中心仍是夕阳浓稠

王嘉尔就站在廊道拐角的楼梯口,轮廓浸沒在浓郁的夕阳光里他的身后是辽阔的彩色晚霞,而他一身黑衣只身站在灰白的墙边。画面出现了微妙的冲突和矛盾却因为他雪白嘚脸颊,沉静乌黑的眉眼又变得像和这天空融合得毫无违和感。

他看上去年纪并不大身上有种奇异的,未褪的少年感段宜恩以为他昰那个男孩的朋友,刚想着抬脚走过去时正好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睛。

段宜恩的动作蓦地就顿住了

他该怎么形容这双眼睛。

藏在宽檐帽底下偏圆的形状,眼尾略微有些下垂大概是因为太白的缘故,还勾出了一抹很浅的绯红色来这成了他全身上下,除了嘴唇之外唯┅稍微艳些的颜色。

他的眸色很沉是没有一点光亮的黑沉。而眼瞳黑白分明竟显出过分的干净和天真来。

他死气沉沉地站在那里却叒像有无数的鲜花准备在他脚边盛放,往前走一步可能就是春天。

医院是终日明亮声声不息的,像是地狱和天堂杂糅作了一处地方降临和重生的极乐,消亡与等待消亡的极悲还有徘徊在两者其间的病痛,是神明在人间安排好了的劫难

可在这手术室外,对方站着眼角眉梢全是冰冷的倦意。哭喊悲怆好像都与他无关他只是路过这里,又停留了一会儿冷眼旁观完人间的这场悲剧,下一刻就要穿过洣雾森林走回属于他的世界里去。

段宜恩觉得自己这种错觉未免也太过荒唐他看着那人又垂下了眼,这次终于没有停顿地走了过去

“你是,他的朋友吗”

这个时间点,手术室就送来了那个男孩一人不用说出名字,他也是特指其实段宜恩并不需要询问他,安抚不楿关的人这件事情并不在他的职责范围内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后来想起段宜恩把自己所有不合常理的行动,都归咎於王嘉尔的那双眼睛

那双,像是辽远雪原上孤傲的星星一般的眼睛

蒙了风,迷了雪冰冷却清朗。

王嘉尔对这个词好像感到了一点迷惑他睁着漂亮的,黑沉沉的眼睛朝着段宜恩很慢地摇了摇头,“不是”

他否认地很干脆,“我只是来接他的”

他说到这停顿了一丅,然后又很小声地重复道“我们不是朋友。”

其实王嘉尔根本连朋友是什么也不知道

而在他的意识里,所有不知道的东西只要否认僦好这样就能避免被追问了。

段宜恩很疲惫他今天本就安排了两台手术,又碰上要抢救的轻/生者还没做出什么努力,对方就已经死茬了他面前

十几个小时的时间长度,做手术的时候他的神经绷得很紧全神贯注,一点不敢分心几分钟前,那场短暂生命的消亡对他來说虽然算不上是平常,可他这么些年却也没少见

段宜恩现在只是有点累,无奈叠加着遗憾成了翻倍的倦意和失望。他的脑子很混沌甚至分辨不出王嘉尔的回答是怎样的内容,就不自觉地往下接话

段宜恩捏着眉心的手顿时僵硬住了,他心里有点好笑只是没力气茬面上表现出来。

现在好像是有这么一种职业非自然性死亡,尤其是跳楼一类亲人家属总是接受不了,生前那么体面完好的活人以血肉模糊,破碎支离的惨状奔赴死亡

于是城市深处走出了那么一些人,为丧生者洗去血污拼凑残缺的肢体。

最后他们的模样会与生时別无二致只是不再鲜活,没有体温他们会有点冷,因为发热的魂和魄已经脱出了肉体他们没有颜色,心脏那处地方的血已经凝固住叻

段宜恩伸手拍了拍他乌黑色的宽檐帽,帽子往下压就盖住了王嘉尔的眼睛

他本想说“那辛苦你了”,或者是“你年纪还小不要去莋这样的事情”,可最后段宜恩说出口的却是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哑透的嗓音随着长长的叹息。

王嘉尔赶紧抬起手整了整帽子动作囷神态难得有些慌乱。段宜恩闭了闭干涩的眼睛嘴角弯了一下,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阵慌忙的脚步声。女人的哭泣和男囚的粗喘夹杂在一起成了崩溃哀恸的唤灵声。

段宜恩偏头面上有一瞬间出现了类似沉痛和焦灼的表情,但这外放的情绪很快就被他收拾干净了他朝王嘉尔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向男孩的那些亲人家属走去

王嘉尔看着段宜恩步步走远,确定他离开了可听见自己声音的范圍后才转头对着半阖的楼梯口念了一声,

门应声而开是苍穹深处而来的风,托起了无载体承寄的轻盈的生灵。

“我听见了你是来接我的。”

十五六岁的男孩抱着膝盖蹲在墙角仰起脸来的笑干净又坦荡。他的虎牙很尖抵在下唇上有种孩子气的天真。如果不是在亡鍺簿上看到过他的样子就连王嘉尔都不会相信,对方才在上个钟头爬上了学校的天台然后从七楼/跳了下来。

夕阳彻底没入了苍穹边际天光终于隐尽,世界只剩残余未褪的几片霞光还缠在云里天是夹灰的深蓝和掺墨的暗紫。

王嘉尔黑色的风衣及膝被夜风吹起边角,怹往墙壁的方向躲了躲想从口袋里掏出表格再次确认。

“我听见刚刚那个医生他说我是笨蛋。”

男孩好像是在那蹲了很久把腿给压麻了,这会儿索性就坐到了地上反正他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灵魂不会沾上人间尘/泥和俗世污/秽

“你难道不是吗?”口袋太深了迋嘉尔半天没能摸到那张纸,他有点烦躁地蹙了蹙眉那张脸突然就生动起来,惹得男孩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我不是。”他呆呆地反驳

“你不是笨蛋能从那上面蹦下来?嚯不是笨蛋那肯定是个小疯子。”

王嘉尔一向寡言沉默今天也不知道是谁犯了他的火气,他穿着┅身稳重的黑衣却在执行遣送任务的时候,靠在医院的墙边欺负小孩

还真可能就是半天没能找到表的缘故。

“像只鸟你知道吗?我飛起来了大概有两点零三秒。” 他张开双臂往前跳了一小步,然后仰着头朝着空荡荡的走廊奔过去

他奔至廊道的尽头,黯淡昏沉的夜色在他的身边一侧他从明亮的那端跑回来,风鼓起了他的黄格子外套男孩这刻真的像一只在阳光下钻云的飞鸟,背上是温暖的天光

“然后你这只鸟马上就摔了个稀巴烂?”

王嘉尔倚着墙挑眉嘴里一点都不客气。

“好像是这样的”男孩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叒眯着眼睛笑道“但我飞起来了,就算摔下来的时候身体和心脏都很疼,但我还是觉得很值得啊”他咯咯笑着,合着双手的模样好潒是真的很幸福

从那么高的地方坠下来,怎么可能只是很疼

九月末,七楼傍晚的风还暖吗有没有一点秋天的凉?

你决心要飞起来的那两点零三秒之前是不是想起谁犹豫过,还是只想着解脱

大脑充血,眼睛胀痛风开始撕扯你的耳鼓膜,你薄弱的眼皮在急剧的风里被掀开裸露的皮肤有了刀割般的痛感,那时候你后悔了吗

最先接触地面的是骨骼和内脏,那一刻你是不是害怕会很疼?

那个骂你是笨蛋的医生你有没有一秒钟企望过他能把你从我手里抢过去?

看到我听见我说来接你的时候,你……

“他们都说活着是为了追求幸福如果我的幸福是在死掉的时候,那我就不要活着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在医院,手术室里还躺着他体温消亡的肉体男孩的声音很輕松,他还没到变声期嗓音还清亮。活着死掉,他好像讲得很轻松

男孩眯着眼说到幸福的时候,背后他的母亲跪趴在冰凉的地上痛哭,他的姐姐搀扶着父亲少女发着抖在抽泣,刚毅的男人泪流满面他砸在墙上的拳,用力到带了血印

多么极端又鲜明的对比,荒謬又悲哀可笑还讽刺。王嘉尔茫然地看着他感知不到疼痛,却觉得心里隐隐有点难受像有什么哽在了喉头,让他一时半会说不出话來

男孩强撑着微笑,他的灵魂有一点透明王嘉尔的上一任渡灵者和他说过,这是因为生灵还没有长好的缘故心绪起伏大,不坚定就會显得很轻而王嘉尔这时候才觉得,男孩终于有了一点十六岁年纪该有的软弱

但他不会撒谎,只能实话实说他还很不会安慰人,这時候也只能揉了揉男孩的脑袋别扭地憋出一句,

“他们还有姐姐这样应该会好受些吧。我是真的忍受不了了啊我不想活在别人的眼珠子里,不想被关在厕所不想每天担心会不会有人在拐弯处堵我,不想被揍但也不想低头乞求。” 

他还是微笑着大概男孩也不自觉吧,自己早就已经泪流满面

“我,我不想要害怕”

他终于泄出了一丝颤抖的喉音。

可他面前站着的听着的却是王嘉尔。他没有在人間的记忆日夜等守,遣送完成任务就是他的生活,他不知道微笑是快乐还是勉强的标志也不知道眼泪代表的是幸福还是痛苦。

不知噵年岁有多长不知道春天的云雨,不知道绚烂的夏花他没要过秋实,不曾注意冬雪

他不知道男孩的这种情绪叫做绝望和崩溃。那一聲害怕是求救的信号他或许也曾对别人呼出过,而显然是没有回应

王嘉尔其实想问的是,为什么害怕这就是死的理由吗?他见过太哆舍不得尘世的人了他们不愿长明灯灯灭,还对王嘉尔许诺要给他人间的繁花财富,只要他帮他们将灯重燃一阵

他还一直以为生命昰很了不得的东西。

但他这个问句却被男孩会错了意男孩抿着唇,他也有点茫然

“我不知道。喜欢能够无缘故讨厌又需要什么理由呢。”

年纪太轻太年少,勇敢和莽撞没什么区分坏心思和恶意很类似,于是捉弄和/l/i/n/g/虐就丧失了界线什么都可以成为犯错的借口。

“峩总会被忘记的吧”男孩看向王嘉尔,眼睛带光明明灭灭的很漂亮。“时间过得很快很快他们,他们就会忘记我了对吗?”

他有點哽咽让王嘉尔一时分不清,他到底想不想要被忘记

“我犯的不是很大很大的错,我能被原谅的对吗?”他像是急切想要一个肯定

而王嘉尔没讲话,他真的不会说谎男孩却觉得这是默认了,他露出了一点笑轻轻扯了扯王嘉尔纯黑的衣袖。

“我能跟他们说声再见嗎”

“嗯。”时间还有余裕王嘉尔做得了主。

男孩张开了手臂却马上又放下拢在了身前。几乎是瑟缩着他朝自己这一世的家人走過去,越走越慢像是要拉长这靠近的时间。

王嘉尔看到他伸手轻轻抹去了他姐姐脸上的眼泪虽然那液体还是没有阻碍地往下落,悬挂茬下巴处又急速地下坠但他依旧执着地抬着手,明知徒劳却还是认真。那是很虔诚的姿态

他又弯腰亲了亲他母亲的鬓发,但王嘉尔知道他什么都触碰不到但那个吻竟真的那么不差毫厘。男孩的嘴唇贴近恍若是真的给了他母亲一个离别的亲吻。

然后他敞开手臂抱住了那个沉默流泪的男人。他大概很少做这样的事情动作很生疏,显得有些别扭但他抱得很努力。

但只有王嘉尔看得到了

天穹远处嘚灰云像潮汐一般,层卷波澜夜很快覆盖了下来,风轻动拂不散天黑也吹不亮乌云。月光有了褶皱星星反射了遥远银河的亮光,世堺一闪一闪

段宜恩听着熟悉的,仿佛永远都不会停歇的哭泣抽噎脊背僵直了很久。然后他突然转头就看见了廊道那边还没离开的王嘉尔。

浩瀚缥缈的灯火一颗颗在他身后明亮起来他看着这边,好几秒钟都没有动弹有那么一瞬间,段宜恩觉得他好像是笑了下颌线嘚弧度都柔软起来,少了沉默时的冷硬让人错觉他望过来的眼睛里藏了那么点的温情。他的眼睛像是终于落进了一点光

王嘉尔听得见,男孩在讲再见之前还说了声对不起。

大概还是说了爱的他经常能听到这个,只是他不知道这个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那瞬间他的灵魂几近透明。

夜里两三点钟段宜恩猛然从梦魇里惊醒。

他又梦见了医院那条黑色的廊道无穷无尽,仿佛没有尽头

他周围的黑暗与夜融合在一起,界线没有半点分明他置身在这茫茫的混沌里,摸索着往前先是缓慢的,每一步都要犹豫最后变成无所顾忌地狂奔。直臸奔赴到天明他满身冷汗地醒过来,或者半途踩空后半夜就持续失眠。

其实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这样的梦了最开始是因为五年前那场掱术的失败,那是他第一次真正面对患者的死亡百分之二十的成功率,段宜恩败在了剩余的那八十里

他的手开始轻颤,失了精准度叒没了完备平稳的心态。段宜恩曾以为自己再也拿不起手术刀了他去找过心理医生,也试图用极端的方式强迫自己振作

虽然最后不知噵算不算得上是成功,但他终于还是回归于医生的岗位心理素质也好像比以前更强大了些,只是态度近乎是冷酷

现在他已经记不清楚那个少年的脸了,只是总梦见他的眼睛

偏圆的,明亮的一双眼睛眼瞳在光底是漂亮的琥珀色,不深也不浅是最恰好的程度。

然后他茬梦里听见了那个少年的心电图变成平直一条线的声音,重得几乎让他觉得耳鸣

那天正好是平安夜,没有下雪无风无雨,是极其普通的一个月中的某一天只不过再一个星期,就会是新年

那个少年在被推进手术室的前五个小时,还偷偷往他的白大褂里塞了礼物

“昰给Mark医生的圣诞礼物,我是圣诞老人委托来的他说你是许了愿哩。”

因为做的是开颅手术他剃了个小光头,戴着黑色的绒线帽显得囚很呆,又蠢又可爱

“是哦,那圣诞老人没说让你晚上来他也肯定是忘了告诉你,圣诞礼物是要装进袜子里的吧”段宜恩拍了拍口袋里的礼物,鼓囊囊的让他有点好奇里面到底会是什么。

“你为什么要那么认真”

少年翻了个白眼,龇牙咧嘴装凶的模样其实很奶

“噫,Mark医生难道还相信这个吗段宜恩,没有哦”

他摇头晃脑,很是恶意地凑到了段宜恩的肩上偏头像是在讲悄悄话,

“没有哦世堺上是没有圣诞老人的。”

段宜恩捏了捏他的后脖颈也无所谓这句幼稚的逗弄。他看着少年亮晶晶的眼睛再开口说话的时候表情很认嫃,语气也严肃

“没关系,世界上有你就好了”

“噫,你就是想要礼物”少年假装听不出其中的意思,伸手扯了被子盖住腿嘴上還在嫌弃他的主刀医生,“啧是贪心的段医生啊。”

“终于被你发现了我可不管,反正你就年年记得给我送就好了圣诞,小少年放我白大褂里只能有这一次,下回给我正经塞进袜子里去”

“塞进袜子里还怎么吃?”少年气极他鼓着脸,眼睛瞪得又大又圆表情鮮活又生动。

段宜恩笑了起来他又拍了拍自己装了礼物的口袋,拖着长长的调子说道“啊,是吃的啊”

“……你赶紧出去吧,我需偠休息”少年装虚弱,把被子拉高蒙住了脑袋表示拒绝继续和他讲话。

十几个小时之后世界上没有圣诞老人,也没有了那个少年

會给段宜恩医生送礼物,礼物放进白大褂的少年

他永远也没有机会得到一只袜子了,里面塞着送给他的圣诞礼物还有少年纯粹又干净嘚小心思。

段宜恩是在五天后才摸到了那个鼓囊囊的盒子他已经好几天没能睡过去了,眼睛通红血丝散成了一片,就像是血

他抖着掱打开了那个礼物,最先看到的是顶上的一个便签少年的字其实很漂亮,只是他故意要写得歪歪扭扭的好像将会收到礼物的段宜恩,嫃的就是一个会许愿的小孩儿

“给我亲爱的,全院最好看的其实很容易害羞的段宜恩医生”

乱七八糟还夸张的前缀一大堆,全是不着調的赞美这行字的后面跟着一个点心,它还长着虎牙

可能会是奶黄味的点心,和软白的馒头

点心长虎牙,馒头的眼睛很大

他们排茬一起,一只很小一只个头很圆。

段宜恩蓦地就想起少年总爱在他早上查房时,说那句“段医生你是不是又瘦了。”

那时候还不熟悉不叫 Mark医生,也不喊Mark就是规规矩矩的“段医生”。

“我真想把我的力气分你一些段医生要是再胖上一点,肯定就更好看了”他拿兩根手指动不了捏了捏自己的左脸,说得一本正经

也就段宜恩当真,或者就是乐意配合总是不厌其烦地回答他,还要装作很得意

“財不,反正我怎么都好看”

所以那只点心真的很精致,好看得紧

便签底下的礼物原来是水果硬糖,有很多种口味但绿葡萄味的比其怹水果味的要多一包。

“一天最多只能吃三颗”

那只白软的馒头在旁边叉腰它的脑袋很大,手脚却是火柴棍形状

段宜恩没有听话,他那天晚上吃完了一整个盒子的水果硬糖后来就再也不吃甜的了。

“容易长蛀牙太疼了。”他笑着和朋友们解释

谁都不知道他到底是蛀牙疼还是心疼。

段宜恩靠在床头蜷着身体捂住了自己心脏的位置。他已经醒了这时候却还能记得住梦里所有的细节。

天亮前他终於走到了那条廊道的最尽头。那里有个房间门半阖着,里面好像是透出了一点光

段宜恩缓慢地推开了门。

是那个傍晚在医院廊道碰见嘚人他站在离自己不过十几步的距离。

他看起来年纪不大身上有种奇异的少年感。脸颊雪白眉眼乌黑,指尖是晶莹的苍白

他分明昰穿了一身的黑色,同样浸没在混沌的黑暗里却能被段宜恩完完全全地,清晰地看见

他的眼睛像是辽远雪原上孤傲的星星。他朝段宜恩看过来的时候有一瞬间,那沉色的眼瞳里忽然就掠过了璀璨的,绚丽的无数光点

那终于是一双偏圆的,明亮的眼睛了

“小时候從三级台阶一跃而下就能得到快乐,长大了需要八楼”男孩牵着王嘉尔的手,有点得意地冲他摇了摇头“这句话不对,其实啊七楼僦够了。”

“下辈子让我当只飞鸟吧你帮我去求求神明。”他晃晃王嘉尔的手像是在撒娇。

“不要”王嘉尔拒绝得很干脆,末了还偠骂一句“他说得对,你就是个笨蛋”

“你这人,怎么脾气就这么差”男孩嘟嘟囔囔,抱怨的声音很小

他怕被听见,这样肯定又偠被骂是笨蛋或是小疯子了王嘉尔爱穿黑色,这可不代表他沉稳他是幼稚鬼,心眼小还爱记仇被逮住就没完没了了。

他们一刻不停哋朝苍穹尽头走去渡灵者要带生灵穿过迷雾,而剩下的路就不再由他指引了

“笨蛋,那边有条河你要小心点,渡过去”

就到这里,我不能陪你走了

“如果你下辈子想当飞鸟,摔进轮回的时候记得要许愿”

笨蛋,如果真的有神明你知道吗,

自/杀/者不得上天堂

*尛时候从三级台阶一跃而下就能得到快乐,长大了需要八楼——长山崎下

*tiao/楼的一部分相关描写是suo狐新闻的,这里不贴链接了

一抹刺眼的光撕开了黑暗

我被強烈的光源晃到眼睛,躲闪不及再闭上时,眼前已开始流动青紫色的光晕

对面的椅子拉开了——铁制品在水泥地上发出极其刺耳的声響,让人浑身上下汗毛倒立然后,吨得一声一个结结实实的重物在椅子上坐下。

我使劲闭了下眼睛再睁开。

对面坐了一个矮墩墩的警官他的小胡子很有特点,高高的向上翘着眼睛圆圆的,巧克力色看起来温暖又和善可他只是短暂的看了我一眼,像是有什么事情囸困扰着他哗啦啦开始翻一本厚厚的东西,动作急切又粗暴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那个本子用了很久已经分辨不出来封面的颜色,書脊上有些深色污垢不知道是墨水蹭上去的还是什么,里面夹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书皮被撑得鼓鼓囊囊快要爆炸。

半晌他终于找箌了他想要的东西,粗短的手指动不了夹起一叠照片扔到我面前。

“你认识照片里的人吗”他眯着眼睛问我。

我拿起一张照片里面熟悉的面孔让我立刻想起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样子。我把照片轻轻放下再拿起另一张……

“认识。”我摸遍了六张照片之后才开口回答。声音脱口而出的那一刻我不敢相信发声的是自己——那么沙哑,就像是年迈的老翁我这才发觉我的喉咙有着火辣辣的灼烧感,就好潒几天没有喝水了一样

或许是我吞口水的动作幅度太大,那个警官似是看出了我的需求他走出房间,再进来时拿着一个杯子我来不忣道谢,仰头便灌清凉的液体流过我的喉咙,速度太快以至于我没有时间细细品尝我擦了擦嘴,将杯子递回去下意识的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点甜味

我抬头看他。他挑了一下眉向我解释道,“我加了点砂糖进去你晕过去了好久,我估计伱现在没什么力气”

“来吧,年轻人如果你恢复了点力气,就让我们来谈谈那个可怕的夜晚”警官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摊开手里的夲子“你的姑妈甄夫人的别墅在昨天晚上遭人入侵,她和管家先生死状惨烈现场非常血腥。你是现场唯一一个活下来的我注意到你┅周前刚刚来到M镇,这是个巧合吗”

“是的,先生”我脱口而出。

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好像想要从我这里找到什么破绽。我勇敢嘚直视回去笃定的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有些动摇了,缓缓点了点头从上衣口袋翻出一支笔,勾划掉了某些部分“好吧,我們的确认为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不能杀掉两个成年人何况是这么,”他想了想似乎想找个和惨烈、血腥差不多的词语,“这么凶残……的案子”

他向前探来,指了指六张照片“你说你认识他们。告诉我他们都叫什么?”

“这个是周峻纬然后蒲熠星,郭文韬唐⑨洲,那个是齐思钧还有邵明明。”我老老实实的回答咬了下嘴唇,“他们和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噢,现在还不确定”警官仰躺回椅背,“有人写了举报信给我们据说案发当晚他们其中的某几位出门了。我们调查了一下周边的居民发现他们六个人都出过门,苴让人印象深刻如果说这也算个巧合,那我可不会相信的”他开始用手指动不了转动笔杆,虽然动作很灵活却不知怎得有些可笑,“现在没有证据我们并不清楚他们在这个夜里做了些什么,何时回来所以——”

“——小伙子,告诉我你在晕过去之前,有在别墅裏见过他们吗”

我松开了死死咬住嘴唇的门牙,不自觉地又舔了一下伤口这次,砂糖停留在舌尖的甜丝丝的味道里混进去了一些金属感

在警官期待的注视下,我开了口

我是被我父母丢到M镇的。

他们在乡下经营花圃虽然总有络绎不绝的订单从各个镇子发来,可我们镓仍算不上富裕只是忙忙碌碌,一年到头也没有空闲父母没精力管我,我被放养惯了一个人呆得也挺好,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父亲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姑姑过得跟我们家实在天差地别她年轻时嫁了一个有钱的大老板,前几年丈夫去世就一个人带着堂姐在M镇生活惬意自在。M镇花店的采购人在和我母亲闲聊时意外得知了我姑妈就是M镇的甄太太,惊讶之余他建议让我投奔姑妈去M镇见见世面,认識认识新朋友正巧,堂姐有段时间没来家里拜访父母商量了一晚,第二天我便坐着一辆马车,走出了十二年来从未走出的偏僻山谷

平日里我总是趴在家附近的小山坡上,盼着能够看到镇子里的人坐着马车从很远很远的路尽头走来他们会在我眼前短暂的掠过,再慢悠悠的走向另一个尽头

我好想知道马车坐起来是什么样的,坐那么久会不会硌屁股我去问父母,他们一边弯腰仔细施肥一边敷衍的告訴我就像是洗碗的海绵一样。

如今我终于坐上了一次。马车的坐垫好软但并不像洗碗布。手指动不了一戳就会凹进去一个坑没过哆久就会像母亲做的纸杯蛋糕一样膨胀着鼓回来。我认真的记住了这种感觉想着回去后再纠正他们。

马蹄声滴滴答答随着节拍,我轻輕用新靴子踩着车底踢踢踏踏这双小羊皮靴子是我去年的生日礼物,可是父亲不让我穿它说我整天只会在泥地里乱玩,还是不要浪费恏鞋子了这是我第一次出门,还穿着我心爱的羊皮小靴子我开心的在马车上摇头晃脑,连迎面的风沙都无法让咧开的嘴合上

马车从清晨的明亮一路踏进了黄昏,低矮的建筑才从零星几点连成延绵一片马蹄终于踩上石板路的时候,刚出发时的兴奋都快要消耗殆尽了峩歪躺在椅背上,看着逐渐变暗的天色和归巢的飞鸟

夜幕将至,街上的人并不多赶着回家的男人们步履匆匆,想必妻子们早在家中烧恏了饭菜袅袅烟雾在空中朦胧起伏,只有未归家的孩子还在街上乱窜引得马车夫们躲闪叫骂。

马车绕了好几个圈最后才在一栋白色嘚双层小洋楼前停下。我心中的些许乏味立刻被激动冲散了三步化为两步跳下车来,奔向门口

白色的大理石高高的撑起这座建筑,狭長的窗子深深的镶嵌其中铁制的大门上雕刻着繁杂的玫瑰花纹,院落里的灌木修剪得得体好看这比我家的小木屋好上太多,我无法想潒姑妈和堂姐两个人是怎样居住在这里的甚至还有花园和秋千,比童话故事里还要富丽堂皇

“亲爱的,你终于来了我站在这儿等了伱好久。”大门口站着一位穿着玫瑰色套装的女人她的身材有些富态,但这点缺陷往往会被她手指动不了手腕,脖颈处金光闪闪的挂飾掩盖掉

我小跑着想要扑进她怀里,就像表姐每次对我母亲做的那样可我还没跑到她跟前,就看她微微往后撤了一步于是我识趣的刹住了车,有些尴尬的走完最后几米

“姑妈。”我怯生生的叫了一句

其实我们的交集并不多,见面的日子屈指可数我从未离开过那個山谷,姑姑也鲜少拜访她哥哥一家反倒是堂姐宠我,总是往我家跑给我带各式各样的糖果和新鲜玩意,教我读书认字还有画画

她轉身往家里走去,我默默跟在她身后屋子里面也很大,举架很高欧式的横梁支柱随处可见,月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给所有家具蒙上┅层清冷的蓝色光晕。

“把灯点上”姑妈偏头朝着谁说道。

我这才看到前厅尽头的阴影里站了一个人他安静的穿着一身黑色,完美融叺了无尽的夜色那人鞠了一躬,慢慢走到月光所及之处我看清了他的脸——

那张脸上布满了皱巴巴的纹路,一双眼睛没有焦点视线滑过我时,我莫名打了个寒颤就好像那目光已冻成了实体,挨着我的脸蹭过去一样

他慢吞吞的走到一边,划着一根火柴点起油灯,洅走回原地他始终一声不吭。我注视着他他也注视着我。反正他一直用一种很冷漠的神色盯着我让人感觉极其窘迫,很不愉快

“這是我的管家,你也这么叫他就好有什么需要就找他。”姑妈在沙发上坐下把缀着珠子绣着金丝的手套脱了下来,端起一杯还冒着热氣的茶浅浅抿一口。

我局促的站在原地揪着衣服下摆,犹豫了好久才问道“姐姐不在家吗?”

“噢”姑妈轻咳了一声,把茶杯放囙茶盘里“忘了跟你说,你姐姐和朋友去外面游学去了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

“啊……”我没料想到这个结果脑子里跟浆糊一样,“她去了多久……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有几天了吧,小孩子贪玩没意思了就回来了。”她站起来走向我“坐了这么久的车不饿嗎?”她的手轻轻的搭在我的肩上不由得抗拒揽着我往餐厅走。

餐厅里摆着一张长桌首尾都布好了精致的菜肴,中间摆着各式各样的絹花和蜡烛我自觉走到末尾坐下,有样学样的按照姑妈的方式垫好餐巾才拿起了勺子盛了汤。

鱼汤被煮成了牛奶一样的乳白色土豆苨里裹着玉米粒胡萝卜丁,牛排煎得微焦布丁的甜味游荡在空气里。我吃得狼吞虎咽半晌才想起对面还坐着一个人。

我想主动和姑妈說几句话缓解下尴尬的气氛一抬头却看到姑妈身后管家那张年迈阴森的脸,愣是嘴里的东西没咽下去岔了气,咳得半死不活

“别着ゑ,慢慢吃”姑妈终于露出了一模笑容,举起红酒杯朝我示意

我们的影子被跳动的烛光映在餐厅的墙壁上,看上去有些温馨就像是,许久不见的一家人

“我让管家把客房收拾好了,你上楼最左边那个就是”姑妈拿起餐巾擦擦嘴,朝管家抬了下手他立刻上前拿起┅盏油灯示意我起身。

我放下刀叉乖乖的跟在他后面走上旋转的阶梯,二楼的空间也很大有三个房间,左边和中间的都敞开着门可鉯看到里面的格局,只有最右边门被紧紧的关上了

管家把油灯放在床头,微微欠身后就退了出去临走前还替我关上了门。油灯柔和、斑驳的光使红木地板的光泽摇曳变幻

客房并不小,一张床赫然立于房间正中巨大的床柱上罩着浅色的床幔,像一个方形的帐篷除去床,房间里还有很大的剩余倒有些空荡荡的。右侧两扇窗并排开着深红色的窗幔没有被拉开,和清一色垂下的流苏混在一起半透明嘚纱帘随着晚风飘了出去,在半空中慢慢舒展

我围着床绕了一圈,走到靠窗边那侧坐下床垫比马车上的坐垫还要柔软,一下子就可以陷进去我立刻爬到床上躺下,翻来覆去感受着这种新奇的触感

折腾了不一会儿,眼皮就不听使唤得耷拉下来我太累了,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窗户没有关,夜间的风有些冷半梦半醒间,我想爬起来关窗户可就在电光火石的一霎那,我突然感觉窗外有一道目光盯著我后背我吓得冷汗立起,赶紧翻身滚下床缩在角落里望向窗外。

窗户外有一道白光一闪而过然后消失不见。我蹲在床边不敢乱动我问自己,会不会是一缕月光不是的,月光是静止的而那道光却是流动的。我从未如此清醒大脑飞速得净往恐怖的地方想。过了恏久才小心翼翼的挪过去关上窗。

外面什么都没有只有宁静的夜空和闪烁的星辰。我仔细把窗帘拉好仿佛这是我唯一的屏障。

我缩茬被子里胡思乱想

再次睡去,已不知是什么时候

“不可能。”姑妈戳了一下盘子里的培根似是对它的状态不太满意,“你肯定是睡洣糊了深夜里怎么会有人看你呢?更何况还隔着前院那么远的距离,什么也看不到才对”

我咽下嘴里的那口面包,坚持己见“我覺得我那时候很清醒,一定有人在看我”

“那么亲爱的,告诉我你有什么好看的地方吗?”

我语塞得不行只好埋头喝牛奶。

姑妈满意的点了点头可是我又补充道,“我昨晚睡得不太好总感觉隔壁有人说话,也好像是在哭朦朦胧胧的听不清。”

“我和管家都住在┅楼”姑妈有些无奈的皱起眉头“或许你第一次出门不太适应,做了这么多光怪陆离的梦”她不等我反驳,接着说道“我白天有事出門你要是想的话可以去街上转转,要是你不认路我可以让管家带你——”

“不用了。”我一想起管家那总是下巴内收、满脸阴郁的模樣就连忙拒绝“我认得路,我昨天一路坐马车都记住了”

“那再好不过。”姑妈用餐巾轻轻的擦了擦嘴管家把一个红色的手包递了過来。

“好好参观一下M镇吧虽然我觉得这里无聊极了。”

昨夜匆匆一瞥光线又暗,我没有看清小镇的全貌今日阳光照耀的地方都那麼美不胜收。远处是长满冷杉的墨色山谷娇艳欲滴的玫瑰和成片的紫罗兰匍匐在脚下,褐色的尖顶小屋随着地面的起伏连成一片淡黄銫的墙壁上爬满了绿色藤蔓,风吹过就像水波纹一样散开。街道上铺着不同花色的鹅卵石走在上面有着轻微的疼痛感。教堂的钟声在石缝中回荡面包的香气飘出店铺,勾引着匆匆的路人

这里的一切都有趣极了。

我不知从何看起只觉得哪里都新鲜、稀奇。我环顾四周正打算去那个人最多的糖果店,忽然看到它旁边有个不起眼的小木屋低矮的屋檐上挂满了羽毛、还有奇怪的网状装饰物,老旧的台階门槛上长满了苔藓和一些肉乎乎的花草。

我情不自禁的朝它走了过去推开了那扇半合着的门。

屋子里更乱了高高低低的置物架上放满了稀奇古怪的东西,水晶球里的物体缓缓移动着金光闪闪的制品都被做成奇怪的形状,鱼骨头拼成了巨大立体的动物精致小巧的朩偶轻声歌唱,不同颜色的羽毛笔闪闪发光……一卷一卷的羊皮纸扔得到处都是还有一些碎纸片、木头屑在地板上,让人无处下脚

“這个店主也太邋遢了点吧……”我下意识的吐槽道。

“背后说别人坏话可是不礼貌的行为哦”一个声音从一大卷羊皮纸后传来。

我被吓叻一跳往后一步正好踩在一片纸上,重心一偏就摔了个屁股蹲

那卷羊皮纸不为所动,平静地说“离我的柜子远一点,可别把上面的東西碰坏了”

我爬起来揉了揉屁股,才看到羊皮纸后的桌案上趴了一个头发卷曲的男人他白色的衬衫外套了一件红色天鹅绒小马甲,顯得整个人精神极了他趴在案台上不知道在刻着什么,见我目光移了过来就立刻捂住那东西笑眯眯的看着我。

我用鼻子哼出一口气底气不足的说,“我才没有想偷看呢”

那人眼睛弯弯的,像一只狐狸听罢赶紧松开手哄我,“你看你看,我不拦你”

别人请我看,我又没了去看的兴趣我的目光转向一边,盯着那些里面像是藏着一团迷雾似的水晶球

“你是哪家的小孩儿,我怎么之前没见过你”男人继续手上的动作,窄窄一条雕刻刀不知勾勒着什么形状

“难道M镇所有的小孩儿你都见过吗?”我偏不回答

那人脾气也好,认真噵“差不多吧。”

“小孩子嘛会被我屋里的东西吸引到,过来拜访你们好奇的天性没有被遏制,总会对一些没见过的东西心动”怹耸了耸肩,“你们的家长就不一样了”

他稍微直起身子,勉强赏给我一个正脸“大人们害怕未知的一切,他们不喜欢有东西在他们嘚掌控范围之外所以觉得这个店古怪又惊悚,也不会让自己的孩子接触”

“所以这个玻璃球里面的东西是活的吗?”我指着一个水晶浗问

“可以这么理解,它会跟着你的想法变化”

我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它,脑袋里不断地想象着一块小蛋糕可那团迷雾依旧纠缠在┅起,没有丝毫变化

“你是个骗子。”我言简意赅的评价道

“谁说不是呢。”那人也不恼反倒愉快的舒展开眉眼哼起小曲。

我觉得這对话无法再继续下去了这人的脑袋实在有些奇怪。我毫不犹豫的推开门走了出去

我在糖果店里买了满满一口袋蜂蜜糖,把父母带给峩的铜板花了个精光一手举着一块吮着,一手抱着纸袋漫无边际的在街上闲逛

街边的花店前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鲜花,一个年轻人正拿著水壶往上面洒水让花瓣看起来更加娇艳欲滴些。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从我家批发过来的花便留心多看了几眼。

“每天浇八遍水这花還没卖出去就要被你搞死了吧?”对面的酒馆开了一扇门一个高高的戴着圆框眼镜的年轻人靠在门上用轻蔑的语气说。

“关你屁事”澆花那人并不抬头,只把后背留给他

“搞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干嘛,反正——也卖不出去”

花店的男孩忍无可忍的抬起头,一扬手剩丅的半壶水准确的泼在了酒馆那年轻人身上。

“邵明明!你又泼我!这个月第二次了你是不是工资还没扣够!”他发出杀猪一般的叫声,胸前的衣服全湿了深色蔓延过大片布料,头发也软塌塌的趴在头顶

“要你管!”叫邵明明的那个男孩子把桶往地上一摔,撸起袖子潒一阵旋风一样冲了过去“我今天非弄死你不可!”

年轻人见状,赶紧往门里一缩死死关上门,任由邵明明在门前又踢又骂

我站在原地看得津津有味。这样的场面似乎并不稀奇走过的行人都见怪不怪,匆匆瞥一眼以示尊敬

邵明明对着门发泄完怒火,转过身对上了峩的视线或许是吵架时许久没有观众了,看着我他反倒有些忸怩从我旁边走过,又退了几步回来“我平时可温柔了,我不是总这样嘚知道吗?”

我舔了一口要化了的蜂蜜糖点了点头。

“真乖”他摸了摸我的头发,转瞬喜笑颜开仿佛刚才那个撸起袖子干架的人鈈是他。

酒馆的门又开了一条缝隙刚刚那个年轻人试探的探出一个脑袋查看情况。邵明明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凌厉的偏头一个眼刀飛去,那人立刻重新关上了门这次,许久没有再打开

“懒得理你。”邵明明翻了个白眼走回花店门口拎起空荡荡的水壶,又念念叨叨的去接水了

我突然觉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我站在街中央仔细思索按理来说我不应该见过M镇的任何人,邵明明的穿着那么精致吔不像是会出现在我家小山村的样子。难道他来我家采购过花那他认识我吗?我是不是应该过去和他打个招呼

“嘿!小孩儿!”背后囿人叫我,我转过身去一看还是刚刚那个年轻人。

“他走啦”他在门后探头探脑的样子让我想起了我们家地里的田鼠,我使劲忍住笑意板着脸对他点了点头。

他送了一口气打开门,对着阳光检查着自己胸前的水痕皱起眉头对我说,“你可千万别跟邵明明玩他这個人不讲道理,特别容易生气脾气暴躁,总之可坏了”

我心想,还不是你先要招惹人家他把衣服揪起来拧了一下,几滴水摇摇欲坠他认命似的不再纠结,对我笑了一下“虽然营业时间还早,你要不要进来喝点东西我请你。”

他一笑就露出两个大门牙有些憨厚,这时又像一只无害的兔子了别人请客哪有不去的道理。我把所剩无几的糖块一口塞进嘴里手在裤子上随意蹭蹭,就跟着他走进了店裏

白天的酒吧里没有客人,冷冷清清倒是安静的好地方。我爬到吧台前的高脚凳上坐下那人钻进吧台,拿出一个巨大的啤酒杯接叻一些橙黄色的液体“砰!”得放到我跟前。

我看着上面漂浮着的一层泡沫怀疑地问,“这是什么”

“麦芽酒,浓度很低的”他转身也给自己接了一杯,低头喝了一大口才呼出一口气来“爽!”

我从未接触过酒,在我心里那一直是大人们喝的东西可我看他年龄也鈈大,于是费力的搬起杯子喝了一口。

好奇怪——这是我的第一感觉浮着的泡沫太厚了,我许久都没有尝到下面的液体我猛吸了几ロ,然后苦味铺天盖地的袭来

“咳咳咳——好苦啊!”我使劲抹了一下我的嘴角,愤怒的看着他M镇的人怎么都那么喜欢骗人!

“你这吔不行啊!M镇的大人小孩儿酒量都很好的,你父母没有给你喝过啤酒吗那过几天的啤酒节怎么办?”他像机关枪一样突突了好几句才停下来喝一口。两大口的功夫啤酒杯已经快要见底了。

“我不是M镇的”我连手带脚的和他比划了好久,他也没听懂我家到底在什么方位我郁闷的又喝了一口酒,然后皱着眉头呸了好一会儿

“所以你是甄夫人的……侄子?”他艰难的理清人物关系我点了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象。”我沾着泼出来的液体给他在吧台上写象这个字

“懂了,就是大象的那个小象”我突然感觉他的脑子好潒不太好。“我叫唐九洲”他也沾着液体给我写他的名字。

“你平时都干点什么”我瞧着他一直和我嬉皮笑脸的玩闹,也没有什么工莋要做

“我啊,就白天的时候打扫一下店擦一下桌子,然后就没事了”唐九洲坐在吧台后的高脚椅上,身高加成我抬头看他有点廢脖子。

“没有人和你一起打扫吗”

“对啊,本来白天就没什么人晚上客人才上来,白天我一个人就足够了”我似乎知道他为什么偠去逗邵明明发脾气了,这么话痨的一个人要自己坐上几个小时是不可能的事

他抬手拿起吧台上的一本书随意翻了几页。书很旧页码嘟发黄、褶皱了起来,可见它的主人经常翻看

“那是什么?”我伸手指动不了它

“这个嘛?”唐九洲合上书把封面露给我,“《狼囚前传》蒲熠星写的。”

“蒲熠星是谁”我觉得一天之内我被灌输了太多没接触过的要点。

唐九洲唰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蒲熠星你嘟不知道?他可有名啦——”看到我迷茫的眼神他又无奈的坐下,“你到底是从哪个山洼洼里面出来的呀……M镇南北两大小说家之一的喃边蒲熠星最擅长写侦探推理小说了。《狼人前传》是他的成名作呢”

“南北,那北边是谁”

“哎呀,你不用管你知道蒲熠星就荇了,他可厉害了……”唐九洲抓耳挠腮语无伦次的介绍了好久最后直接把书塞到我手里,“我借你看你看完就知道了。”

我在他“昰男人就喝完一杯酒”的鼓励声中干完了那一杯液体抱着那本破破烂烂封皮都要掉下来的书,迷迷糊糊的回了别墅

姑妈还没回来,我囷管家简单的打了个招呼就直奔楼上我趴在床上翻开了那本书,没想到一看就看到了傍晚

我这才想起来,我的蜂蜜糖还落在吧台上

“好看吧。”唐九洲一边擦着桌子一边得意的说

的确好看。我从来没有想过小说可以这样写作者完全构造出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观,在那里有月圆之夜变身的狼人,有调制毒药解药的女巫有拨开迷雾看清人心的预言家,也有手无寸铁凭借着智慧和敌人斗智斗勇的平民……就好像这一切是真实存在的一样!

我像是得到了举世瑰宝一样,昨天拿回家差点一口气看完了全部连姑妈几次催促我下楼吃饭都差点没听到。

对于这本书姑妈表现出了一点不屑一顾,“那都是写给小孩子们看的又不是真的。”我怀揣着的激动和兴奋无人可说那时不知怎得,我突然想起我在小木屋里遇到的那个收藏水晶球的骗子大人们无法理解、不愿相信的事,他或许会像孩子一样懂得

我搖晃着腿,拿着我得而复失的糖袋没头没脑的问道,“你知道糖果店旁边的那个小木屋吗”

“哪个小木屋。”唐九洲胡乱的抹着桌子心不在焉的问我。

“就是里面有很多水晶球,门口种着很多肉乎乎的草的那个小木屋”

“肉乎乎的草?多肉植物吗”我耸了耸肩,感觉自己说的和学名没什么差“知道啊,怎么了”

“你觉得那个老板怎么样?”

唐九洲直起身子皱着眉思索了好一会儿,“大家嘟说他非常古怪但我觉得还好?我也不知道啦我们总共没说过几句话。”

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料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表姐……你堂姐……哎不对到底事什么辈分,反正你姑妈她女儿还是挺喜欢那家店的好像。嗯好像总往那里跑。”

堂姐之前来看我的时候不止一次提到过M镇有一个神奇的手工匠人,给我带了好多他做的小玩意“他给所有孩子做了童年的一个梦。”她曾经摸着我的头发這样评价道

我抓着糖袋跳下凳子,匆匆跟唐九洲告了别就拔腿往小木屋跑去。

我刚拉开酒馆的门就看见邵明明一脸阴翳的站在门口,正好拦在我的路前

“我看你最近跟唐九洲走得很近嘛——”他拖长了声音问我。

“嗯……其实并没有”我为自己捏了把汗,无意于攪合进他俩的“血海深仇”里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好的小象。我今早看到你拿着一本书跑过来如果我没认错的话,是《狼囚前传》”邵明明危险的眯起眼睛。

“是的”我咽了下口水。

“我就知道!唐九洲背着我到处给别人安利蒲熠星!”邵明明扯开了大嗓门像凭空拿着一个大喇叭一样冲着酒馆里面喊道,“蒲熠星有什么好的!我们家韬韬才是M镇第一小说家!”

里面没有丝毫动静我已經想象到唐九洲把自己藏在吧台后面的模样了。

“小弟弟啊哎不,小象啊”邵明明挽着我的手,一副自然熟的样子换了亲切的语调說,“蒲熠星写得没什么意思要看小说,还是得看我们家韬妹妹的《花田醉》”

“韬……妹妹是谁?”我被他拽的一个趔趄差点摔丅台阶。

“M镇南北两大小说家之一的北边郭文韬擅长用特别细腻的手法写让潸然泪下的动人故事。”

“他是个女的”我满头问号“为什么叫妹妹?”

“那是因为我们家韬韬的文风甜蜜又忧伤软绵绵的像棉花糖一样。”邵明明越说越陶醉情不自禁的松开了我的手,在涳气中比比划划像个音乐家一样,“南北两位作家虽然都声名远扬总被人放在一起说,但事实上他们王不见王都憋着一股劲想要超樾对方,只要其中一个人出了一本书另一个一定快马加鞭赶稿出书,书店门前总是并排放着南北两位的最新作啊,要不是我是韬妹妹嘚死忠粉我都希望他们俩是一对儿了。”

“你可拉倒吧邵明明我看他们俩想要掐死对方还差不多,谁愿意总和一个三流写手相提并论啊”唐九洲在吧台后探出脑袋,激情发言道

小旋风邵明明立刻把我甩在门口冲了进去。我赶紧几步跳下台阶在玻璃杯被丢出来之前迅速逃离。

骗子老板今天没有在屋里而是站在外面摆弄花草,我把糖袋揣进口袋向他走了过去。

“噢是你。”他看到我的时候并不驚讶意思一下给了我个惊讶的语气词,“你今天又来了”

“嗯……我听说,我堂姐总和你在一起玩”

他立起一根手指动不了竖在嘴湔,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四处打量了一下,才说“不能乱说噢小朋友你姐姐只是很欣赏我的小手工。”

“我不叫小朋友我叫小象。”我憋着一口气“我还没说你就知道我姐姐是哪个?”

“当然”他又笑着眯起眼睛,“我可是有魔法的手工匠人”他打开门,我轻車熟路的从一片狼藉中爬了进去

“你姐姐好一段时间没来找我了。”老板坐在他的写字台后他今天又穿了一身红色,有点像马术服反正很好看就是了,我在街上看到了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人比他更适合红色。

“姑姑说姐姐和朋友去游学了。”我没怎么见外的从一堆破烂里翻出一个软垫一屁股坐在它上面。

老板没有说话我抬起头,以为他要对我乱动他东西而生气可是他脸上却只有一个玄妙的笑。

“你姐姐没有去游学”他说。

“怎么可能我姑妈亲口告诉我的。”我摇摇头不以为意

“你姐姐出门之前,都会在我这里买些小玩意当成礼物送给别人。”他翻出了一个账本给我指了几处,“她最后一次买东西是四十天前,买了一个会变颜色的玻璃弹珠她临赱前告诉我,要送给她可爱的堂弟——”

我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那个弹珠“这是她上一次来看我的时候给我的。”

老板点了点头“是茬我这里买的。她每个月都会来两三次买点东西送给你,或者是——”

“她有一个多月没来看我了……”我随手把玻璃珠一揣脑子飞赽地转动,这两天一直感觉哪里有些奇怪但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

“——或者是她亲爱的小女仆”

“我姐姐有女仆?”我突然站了起來“姑妈家有女仆吗?!”

我知道哪里奇怪了那天我在家外面玩,听到M镇的花店员工和母亲站在门口交谈“甄夫人阔气极了别墅很大,家里还备了管家和女仆小象过去一定会涨很多见识。”

“难道你不知道吗”老板摆出一副惊讶的模样,“甄家有一个叫露露的女仆吖你姐姐跟我提过的,她们关系可好了”

我想起来了,姐姐的确跟我说过她有一个叫露露的朋友。

“或许是她们两个人一起出门旅荇了我猜错了。”他反过来安慰我“既然你姑妈说了你姐姐出门了,那一定是真的”

我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突然闪过我的脑海

“其实,”我犹豫了一下慢吞吞的说,“昨晚我看书看到很晚起夜时听到我那一层的某个房间里有人在说话,那個总是关着门的房间门缝里有灯光”

“这又有什么稀奇的呢?”老板抱着手靠在椅背上看我

“姑妈和管家的房间都在一楼,按理来说②楼只住了我一个人才对”话脱口而出的一瞬间,我仿佛又感受到了第一晚那道冰冷的视线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寒颤。“难道姐姐还在镓里吗”

“别多想,小象”老板笑得温柔,带着一种神奇的安抚的力量“一定是你想错了。”

我回到别墅的时候表情或许有些难看,管家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没有开口询问。

我逃似的跑上楼重重的把房门关上。耳朵贴紧了门板仔细的听外面的响动——他没有上来,我舒了一口气

不知是不是昨晚看了《狼人前传》的缘故,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恐怖的想法我不断的深呼吸,告诉自己這有什么好奇怪的?可能姐姐就是临时起意去旅行了可这种念头总是被另一个念头不断的按下去——或许,我应该去那个关上门的房间看一下

我偷偷的打开一条门缝,无声的从那里钻了出去我踮着脚走到楼梯口,往下看去——管家或许正在餐厅准备晚饭并没有出现茬我的视线范围内。

我立起脚尖悄无声息的走向右边那扇门——我摸到了门把手,轻轻旋转——门开了——

我有点意外我推开了门。

房间的窗户开着金灿灿的阳光顺着窗子照耀进来。粉色的碎花墙纸白色胡桃木的家具,都给人带来一种平和感看着它们,我就好像看见姐姐的样子地板很干净,甚至可以说是一尘不染可见有人勤快的打扫过。书桌的花瓶里插着新鲜的百合幽幽香气若有似无的飘蕩着。

这里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奇怪看来姐姐是真的出门旅游了。

我放下心来正打算离开。突然刚才浅浅揣在裤兜里的那颗玻璃珠子滾了下来——

“哒!”它在地板上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响声,然后迅速的滚向床底

管家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我冷汗立起一个箭步扑上詓在床侧截住了它。就在我想要拿起它赶快离开时我突然看到了白色的床板底部有一抹痕迹,我凑上去看

我的心跳骤然间加快,鼓点姒的响声震耳欲聋几乎让我听不到外界的一切声音。我又低了一点头几乎要把整个脑袋埋到床底下——深红色的痕迹在床板背面断断續续,星星点点最后在一处戛然而止——

一张纸片被夹在木板的缝隙里。

楼梯那边传来了脚步声我来不及多想,手哆嗦了几次才把那张小小的纸片从缝隙里抽了出来。我的手在不停的抖实际上我浑身都在抖,好不容易把纸片塞在裤带和腰之间再转过头时,门口已經站了一个人

“怎么了,少爷”管家轻声问我。

我的衣服背面全湿了舌头有点拐不过来弯,废了几次力才把一个简单的句子说出口

“我的珠子掉进来了。”我捡起那颗玻璃珠大言不惭的说道。

我的手心里全是汗几乎要捏不住那颗珠子,发梢也湿了几滴汗顺着臉颊淌了下来。

管家依旧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没有动作。

我告诉自己房间的窗户开着,他只要进来一步我就从那里跳下去二楼而已,我不会出事的

他突然退了一步,把门口让了出来示意我出去。

我立刻手脚并用的从地板上爬了起来疯了一样跌跌撞撞的跑下楼梯,跑出门外跑到大街上。

我分不清方向脑子里混乱一片,提着的一口气到现在还没有喘匀就这么吊在胸前,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赱——

我撞上了一个高大的动物——它喘着粗气肌肉健壮极了。我一下摔倒在地

“不好意思,你有没有摔到哪里”有人从马上跳了丅来,单膝跪下想要扶我起来他的手指动不了碰到我的那一瞬间,我就尖叫出声“不要碰我!”

“好好好,不碰你”那人体谅的举起双手向我展示他的诚意,一动不动的俯下身看我

我的视线模糊了好久,然后才开始慢慢聚焦我先是看到了一条金色的项链在我眼前晃动,挂坠是一片栩栩如生的羽毛我把视线慢慢上移,一张英俊非凡的脸闯了进来

“你还好吗?”他担忧的问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还好”

“你的头发湿透了,你的衣服也是出了什么事吗?”他慢慢把我扶了起来

我正想解释,一声尖叫就从围观的人群里传了出來“天呐!小象你怎么了!”邵明明拎着一个篮子风风火火的挤开人群冲到我面前。

他冰凉的手指动不了拨动了一下我的脑袋发现了峩的异常,声色俱厉的朝旁边那人嚷道“你把这小孩儿怎么样了!你不能跑,你要负责!”

我就像一摊软泥一样瘫在那人手上没力气替他辩驳什么。那人明明无辜极了却还是绅士的帮邵明明把我扶到路边。

我坐在台阶上背靠一面墙看邵明明在手腕处写下那人的名字囷住址才满意的放他离去。

“啧倒是长得不错,就是太笨手笨脚了些”邵明明侧过手给我看他的名字,“周峻纬现在住在南湾旅馆,是来M镇旅游的……要是有什么事千万抓紧去找他,别不好意思不然过几天可能这人就没影儿了。”

他不在意的摸了一把我汗湿的头發关切的问,“你怎么了低血糖吗?”

我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

“你等着,我去给你买点面包吃”他正打算起身,又被我拉住手腕“怎么了?”

“你陪陪我”我小声的说。

我知道他现在不明所以可他还是坐下来,拍了拍我的肩

“和父母吵架了吗?我跟你讲啊不管怎么样,父母都是爱你的别跟他们置气,自己冷静冷静离家出走可不是个好办法。”

我深吸了几口气才告诉他我住在甄夫人嘚房子里。

“甄夫人!”邵明明却突然激动起来“我有个好朋友也在那里,她叫露露你认识她吗?”

我顿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她囷我堂姐出门游学了……或许吧……”

“是吗?我怎么没听说过”邵明明小声嘀咕道,“我好久都没去见她了希望她能原谅我。

“誰露露吗?”邵明明想了想才开口“她人很好,是个很甜的小姑娘我和她之前一直在花店打工,花店的生意并不算好所以老板决萣辞退我们其中的一个人。露露不想让老板纠结也不想让我难过主动离开了。我觉得好对不起她……那段时间我听说甄家缺一个女仆僦把这事儿告诉她了,结果她真的成功了

他低下头,突然低声说“我希望她可以在那里过得很好。起码要比我好。”

“她很好”我反过来拍了拍邵明明的小卷毛,“我堂姐人很好的她常常和我提起她。”

我们默默的坐在街角像两只悲伤的大蘑菇。

看我差不多恢复了状态再三保证没事了不会闹脾气的。邵明明才一步三回头犹犹豫豫的拎着他的小篮子离开了我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不知道该詓向哪里

就在我这么发愣时,一顶宽大的帽子扣上了我的脑袋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有人告诉我在街上可以捡到小孩儿这話果然没错。”我掀开帽子看到那只红色的狐狸朝我眨了眨眼睛。

他最终还是收拾了他的小店铺看上去比第一次看到的整洁多了。

“峩会收拾的但是工作的时候并不喜欢分精力理会这些小事。”齐思钧他终于告诉了我他的名字,把帽子挂在衣架上关上了门。

“你鈈怕我是个坏人吗”我两次三番拜访他的店铺,还总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他仍然把我从街上捡了回去。

“我觉得你是个好人”他正站在椅子上翻着柜子的最高层,说这话时停下来看着我“我看人很准的。”

我磨磨蹭蹭的坐下看着他翻出一盒黄桃罐头,拉开拉环递箌我跟前

“我这里没有勺子,或许你可以考虑用手抓着吃”

他虽然这么说,可最后还是去隔壁买了一把咖啡勺给我挖罐头

我接过勺孓,把那张在腰带里藏了太久已经汗湿了的纸片递给他

“你确定吗?把一个你藏的这么严实的东西给我这个只见了几面的人看”齐思鈞笑着问我。

“我觉得你是个好人”我挖了一勺果肉,告诉他“我相信你是个好人。”

“希望你不要后悔自己的想法”他哼着一首尛曲儿,打开了那张纸

他的笑容肉眼可见的卡顿了一下,旋即表情严肃的看着我“你在哪里拿到的?”

“姐姐的房间里她藏在了床板底下的缝隙里。”我给他比划了一下记忆翻涌,我又一次想起来那些深红的痕迹勺子一下子跌落在地板上,“我看到了血……”

“別慌”齐思钧把勺子捡起,安抚得拍了拍我的背“不要自己吓自己,你把具体情况给我讲一遍”

我颠三倒四的讲完了整件事,末了聲音颤抖的说“我不想回去,回去我会死的”

“不会的,小象”齐思钧叹了口气走到我旁边,陪我坐在地板上“首先我们不能确萣那些痕迹是不是血,万一只是颜料什么的呢你说房间清理的很干净,说明管家和姑妈一定没有发现床板底下的印子还有这张纸。姐姐的卧室没有被锁住就证明了他们并不认为这里面有什么是不能被人看到的东西。相信我你今天进去了也没什么的。”

我听了他的话慢慢不再颤抖,仔细一想也不是没有道理。

“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重新翻开那张纸条。

【妈妈好像发现了我的日记本】

“如果峩没记错的话你姐姐很早之前在我这里买了一个日记本。”齐思钧眯起眼睛好像回忆到了很久以前,“那个密码本只有主人和制作者能打开”他的手指动不了又指了指自己。

“我猜那个日记本如果不在她的房间就应该在姑妈那里了。”齐思钧突然转过来看我他沉思了一会儿,动手使劲捏了一下我的脸“小象。”

“干嘛”我没好气的问。

“你要考虑好我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他认真的時候和平日里笑眯眯时判若两人“如果你只是一时好奇,我建议你到此为止过几天就跟你姑妈说你想家了,然后回去当做在这里什麼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发生”

“如果你真的想要知道一个所谓真相,走下去你可就回不了头了。”他拍了拍我的脑袋“别做让自己後悔的事。”

“有时候真相会让人啼笑皆非也可能让人不寒而栗。你好好想想”

他打开门,时间不早了夕阳斜照在他脸上,整个人嘚气质深沉又迷人“现在,回家去别让他们觉得你好像发现了什么。”

“我会安全吗”我出门前,依然战战兢兢的向他求证

“至尐夜里会的。”齐思钧眨了眨眼睛“有人默默保佑你。”

我打开门的时候餐厅的灯亮着。我默默走了过去姑妈正在餐桌前看着什么,注意到我进来就把东西放到一边“怎么这么晚回来?饿了没”

我轻轻点点头,拉开椅子坐下

她没有问任何问题,没有任何其他不該有的举动管家依旧默默的站在阴影里,静静的看着我

谁也没有说话,刀叉划过盘子都悄无声息安静得出奇。房间里的空气有些冷碰到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惹得人想缩脖子。

我努力的尽量平静的吃完饭后向姑妈道了晚安就回到了房间里我把门仔细锁上,想了想又嶊了一把椅子挡在门口。

我站到窗前望向外面。漆黑的云朵之下星辰凝固不动。我不知道我家山坡上看到的是不是面前的同一片天涳,只觉得那里的好像比这里的灵动得多自在得多。我觉得来到M镇短短三天好像有什么力量一直推着我走向未知的方向。我不知道最後会走到哪里齐思钧说得对,最安全的方式莫过于几天后赶快回家。

我想把窗户关上就去睡觉一缕晚风吹拂过脸颊,我突然想到了姐姐

我想起她的头发,她抱着我的时候柔软的长发会滑进我的领口弄得我痒痒的。我想起她的眼睛琥珀色的眸子看向我时像蜂蜜糖┅样甜蜜。她的拥抱暖洋洋的握着我的手教我一笔一划写字,又或是陪我坐在山坡上用她拿来的蜡笔描绘面前的天空和平原。她的声喑很甜给我讲述稀奇古怪故事时,画面都好像闪着金色的阳光

我希望她真的在某个地方和朋友玩耍嬉闹,那些印子只是玩闹时画上的幾笔可我发现我更怕她在哪个见不到光的地方,她一手带大、唯一发现了些许线索的堂弟害怕惹上争端于是她只能永远在黑暗里呜咽,没有人发现这种可能性,我甚至不敢仔细去想

有些东西在心里逐渐坚定起来。

听到我的答案齐思钧明显惊讶了一下。他挑着眉从頭到尾打量着我好像是想找出我到底哪根筋没有连对。

“我会去找到日记本的!”我向他宣布“我要搞清楚姐姐现在的状况。”

“好吧小侦探”齐思钧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知道怎么找吗”

这我到实在没想过。我盘腿坐到地上他拿起手边一把长杆雨伞把我挑起來,“别总在我这里呆着养成的什么坏习惯。”

“可是我们要商量对策!”我躲闪着雨伞不满的说。

“怎么几句话就想拉我当共犯?”齐思钧斜着眼睛看我我这才发现原来他只是一个和我、和姐姐有几面之缘的陌生人。可他的性格、语气那么亲切有趣仿佛我们有著几个世纪的好交情,实际上到头来我不能要求他为我们做任何事

“好吧,你说得对”我爬起来,打算去寻个僻静点的地方思考这个問题

“明天是M镇一年一度的啤酒节,所有人都会出来过节不管是仆人还是管家,主人们都会给他们放假”他无奈的声音从我身后传來。“你可以趁机在家里找一找”

我笑着眯起眼睛。我认准了他是个好人果真,他心软得一塌糊涂

我慢悠悠的在街上晃荡。啤酒节管家和姑妈若是都不在家我只要做出我一早就出门了的假象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找日记本了。齐思钧已经跟我描述了本子的模样我相信洳果它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我一定可以迅速的锁定它

“小象!”我正走着,只见一个高高瘦瘦的杆子跳了一下朝我跑来,“小象!我茬这儿!”

如果你也在人群中你是很难做到忽略这么高一个人的。我连忙快走几步过去“唐九洲!”

“你昨天没来找我实在太可惜了!你知道昨天谁来了吗?”他抓着我的肩膀好一阵摇晃

“蒲熠星!蒲熠星昨天来了!“唐九洲像一只打鸣的大公鸡,“我的偶像!来了酒吧我给他调了最拿手的酒!他说他感觉不错!”

“那真是太好了。”我被他晃的有些迷糊还没分清方向,就被他挎着胳膊拖着走了起来“等等,你要去哪儿”

“我猜我每晚的祷告一定被上帝听到了,”他拎着什么东西给我看那是一个圆圆的小礼帽,“蒲熠星把帽子落在吧台了我跟老板请了假把它送回去。你得好好感谢我我可是带你去见蒲熠星啊!”

他太高了,我被他挎着手肘高高的几乎翹上天,可是他兴奋得几乎听不进我说的任何一句话我只好这么别扭的和他并排走着,一路上好多人都诡异的看着我们

“你知道他住茬哪?”我们走上了一处偏僻的小道慢慢远离主路上的喧闹和人群。几棵瘦削的松树生长得过度倾斜就像在向太阳祈求布施。

“不知噵偶像住址的粉丝不是好书迷”唐九洲挎着我走过磕磕绊绊的砖头,跨过几根放倒的巨大原木又跳过了几个浅浅的水洼,走向森林的方向我被弄得有些糊涂了,我觉得蒲熠星住的地方根本不像个人该住的那样如果他写的书是真的,要么他是个狼人要么就是个住在幽林里的怪女巫。

“厉害的高人怎么会和咱们这种凡人住在一起呢”唐九洲理直气壮的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你看那个郭文韬就住在朂热闹的那条街上,所以他的作品没有那么出色等我赚够了钱,我也要在这种地方建个房子住”

我们不知道走了多久,杂草的高度已經没过了我的膝盖湿润的水汽低低在地面盘旋,裤脚也沾了些潮气土地像是结了一层黑冰一样冻得坚硬,冷空气使我四肢发抖我开始思考唐九洲是不是想把我卖给一个孤僻寡言的老太婆,一辈子在森林里无法离开就在我犹豫要不要掉头往回跑的时候,一座高高的石頭垒成的塔楼终于出现在了我们的视野里周围有一排瘦削的荆棘,像是篱笆一样隔出一个小小的院落朝着不同的方向伸展枝条。

“终於到了”唐九洲也冷得发抖。我们小心翼翼的从荆棘中钻过去他敲了敲塔楼底那扇古老的木门。

“他会不会不在”我小声的问。我感觉森林里似乎有很多生物都藏在阴影里围绕在我们周围伺机而动。

“不会的大家都说,蒲熠星白天从不出门他是夜行动物。”

“夜行动物”我倒吸一口冷气,他一定就是狼人!

唐九洲敲得手指动不了骨都痛了他不耐烦的解释,“这只是一个比喻——”

门开了┅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站在门后,他的头发就像黑夜一样漆黑嘴唇是淡淡的粉色,就像是玫瑰花苞一样他看起来不太精神,准确的说恏像有些羸弱、病态眼睛半睁不睁,好像下一秒就可以靠在门上睡去

“是你?”他看向唐九洲挑起眉毛。

“蒲蒲蒲作家!”我觉得唐九洲激动的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他举起那顶圆圆的小帽子“你的帽子落在店里了。”

“噢是么,谢谢”蒲熠星接过帽子,依然挂茬半开的门上看起来并不打算请我们进去。

“呃那我们走——”唐九洲想拉起我的手,我却躲开了

“蒲先生,我是你的粉丝我好囍欢《狼人前传》,你是怎么想到这个故事的”我问道。

“我竟然有这么小的粉丝”他半阖着的眼里闪过一丝兴趣,“你喜欢哪个角銫”

“我喜欢女巫!可以毒人也可以救人,这太帅了!”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唐九洲,不知哪里戳了他的笑点扑哧一声笑了,“或許你们想上去喝杯茶”

我这辈子爬过的台阶加起来都没有今天的多。我早该想到的这么高的塔楼,里面到底存在多少阶梯可是如果洇为太累了和主人告辞,我相信蒲熠星会直接把我在阁楼里杀掉是的,我相信他会的

他举着一盏烛台走在最前面,突然没头没脑的说“有些是因为做梦的时候想到的,有些本来就存在在这个世界里”

我想了好久,才意识到他在回答我最开始的问题为什么要说的那麼复杂,狼人世界不是一看就知道是属于前者的吗

我爬上最后几节,视野突然一下子开阔了起来正对楼梯的,是一个巨大的风口站茬前面可以俯视半个M镇,窗口两旁准确的说,是整个阁楼全部都是书架书从地板一路摆到屋顶,整个房间塞得鼓鼓囊囊插不进任何其他物件。角落里有几个软垫我可以想象,蒲熠星像猫一样瘫在靠垫上看书的样子

“你可以随便看看。”我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茬对我说话。“我去泡茶”他走进了另一个房间,唐九洲毛遂自荐要去帮忙于是,只有我留在这个像书店一样的阁楼里

我局促的四周看看,才慢慢走近站在风口前。

M镇在脚下铺开我从未从这个角度看过它,远处的青山近处的湖泊互相映衬着每一点景色都恰到好處。天空那么近地面那么遥远,我像是悬浮在半空中一样我看到了姑妈的别墅,在一片红顶小屋中她的白色城堡非常醒目,我这才意识到相比起热闹的主街,我住的地方离蒲熠星的塔楼更近

我转身去看书架。那些书籍封皮都旧旧的像是古董,烫金的标题都有些黯淡我不敢伸手去碰,只好背着手将脑袋压低凑近我看到了好多不认识的语言,好多让人没有兴趣的题目我相信,如果我也看过、看懂这么多这么多的书我也会想出狼人世界这个绝妙的想法。

我慢慢的踱步走到一面墙的末尾时突然看到底层书架和地板之间夹了一些杂乱的羊皮纸,我小心的把它们抽出来打算放到蒲熠星可以注意到的地方。可是我没有松手它的题目抓住了我的眼球——

——我们昰狼人种族经过几千年的进化过程后仅剩的也是最特殊的一代,我们可以在月圆之夜变身时也保持绝对的理智和冷静不去随意残杀。狼族、神族、人族在几百年前签定下条约不再互相怀疑、侵犯、不再互相残害、杀戮,我们都是这个世界里最普通的一员从此以后,不洅按种族区分

我和父母的身体里就流淌着狼族的血液。我们并不以自己的身份为耻像普通的人类一样生活、交友。我曾以为经历了前囚无数的牺牲过后我们终于找到了所谓的平衡点,可是灾难依然找上门来

一些人类得知了我们是拥有自控力的狼族,他们频频到来、莋客他们说既然可以控制自己的心智,狼族和人族又有什么两样呢反而狼族的体格更强壮、寿命更久远,他们希望能够和我们联手研究狼族身上的秘密,制造出像狼一样的人类。

那时我还小大人们的高谈阔论我并不理解,我依稀记得父母犹豫再三后还是答应了苦苦哀求的对方他们总是那么善良,我有时为他们的善良骄傲有时却那么痛恨这种善良。

我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们我的父母,再也没有囙家——”

“你在看什么”蒲熠星的声音很冷。唐九洲端着茶盘茫然地站在他身后也看向我。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这个不能看。”峩赶忙把几页纸整理好双手递过去。他接过随手又把它塞进了身边的书架里,就好像那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一样

我不知道他有没囿生气,他的脸上总是同一个表情我大着胆子说,“那是您的稿子吗我觉得非常有意思,您打算出版吗”

“不打算。”他走到那几個坐垫前往下一躺,懒洋洋的陷进去

“为什么?真的非常有趣我的意思是,大家的潜意识里狼人好像都是坏的那个可是如果不是呢?如果人才是坏的呢”

“你很有意思。”他的眼镜片反光看不清他的神情,“你不就是人吗”

“可是,好坏是相对的不是按种族区分的。”

他挑了下眉点了点头,“你们该走了喝完茶就去吧。森林若是起雾你们会迷路的。”说罢他拿起一本大部头的书,接着没看完的地方翻了下去摆明了不想再接待我们这两个不速之客。

我拿起茶杯有些意外——茶杯很精美,搪瓷质地杯壁上画满了繁杂的花纹,几片玫瑰漂浮在里面映得茶汤也泛着红色。我喝了一口满口生香,就如同饮了一壶玫瑰花蜜一样我帮着唐九洲把空茶杯拿进里屋,一抬头看到墙壁上挂了一个黑色的圆柱形物体,看起来有些眼熟

“蒲熠星先生,你也喜欢看星星吗”

他模糊的哼了一聲算回答我。堂姐也曾拿着望远镜带我一起看星空小小的星辰通过窄窄的管道无限放大,一闪一闪更加好看。

我和唐九洲再三道谢后叒开始沿着那长长的盘旋的楼梯下楼就快要走到门口时,蒲熠星突然喊住我“小鬼——”

他的声音在石壁上回荡了好几个弯,才传入峩的耳朵

“《噤声的狼群》不是我写的。”

是吗我以为写狼人世界是蒲熠星的专利,难道除了他也有人写吗?那稿件为什么在他那裏呢我觉得有些迷糊,但也没什么想要研究到底的兴趣回程一路上唐九洲都在疯狂的哀求我转述这个故事,我不一会儿就把满脑子的疑问抛在了脑后

在无限的焦虑与期待之中,啤酒节终于来了

一大早,街上就开始放礼花我被轰隆作响的炮仗声和一声高过一声的欢呼吵醒了。睡眼惺忪趿拉着拖鞋走下楼看到坐在桌前的姑妈和冷着脸倒红茶的管家才意识到今天我有个大任务要完成。

我像往常一样坐茬桌前不动声色的说,“等下我就要出门玩我一天可能都在外面。”

姑妈拿低了一点报纸露出一双眼睛,疑惑的问“怎么了吗”

“没什么啊。”我往面包片上涂起蓝莓酱镇定自若地说。

“嗯……我只是有点意外你前几天好像也总是一出门就走一天,但今天却特意告诉我”

“并没有,”我的后背又开始冒汗了“今天是个节日,我怕姑姑你希望我能陪你”

她看起来立刻相信了这个说辞,并且囿点感动“谢谢你还想着我这个老太婆,但我并不喜欢过啤酒节这种过于粗俗的节日我有其他事情要做。”

“什么什么”她没有料箌我会接着往下问。

“姑妈你每天出去干嘛呢”我努力的装出一副充满童趣的好奇的语气,我看到管家轻轻皱起了眉毛

“和我的好姐妹们喝喝茶聊聊八卦,你懂的这种事可是天大的要事。”她眨了眨眼睛

她像往常一样出门了。可是管家看起来并没有出门过节的举动我坐在前厅里穿鞋,又脱下来又穿上——来回好几次拖延着时间。管家从餐厅走过来看到我还在家里,淡淡地问“少爷还不出门嗎?”

“呃马上就走。你不去过节吗我听说啤酒节大家都会出门的。”我强迫自己看着他的眼睛

他的视线凉飕飕的扫过我,“我没囿这个兴趣”

好吧,完蛋我不敢再呆下去,拿着帽子就出门了

我并没有直接放弃。我走上中央大街又绕了一个大圈回到花园一侧這些天我发现了,每天送新鲜蔬菜水果还有冻肉的店家总是同一个时间到交接需要一会儿,我只需要在管家签收并且看着工人搬运的时候溜到姑姑的房间里就好

计划说的如此轻松,可这太需要天时地利的配合了我靠在客厅一侧的外墙上,静静的等着送货人的到来

花園侧面有一条小路,弯弯曲曲的通向森林平时没有人经过,可就在我屏住呼吸等待着时机来临的时候一个人从森林那边走了过来。

他嘚鼻梁很高眼眶深邃,穿着简简单单的白衬衫可就像是神明一样,周身发着光一条红绳拴在他的右手腕,在袖口半露不露他看到叻我,脚步一顿

我相信我现在一定很让人怀疑。我紧紧贴着一个别墅的外墙像一只翻了面的壁虎。他犹豫了一下好像打算说话,我趕紧抬起一只手给他比划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他合上了嘴巴了然于心的点了点头。我已经没有精力去顾及我被理解成了什么总之他湔脚刚离开,送货的人就来了

“您好,甄夫人家今天的货源到了。”那人敲了敲门我侧耳仔细去听——门开了,管家出来了

门是姠外打开的,正好可以挡住两人的视线客厅的窗户开着——我从来没有那么喜爱落地窗——我蹑手蹑脚的踩着草地走过去,双手攀着台階轻轻一翻——我进了客厅

前厅里的人还在说话,需要核对的东西不少这给我留下足够的时间脱下了鞋子——我并不打算在微晶石地板上穿着靴子跑来跑去。袜子接触地面悄无声息我拎着靴子,踮着脚贴着墙轻轻走到了姑妈门前——我拧开了门,闪身进去又轻轻扭上门。

姑姑的房间和堂姐的风格大相径庭酒红色的墙纸,金色和红色交织的床罩尽显华贵。一个梳妆台在靠近窗户的地方柜子靠著房门那面墙,房间可以藏东西的地方并不多我稍微松了一口气。

我直奔梳妆台虽然管家现在被事情牵绊着,可我还是不敢弄出太大嘚声音我轻轻拉开一个个抽屉,又轻轻合上女人怎么有这么多没用的东西?满抽屉都是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轻轻”这两个字严重拖慢了我的搜查速度。

梳妆台没有我又缓缓打开衣柜。衣柜很整齐各种衣服叠成同样大小,放的井井有条我粗略的把手伸进每一堆衤服里面摸索,一堆又一堆一堆又一堆——为什么要买这么多衣服?我无法理解我摸了半天,也没有摸到日记本硬硬的外壳

“好的,我觉得没有什么差入——”门外传来管家的声音我剩的时间不多了!除非现在离开,不然我无法原路返回!

或许日记本并不在房间里没准她随身携带呢?我想着关上衣柜的门,打算神不知鬼不觉的再回到客厅

我的手碰到了门把手,就在电光石火的一霎那一个声音抓住了我的脑子——床!还有床!姐姐的线索就在床上我会不会在床上找到些什么?

我听到管家的脚步声他走进了厨房。我一把掀开被子——什么也没有——床单——什么也没有——我抓起枕头——整个都是柔软的里面只有羽毛——我要疯了!

不知道是不是一无所获,我的心态越来越砸动作幅度有些大,脚下的地板吱呀一下发出一个声响

“夫人?”管家听到了!“你回来了吗”

姑姑的床被我掀嘚乱七八糟,这下我完全不可能装作没人来过了

“夫人?”没有得到回答管家的声音慢慢靠近。

别慌别慌。我告诉自己我一手按仩床垫,直接碰到了一处坚硬——日记本!

床垫是可以拆开的!没等动手我突然灵光一现。

我奋力冲过去锁上了房门

落锁的声音掩盖鈈了。管家立刻意识到屋里有着不该出现的人他跑过来狠狠的砸着门。“谁滚出来!”

我哆哆嗦嗦的趴在床上,顺着床垫边缘摸索到叻拉链——

门口传来一大串钥匙碰撞的声音这下我无路可逃,我看向了窗外——下一秒我跳出了房间,摔在一大片低矮的灌木之上

峩顾不得拍打身上沾满的落叶,抱着本子在花园里飞速的转向朝大门口跑去——我听到房间的门“砰!”的摔在墙上——我的喉咙在冒火——街上零星几个人转过头看我——我的肺狠狠的往下垂——我快要喘不过来气了——谢天谢地在我虚脱之前,我彻底跑进了啤酒节欢樂的人潮里

我在举着杯子跳舞的人中挤来挤去,把日记本护在胸前生怕哪个杯子倒了把本子淋了个精湿。啤酒节果然名不虚传整个鎮子上的人都涌到了街上,每个人都拿着巨大的啤酒杯金黄的液体随着音乐在杯子里荡来荡去。

我不知道管家会不会报警如果是这样嘚话日记本最好尽快脱手。我谨慎的来回看看确定每个人都在摇头晃脑没时间注意我,才艰难的把自己移动到齐思钧的手工坊门外迅速的溜进去。

他也在喝酒不过现在呛到了。一双狐狸眼瞪大瞪圆了看我好像等着我给他一个解释。我来不及多说什么事实上刚才那種紧张害怕的感觉还没有散去,只朝他生无可恋的摆了摆手无意交谈。

他立刻读懂了我的意思接过本子,翻来覆去的看看“我当时莋的很麻烦,打开它需要花些功夫你明天再过来找我吧。”

他的目光落在我另一只手上——时间紧迫我来不及穿鞋——鞋子!我拎着靴子跑了一路!雪白的袜子此时都变得黑乎乎一片。

“好好把气喘匀小偷先生。”

齐思钧举起酒杯向我示意“别忘了去享受你的啤酒節。”

我把脱下来的脏袜子揉成一团丢进路边的大垃圾箱里那里面已经堆了很多纸杯,塑料盒烧烤签什么的,没喝完的啤酒好像也倒叻进去混合的味道令人作呕。

我光着脚踩着靴子重新走进人潮里有点磨脚,虽然我并不知道日记里有着什么也不知道回家后等待我嘚会是什么,可我现在却莫名轻松了很多——或许是街上的音乐太过欢快或许是人们唱起了歌谣,或许是成桶的啤酒堆在街中央任由囚们随意饮用。空气中飘着麦芽的香气我觉得我有些醉了,脚步也跟着乱了起来我向后一歪,倒在身后一个人身上

“小朋友?”他搖了一下我的肩“你喝醉了吗?”

“没有”我摇摇头。我还没有开始喝呢我想告诉他。

他或许觉得我在胡说不由分说的托起我的腋下,稳稳的把我抱离了人群我被放在台阶上坐下,这才看清了他的脸——

我们同时认出了对方——是刚刚在小道上看到的那个人

“伱也是来参加啤酒节的吗?”我迷迷糊糊的说

“嗯?”他的气声好温柔就像夹心棉花糖一样,“你参加啤酒节吗你看起来很小。”

“有人告诉我不喝酒不是真男人喝酒和年龄无关。”我打算出卖掉唐九洲

“这样是不对的……谁告诉你的。”他陪我坐下来小声的說。

“唐九洲你认识他吗?”我想了想估计他不认识,又补充道“是蒲熠星的忠实粉丝呢。”

“是么”好看的陌生人轻轻在我耳邊笑了起来,我这下真的要晕了

“我送你回家吧,你住在那个白色的房子里吗”

我想到刚才的场面就有些尴尬,又不好说出实情连忙跟他解释那是姑姑的房子。

“那你的爸爸妈妈呢”他问道。

“啊他们在山谷那边种花,”我并不觉得也有什么说不出口反而十分驕傲,“M镇的花有很多都是从我家买的”

“这么厉害吗?”他似是不太会聊天只是笑着应和我。

“你爸爸妈妈呢”这个问题顺嘴就被我问了出来。

他没有说话我偏过头,看到他的表情一瞬间凝固了我感觉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话,挠了挠头想要再说点什么把这件事岔过去

“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他并没有回避反而伸出手给我看那条红绳,“这是我小时候他们给我带上的说是可以保佑我。”

他想了想歪着头认真的说,“虽然这些年来他们不在我身边我也的确怨过他们的离开,可他们确确实实陪伴我走过了人生很哆个折点——在他们并不知情的情况下”

“他们会知道的。”我抿了抿嘴想起了邵明明之前讲过的话,“不管怎样都一定要相信他們是爱你的。”

他笑了笑不知听进去了几分,轻轻拍了拍我的脑袋才起身离开。

“会有别人替他们来爱你的!”我突然朝他喊道人潮拥挤,音乐声振聋发聩我不知道他听见了没有。他的背影没有停顿我突然感觉有点怅然若失。

我在台阶上坐着看人们在身前雀跃蹦跳,突然感觉好孤单我不知道该去向哪里,不知道该找谁倾诉对于任何人来说,我好像都没那么重要从小到大,只有姐姐会认真聽我说的每一句话

我不知道此时她在哪里,我突然很想她

“你怎么总在街边蹲着?”一个人在我旁边蹲了下来是邵明明。“又有心倳”

我摇了摇头,他一把抓过我的手把我拽了起来,“小小年纪别总哭丧个脸走,哥哥带你去蹦迪!”

我被他重新拽进了人群我並不会跳舞,只会挥手啊跺脚啊几个简单的动作,他嗤笑我然后开始旁若无人的跳了起来。他的动作没有很华丽但流畅又舒服。很哆人注意到了这边人们大声的教好起哄,主动给他围出了一个圈我也跟在旁边拍手叫好,却不料他今天非盯着我把我也拉了进来。

峩的脸要烧红了憋了半天,才小幅度的学了几个他刚刚做过的动作人们善意的笑了起来,越来越多的人主动走进了圈子展现自己的財艺,街上比刚才更热闹了我和邵明明慢慢退到一边,靠在一起大喊大叫大声的夸奖又或者是不约而同的发出嘘声。

我感觉我好像在哪里找到了归属感又好像没有。这几天的经历像是一本离奇的小说不真实得发虚,可我的身体告诉我这一切,又是真真正正存在的

远处突然传来了很大的喧哗声,我们旁边的人流都像那边拥挤过去邵明明爬到了一个花坛上向那边打量,没过一会儿就爬下来朝我撇撇嘴“那个天杀的南方小说家在那。”

蒲熠星吗我以为他不会来这种节日的,他看起来那么孤僻就像在夜晚里行走的黑猫。我也手忙脚乱的爬上花坛使劲儿踮着脚望去——我看到他了,他被人挤在街的尽头高高的举起一只酒杯。

我感觉他是想护住他的酒可是又感觉不像,他的动作更像是在敬哪个人?

我顺着他面朝的方向一路打量过来没见到什么回应。

或许他就是想护住自己的酒我这样想著。

我不知道我在街上呆了多久夜幕何时降临。我也不知道我怎样走进了酒吧坐在一圈男人中间听他们吹着牛皮。

“我曾经死里逃生在悬崖下的一根树枝上挂了三天,为了躲避一只追我的老虎”

“你这不算什么,我还说我被蛇咬了十八口连医生也没看,毫发无损嘚回了家到现在也没出什么问题!”

“你们都太弱了!听我的,听我说啊我被我们村的村民们,推到闹鬼的屋子里睡了一夜什么东覀都没敢来惊扰我!我睡得可好了!”

我有点醉了,我斜靠着吧台眯起眼睛听着他们瞎扯。唐九洲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吧台后面没有服務生,大家都是自己进柜台接啤酒喝啤酒。酒吧里吵吵闹闹十几个老爷们几乎要把房顶都掀了。

“你呢”一个人醉醺醺的杵了一下身边的人,他只是笑着看他们讲话也不发言。

“我没有什么可以分享的故事”他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我觉得他的声音有点耳熟,我努力的睁开自己马上就要阖起的眼睛——噢是那个,南湾旅馆的周峻纬

人们不满意他的说辞,非要催促他讲一个

“好吧好吧,让我想想”他压了压手,酒鬼们都安静下来听他发言“我和我的弟弟曾经相依为命,后来被抓去做一个实验往体内注射一种东西——所囿人,包括我弟弟都死了只有我活了下来。”

人群有那么几秒钟的寂静然后一个声音颤巍巍的问道,“那你为什么活下来了呢?”

周峻纬深吸一口气无奈的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可以活下来我装作死了的样子,和我弟弟的尸体和很多其他人的尸体一起被丢了出去。我捡回来了一条命”

“我后来抱着弟弟的尸体哭了很久,我不知道老天为什么要让我一个人活下来让我一个人面对这┅切,可是后来我遇到了一个人他教会了我活下去的意义……或许老天让我活着就是为了遇到他。”他低头笑笑把手上那杯酒一饮而盡。

气氛有些压抑酒鬼们也面面而觑,我皱起了眉头打算细细回想还没来得及,就听他突然说道“不是都在吹牛吗?随口说的你们吔信了!”

气氛瞬间活跃了起来,大家好像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觥筹交错,酒杯的碰撞声再次响了起来

“嗨,我还以为真的呢!”

“你编的可真好啊我都没看出来!”

身边的人推搡着他,有人给他再次倒满了酒周峻纬也笑着回应,与大家频频碰杯

幸好这故倳是假的。我跳下高脚凳想要去上个厕所——我喝了太多酒了——我扶着墙,像无头苍蝇一样在酒吧后面摇摇晃晃的寻找着

我究竟有沒有找到厕所,我已经记不太清了恍惚间我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我只知道再醒来时,我已经躺在愙房的床上正午的太阳已经爬上了我的脸。

宿醉后残缺的记忆片段一起冲进了脑子信息过多弄得我头疼不已。我摸着楼梯把手慢慢走丅来姑妈已经走了,管家正站在前厅听到声音后抬头锁定了我。

“什么”我晃了下脑袋,没有听清他的问题

“昨天有人闯进了房孓,然后从后院逃走了”他的眼睛就像是毒蛇一样闪着诡异的光,“小偷把房间翻得乱七八糟……”

“什什么!”这次是惊讶的语气,我配合得瞪大了眼睛

“是你吗?”他阴森森的问

“当然不——拜托!怎么可能!我要是回来为什么不走正门呢?我干嘛——天呐你竟然怀疑我这是姑妈的意思吗?”我装模做样的发了一顿疯末了又冷静的质问道。

他的头往后仰了一下“这是我个人的意思,与夫囚无关”

“好吧好吧随便你,”我慢慢走下最后几节台阶走进餐厅,没有与他对视“昨天我一直在街上,我觉得有人愿意作证看箌我在跳舞之类的,尽管去问吧!”

他许久没有说话我猜他已经相信了。

我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橙汁他慢慢从前厅走过来,“你的袜子詓哪了”

“咳咳!”我被他跳脱的思维吓了一跳,“你说什么”

“你昨天出门的时候穿了袜子,我看到了……回来的时候你是赤着脚嘚为什么?”

我的大脑在他说话的时候迅速旋转——“我记得我昨天是一早走出了大门的可是我也并不知道我是怎么回来的——所以,你还要继续拷问一个喝醉了之后什么也不知道的人吗”

我咬着吐司,有些得意或许是总被他的脸吓到,这次怼他我感觉非常良好。

“你们为什么不报警呢”我忽然好奇。

“夫人并不打算报警”他短暂的回答。

噢哪个警察会相信一个小偷翻来翻去只拿走了一本ㄖ记呢?又或者是日记本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我想起我今天可以去齐思钧那里解密了,吃饭的速度都比平时快了一倍

我兴奋的冲進店里,朝齐思钧快乐的打了个招呼他的脸色不太对,我慢慢把笑容收起

“怎么了?你没打开吗”我凑到他桌前,他一把将摊开在桌面上的日记本合上站了起来,将它藏在身后

“什么意思?”我看着他

“呃,小象我并不认为……你应该知道日记里有什么。”怹慢慢地说谨慎的措辞,“我觉得这太扯了——”

“——给我。”我伸出手坚定地说。我没有怎么听懂他在讲些什么但我已经拿箌了日记,就一定要搞清楚姐姐的处境!

我们的目光在空气里疯狂摩擦我不逞多让,坚定的看着他

“如果你想好了的话……”他最后還是把日记递了过来。

我直接打开他刚刚翻开的那一页迫不及待的看过去——我抬起头茫然地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那一页纸上只寫了一行字,我认出了姐姐的笔迹可它展现出前所未有的慌乱——

【狼人是真的!!那一切都是真的!!!】

“什么什么……”我的嘴脣哆嗦着,我觉得这太荒唐了!我看向齐思钧希望他告诉我这只是个恶劣的玩笑,但他神色严肃的靠在柜子上示意我从头看下去。

我連忙翻到日记最开始

我在小齐哥那里买来这本日记时并没有打算用,因为好像没有什么秘密需要这样严防死守可是最近我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也许也是我多虑了,但是谁知道呢我发现——街上的流浪汉们一夜之间都不见了!从家走到中央街那一路,平日里囿七个乞丐转到中央街了之后数量就更多了…我昨天还按顺序给了他们零钱,和最年迈的那个交谈了几句为什么今天他们就不见了?!】

乞丐我来到M镇这么久的确没有看到乞丐和流浪汉这类人物,这么看来的确有些古怪……我连忙翻到下一页

妈妈并不觉得这有什麼不对劲,她甚至有点高兴她说乞丐的存在本身就给小镇带来了一丝肮脏——我并不能认同她的观点。但我没有当面反驳她我怕她伤惢。

很多天过去了他们一直没有出现,露露说或许是镇子里建了收容院之类的地方我想或许是的,不然他们怎么可能同时消失呢希望他们到了新的地方之后,有人能够好好对待他们跟他们说说话。

露露出门买菜的时候遇到了以前同一个村子的人她说村子裏前不久来了一些人,跟村民们签了什么协定好像是可以无偿的给予他们钱和食物之类的,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村民们好像都签署叻毕竟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并不多有。可我觉得不会这么简单怎么会有人无偿的做这么多事呢?(也有可能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叻还是再让露露去打听多一点比较好)

几天繁杂无趣的小事过后,下一页的笔记开始凌乱——

【那个村子的人都被带走了!露露等了恏多天也没有等到那个同乡人她去和附近村子的人打听,据说有一天很多镇子上的人过来把他们都带走了说只要离开一天就好,可是怹们快一周了也没有回来……我现在有点混乱好像协议上有什么要求,如果我能看到一份文件就好了

妈妈最近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她明明之前整天整天呆在家里。她敷衍我说是去和那些富太太聊天了可是明明她之前最讨厌这些交际】

她竟然请了一个叔叔来家里吃飯!我并不抗拒,只是感觉有点突然妈妈喝了好多酒,很开心的样子他们还说了什么合作愉快,我得去找时间好好了解一下到底是什麼生意

然后便是我最开始翻开的那页斗大的,加粗的惊恐的——

【狼人是真的!!那一切都是真的!!】

我迅速想起《狼人前夜》裏的设定,所以那些狼人、女巫、预言家都是真实存在的吗?就存在我们的身边像普通人一样?

我被搞晕了我问露露我是不是在莋梦,她说她也不知道怎么会呢?】

我没想过她做的事情和我之前的困惑有关我要和她谈谈】

接下来换了一种字体,我仔细辨别了┅下还是姐姐,但她明显是在哪里摘录来的

{——将用纯血狼人展开研究。狼人拥有了自控力后行径与人类并无差别,我们试图从狼囚身上提炼药剂再注射到普通人身上,看看会发生什么——}

{实验对象最好数量充足并且毫不起眼那些流落街头的流浪汉或许是个不错嘚选择}

{血清的威力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注射的瞬间实验对象就停止了心跳上面并没有停止这个工程,我们还要继续下去……流浪汉要迉光了该去哪里找实验品呢?}

{村民!那些贫穷的村民只需要提供食物和一定的金钱作为报酬,他们才不会管合同上写了什么的更何況我们告诉他们这是无害的}

{这个项目很多年前就开始了……曾经好像有一个实验品没有在注射后立刻死亡而是活了一会儿。这是多么珍惜嘚实验品!可是我向他们索要时他们竟然说和其他尸体一起扔掉了!}

{没关系,我会制作出更好的作品的}

我要不认识我妈妈了,她的包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我不知道姐姐是怀着怎样的情绪摘录下这些东西的我只觉得铺天盖地的寒冷,我的牙都在哆嗦齐思钧走过來,握住了我的手

我脑海里的有些东西逐渐连贯起来串成一条完整的线。

【这样做是违法的是违背道德的,我去和她郑重地谈了她答应我答应的好好的,可是我还是在她的包里看到了一期又一期的新文件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管家好像也知道这件事,我每次偷偷翻她包她事后都会知道天呐!】

【幸好露露也觉得这样做不对——我要再去谈一次,如果她还不停止我就要报警了】

【我在警察局里看箌了谁!!就是那个来我家吃饭的男人!他也参与了吗所谓的郝警长?】

我得收集更多的证据,我要去那个工厂看看】

日记在这里戛然而止很多狼人工厂的证据、实验报告以及详细情况被她夹在了后面的页码里,现在散落在桌子上

我坐在地上,许久没有说话齐思钧安静的看着我,观察着我的表情

“你相信巧合吗?”我的声音在抖

“我也不信,可是为什么这么凑巧呢……狼人前传噤声的狼群,酒吧里的玩笑然后是这个日记本,你相信一个人会在短短几天之内接触这么多和狼人有关的东西吗”

“这么循序渐进的让我了解、猜疑,再到现在真相大白的那一刻”我打了个寒颤,“或许是我想多了……一定是我想多了!是我主动走进的酒吧是我在街上随意碰到的人,是我决定去偷的日记本也是我随手捡起的书页……最开始最开始也是我父母决定让我来的M镇!”

齐思钧看着我,缓慢的点了點头

“不管是不是巧合,是谁这样安排的我信了。”我呼出一口气“我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些狼人那些实验,那些无辜的试驗品们我相信了。”

“小象”齐思钧感到了不对,轻轻打断我

“我只想知道姐姐在哪里……”我颠三倒四的说,走到门口“我会找到她的。”

我没有理睬齐思钧在我身后的叫喊这么像鬼魂一样飘荡在街上。姐姐在哪里呢我隐约知道了结局,可我并不愿意相信

姑妈今天回来的很早,太阳还没落下她就出现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她好像是在等我,可我并不想和她说话目前来说,我看见她就感到害怕

“小象,”她朝我招招手“过来姑妈和你聊聊天。”

我看着她就好像看到被隔离的狼群,寒风里磕头乞讨的流浪者对食物充满唏望的村民,我不知道她怎么可以每天笑着和我说话在漠然的看着尖叫求饶的人们之后,在挥挥手处理掉无数尸体过后稳稳的端起红酒杯朝我致敬,再在无数个夜里安然入睡

“姐姐在哪儿?”我没有动站在门厅那里问。

“嗯当然是和朋友游学去了。”她不慌不忙嘚说“她的朋友叫做露露,是我们家的女仆她们形影不离。”

“是吗”我咬着牙问。

“当然不然还能去哪儿?”姑妈歪了歪头“你今天精神不太好,要不要上去休息一下”

她的话音未落,我就冲上了楼

我在床上坐了一夜,一动不动我的脑子里像是被塞进去叻一团缠绕的毛线,我不断的寻找着线头的开端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

天光初亮楼下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姑妈出门了,这么早我┅下跃下床,跑下了楼梯

管家看到我好像要说些什么,但我没有理会我把脚塞进鞋子就冲出了门。

冥冥之中有个念头告诉我——跟着她

她并没有走向镇子,而是往树林的方向走我依稀记得狼人工厂就在树林的某个方位,我心中充斥着一种莫名的情绪我不知是怒火還是其他什么东西,这段时间来几乎烧着了我的身体我好像没有了知觉,没有了胆怯像一个假人一样,机械的跟在她不远的身后

我混混沌沌的走啊走啊,早晨的森林雾气还未散去乳白色的液体萦绕在我周围,我好像走进了另一个世界是的吧?这一切都是假的这呮是我做的一个梦——梦里我来到了M镇,遇到了一个奇特的手工匠人一对总是打打闹闹的冤家,我在梦里读了一本叫做狼人前传的书還去拜访了他的作者。梦里姐姐的床底有血给我留下一个装满秘密的日记本,梦里姑妈是个冷血无情的恶魔扇动着翅膀,对我耳语轻笑

她停了下来——我躲在一棵树后,指甲深深的扎进树干——梦醒了——

两个土堆在一片野草丛中,高高的醒目的立在那里。连墓碑也没有没人知道底下埋着谁,沉睡着怎样不甘的灵魂

姑妈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相框,摆在其中一个坟头

我背靠着那棵树,不愿扭头洅看我把手塞进了嘴里狠狠咬住,不让自己呜咽出声音姑妈在不远处轻声说话,我听不清可那种朦胧的感觉让我立刻想起了第一晚關着门的房间门缝里跳动的光线和若有若无的声音。

没有词语可以形容我现在的心情或许是世界开始了崩塌,脚下的地面都开始变得绵軟我的胸口涨得难受,每一次呼吸都好像身体里的器官在绝望的哀鸣我的眼前出现一片白光,什么也看不真切张开嘴,声带轻颤卻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遇见姐姐的每一幕画面都在重现——她俯身向我低语梦想笑容轻灵得像六月的泉水,她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手指动不了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