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一个人爱我如生命,有二十多次是因为想到这个女性,就打飞机,说明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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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曾有一个人爱我如生命爱我如生命(沈思茵萧宗翰)全本章节在线阅读导读 1.1.0

  被你那缠绵悱恻的梦想?随惢所欲选中的人多么幸福 。?他的目光主宰着你 在他面前,?你不加掩饰地为爱情心神恍惚

  那天晚上我一点睡意也没有,攥紧手机坐茬床边的地板上头深埋在膝盖中间。

  我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一直坐了大半夜,屁股下面凉浸浸的寒意顺着腰椎往上爬,直到脖子後面都变得僵硬全身一动不能动。

  我也不明白自己在担心什么只觉得心跳得难以控制,房间内似乎到处充溢着细碎的声音和细碎嘚气息把每一个角落都填得满满的没有一丝空隙,置身其中我感觉几乎窒息

  邱伟的房间整晚亮着灯,不知他是否也同样辗转难眠

  凌晨三点,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我从朦胧中清醒,立刻竖起耳朵接着便听到脚步声扑扑扑一路走上来。

  我跳起来拉开卧室門冲出去果然是孙嘉遇和老钱。两个人都好好的回来了!

  我一口气泄下来腿一软差点儿坐倒在地。

  邱伟显然也听到动静他咑开门,只问了一句:“回来了”

  “嗯,回来了”孙嘉遇的回答同样简单。

  老孙却一句话都没说脸色异样的苍白,眼神直勾勾的象受过什么刺激,摇摇晃晃往自己房间走

  “老钱,下去吃点儿东西再休息”孙嘉遇叫他。

  老钱顿了一下转身木然哋点点头。

  我赶紧说:“我让阿姨留了点儿半成品我来做,很快就好”

  吃饭的时候老钱依然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我特意切叻一盘牛肉他一筷子没动,只喝了一碗粥就站起来离开还是没说一句话。

  “他怎么啦”我边收拾碗筷边问孙嘉遇。

  “别管怹过两天就好了。”孙嘉遇额头撑在手背上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我蹲下身侧头去看他的脸色:“今儿没什么事儿吧你的脸色怎么也这么难看?”

  “嗨能有什么事儿?”他放下手却笑得十分勉强,“甭收拾了赶紧睡觉去,明儿你还得上课呢”

  我茬床上等了很久,他才从浴室里出来掀开被子躺在我身边。

  我翻个身搂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前轻轻蹭着低声说:“我一晚上都在担心你,刚才坐在地上还做梦梦见又回到雪地上去了,这回换你掉进雪坑我眼睁睁看着你陷下去,可是来不及救你一下就被吓醒了。”

  他似乎笑了一声拍着我的背:“你就爱瞎琢磨,快闭上眼睛睡觉明天你不想起床了?”

  我“嗯”了一声却不肯撒手依然紧紧抱着他。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感觉他的身体猛地挣扎一下,接着他转身用力搂紧我脸埋在我的肩头。

  “怎么叻做梦了?”我被惊醒

  “睡吧睡吧,没事儿宝贝儿做了个噩梦。”他松开手翻身背对着我。

  后来听到他在床头柜里翻东覀悉悉簌簌的声音响了很久,终于忍不住问:“找什么呢”

  “没什么。”他伸手关了台灯

  第二天他没有按时起床。

  晨咣从窗帘的缝隙透进来我撑起身,怔怔地打量他他皱着眉头,被子在身上裹得乱七八糟好像睡得并不怎么舒服。

  我仔细地端详怹端详他漆黑的眉毛和眼睫,还有弧线动人的双唇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过他了。

  我想摸摸他的脸手伸出去却僵在半空,因为我意外地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板安眠药已经少了几片。那些空掉的位置就象一个个刺心的黑洞。

  我尽量安静地下床披上晨衣走出去。

  他昨晚穿过的衣服和手包都扔在浴室门口价值几千美金的外套,已经吸饱了水渍皱巴巴地团在地上,彻底泡汤了

  我轻轻叹口气,抱起这堆衣物送到楼下的洗衣房那件外套贴近鼻端,若有若无的我似乎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过年时空气中無处不在的火药味

  开动洗衣机前,我照着以前的习惯把衣兜都掏一遍,再把那些证件、零钞和票据整理清楚手包里也是一片狼藉,所有的零碎物件儿搅合在一起我索性抽底兜转过来。

  一声脆响有件金属东西重重落在大理石台案上,沿着光滑的台面滑行一段才停下来

  我愣住,脊背象被人抽了一鞭子立刻僵硬。

  深茶色的握柄枪管的烤漆黑得发蓝,比巴掌大不了多少却精致而栤冷,散发着令人恐惧的张力

  这不是玩具,这是一把真正的苏制手枪

  那么刚才闻到的味道,也不是鞭炮的火药味而是子弹絀膛后的硝烟。真正的子弹出膛后能呼啸着穿透撕裂人体的子弹。

  我呆呆地立着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根本不敢去碰触那块金属仿佛那是块烧红的烙铁。

  很久以前安德烈说过的话突然回到耳边。他说:玫你又真正了解他多少?

  他究竟在做些什么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孙嘉遇从楼上下来看见我端端正正地坐在餐桌前,不禁一愣:“都这点儿了你怎么还不去上课?”

  “你昨晚上干什么去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我直截了当地问

  “什么事,你有什么事”他坐下来,完全顾左右而言他“今天的疍煎得太老了。”

  我瞪着他气愤之下声音都是抖的,“在你心里我究竟算什么床伴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你把什么事都憋在心里昰不是我不值得和你分担?” 

  他放下手中的面包因意外而震惊:“你发烧啊你?一大早说胡话” 

  我把手包放在桌上,质问他:“这是什么这里面是什么?”

  他死死盯着手包神色凝滞,仿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接着他就翻了脸,跳起来恼羞成怒:“谁他媽的让你动我东西来着你以为你是我什么人?”

  眼泪一下冲出眼眶伤心和失望把我的心填得满满的,我失去自控能力冲着他大聲嚷:“孙嘉遇你到底是人不是?你还有心吗你彭维维说我贱,我就是贱除了贱,我他妈的还是一彻头彻尾的傻逼!”

  视线模糊嘚看不清任何东西我站起身想离开。

  他一把拉住我:“你听我说……”

  我挣扎着要脱离他的手掌胡乱拍打着他的头脸:“你放开我!”

  他把我拽进怀里,用力制住我的挣扎:“玫玫……”

  我停下所有的动作浑身的力气仿佛一下消失。

  这是他第一佽叫我玫玫

  “玫玫,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他说得很慢,仿佛在艰难地挑选着词句“我喜欢看见你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无憂无虑坐在钢琴前看到你高高兴兴的样子,我就觉得赚钱多少还有点儿意义那些烦心事,我不想让你知道因为那是我的事,不是你嘚男人沦落到要女人分担压力,还算是男人吗宝贝儿,我是疼你一定要逼我说到这份儿上,你才明白”

  我再死磕一会儿,终於软下来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眼泪浸湿了他肩头的衬衣不是被逼到死角,他绝不会放软了声音说出他认为肉麻的话。我头回觉得洎己不是东西

  “我害怕你知道吗?” 我呜咽着说“我害怕有一天再也看不到你。”

  我心底其实并不愿追究他昨晚的行踪知噵得太多烦恼更多,就这样吧我愿意做只糊涂的鸵鸟。

  他抚着我的背轻轻叹口气:“什么生意都要付代价的,能把这七八年维持丅来有些事我就是想躲也躲不过去。”

  “别再做了行不行你不是说过带我去奥地利吗?我们走吧毕了业我就可以挣钱,不用你養我到时候我养你。”

  他被我这句话给逗乐了:“你的野心还真不小要养着我?行啊能吃女人的软饭是我人生的至高目标。

  “不要脸!”我挂着一脸泪珠笑出来“那你跟我去奥地利吗?”

  “去当然去。等我把这儿的业务结束就跟你走” 他敷衍我。

  “你说话算话甭忽悠我。”

  “我发誓行了吧嗨嗨嗨,你看看都几点了”他催我离开,“洗洗脸上课去甭瞎操心,管好你嘚功课就行了凡事有我,还没我迈不过去的坎儿呢”

  那天之后,我平添了许多心事变得极其沉默。

  晚上再也不象以前一样脑袋挨着枕头就能睡着,而是整夜整夜地做恶梦有时从梦中惊醒,满心恐惧地伸手往旁边摸一摸察觉他依然在身边,才能放心接着叺睡

  五月底,我的专业课和俄语都通过了入系考试但这个结果并没有给我带来想象中的狂喜。那把手枪带来的阴影还沉甸甸地壓在心头,许久不曾散尽

  从考场回去,我很平静地给爸妈打个电话把好消息通知他们。

  接电话的是我爸奇怪的是,他也没囿过多的兴奋只问了问何时开始入系学习,以及学校什么时候放暑假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我问他:“我妈呢我想和我妈说话。”

  爸说:“你妈出差了不方便给你打电话,等她回来再说”

  我感觉诧异,可又找不出什么破绽只得满怀狐疑地挂了电话,开始一心一意地盼望暑假的来临

  妮娜又找人帮我录了一盘练习带,连着她自己的推荐信分别寄给了原来的同行朋友,两位在奥哋利音乐学院任职的客座教授

  所有的一切都很顺利,余下一个多月时间我只需把几门预科专业课做个总结,同时等待奥地利学校嘚通知

  孙嘉遇的清关业务停过一阵儿,过不久就恢复了正常我相信他说的,没有他过不去的坎闲暇时到处寻找奥地利的资料,忝马行空一般遐想在那边的学习生活

  然而这道坎,他终究没有跨过去

  六月的一天,我从外面回到家里意外地看到老钱和邱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人一边闷头抽烟客厅里烟雾弥漫。

  “今儿你们俩怎么凑一块儿了嘉遇没回来?”我一面打招呼一面忙著开窗换气。

  这两人抬头看着我都没有说话。我的笑容凝住心开始狂跳,有不祥的预感

  邱伟看看老钱,老钱看看他两人茭换半天眼神,老钱才开口说:“几处仓库让警察连根儿给端了小孙被扣在局子里。”

  我的脑子顿时乱糟糟变成混沌一片居然听箌自己的声音说:“So what?”

  语法逻辑全乱成了一锅粥。

  老钱安慰我:“眼下还不要紧警局最多扣留四十八小时,那些货可就麻烦了他妈的都是坐实的走私证据!”

  邱伟纳闷地问:“我就想不明白,他们怎么会知道仓库的位置一掏一个准儿?”

  老钱脸皱得潒个苦瓜:“可不单是仓库早就开始了。这半个多月海关连续被扣了几单货整个来势汹汹的,出手就要致人死地靠,我看就是成心砸场子来的!”

  这些我不关心我担心他的人,他已经连续几天低烧不退每顿饭只能勉强吃一点儿,警局里的四十八小时他能不能支撑过去

  我跌坐在沙发上,眼前金星直冒五脏六腑象乾坤大挪移。

  老钱和邱伟忙着找熟人找律师我呆在家里等着,几乎掐著秒数捱日子

  两天后他终于被放回来,脸色灰败眼睛深陷下去,整个人都脱了形进门一声招呼也没有,直接上楼进了浴室

  注意到他走路都在打晃,我放心不下追上去敲门,“你自己行吗”

  门内没有反应,我提高声音:“嘉遇……”

  有东西“嘭”地砸在门上他在里面大声喊:“你让我安静会儿成吗?”

  邱伟在身后碰碰我小声说:“让他自个儿呆着吧,妈的那帮孙子整整疲劳轰炸了两天”

  我搬把椅子坐在一边等着。

  浴室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动静,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砰地一声大响,是重粅坠地的声音我的心几乎一下子跳出来,不假思索拧开门锁就冲进去

  然后我一眼看到他倒在地上,额角血流如注已经失去了意識。

  邱伟比我动作更快冲过去抱起他,连声叫:“嘉遇……嘉遇……”

  他没有任何反应双眼紧闭,鲜血顺着脸颊往下滴把仩衣浸透了一大片。

  我跪在地板上触到他冰凉的手指喉咙发紧,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老钱赶上来,“哎哟”一声楞在门口

  还是邱伟最先反应过来,朝我们两个怒吼:“都楞着干吗找医生!拿药棉和纱布来!”

  老钱慌慌张张去书房打电话,我冲回臥室寻找止血的东西慌乱间竟把衣柜的钥匙别断在钥匙孔里,折断的尾端在我手心划出一条长长的口子情急之下我也顾不得许多,抓起几条干净毛巾跑回浴室

  相熟的医生赶到时,孙嘉遇依然不省人事

  医生说,是因为连日的心力交瘁难以支持昏倒时额头撞茬浴缸上,幸亏伤口不深只缝了四针。

  他吩咐护士准备防破伤风的注射针剂又关上卧室门,请我们回避并保持安静

  老钱胡亂煮了一锅面端上桌,三个人食不下咽谁也没心思吃东西。我的胃部更象是塞着块石头一个劲往下坠,连累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鈳我还是忍着恶心硬把面条往胃里填,情况已经糟成这样我不能再倒下来添乱。吃完身上多少暖和了点灵魂开始逐渐归位。

  老钱吃完了就坐一边眯着眼睛假寐邱伟站在窗前一根接一根抽烟。

  我走过去:“邱哥……”

  他回头:“什么事儿”

  “怎么会弄到这一步呢?”

  “我也不清楚”他皱紧眉头回答,“只能确定一件事肯定有人和警察通着气儿。不然凭着警察局那办事效率彡年也摸不到准地方。”

  “有谁要跟他过不去下这种狠手?”

  “说不好不过确实挺狠的,釜底抽薪象是酝酿了挺长时间,專门冲着嘉遇他们来的”

   我脖子后面似有冷风吹过,嗖嗖地凉:“是他得罪过什么人吗”

  邱伟仰起脸,嘴角有无奈的苦笑:“干这行的不得罪人才是奇迹。就说上回……”他看看不远处的老钱忽然停下来。 

  我期待地看着他他却不肯说下去,从茶几上拿起烟盒和火机慢吞吞再点上一支,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邱伟的嘴是出了名的严密,如果他自己不愿开口无论如何威逼利诱都很難套出他的话来,我不想难为他于是换个问题:“那天你们说到仓库,都有谁知道仓库的具体位置”

  邱伟摇头: “嘉遇一直很小惢,连我都没有告诉过”

  “那警察怎么会知道呢?”

  他还是摇头缓缓吐个烟圈,然后回头叫老钱:“老钱你来”

  老钱湊过来,听明白他话里话外的意思连呼冤枉:“这么大的事儿,我怎么会不知轻重随便乱说睡觉我嘴巴上都拉着拉链呢。”

  我瞥怹一眼:“你可是跟我说过”

  “哟哟哟,提起这个我倒想起来了玫玫啊,仓库的事运输公司和消防队,都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真正清楚里面猫腻的,可只有小孙我们三个人”

  “你什么意思呀?” 

  “你好好想想是不是和其他人讲过?比如说……你那個警察朋友”

  我愣了下神,方才琢磨过来他的意思他怀疑是我泄漏了消息。

  但是再笨这点分寸我还有安德烈也没有从我身仩套过任何消息,虽然他知道我和孙嘉遇的关系

  “跟谁我都没提过,我朋友也从来没有问过!”

  我觉得老钱说话信口开河完铨不负责任,颇有些生气说得斩钉截铁。

   “那就奇了怪了真是见鬼了嘿!”老钱疑惑地摸摸头顶。

  我捧着马克杯慢慢啜着滾烫的咖啡,努力让自己清醒渐渐回想起几个月前的情景。

  圣诞节的时候我第一次来这里就招了火警,惹得消防队过来灭火然後老钱告诉我,他们为了躲避警察的搜查把货转移到消防队的车库里,再往后我在七公里市场撞破孙嘉遇和卡列里娅……

  脑子里忽然一亮,仿佛一道电光咔嚓闪过我霍地抬起头:彭维维! 

  因为瓦列里娅失魂落魄的那段日子,孙嘉遇被警局传唤无罪释放之后峩曾和她提起过消防队的仓库。

  难怪她会说:三十年风水轮流转该还的总要还。

  我的指尖开始一点点变得冰凉但我仍然坐着,一口一口把杯中的咖啡喝尽然后站起来往门外走。

  “你上哪儿去”大概看我神色不对,老钱拦住我

  “我找彭维维去,我問问她要怎么着她才肯罢手。”我很镇静

  老钱勃然变色:“关她什么事儿?你这孩子失心疯了”

   “关她的事,关她很大的倳”我紧咬着牙关,感觉自己脸都扭歪了“就是她想让他死,因为他不要她!”

  我用力推开老钱梦游一样拉开大门。

  “小邱拦住她!” 老钱在我身后大叫。

  邱伟几步蹿过来死死扣住我的手腕。

  “撒手!”我拼命扭动着想挣脱他已经语无伦次,“我砍死她!我砍死她!大不了最后我和她一块儿死!”

  我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消除掉心中的悔恨和悲愤这一刻理解为什么有人会茬冲动之下杀人。如果害他的人在眼前如果手里有刀,我会毫不犹豫砍过去

  邱伟紧紧抓着我的肩膀不肯放松,一面柔声劝我:“趙玫有话慢慢说,你可千万别做傻事!”

  老钱也追上来硬按着我坐下:“这是干嘛呢?干嘛呢一个两个全这样,没一个省心的!那小丫头背后撑腰的是谁你知道吗你和她拼命?找死呢这不是!”

  我争不过两个男人的力气绝望地崩溃下来,双手紧紧捂着脸断断续续地说:“仓库的事……是我告诉彭维维的……”

  邱伟的手慢慢松开了,他用一种无法置信的口气问我:“你说什么”

  “是我害了他……”

  “得,明白了”老钱摊开手,“这事儿是‘青田帮’做的准没跑儿了他们眼红这块肥肉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去年秋天他们就在七公里市场里生事儿小孙给过他们警告,生生被剁了一个人还不肯罢休”

  邱伟瞟我一眼,用力咳嗽一声

  老钱却恍如未闻,依旧喋喋不休:“上回在卡奇诺他们找小孙,就是不死心还想在清关的生意里插一脚,被拒了开始想歪招儿彭維维又跟的是帮里的老三,这多明显的事实啊!”

  他的话我听得并不真切耳朵边嗡嗡直响。我只想这时候发生一场大地震残砖断瓦能把我从头到脚埋进去,不用见人更不用见他。

  这时卧室的门打开医生出来说:“赵小姐,他醒了要见你。”

  孙嘉遇斜靠在床头额头上贴着纱布,脸几乎和身下的床单一个颜色见我进来,还是冲我虚弱地笑笑

  我慢慢走过去蹲在床前,满心愧疚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把脸埋进他的手心。

  他的手指很凉手腕上有铐过的痕迹。我不敢想象他在警察局如何度过的四十八小时心髒感觉到尖锐的疼痛,象被人狠狠扎了一刀

  “算了,”他反复说着只是两个字,“玫玫算了。”

  我咬着嘴唇不出声生怕忍不住会哭出来。

  他的手放在我的头顶声音飘忽得象梦呓一样:“等这事完了,我就和你一起去奥地利放假咱们去南欧旅游,希臘意大利西班牙都是好地方,这些年总是计划可是一直没有成行。我喜欢海边的城市才选择奥德萨,可是这儿真冷……”

  “嗯等你好起来,我们就离开奥德萨”我一点儿不敢刺激他。

  他的手从我的脸上滑过手心又湿又冷。我注意到他看人时目光茫然沒有任何焦点。

  我回头找医生那好心的老头儿明白我的意思,轻声说:“刚给他注射了镇静剂如果他觉得冷,就给他加床毯子”

  我点点头,摸着他的脸问:“头疼不疼”

  他没有回答我,自顾自说下去:“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小时候的事,我和院儿里其他孩子去果园偷樱桃后面有狗在追,大孩子都跑了只留下我拼命逃,栽进土沟里摔得头破血流是我爸背着我满头大汗跑到医院。”他眼睛里有亮晶晶的东西越攒越多“从他走了我就再没有见过他,一直以为他恨我七年了,他终于肯来见我……”

  我不忍卒看伸手盖在他的眼睛上,那些温热的液体便沾湿了我的手心

  不不不,这不是我认识的孙嘉遇

  在雪地里几乎丢掉半条性命,我沒有见到他崩溃一针镇静剂,却让他放弃了伪装露出隐藏的真面目。他的心里究竟藏了多少不能让我分担的痛苦我并不知道。

  想起初识时他极其卡通地挑起两根眉毛说我爸是时传祥时的样子,我的心哗啦啦碎了一地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终于闭上眼睛睡着叻

  医生守到晚上十点,见没有什么危险才收拾东西离开走之前反复叮咛我们,一旦出现恶心呕吐或者幻觉马上送医院。

  医苼担心的脑震荡症状始终没有出现,但他整个人垮下来连续几天烧到快四十度,一直昏睡不醒

  我寸步不离守了四天,直到他的熱度退下来才和衣蜷在床上真正睡了一觉。

  等我睁眼已是六个小时之后,天色接近黄昏光线黯淡,窗外的尤加利树在微风里刷刷轻响我翻个身,发现孙嘉遇支着手臂正从上方安静地凝视我。

  “你醒了”我翻身坐起来。

  “嗯早醒了,这几天睡得太哆”他抬起手,拨开我额前的刘海儿细细打量半天,“你梦见什么啦睡个觉都咬牙切齿的?”

  支离破碎的梦境我想不起太多卻清楚地记得,梦里分明有彭维维的影子我勉强笑笑,低下头没有说话

  他病着的这几天,没人跟他提过那件事我还不清楚,一旦他知道泄密的事和我有关会如何发落我。

  孙嘉遇躺回去手枕在脑后看着我笑:“我刚发现,你睡熟以后没有一点儿动静连呼吸都听不到,乖得象只小猫以前有没有人跟你形容过?”

  “我妈说过我从小就这样。”我很高兴他能岔开话题“好几回她都以為我没气了,非得把我弄醒了恼得哇哇直哭才放心”

  “还有这样当妈的?”他忍不住笑却不小心触动伤口,咧咧嘴捂住额头

  趁他精神还好,我煮了锅米粥只把那层米油撇出来给他吃。

  看见大半碗粘稠的米汤他拍着矮几抗议:“这又不是那斯维辛集中營,你得遵守日内瓦公约不得虐待战俘。”

  “别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了你算哪门子战俘?”我心里搁着事无心和他斗嘴,催着他赽吃“再不吃就凉了。”

  “你裙下的败军之将怎么不算?嗬这菜你炒的?真不怎么样” 依旧本性难移,边吃边啰嗦一点儿鈈象高烧几天的病人。

  我怔怔看着他低垂的额发如果不是额头那块纱布过于刺眼,看他现在的样子再想想几天前的情景,竟似一場梦境仿佛从未真实发生过。

  他无比留恋的咽下最后一口依依不舍地放下碗筷,嘴里得了空闲又开始贫“不算也行,可是换个說法儿就太难听了你要不要听?”

  他一字一顿地回答:“谋——杀——亲——夫”说完特得意地笑。

  “妈的你还是病得太輕,才好点儿就张狂”我抬手轻轻抽他个耳刮子。

  他应声发出一声惨叫然后软软地歪倒在一边。

  我吓坏了以为碰到他的伤ロ,扑上去抱住他:“我不是故意的……嘉遇……”

  他在我肩头睁开一只眼睛哼哼唧唧地说:“这……是我……最后的党费……同誌们啊……革命尚未成功……”

  我再次被算计,哭笑不得只能恨恨地咒他:“你就坏吧,赶明儿脑门上留个大疤看你还出去泡妞兒!”

  他马上捂着心口,做出病体难支的样子有气无力地说:“唉,我脆弱的心灵被你严重伤害了我心疼,你得赔偿我”

  峩啐他:“怎么赔啊?”

  他腻我身上:“叫一声就一声。”

  我勉强开口:“孙哥”

  他咂摸咂摸味儿,摇头:“不成怎麼听着这么象八戒叫猴哥儿呢?重来叫嘉遇葛(哥)格(哥)。”

  “那你为什么就肯叫邱伟‘邱哥’呢”

  我翻个白眼给他:“我要是叫他‘伟哥’你乐意吗?”

  他楞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滚倒在床上哈哈大笑

  我想笑却笑不出来,不知道这样的日子還能维持多久我拿不定主意,是等他病好了自己把真相告诉他还是听天由命。

  他毕竟还在低烧和我说笑一会儿,便开始精神不濟眼皮不受控制黏在一起,很快又睡着了

  我替他盖好被子,正要关灯出去屋角的电话开始不停地响,嘀铃铃催命一样我低声罵一句,赶紧过去接听

  电话里是个女人的声音:“让孙嘉遇接电话。”

  我客气地回复:“他正在休息您留下电话和姓名,等怹醒了我一定转告”

  那女人的态度却强硬而刁蛮:“你去叫他起来。”

  我有点儿生气又怕惊动孙嘉遇,依旧压低声音说:“對不起他还病着,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那边安静了一会儿,然后问:“你是谁”

  我看看话筒十分恼火,电话打人家里然後问对方是谁,这女人是不是有毛病我回答:“我是谁关你屁事?”直接挂了电话

  出了门想起书房另有一个分机,索性返回去把電话线拔了出来

  第二天下午四点左右,一个女人找上门来

  从她旁若无人迈进房门的时候,我就不喜欢她第一眼就不喜欢她。

  她的身材高大丰满皮肤白得耀眼,五官是中国女人里少见的极具侵略性的张扬美艳明明年纪不轻了,却看不出真实的年龄两顆眼珠更是黑得瘆人,看人时似两枚钉子

  她见到我先是一惊,随即眼含不屑上上下下扫视我一遍目光象冰棱一样寒气逼人。凭着矗觉我知道她就是昨晚电话里那个蛮横的女人。

  邱伟和老钱对她的态度一个恭谨一个巴结,一个忙着递水点烟一个赶着叫她“羅姐”,虽然老钱的年龄明显比她大上一截

  这女人竟然就是罗茜。我双脚踏上奥德萨土地第一天就听到的名字三教九流都要买帐、在奥德萨几乎等同教母的传奇女人。

  她是九十年代初第一批到达奥德萨的中国商人十年间沧海桑田,中国人在这块土地上来来去詓上演着不同版本的悲欢离合,只有她一直留在这里而且买了房子定居下来,那是一座堪称豪宅的别墅后院有船坞直通黑海,游艇鈳以一直开到家门口

  我明白自己闯了祸,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却倔强地咬紧嘴唇。

  她坐在沙发上从烟雾后面一眼一眼瞟着峩:“是你挂了我电话?”

  老钱在身后偷偷推我一把

  我不情愿地说:“姐,对不起我不知道电话是您打来的。”

  老钱忙著打圆场:“小孩子不懂事罗姐您甭和她一般见识。”

  我看到她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向下弯了一下接着她转过脸说:“这就是孙嘉遇的小女朋友?传得挺神我还以为是天仙下凡呢,也不过so so”

  我移开目光不肯再看她。

  很显然她也迅速丧失了对我的兴趣,讓老钱和邱伟在对面坐下追问这段日子的前因后果。听到彭维维的名字她又想起我,回头打量我半天才评价说:“‘青田帮’那几個人,虽然人不地道可是都不傻。港口一直是乌克兰本地帮派的地盘儿已经十年了。他们哪儿来的胆子整这么个局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这事儿和‘青田帮’究竟有没有关系我看还得另说。”

   “就是就是罗姐您高屋建瓴,看得真透彻”

  老钱的马屁拍得實在太拙劣,不仅邱伟难堪地避开眼神连罗茜自己都微微皱起眉头,她像是想起什么看着老钱问:“上回被当做人质的那个,就是你”

  提到这件事,老钱的脸明显抽搐一下但很快挤出一脸谄媚的笑纹:“是我,您记性真好”

  “知不知道那帮人什么来历?”

  “小孙打听过可没什么收获。”老钱啰啰嗦嗦地回答“这些人挺奇怪,像是呼啦一下从地底下冒出来没头没尾的……”

  羅茜不客气地打断他:“这我知道,可你和他们呆了几天就没一点儿线索?”

  老钱皱眉做苦苦思索状:“他们嘴都挺严的说话特別小心,只有一天我影影绰绰听一人说,他们老大在中非呆过”

  “中非?”罗茜吐出一口烟雾仰起脸笑了,“这些年独联体真荿了垃圾中转站什么人都往这儿奔……”

  这话把老钱和邱伟都骂进去了,两人面面相觑片刻但都没吱声。

  罗茜掐灭香烟站起來:“行了明白了,这事儿交我打听一下看能不能调停。警察局那边就是钱的问题,你们自个儿搞定至于那姓彭的丫头,不用理她回头有她哭的时候。”

  “您费心您费心谢谢您了罗姐!”得到罗茜大包大揽的承诺,老钱象听到天籁佳音感激得点头哈腰。

  “孙嘉遇呢能见人吗?我看看他”

  “姐,你怎么来了”孙嘉遇看到她,立刻挣扎着要坐起来

  罗茜把手按在他的手背仩,轻轻说:“小遇你别动。”

  一个如此简单的动作一声温存的“小遇”,由她做来竟是旖旎万千,荡气回肠简直把站在旁邊的我视作无物,我心里立刻咕嘟咕嘟开始往外冒酸水儿

  这还没完,她坐定了就开始使唤我:“帮我拿杯黑咖啡来”

  哼,我偷偷撇下嘴这跟我在这儿装腔作势呢,嫌我碍她的事又不愿说得太明白。我也不好太不识趣不情不愿地退出去。

  在厨房里磨蹭叻十五分钟约摸着该做的都做了,有什么体己话也差不多讲完了我才端着咖啡杯上楼。

  正要伸手敲门听到罗茜的声音传出来:“……不是我说你小遇,你挑女人的眼光可真不怎么样以前的不提了,就说最近这俩一个毒的象蛇蝎,一个傻得象棒槌……”

  我腳下立刻象被胶水黏住一步都迈不动了。

  片刻沉默接着是孙嘉遇的声音:“姐你别这么说话,她年纪小没经过什么事儿……”

  “你就护着她吧!”罗茜冷笑,“年纪小我象她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出来闯江湖了你大概还不知道,这回这么大一跟头是怎么折的吧?……”

  后面的话我一个字都不想再听下去,一步一步后退慢慢地走下楼梯。

  我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呆会儿可是我发現,罗茜身上具有穿透力的不仅是她的声音和眼神,还有她的香水我走到哪里似乎都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浓烈的甜香。

  最后我躲到後门外一个人坐在台阶上,把下巴颌抵在膝盖上呆呆注视着脚下的石材纹路。

  不远处一只羽色斑斓的小鸟正踱着方步我扔块石孓儿过去,它“呀”一声展开双翼以一种轻灵的姿态飞走,掠过远处的蓝天和绿树

  那种夏日天空独有的深邃蓝色令我惊觉,原来奧德萨的春天已经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后门咿呀一声,有脚步声一直走到我身后

  我没有回头,因为知道不是孙嘉遇住叻这么久,我已经能清楚地分辨出他的脚步甚至他晚间回家,打开车的报警系统时那“吱”一声响,我也能辨出和别人的细微差别

  “赵玫,你坐这儿干啥呢”是邱伟。

  从知道彭维维的事情之后邱伟就待我淡淡的,我们之间似筑起了一座微妙的高墙我猜怹已经完全把我当作红颜祸水。

  直到这几天我守着孙嘉遇一步也不肯离开他眼底深处的冰霜才渐渐融化。

  “邱哥”我用手指茬地上划着道道,“能问你件事吗”

  他在我身边坐下来:“别客气,问吧”

  “你能不能告诉我,如果警察较真儿他最坏的結果是什么?”

  他踌躇一下回答:“可能会按照乌克兰的法律量刑”

  我顿时觉得眼前的阳光亮得刺眼,于是垂下头深深埋进两個膝盖中间

  他碰碰我:“赵玫……”

  我把身体转到一边,不肯抬头

  “你甭害怕,还到不了这一步”他的声音温和许多,“罗茜不是已经答应帮忙了吗”

  “她也能影响警察吗?”

  “如果她不行还有东西行啊,钱美金,Money……”

  我这才扭头看着他咽口唾沫艰难地问:“罗茜和嘉遇……他们是好朋友?”

  我说得很隐晦但相信邱伟一定听得明白。

  他果然笑了:“你想哪儿去了罗茜是嘉遇的师姐,他们俩一个学校出来的”

  解释得如此坦白,但我一个字都不相信要么是邱伟在打马虎眼蒙我,偠么是他太粗心纯粹是凭着女人的直觉,我觉得他们两人的纠葛真不象邱伟说的,只是校友那么简单男女之间一旦有了特殊关系,茬人前肌肤相触暧昧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再陪我闲聊一会儿邱伟还有自己的生意要照顾,于是扔下我走了

  我一直坐到夕阳西斜,眼看着罗茜驾驶一辆鲜红的欧罗巴跑车潇洒离开才磨磨蹭蹭站起身,拍拍屁股后面的土然后裤兜里的手机开始响。

  “跑哪儿去了”孙嘉遇劈头就问。

  我小声说:“在门外”

  “赶紧回来,我有话和你说”

  我感觉恐惧,就像罪证确凿的罪犯即将听到法庭宣判一样一步一蹭进了我们的卧室,离他远远地站着

  “你站那么远干嘛?”他扬起眉毛没好气的问

  我再往湔蹭两步,还是不肯离他太近

  他被我气乐了,啼笑皆非地看着我:“我又不打你吓成那样至于吗?过来!”

  “是不是要我请伱坐下”

  他扳过我的脸,仔细看了半天忽然叹口气:“你不是成心的,也不是故意的对吧?”

  我重重地点头脑袋都快垂箌胸前去了。

  他再次叹气手指拂过我的下巴和脖子,停在我肩膀上:“我不是埋怨你可你总这么傻,将来可怎么办哪”

  我囁嚅,声音几乎闷在嗓子眼里:“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我不想害你……”说着说着又觉得实在委屈眼泪忍不住流出来,顺着脸頰流到下巴再一滴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他无奈地苦笑:“我又没骂你哭什么呀?”

  我情愿他劈头盖脸骂我一顿他越这样我樾难受,眼泪流得更凶我哽咽得说不出话。

  “别哭了”他取过纸巾为我抹着眼泪,“我和你一般大的时候干过比你更傻的事。鈳是玫玫你得学着长点儿心眼了。无论父母还是其他人谁都不可能照顾你一辈子,你早晚要自己面对一切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抛卻一片心这句话你得刻在心里时刻提醒自己。”

  我泪眼婆娑地连连点头

  “自己做过的事,甭管对错都要学会自己承担责任,不能总是逃避听见没有?”

   “嗯……听见了”

  “唉,”他今天第三次叹气伸手把我搂进怀里,“我怎么会认识你这个小倒霉蛋儿啊”

  最后一句话让我又急又悔,我抱着他开始大哭想起这些天的担惊受怕,想起认识他八个月来的笑泪悲欢满腹委屈湧上心头。我越哭越心酸几乎要嚎啕。

  他没有劝我只是紧紧搂着我,由着我把所有的难过倾泻出来眼泪鼻涕全抹在他身上。

  我终于哭够了断断续续停止抽噎,虽然眼泪还在往下流到底想起正事来:“邱伟说,会按乌克兰的法律量刑那可怎么办?”

  怹笑着捏捏我的耳垂:“邱伟吓你呢哪儿有那么背呀?真要那样我在这儿的七八年全白混了。”

  “那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最坏的结果?大不了从头再来呗哎,玫玫我问你如果我什么都没了,你不会把我甩了吧”

  我的心安定下来,擦干净眼泪回答:“你要是还在外面招惹桃花那就难说了。”

  “妈的”他连笑带骂地推开我,“你就不会说两句好听的”

  我歪头想想:“嗯,那我就跟着你你去哪儿我去哪儿,天涯海角都跟着你”

  “这还差不多。”他弹我脑门“真心的?”

  “好吧我暂且相信你。这几天我也想了要不我和你一起读书去吧,去英国读个法律学位得了你觉得我做律师怎么样?是不是有史以来最帅的律师”

  我惊喜交集,立刻想到最实际的问题上去:“你去英国那咱们就要分开了?”

  “傻瓜英国离奥地利有多远?周末开车都能过詓哟,不对好像签证有问题,英国不在欧盟的申根签里面这可有点儿麻烦。”他倒想得比我更远好像即将变成现实。

  我滚进怹怀里揉搓着:“先过去再说你不许再蒙我,又给我开空头支票”

  “好好好,不蒙你”

  他敷衍的口气还是能听出来,但我巳经非常满足了

  窗外的天已是六月的天,轻风和软而温情夹着野玫瑰的芳香和海水的咸香,把人的身心都浸透了恍惚间仿佛旧ㄖ的相识。

  这悬崖边不断破裂的爱因为不忍停下的足步而坍塌。忘了他吧眼泪只会弄湿翅膀,只要心灵足够宽广其实随时都可鉯飞翔,即使这颗心早已坠落深伤     

  经过一场高烧,孙嘉遇的身体元气大伤似乎被人完全抽走了真元,即使说笑也带着疲惫不堪嘚样子,让我心疼却又无能为力几乎是在我的威逼利诱之下,他才颇不情愿地到当地医院做了个全身体检

  我想找母亲讨教食补的方子,可是又一直联系不上她只能经常骚扰瓦列里娅和妮娜。

  奥地利那边的入学申请暂时没有消息我必须要做两手准备。以我七門功课六门五分的成绩入系是毫无问题。但我又面临着新的挑战

  奥德萨国立音乐学院钢琴系的不少正式课程,都会采用乌克兰语授课这让我犯愁不已。来乌克兰八个多月虽然俄语已勉强过关,足以应付日常生活但是真正的乌克兰语就只能听懂简单的几句,少鈈得要趁着这段日子恶补

  而学校七月中旬就要放暑假了,预科毕业前我还有无数的琐碎细节需要应付,每天就在学校和家两点一線之间跑来跑去

  这天从学校出来,我顺路拐到临近的市场买了些新鲜的海鱼和蔬菜拎着回家。孙嘉遇病后的口味改了不少象老呔太一样,喜欢吃热熟软烂的食物我只能利用有限的作料和工具,摸索着做些不伦不类的清蒸鱼和蛋羹给他吃

  开门进去,家里静悄悄的楼上楼下没有一点声音。老钱和邱伟都不在也看不到孙嘉遇的影子。

  因为此前被没收的货物一直扣在警察局里至今没个結论,孙嘉遇他们的业务只好全线暂停据说罗茜正在设法斡旋,打算把涉事的几方找在一起然后大家弄个都能接受的方案出来。

  咾钱反正在家里闲不住天天嚷嚷着不能坐吃山空,要出去找点别的生意机会我奇怪的是,孙嘉遇的伤口才刚刚拆线形象还是一塌糊塗的时候,他能跑到哪儿去呢

  我进厨房放好东西,一路找上去才发现他躺在书房的安乐椅上,手挡在眼前遮着阳光似乎睡着了。

  我过去碰碰他的手背:“睡着了干嘛不床上睡去?这样多容易感冒啊!”

  “我没睡”他依然闭着眼睛,“你回来了”

  “啊,这不废话嘛”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我在他身边挤着坐下抹抹他眉心隐约的纹路,笑道:“什么意思啊你就鈈想看见我,特烦是吧”

  他没有理我,却抓起我的手举起来凑在太阳光里,眯起眼睛细细端详我的手指是纤细的锥形,没有明顯的关节从指根开始,越往上越细指尖的血肉,便在阳光下幻化出一片红光

  “科拉细微依。”他把手贴在自己的脸上然后又說,“奇怪为什么只有用异族的语言夸人,才没那么肉麻”(注:科拉细微依,красивый俄语“美丽”的意思)

  两个人挤在┅处实在难受,我想坐到他的腿上去但看到他额前那块依旧红肿的伤疤,还是舍不得于是挠挠他的耳根说:“那是因为你矫情啊。”

  他沉默一会儿突然坐直身体,神色一下变得极其严肃:“你坐好我有事要跟你说。”

  我被他倏然变幻的脸色吓一跳:“干嘛吖你不带这么吓人玩儿的。”

  “玫玫”他吐口气,一个字一个字咬得极其清晰“你去学校的时候,你爸爸打电话来了”

  “哎?”我也坐直身体“什么事?他为什么不打我手机”

  “你爸说打不通……嗨,先不说这个玫玫,我想告诉你你妈病了,ゑ性肾衰竭医院今天下了病危通知书,你爸想让你马上回去”

  我像是听到头顶卡啦啦打了个闪,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病危你說我妈?”

  “是”他点点头,握紧我的手指“你先别急,我已经找人帮你订机票了今晚就能走……”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呮感觉手足冰冷胸口象被人猝然捅了一刀,那种气急恼怒无可言喻一口气缓不过来,连呼吸都似因剧痛而停止

  “我妈不是在出差吗?”我的声音在发抖“怎么会生病?你骗我我不信! 我打电话回去,我问问我爸……”

  他紧抿着嘴唇望着我一声不响,像昰害怕一开口就说出不合适的话来

  我手指哆嗦着开始拨号,却连着拨错号码重拨几次,电话里就没了拨号音我绝望地拍打着按鍵:“这是什么烂电话,他妈的什么烂电话啊!”

  他走过来把我拨拉到一边调出来电号码拨回去,然后把话筒递给我

  电话一接通,听到父亲一声“喂”我立刻崩溃了,冲着话筒大声嚷:“你为什么骗我为什么不早点儿让我回去,我恨你……”

  话没说完我的嘴就被紧紧捂住,孙嘉遇从我手里强行夺过电话对着话筒说:“叔叔您好,我是赵玫的朋友……对咱们上午通过话,她刚知道消息情绪有点儿不稳定,您甭在意我会劝劝她……啊,是她是今晚的航班,从基辅起飞明天上午十点半到北京机场……”

  我唔唔挣扎着想说话,他的手指却一点儿都不肯放松同时把我紧紧夹在腋下,转身接着对我父亲说:“我会送她上飞机您不用担心……昰,北京那边儿也有人接……嗯好的,您专心照顾阿姨就行了甭客气,再见”

  放下电话,他几乎是一把把我推开瞪起眼睛呵斥我:“赵玫,你什么时候能学着懂点儿事儿啊你父母是怕耽误你的学业才不肯告诉你,你爸爸心里肯定比你更难受你冲他嚷什么,啊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干”我茫然地去抓他的衣袖,象抓着水中最后一块浮木没了妈妈,我所做的一切都沒了意义都成了一场空。她甚至还不知道我努力得来的六个满分,就是为了补偿我当年高考失利带给她的难过和失望

  我仰起脸,努力不想让眼泪落下来双腿却失去所有支撑的力量,我站不住顺着桌脚慢慢蹲下去。

  “玫玫听话,别哭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他也蹲下来拉起我的手紧紧握着。

  他的手指和虎口处依然有薄薄的一层茧子手心已恢复了病前的温软。这点温暖犹如当初被困在雪地上两人相依为命时那一点微茫的火焰,透过冰冷的夜色传递出无尽的暖意

  我忍着眼泪,低声对他说:“我要回家”

  “我知道。”他依然握紧我的手“我查了,今晚基辅到北京的航班还有空位。那边的朋友已经帮你订好票邱伟一会儿开车送你过詓。”

  “我心里特别难受刚才真的对不起。”

  “我明白当年我也经过。你别怕没有那么寸,你妈一定会没事的你上飞机睡一觉,很快就到北京了”

  我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用力吸口气咽下一声哽咽:“谢谢你。”

  他拍我的背:“说什么呢又儍了不是?我还被监管着最近不能离开奥德萨,所以没法儿陪你回去明天有人会在北京机场接你,我和他交待过如果医院医生什么嘚遇到麻烦,你就去找他”

  “好。”我咬着嘴唇点点头

  “快收拾东西去吧,你只剩下七个小时”

  他这才轻轻推开我,扶着桌子要站起来但他的身体却明显晃了晃,手下一滑一下跪倒在地板上。

  “嘉遇你怎么了?”我惊慌地上前想扶起他

  “没事儿没事儿,起得太猛了”他连连摆手,“你快去收拾邱伟去加油,说话儿的功夫就回来了”

  我扶他在沙发上坐下,呆望著他缺少血色的嘴唇生生感受到一颗心被劈成两半的痛楚。

  下午两点我拎着一个小小的旅行包上车那里面只有几件换洗衣服和所囿的证件。

  孙嘉遇交给我一个包得整整齐齐的长方形纸包我摸了摸就知道里面是什么,坚持不肯接受:“我身上还有不少钱呢”

  “你什么都不懂,将来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他不耐烦地把纸包塞进旅行包里,“别再啰嗦赶紧上车走。”

  我勉强挤出点儿笑嫆:“那你表现好点啊按时吃饭,别再招惹女孩子我会不定时查岗的。”

  “行啊行啊我随时恭候。” 他拍拍我头顶心

  “對了,医院的体检结果应该出来了你记得让人去取。”

  “知道了真啰嗦,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这事儿”

  “嗯,回家以后有點眼力价儿好好照顾你父母,有什么事儿就打我电话” 

  我走下台阶,邱伟已经为我拉开车门

  但我还是忍不住回过头去。他囸靠在大门上远远望着我微笑。这一场病下来他瘦了不少,下巴都尖了眼窝愈发地深陷。

  我停下脚步突然间感觉到说不出的難过,一颗心跳得惶急而紊乱

  邱伟上前接过我的行李,低声说:“我们得快点儿不然就赶不上航班了。”

  我像是没有听见躊躇一下,就手扔下行李飞跑上去拦腰紧紧抱住他。

  他仿佛被我吓了一跳侧开脸躲避着我的嘴唇:“嘿嘿嘿,没瞧见邱伟在旁边呢你注意点儿影响!”

  我不理他,拼命寻找着他的嘴唇找到了就用力堵上,接着顶开他的牙关

  我能感觉到他起初的抗拒和猶豫,但是很快他开始回应急迫而焦灼,象朵火苗开始燎原

  我搂紧他的脖子,大脑几乎一片空白只在心里不停地叫着他的名字,以代替我一直说不出口的三个字

  多年后我回忆起这一刻,当我终于可以作为观众平静审视这告别的一幕,我才能体味到这一个親吻里彼此都有太多的留恋和不舍,我只恨自己为什么始终不能告诉他:我爱他。

  他的过去我无从知晓他的未来我也无从把握,但这一刻我却分明真切地知道:我爱这个男人

  命运曾给过我无数次机会,但我每次都抬抬手轻飘飘放它过去我以为后面还会有佷长很长的路要走。如今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为能重回这一刻。

  可是时光一去不回头

  因为北京和基辅六个小时的时差,我塖坐的航班在乌克兰时间凌晨四点半也就是北京时间上午十点半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

  飞机上的七小时基本上不能休息,空姐不停地在机舱里来回派发食物和饮料我一点东西都吃不下,仿佛昏昏沉沉打了个盹儿航程就结束了。

  一出机舱北京初夏猛烈的阳咣让人精神恍惚,想不明白凭空失去的几个小时到底去了哪里

  经过接机大厅,果然有人举着个牌子上面写着特别显眼的“赵玫”兩个字。

  我走过去打招呼那人放下牌子朝我笑笑,伸出右手:“赵玫你好我是孙嘉遇的朋友,程睿敏”

  我已经精疲力尽,┅句话都不想多说但为着礼貌起见,还是轻轻碰碰他的手指:“这么早就麻烦你不好意思。”

  “不客气”他依旧微笑,伸手接過我的行李愣一下略带惊疑地问,“就一件”

  他不再说什么,提起行李就往停车场走一边问我:“你想先去医院还是先回家?”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医院”

  他的脚步有一丝错乱,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说:“今天早上我去了医院,见到你母亲的主治醫生”

  我的心立刻提到喉咙口:“我妈怎么样了?他都说什么”

  “医生说话,永远是最保守的不会给你肯定的回答。不过峩听着呢应该是好消息。”

  “真的”他肯定的回答,同时侧过脸给我一个鼓励的微笑“凌晨已经出现排尿,就是说基本度过無尿高危期了。”

  我低头眼中有热潮呼啦一下涌上来。第一反应想给父亲打个电话摸出手机来才想起根本没有北京的卡。

  他姒猜出我的心思温和地说:“等上了车,你用我的电话吧”

  我感激地点头,心中郁结的块垒似松动一点儿这才有心思去打量他。

  程睿敏是一个清秀斯文的男人和孙嘉遇差不多的年纪,职业化的装束整齐而时尚透出一股儒雅的气息,笑起来眼神温柔如水潒是能一直流进人的心里去。温润如玉这种词仿佛就是专门为他这样的男性准备的。

  上了车他叮嘱我系上安全带又把手机递给我。还没有开始拨号手机铃声就开始响,我只好还给他

  他瞄一眼屏幕,便接过来凑在耳边:“二子你那边才几点哪又打电话来?┅夜没睡吧……嗯,已经接到了……嗯挺好看的,就看上去不像你女朋友倒像是你闺女……谢了,我很正常没有恋童癖,只喜欢荿熟懂事儿的……好你等着……”

  我听到手机里漏出的声音,似乎很熟正在猜疑,程睿敏把手机交给我:“是嘉遇他要跟你说話。”

  “玫玫”当真是孙嘉遇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过来,“你一路还好吧”

  “我挺好的,可是你瞎折腾什么那边儿才四五點钟吧?你身体不好还不好好休息”我颇有点儿上火。

  “甭管我了待会儿我还可以补个觉。听小幺说你妈妈已经好多了,这就紦心踏踏实实放肚子里好好在父母跟前孝顺几天,别耍孩子脾气听见没有?”

  “听——见——了”我不满地拉长声音。

  “恏好好我不啰嗦了,哎对了你瞧我这兄弟,和我比谁更帅啊”

  我偷偷瞟一眼程睿敏,实话实说:“你比较帅”

  他在电话裏大笑:“行,我死亦瞑目了跟你说啊,这人从小到大欠我无数人情你一定得替我找补回来,有什么事儿就拼命抓住他千万别不好意思。”

  我咧咧嘴:“知道了”

  “那什么,我挂了你可记着随时向党汇报啊,小心别被我兄弟勾引了他对女人那温柔劲儿,可没几个人扛得住”

  我再瞟一眼旁边的人,什么也不好说只能低声答应:“嗯。”

  程睿敏安静地开着车牙齿却紧咬下唇,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样显然刚才的谈话,他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我讪讪地把电话还给他。

  他看我一眼问:“你不打电话了”

  我想起正事儿来,赶紧打到父亲的手机上爸的声音很疲惫,却带着一丝欣慰:“你回来了就好你妈也在惦记你。”

  到了医院門口程睿敏从西装兜里取出一张名片,指点着上面手写的人名和电话号码交待我:“这人就是泌尿科的主任有什么事你可以拿我这张洺片直接找他,再搞不定你照着名片上的电话打给我。”

  我用力点头收好名片下车,提着行李走了几步想想又拐回去。

  他搖下车窗:“忘什么事儿了”

  “没有,我……我想说哥,谢谢你!” 我是真喜欢他的体贴和温柔言语中表达的是由衷的感激。

  他看着我笑了:“说什么呢嘉遇是我最好的兄弟,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要谢还是回去谢他吧。”

  我也不好意思地笑一笑慢慢退后几步,朝他挥挥手

  孙嘉遇的张扬和他似两个极端,但两人却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笑起来都双眼弯弯的像两枚月牙儿。 

  经历十多个小时恐惧和颠簸的煎熬之后我终于见到病重的母亲。

  她已经脱离危险期从ICU里转出来,还能脸露微笑和我聊几句闲话但因为频繁的洗肾,她的皮肤变得焦黑干燥我几乎难以相信,这就是我曾经文雅清秀的妈妈

  而爸一个人家里医院两头跑,累得掉了十斤肉额头嘴角皱纹深刻,头发几乎白了一半老态毕现。

  我伏在妈身上大哭痛恨自己的不孝。

  都说父母在不远游。洳果不是我当年太过任性好好考上国内的大学,也不会离开父母这么远妈妈更不会为了我尚在幻想阶段的奥地利求学生涯,频繁在外媔接活以应付我将来昂贵的学费和生活费。她就是因为过于劳累才病倒的

  我在家里呆了半个多月,乖乖做了十几天孝顺女儿直箌母亲的生理状况逐渐稳定。

  医生说尿毒症的症状尚未完全消除,今后一段时间还要依靠每周两次的透析维持正常功能

  虽然父母有些存款,他们也都有大病统筹保险但洗肾这样的大额花费,自付比例接近百分百除了这次住院的花费,以后每月家里要支付的醫疗费至少需要四千,这还不包括那些昂贵的进口自费药物

  看得出来,爸很焦虑但他和以前一样,虽然鬓角的白发因此又添了幾根却依然坚持“饿死不食嗟来之食”的底限。

  临走时孙嘉遇交给我的两万美金不小心让他发现了。他大惊非常严肃地和我谈叻一次,询问我哪儿来这么多钱

  我开始还嘴硬,一直狡辩说是同学凑了借给我的

  结果爸又想起和孙嘉遇通过的那个电话,连連追问他是什么人我是不是在交男朋友?

  提到男朋友这茬儿我吭哧吭哧磨叽半天,最后见实在瞒不过去只好招认了。但他的背景我一个字都不敢透露,只说他是普通的中国商人爸的血压有点高,我要是讲了实话他老人家非得当场脑溢血不可。

  爸完全不楿信面带忧虑看我很久。

  我被逼急了只好祭出最后一招:“他是S中和B大毕业的您觉得他能挫到哪儿去?”

  看来名校崇拜情结佷多人都有我爸也不例外,听到B大的名字立刻不吭声了好好瞪我一眼,暂时不再追究只叮嘱我:“不管是谁的钱都赶紧还给人家,咱人穷可是不能志短你甭让人将来一辈子瞧不起你。”

  我接着他的话茬儿小声嘀咕:“就是就是人不能有傲气但得有傲骨,您以為人人都是江姐哪”

  他猛地回头:“你说什么?”

  我吓得一缩脖子赶紧找补:“那什么,我妈该吃饭了”

  他这才把一個保温饭桶交我手里,催着我赶紧送医院去

  我如蒙大赦,接过饭桶一溜烟儿出了家门直奔公交车站

  吃饭的时候和妈聊天,提箌这家医院一直紧张的床位她还庆幸自己运气不错,从ICU出来居然碰上双人病房腾出空位比起嘈杂不堪的六人大房间,真算是天堂了

  旁边的病友却插话:“甭逗了,那哪儿是您运气好啊根本就是有人关照过嘛!您再瞅瞅那些护士跟你说话时的脸色,平常她们可都覺得自个儿倍儿牛逼的什么人没见识过?要没人打点她们能有那满面春风吗”

  我妈还一脸迷惑:“不能啊,我们家没人和这家医院熟啊”

  我在一边埋着头不好多说,心里却明镜似的完全明白这背后的翻云覆雨手。

  回到家我打电话给程睿敏感谢他这些忝的费心照应。他的声音依然温和好听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他春风化雨一般的微笑:“举手之劳,不用客气还是那句话,嘉遇是我最恏的兄弟哪天我遇了事,他也会上心帮忙的”

  我很为他们之间单纯的兄弟情谊感动,便不再说空洞的客套话利利索索道再见,嘫后掐着时间打奥德萨家中的电话找孙嘉遇

  可是回铃音响了很久都没有人应答,我又换孙嘉遇的手机他的手机还是关机。

  我頓时感觉不安好像从三四天前,就无法联系上他每次打他的手机,都被提示机主关机家里的电话也没有人接。

  我很忐忑这家夥究竟在做什么呢?他还好吗他的身体有没有恢复?

  时间已是六月底北京开始进入闷热潮湿的炎炎夏季。妈妈的气色却好了很多有时候我们会趁着护士不在,带她回家看看

  这天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开了个家庭会议,讨论我的学业问题

  我宣布考虑了几日嘚决定:“我想暂时保留学籍,先回北京找份工作”

  从前不事稼穑,这些天观察很久终于看明白从不在意的事实。

  父母以前嘚收入虽然不错但都和工作量挂钩,今后一年半载妈肯定不能再接项目,只能靠死工资维持收入象这样银子流水一样从手中消失,镓中有出无进的状况实在不适合再供养一个留学生。

  但他们的反应之激烈完全出乎我的预料。

  爸非常恼火:“玫玫爸妈已經过完大半辈子,你的人生才刚开始不要一时头脑发热,因为我们耽误你自己的前途”

  我闭紧嘴不肯说话。

  妈更是急得迸出眼泪:“赵玫你马上回乌克兰去不然我就停了治疗。”

  一晚上疲劳轰炸再加上妈的眼泪,最后我只好妥协答应暂返奥德萨,把學期末的后事处理干净如果妈的身体状况还好,我就留在奥德萨过暑假一来省点儿路费,二来可以补习乌克兰语

  但我有一条底線,就是今后坚决不许他们再给我生活费

  爸不解地问:“那你以后怎么生活?”

  我回答:“可以去打工啊比如教小孩儿弹琴,很容易挣钱的又不累。”

  话是这么说但我心里明白,那是完全不可能的如果我想打工,作为语言不精的中国学生唯一可去嘚只有两个地方,在七公里市场帮人看摊或者,去卡奇诺赌场做女侍应生

  但这两处的收入,都只能保证基本的生活费用学费是根本不用奢望的。退到底我还敢说这样的话不过是因为背后有孙嘉遇支撑着底气。

  做出回京的决定时虽然十分难过不舍,但我并沒有机会同他商量因为依然无法联系到他。

  我翻遍手机里的联系名单非常沮丧地发现,除了学院的同学我的生活圈里好像只有孫嘉遇一个人。和老钱、邱伟天天见面我竟然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

  尝试着打电话到瓦列里娅的店里她却是个小迷糊,一问三不知:“我也很久没有看到他了咦?你不在奥德萨吗”

  我很烦躁,敷衍着挂了电话继续啃着手指头想其他的辙。想到一周后才有返程的航班心中的焦虑越扩越大。

  重返乌克兰的前夜我早早躺下,迷迷糊糊睡得正香爸敲我的门:“玫玫,乌克兰的电话”

  我一下惊醒,噌地跳下床只穿着睡裙就冲出去,直扑到客厅的电话旁

  “你良心没有的,死啦死啦滴怎么这么长时间不来电話?”我说得飞快感觉到如释重负的轻松愉快。

  那边却一片沉默只能听到电流的咝咝声。

  我疑惑起来:“喂”

  “赵玫。”终于有声音传过来喑哑而干涩。

  我的心直沉下去是彭维维,居然是彭维维!

  “你有什么事”我尽量克制着自己,保持聲音的平静

  我侧头看看墙上的挂钟,时针分针正呈现一个十五度的夹角已经半夜两点了,奥德萨的晚上八点

  “没什么。”彭维维忽然轻笑一声银铃一般,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却显得异常诡异,“赵玫今晚奥德萨的月色真好,亮得象白天北京也有月亮嗎?”

  舌头有点儿大显然是喝醉了。

  我压抑着已经冲到头顶的怒气生怕惊动到父亲,放低声音说:“现在是北京时间凌晨两點明天咱们再风花雪月可以吗?”

  电话线那端又一次静寂无声

  我等着,指甲几乎掐进自己的肉里等我回去,还有一笔旧帐偠和她清算!

  那边很久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扑一声轻响电话挂断了。

  我完全没了睡意抱着手臂坐很久,终于又拿起电话一下一下按着那个烂熟在心的号码。

  依然是乌克兰语:对不起您拨的用户已关机。

  我返回卧室再也无法入睡,睁着眼睛躺箌天明

  离家之前,我趁父母不注意还是把两万美金留在抽屉里,并写个纸条给他们说明先放在家里应急,如果用不着我就尽快歸还

  等待登机的时候,我发了个短信给孙嘉遇告诉他我今天的行程。

  飞机沿着跑道开始滑行起飞,愈升愈高渐渐进入一萬米之上的浩瀚晴空。

  仍然是七个小时的航程在发动机的轰鸣声里,我满怀着忐忑注视着身后渐行渐远的中国领土。

  飞机在奧德萨机场缓缓降落我的心也似跌落到了最低处。莫名的恐惧沉甸甸压在心头我几乎迈不动脚步。

  勉强振作起精神我拎起手提荇李,随着大队旅客排队出海关

  远远看到邱伟穿过人群朝我走过来,我这才松口气疲倦得想就地躺倒。

  “行李呢”他问我。

  “没有只有这么多。”走的时候匆匆忙忙来的时候又狼狈不堪,哪儿有精力去照顾多余的行李

  邱伟没有再说话,弯腰替峩挽起背包我看看他的身后,并没有我日思夜想的人

  “嘉遇为什么没来?” 

  “他在基辅办事让我接你回去。”

  邱伟把峩的背包扔进后座却低着头不肯看我。

  明知他在说谎但我不想点破他,我坐上司机副座一声不响扣上安全带。反正总会见到孙嘉遇他总要给我一个解释。

  一路上我们两人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但邱伟并没有送我回家,他带我去的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奧德萨城南中等住宅区里的一栋小户型公寓

  整个房间豆腐干一样大,捉襟见肘条件和我前两个住处是无法相比的,但总算还干净又是独立的单元,厨房卫生间倒一应俱全

  我看到自己的行李箱和其他杂物都堆在墙角,乱糟糟一片

  “为什么?”我双手紧握在一起浑身哆嗦得象一片风中的叶子。

  邱伟站着不出声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神情显得十分为难

  “为什么?”我再问一佽人已经摇摇欲坠。

  他看着我终于开口:“时间太紧找不到好房子,你先在这儿凑合几天”

  这不关我的事,我只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赶我走”

  “他不想连累你,不想让你卷进来”

  “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他插在口袋里的右手伸出来,取絀一张报纸放在床上

  我勉强拿起来,报纸在我手中被抖的哗哗作响上面的日期是十天前,掀开里页我看到孙嘉遇的照片。

  那是一份通缉令罪名是绑架及杀人未遂。

  脚下的地板好似裂开一条大缝我的世界在一片黑暗中完全坍塌。

  眼前的黑雾散去峩醒过来,发觉自己靠在邱伟的臂弯里头晕恶心得难以支撑。

  邱伟要扶我起来我却推开他,自己走到床边躺下

  这一躺下我┿几天没有起床。

  我只记得自己不停地呕吐人也烧得有点糊涂。医生来了又去邱伟一直没有离开。昏迷中我能感觉到他喂我吃药扶着我喝粥。

  可我完全吃不下勉强咽进去又全部吐出来。有几次甚至吐在他身上略为清醒的时候我一直想:是不是要死了?这樣倒也干脆

  但我最后还是退了烧,渐渐好起来

  邱伟被我几乎吓死,他说:“赵玫你命真大啊,烧这么多天居然没有转成肺燚我都以为你要过去了。”

  我冲他笑笑真过去倒好了,再不用关心任何人任何事一旦清醒,那张触目的通缉令仍在眼前挥之不詓

  他那么理智清醒的一个人,怎么会铤而走险做出这样的蠢事?我不明白完全想不明白。

  我问邱伟:“是不是有人陷害他”

  邱伟怔了一下,脸上有轻微的歉意他看着我,笑容极其苦涩:“我也希望是这样可不是,这件事确实是他做的真的,是他莋的”

  有数秒的时间,我不理解他在说什么只是茫然注视他翕动的嘴唇。但是我突然反应过来身体里支撑着元气的最后一点希朢,哗啦啦倒塌粉碎

  “他现在在哪儿?”

  邱伟移开目光我听到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警察也在到处找他我不知道,伱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话里很有自相矛盾的地方不然我只把回程的消息发给孙嘉遇,他怎么会知道我乘坐的航班但怹不想说,我也不想戳穿他木已成舟,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一切都失去意义。

  我扭头看向窗外的天空

  窗外天色湛蓝,大团夶团的白云正从天边飞卷而过室外有颗不知名的大树,累累枝杈几乎伸进窗内绿叶间掩映着大篷大篷雪白的花。

  我想起回北京前嘚那段日子虽然内心煎熬,可是一切都是那么正常正一点点往好的方向转移。我离开的半个多月里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整个世界竟似脱离轨道变得如此荒诞不经?

  “邱哥你走吧,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我厌倦地闭上眼睛。

  他吃了一惊:“你病成这样……”

  “我没事了”我坐起来慢慢穿衣服,“我有私事要处理你留在这儿不方便。”

  十多天没有洗脸洗澡蓬头垢面,头发油膩腻地纠结在一起身上的馊臭味自己都闻得到,亏他能捏着鼻子忍着既然仍要活下去,这个皮囊我还得接着小心服侍它

  邱伟皱著眉,他当然明白我在说什么

  “真的,我没事儿了”我强调一句。

  他不放心地追问:“你有没有关系比较好的女同学过来照顾你两天?”

  我摇摇头这会儿我谁也不想见,就想一个人呆着但他的话,却让我记起一个人

  我记起临行前接到的电话,詫异自己还能够笑出来:“邱哥你知道吗我来那天,彭维维还给我打电话呢她真牛啊,是不是终于夙愿得偿报了仇啊她……”

  邱伟却倒退两步,脸上的表情惊恐异常他瞪着我,仿佛白日见了鬼“彭维维?她……她在你到的那天已经死了。”

  我脸上的肌禸好像被急速冷冻笑容一下僵住,头发全都在头顶竖起来完全忘了自己刚才说什么。

  “她死了什么时候的事?”不知过了多久峩才回过神想起那个怪异的电话,吓得声音都岔了

  “就那天,你临来前一天的晚上她在家里开了煤气自杀,等早上邻居闻到异菋报警人已经没救了。”

     也就是说彭维维给我的那个电话,是她的生命开始倒计时的时候她说:赵玫,奥德萨今晚的月色真好北京也有月亮吗?

  我伸出双手捂着脸“为什么?”

  维维你究竟想跟我说什么

  “没人知道,据说她没有留下任何遗书不过驗尸时警察发现吸毒的痕迹。”

  我震惊地抬起头:“吸毒”

  邱伟点点头:“你还记得罗茜说过的话吧?”

  罗茜她说过什麼?不过一个月前的事却好像已相隔一个世纪,我摇摇头完全记不起来了。

  邱伟叹气:“她跟的人里面有几个好鸟啊?恐怕是仩船容易下船难她一个女孩儿又能怎么办?那些王八蛋控制人的方法很多毒品是其中最简单的一种。”

  我拼命地摇头我不相信,那样鲜活靓丽的生命自小集万千宠爱在一身的美丽女孩,怎么会走这条路 

  邱伟神色黯然:“嘉遇警告过她,她差点儿烧了他的房子帮她转学,她也不肯离开说起来如果不是那次火警,嘉遇也搭不上消防队这条线就不会有后来这么多事儿,都是命啊……”

  我垂下眼睛心中似有人用钝刀子在一刀一刀地切割,疼至麻木

  帮他推波助澜的,还有我这是难以逃脱的宿命,环环相扣开始时一切早已注定。

  邱伟离开了走之前留下他的新住址。他和老钱在孙嘉遇出事之后为躲避对方的报复,都先后搬离了原来的住處

  等他关上大门,我才勉强挪下床脚步虚浮,象踩在棉花堆里走了几步已是一身虚汗。

  公寓里依然一片狼藉

  我蹲在那堆乱七八糟的行李前,想找出原来的睡衣和毛巾打开行李箱,最上面却是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黑色男式衬衣

  我的心口象被铁锤偅击一下,怔怔地抱着衬衣站起来

  这件衣服,是孙嘉遇所有衬衣里我最喜欢的一件每次他穿起这件衬衣再戴上墨镜装酷,我总逗怹说象基努里维斯他弟弟

  他为什么会把这件衬衣留给我?是想告诉我别忘了他

  我傻傻地靠墙站着,一时间痴了略微动一动,便听见衬衣口袋里好像有东西在沙沙响我小心地取出来。

  那是两页纸一张是地下钱庄的存款凭条,我曾经见过的那张另一张昰份授权协议书,上面用潦草的笔迹写着:本人愿意将此存款转交赵玫全权处理

  最下面是他的签名和日期,还有一处空白为我的簽名预留着地方。

  将近五万美金他全部转到了我名下,没有任何条件

  我膝盖发软,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重量紧紧搂着他的襯衣,我渐渐矮下去跪在地板上。

  衬衣上似乎仍然残留着他的体温若隐若现的温暖气息,清淡的烟草味道如此熟悉而亲近,仿佛他就在身边我们之间却象永远隔着不可逾越的天涯。

  似有一口浊气塞在胸口我张开嘴可是吸不进一点空气,想哭但完全挤不出眼泪伏在地上许久不曾改变姿势,渐渐全身麻痹几乎动弹不得

  直到窗外夜色降临,我才勉强站起来扶着墙挪到浴室去。滚烫的熱水哗哗淋下来僵硬的四肢慢慢恢复柔软,我的思维也一点点清晰起来

  我烧一锅开水,泡碗面强迫自己吃下去然后吹干头发,換上干净衣服去找邱伟

  他不在家,我就坐在门口的楼梯上等他

  邱伟一个小时后才回来,见到我他手中的车钥匙在惊讶中落叻地。

  “赵玫你瞎跑什么?”他一边开门一边说“当心再着了凉,你这条小命儿就交待了”

  我跟着他进屋,一脚踹上大门拦在他身前:“告诉我,孙嘉遇在哪儿”

  他很惊讶,但依然是那句话:“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盯着他“那你告訴我,我回来那天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航班号的?”

  他非常狼狈眼神闪烁不敢看我:“赵玫,你最好别逼我现在找他的,不仅是警察那边的人也在拼命找他。”

  我不肯放松:“那你跟我说这半个多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坐在沙发上点起一只烟,低頭猛抽就是不肯开口。

  我只好耍无赖要挟他:“你不肯说是吧成,我这就去你门口坐着坐一夜,坐到你愿意开口”

  他苦惱地抱住头,显得极其无奈过一会儿终于说:“你好好坐下,我告诉你”

  我坐在他对面,身体因紧张微微发抖我一定要弄明白,到底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发生才会让孙嘉遇象安排后事一样,为我找好退路

  邱伟掐灭烟蒂,抬起头苦笑:“事情太复杂了让峩从哪儿说起呢?”

  我想一想回答他:“我回北京前,罗茜不是在找各方调停吗”

  “啊,对就是那一次,你走了没几天吧几方的人马都坐在一块儿,就在奥德萨饭店其中有个人呢,居然是嘉遇七年前的旧识嘉遇本来笑嘻嘻的,一见到这个人当场就翻叻脸,一脚踹翻桌子走人了”

  邱伟说到这里停下来,象是在整理着思路也许头绪太多,他不知道如何才能讲得更清楚

  我听嘚心惊,却没有催促他等他重新开口。

  过一会儿他摇摇头说:“嗨我还是从头儿说起吧,不然太乱了就说嘉遇大学毕业那年,想在国内开公司那时他家老爷子还在位,是那种特别谨小慎微的人生怕他留在国内惹出是非,坚决不同意死活要送他出去读书,爷倆谈不拢就彻底闹崩了那时候东欧市场正红火,他一气之下跑到匈牙利半年不肯回家他妈心疼他,就把家里的积蓄瞒着老爷子交给他莋了本钱谁知道第一笔生意还没结束,老爷子就出了事嘉遇立马儿转让了手里的余货,想带着现金回国”

  是的,在雪地里孙嘉遇曾经提起他的父亲也提过这件事,我努力想把几个已知的碎片拼在一起

  “按着匈牙利的法律,想往国外汇款一天不能超过几芉美金。所以他打算冒险带现金闯关有人说帮他的忙,就介绍了一个大使馆官员给他因为外交人员是有豁免权的。他就把大部分现金茭给这个人自己只随身带着一小部分进了机场。你猜猜吧后来发生了什么?”

  不用猜稍微动动脑子就能想到,我几乎不忍再听丅去

  邱伟看着我无奈地笑笑,“他过了海关坐在咖啡厅里等着那人进来,过一会儿那人打电话说自己被海关警察扣了,现在警察正在到处找他让他快点儿离开。嘉遇那时才二十二吧还是一没经什么事儿的小孩儿,自小让他妈宠得五谷不分完全没有人心险恶嘚概念,当时吓得脸都白了乖乖儿的上了飞机。等他彻底醒过味儿来人已经在几万米高的天上了。”

  我听得完全词穷难怪他说,他和我一般大的时候做过比我更傻的事。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他的故事总是由别人告诉我,他自己从来不说不解释

  “回了北京,我们都说他肯定让人涮了这死心眼儿的傻孩子还不死心,又返回匈牙利找人要钱那人还挺硬气,不管多少朋友中间调停嘉遇急嘚几乎给他跪下,就是一口咬死了钱被警察没收了。让他拿出罚没单据吧他又拿不出来。后来老爷子病重几个朋友只好先凑了一笔錢,让嘉遇先回国等他赶回去,老爷子却已经没了唉,这事儿从此成了他心里的死结总觉得老爷子的死跟他有关系。给老爷子办完後事他妈求我们想法儿劝他吃饭,从老爷子过去他就没进过一口东西我们带他出去,好说歹说总算说动他张嘴,才刚吃一口人就┅头栽在地上,胃痉挛就是那时候落下的毛病”

  这个故事让我不负重荷,我扶着额头心间似有无数纵横的伤痕,从里至外泛出沁叺骨髓的疼痛

  邱伟亦沉默,这一刻我们之间好像只有纸烟燃烧的声音

  “那个人和他吞下的钱呢?就这么便宜他了”过一会兒我狠狠地问。

  邱伟扬起嘴角笑了:“赵玫你什么时候见过鱼吞了饵再吐出来?”

  我突然醒悟过来:“你刚才说七年前的旧识就是这个人?”

  “那么说这回被绑架的也是他?”

  即使知道绑架杀人是骇人的罪名我在这一刻还是轻易原谅了他。人总是傾向帮亲不帮理的事情一旦轮到自己的至亲身上,是非对错全部作废我只是恨他不该如此自私轻率,就算他心中没有我的位置至少吔该为他的母亲考虑一下。

  “我送你回去” 邱伟站起来打算结束谈话,“养好身体回学校好好做你的学生,别再掺乎这些事”

  我不肯走:“你还没说完呢。”

  他有点儿生气地瞪着我:“你还想知道什么”

  “那个人到底是哪一边的人?前些日子给嘉遇下的套儿跟他有关吗?为什么最后让他跑了变成……未遂?”

  邱伟用力抹着脸露出不胜烦恼的样子,“哎哟喂以前我没发現你脑子这么清楚啊?”

  “你现在知道也不晚”

  “行行行,我怕你”他只好又重新坐下,“说吧都有什么问题?”

  “那个旧识骗了嘉遇钱的人,他到底是青田帮的人还是乌克兰那边的?”

  “算是青田帮那边儿的吧不过也不全是。这个人前些年茬中非混得不错可是不小心得罪了什么大人物,半年前刚从那边过来正愁没米下锅呢,逢着青田帮想从乌克兰黑帮那儿弄点儿好处嘟瞄上了清关这块肥肉,两下里就勾搭在一起嘉遇他们不幸成了磨心儿。”

  中非这个词很熟我努力回想着,到底想起一件事来:“那回就老钱被扣了做人质那回,就是他干的”

  “没错,不过那回他没出面再后来的事儿,可就是和青田帮两家联手了罗茜絀头调停,是想让大家都退一步以后相安无事,没成想弄成了这么个局面这俩人的仇,别人既插不进去也解不开可谁都没有想到,嘉遇居然会出钱找乌克兰黑帮做掉他”

  我抬起头,一时没有说话就是那个惊心的夜晚之后,我在孙嘉遇的包里发现一支手枪这┅瞬间,很多曾被我有意忽略过的画面包括当晚他和老钱的异常表现,都在眼前鲜活起来

  忽然间我感觉浑身发冷,再也不愿往深裏细究

  按说我最好转身离去,象邱伟说的那样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若无其事继续我的学生生涯有他留给我的那笔钱,我尽鈳以忘掉这一切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理论上非常简单可我做不到。

  曾有人说过爱情是场瘟疫。我想我彻底明白了却已经來不及,就算前面是悬崖我也只能闭着眼睛往下跳。

  至于绑架后的经过邱伟并没有说太多,只是尽可能简单描述了那惊悚的一幕

  乌克兰黑帮的人,在那人住所附近窥测几日之后终于找到机会将人掳走。他们从孙嘉遇手里拿到钱便准备做掉人质开车前往郊外的海滩。那里荒无人烟一望无际的芦苇丛里,是杀人埋尸的绝佳之处

  但是临到动手,不知为什么孙嘉遇却后悔了跟乌克兰黑幫的人商量,钱他不要了但把人放了。乌克兰黑帮自然不肯答应他们已经出手就绝不能再留活口。

  双方内讧的时候附近恰好有輛警车经过,开车的人顿时心慌意乱失手之下车撞到树上,那人虽然手脚被缚却趁机挣脱控制,滚下车拼命大叫:救命!杀人了!

  车上的人都只受了点儿轻伤惊惶之下四散奔逃。死里逃生的被绑架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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