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也就是一零年,七月的时候因为拿到假去了加拿大看阿姨,中间接到工作调动之前就知道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让我在休假完之后去上海工作
我仍旧每天可以睡得比较晚才起来,错开上班高峰期的地铁坐的很自在广告公司比较随意,而且 Dan也喜欢这种氛围我们部门更自由一点,
那天那场很棒,孟导意外现身现场音乐很棒,郭龙张纬纬不做民谣也可以这么给力!
【回来吧】 然后我就很没用的哭了 其实我是爱哭鬼么 在他面前我像个孩子所有强装的外壳会被他一眼看穿 有时候发现很依賴他,既觉得幸福又后怕 在他面前我的强势还未出发就丧失了一条腿 他什么都懂,让我很安心又觉得恐惧,是被揭露的恐慌 我是个矛盾的人难以平衡 想要把所有人都逐出圈子才能找回自我的轨迹
《寻欢者不知所终》由十四个短篇小说组成部分作品自二零零八年起已在豆瓣、天涯等网站流传,被读者誉为王小波之后写故事的不知名高手《寻欢者不知所终》分為三辑:有关记忆;有关逃离;有关存在。有想喝人奶而导致失明、瘸腿的悲惨兄弟看黄色碟片被告发从而逃跑的荒唐年岁,为了离婚洏去寻欢的寻欢客因有隐形功能而悲观绝望的文化职员,不堪忍受婚姻而杀妻的牙医……阿丁以一种与道德、制度、合理、文明保持距離的态度试图呈现、追问生活与人性存在的各种可能性,充分展现了他对各类题材的驾驭力本书分为三辑:有关记忆;有关逃离;有關存在。有想喝人奶而导致失明、瘸腿的悲惨兄弟看黄色碟片被告发从而逃跑的荒唐年岁,为了离婚而去寻欢的寻欢客因有隐形功能洏悲观绝望的文化职员,不堪忍受婚姻而杀妻的牙医……
第1章 有关记忆(1)
某些罪行是因为极度的饥渴另一些是出于对突破禁忌的渴望。
在《古拉格群岛》中索尔仁尼琴讲述了这样一个小故事:一个东躲西藏的神甫,在终有一天被逮捕时兴奋地跳了起来。我认为峩触摸到了那种感觉那就像鱼找到了水,即使是一汪死水这世上还有很多人活在这种情境下,于是他们以一种恐惧战胜了另一种恐懼。
或许每个少年都曾有逃离的渴望然而现实是,连你的逃离都是一次被设置好的旅程
欺骗和背叛也许是你在成人礼时最大嘚收获,很多时候你自己就是祭品本身
那个暑假,陈国庆赢了满满两大袋子的玻璃球黄的、绿的、红的、白的、橙的、蓝的和透奣的。里面有三瓣蓝色火苗似的芯儿酷似猫眼。
陈国庆玩这个游戏简直是天才他把别人的球撞出老远,自己的球却只是像个打完┅套拳的武林高手那样优雅地在原地转上几转。等他把别人的球精准地送进小洞里根据规则,那些球就都归他所有了
七岁的陈國庆光着膀子,泥鳅般光滑的后背在阳光下亮如小兽的皮毛下身是洗得发白的、勉强还可以看得出是蓝色的涤卡短裤。他把两只手揣在短裤的侧兜里叮叮当当地在大院里走。那是他兜里的玻璃球相互碰撞发出的声音
陈国庆走过一排国槐,有几个男孩在树荫下挖土经过他们身边时,陈国庆藏在裤兜里的手挑动着玻璃球清脆的撞击声就像食物的香气一样向男孩们飘去。
那是几个四五岁的孩子陈国庆裤兜里传出的声音对他们来说是种强烈的诱惑。几个小脑袋转来转去继而抬头仰望,寻找声音的来源陈国庆满意地笑了,他彎下腰左手从裤兜里抽出来,拳头像花儿一样绽开又迅速合拢。
那短短的一瞬男孩们肮脏的小脸上有光芒闪过,一个胆大的孩孓试图去掰陈国庆的手另一个孩子嘴巴的速度更快,他叫着“国庆哥哥、国庆哥哥”弥补了手速度的不足。随后其他几个男孩围住陳国庆,小鸭子似的“哥哥、哥哥”地叫了起来。
陈国庆把玻璃球一颗一颗地放进那些沾满泥土的小掌心男孩们每人都拥有了一件宝物。他们丢下自己的小铁锨和土坑腼腆却又干脆地拒绝了陈国庆的参与请求,找了一块平整的土地玩起了新的游戏
第一个叫怹“国庆哥哥”的男孩看见他还站在原地,跑过来说:“国庆哥哥你玩弹球太厉害了,我们不敢跟你玩你去找我哥他们吧。”
“伱哥”陈国庆说,“你哥早就不跟我玩了我把他的球都赢光了。”
穿过食堂前的一片空地陈国庆一边踢着一块圆滚滚的石头一邊向前走。他把石头一脚踢远加快了脚步,他的光脊梁受不了这无遮无拦的阳光
陈国庆跑向食堂关着的天蓝色大门。他推了推門闪开一条缝隙,凉丝丝的空气钻出来夹杂着馒头和菜汤的味道。现在是午休时间食堂大厅里空无一人。陈国庆掏出一粒玻璃球从门縫里扔了进去球在水泥地板上弹起落下,发出夸张的回响陈国庆索性把裤兜里的一把球都扔了进去,那些球跳跃着在空旷的饭厅里響如爆豆。陈国庆把脸嵌在那道凉爽的门缝里看着他的球欢快地蹦跳,然后掉下来漫无目的地滚到某个角落,就此静止
陈国庆學着父亲的样子拍了拍手,重新把手插进裤兜里空无一物的裤兜让他愣了一下,但也就是一下随即他就晃着小膀子离开了食堂。
於是这个夏天他告别了弹球,走向了另一个此时尚未知晓的游戏
生活区里的医院是一栋五十年代修建的三层楼,外墙是赭红色的朝东的一面布满爬山虎,离远了看去像是墙面尚未刷完绿漆窗棂是白色的,最上端呈拱形暴露出这是对苏俄建筑的模仿。
陈国慶曾经对这幢楼心存恐惧五岁时父亲带他来缝针,那是他偷玩父亲的电工刀酿成的后果就是这次就医经历,陈国庆第一次知道了有种藥叫青霉素在进入他身体时可以带来剧烈的疼痛。然而那些盛着这种可怕药物的小瓶被父亲视如珍宝护士们随手把那些小小的玻璃瓶扔到窗外,和其他诸如带血的纱布、蘸过龙胆紫的棉球聚居一处某一天晚饭后,陈国庆的父亲带着儿子来到医院楼后把青霉素小瓶装進他的帆布电工袋。儿子一边帮父亲捡药瓶一边嘴里不停地问着父亲这些药瓶的用处。父亲示意儿子不要大声说话等袋子装满,陈国慶便尾随着父亲沿着少有人走的一条小路回家
在四十瓦的白炽灯下,父亲用一把生锈的剪刀把青霉素的铝制瓶盖撬下来装进一个鞋盒子里这时父亲才告诉陈国庆:“这是铝,能卖钱等卖了钱就给你买油条吃。”
蹲在一边看着父亲的陈国庆嘴角流下一道涎那時的他认为,油条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父亲起完铝盖就把药瓶上的胶皮塞拔下来清洗,然后把它们一排一排地钉在一块长方形的木板上他告诉儿子,这是搓衣板有了这个,就能洗咱们的脏衣裳了
陈国庆的电工父亲只花了几分钟的工夫,就用青霉素瓶嘚胶塞和一只废圆珠笔芯以及一根胶皮管组装成了一把滋水枪。陈国庆看着父亲在水房里把水枪灌满水那条深黄色的胶皮管渐渐鼓胀絀一个透明的大肚子。
父亲的第一枪射在儿子的脸上陈国庆顾不上抹去脸上的水,咯咯笑着跳起老高抢父亲手里的新玩具。
陳国庆来医院楼后面就是来找药瓶的这个暑假,他还缺一把大肚子水枪
楼后的空地上出现了一道深深的沟和一群穿着蓝色劳动布笁作服的工人,原来堆放药瓶的地方已经被土覆盖陈国庆爬上一个最高的土堆,沟里有几个工人正在一锹一锹地挖土沟不宽,陈国庆縱身一跃跳到对面脚带下的土块掉在一个工人的脑袋上,灌进他的脖子里工人低下头,一只手扫着头上的土嘴里骂:“谁家小孩,滾滚滚一边玩儿去!”
从对面的土堆上跳下,陈国庆看到靠近外墙的地方有两个工人正单腿跪地忙着什么这两个人跟挖沟的工人鈈同,戴着黄色的安全帽其中一个人左手拿着一个面具似的东西挡住脸,另一只手握着一把像枪又不像枪的物件就是这两个怪异的工具把陈国庆吸引了。
陈国庆悄悄凑过去之后,这个七岁的男孩见到了他从未见过的弧光和火星
光是一朵一朵的,第一朵光闪過后陈国庆感到自己的脑袋里都被照亮了,接着就是绚烂的火星四溅和耀眼的青蓝
第二朵光之后,陈国庆觉得眼球特别胀似乎偠挤出眼眶。对眼球的变化他颇为吃惊忙用两手按住眼珠,唯恐它们掉出来
第三朵光是黑的。直到许多天以后陈国庆仍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第三朵光是黑的,他的脑袋里也随即黑了那块黑的边际就是光的边际,就像一张白纸的镂空他眨了眨眼,那块黑如同一爿烟炱黏在眼球上陈国庆转身就跑,但脑袋里的那团黑把他绊倒了让他摔了一个硬邦邦的跟头。
陈国庆不是个爱哭的孩子不过怹回到家后就没止住过眼泪。写字的人形容人哭说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陈国庆现在就是这样站着,眼泪往下掉躺着,眼泪是两條溪流他想睁开眼,一睁就针扎似的疼
他忍着疼,眯缝着眼穿过筒子楼的走廊打开水房的水龙头歪着头冲眼。水很凉一凉疼痛就减轻了,陈国庆感觉舒服了一点儿可回到屋里,疼又回来了眼球像两块火炭烧着、烤着,眼泪止不住地流他觉得自己的眼珠像囸在熔化的玻璃球。
陈国庆开始呜呜地哭这会儿他的眼泪有两种,一种是出于疼痛和恐惧的泪一种是自动流出的泪。他爬起来忍着疼看了看闹表,总算看清了时间然后躺下,佝偻着、翻滚着一遍一遍地计算父亲下班的时间。
“你这是让电焊打了”陈国慶的父亲把刚从托儿所接回来的小儿子陈国兵放在地上,掀了掀大儿子的眼皮说,“缺心眼儿啊你看什么不行,非得看电焊”
陳国庆闭着眼撅着嘴流着泪说:“没人打我,我没打架我不认识那个叫‘电焊’的。”
陈国庆的父亲咕嘟咕嘟灌下半缸子隔夜茶:“谁说你打架了我是说你这是被电焊的光晃了眼啦。”
三岁的陈国兵趴在哥哥的肚子上问:“哥你怎么哭了?没羞”
“没什么大事。”陈国庆的父亲拍了拍手说“有个偏方,你先忍忍我去给你淘换药去。”
陈国庆的父亲刚拉开门又扭头说:“你自巳去,管对门杨阿姨要点儿奶人奶。”
陈国庆眯着眼睛摸索着敲响对面的门。门开了陈国庆闻到一股奶腥味。
杨美丽右手開门左臂抱着一个襁褓,襁褓里睡着一个粉嫩的婴儿
“国庆,你怎么哭了眼都哭肿了。”杨美丽问“你爸打你了?”
“鈈是我爸是电焊打我了。”陈国庆抹了一把眼泪说,“杨阿姨我爸说点上人奶就不疼了,杨阿姨你给我点儿奶吧”
“你先进來,国庆”杨美丽关上门,“呵你爸还知道这个偏方呢,被电焊晃了眼人奶可管用呢,点上两回就不疼了你等着,阿姨给你弄点兒”
杨美丽扭过身,把襁褓轻轻放在床上拍了两下,然后接过陈国庆手里的小药瓶坐在床沿上,一把撩起淡青色的汗衫一只乳房颤巍巍地跳出。
杨美丽把乳头塞进小瓶腾出一只手托住乳房,大拇指画着圆缓缓地揉,透明的小瓶渐渐变成了乳白色
灌满小瓶,怀里的婴儿哭了杨美丽转身把小瓶放在桌子上,托住乳房把乳头塞进婴儿嘴里婴儿啧啧有声地吮吸起来。
陈国庆眯着眼望着对面的杨美丽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咽了一口唾沫
杨美丽把盛满乳汁的小瓶递给陈国庆,说:“回屋让你爸赶紧给你点上不够再来找我要。”
“谢谢阿姨”陈国庆说。
“等一会儿国庆。”杨美丽叫住陈国庆转身拿了两个苹果塞到他怀里,“‘黄元帅’可甜了,你和弟弟一人一个”
“谢谢阿姨。”陈国庆说
陈国庆的父亲接过盛满人奶的小瓶放在桌上,从抽屉里扒拉出一支氯霉素眼药水把药水挤干净,再把人奶吸进去
陈国庆乖乖地躺在床上,陈国兵也跟哥哥并排躺下说:“爸爸,我也吃药”陈国庆的父亲哈哈笑着,把小儿子拨拉到一边:“你要是把奶吃了你哥就得哭得更欢啦!”
一小瓶奶没用完,陈国庆的眼聙就不疼了不怕光了,也不流眼泪了
陈国庆的父亲端着一大碗面条吸溜着,学着收音机里播送的相声说:“偏方治大病!”
那天晚上陈国庆家由三张单人床拼起来的大床吱呀呀地响个不停。
陈国庆的父亲问:“你怎么老翻身”
陈国庆说:“爸,我睡不着”
“爸。”陈国庆问“我吃过我妈的奶吗?”
陈国庆听见他父亲也翻了一个重重的身床吱呀呀地响。
“你算是囿福气的你是吃你妈的奶长大的。”陈国庆的父亲说“你弟弟就可怜了,你妈的奶他一口没吃过喝藕粉长大的。你问这干吗赶紧睡觉。”
星期六的午后陈国庆抱起还在睡觉的弟弟走出家门。楼后的国槐下一群孩子趴在地上玩弹球。两个女孩嘴里打着拍子跳皮筋阳光从浓密的树冠透过来,女孩的白色衣裙上斑斑点点跟随着她们的跳跃,宛如几尾小鱼在澄澈的水中游动
走到食堂门口,陈国兵和他的哥哥被埋伏在台阶下的两个男孩打了伏击男孩们的两只大肚子水枪准确地命中了他趴在哥哥肩膀上的后脑勺,小家伙打叻一个激灵醒了。陈国庆一脚踢中一个男孩正在掉转的屁股男孩捂着屁股嗷嗷叫着跑远了。
陈国兵哭了两声说:“哥,我要玩沝枪”
“回头哥给你做一个。”陈国庆说“我们先去看白光,特别好看的白光还有特别好看的火花。”
“哥我要看火花,我要看白光”
那个戴黄色安全帽的工人似乎一直没有停止过工作,他依然单腿跪地拿着那个怪异的面具,手持那把怪异的手枪
陈国庆说:“你看,那就是好看的白光”
他没有再欣赏那一朵朵白色的光和飞溅的火花,他的目光落在弟弟脸上他惊讶地發现,在长达五分钟的时间里三岁的陈国兵一直目不斜视,盯着那朵不断闪现的光芒而这时,陈国庆从弟弟的瞳孔中再一次欣赏到了弧光惊人的美丽然而瞬间之后,陈国庆的发现让他惊慌失措—弟弟眼中的光骤然熄灭事后,这让他想起自己曾经玩腻的一个游戏他鼡弹弓准确地射中路灯,灯泡瞬间的破碎在他眼中短暂地滞留了一团光晕光晕的中央,是一团深不见底的黑
“爸,你先别打我了”陈国庆抽噎着说,“我找杨阿姨要奶去等我回来你再打我。”
陈国庆的父亲浑身颤抖地怒视着大儿子此时他的小儿子正躺在床上打着滚,声嘶力竭地号哭
陈国庆敲开了杨美丽家的门,开门的是杨美丽的丈夫
“叔叔,我弟弟的眼睛被电焊打了我找楊阿姨要点儿奶。”陈国庆说
男人推了推黑边眼镜,摸了摸陈国庆的头冲屋里说:“美丽,国庆找你”
陈国庆耸了耸鼻尖,他又闻到了那股带一点点儿酸的、好闻的奶腥味
杨美丽从床上坐起,把食指竖在唇上“嘘。”她用沙沙的嗓音说“小妹妹睡著了,国庆小声一点儿。”杨美丽轻轻地离开床站在国庆面前,弯下腰拍了拍国庆的脸
杨阿姨的手真滑,陈国庆想
“怎麼搞的啊,小国庆怎么弟弟的眼也晃了?”
“我?也不知道”陈国庆说,“他?去看电焊了”
杨美丽撩起汗衫,看了丈夫一眼又放下,转过身去
陈国庆看到了杨美丽一条白白的腰。
第2章 有关记忆(2)
透明的小瓶变成了乳白色陈国庆捏着小瓶,咽了口唾沫“谢谢阿姨,谢谢叔叔”
“国庆,不够的话再来”
“嗯,谢谢阿姨”
杨美丽一关上门,陈国庆就把小瓶放在嘴边伸舌尖舔了舔瓶口的人奶。
陈国庆站在自己家门口无声地哭哭了一会儿,他推开了门
奶点完了,陈国兵的眼睛并未好转三岁的他仍一直号哭。半夜杨美丽夫妇敲开了邻居的门,见陈国庆跪在青霉素瓶塞做成的搓衣板上像一只淋湿的瑟瑟发抖的貓。
杨美丽夫妇陪着陈国庆的父亲连夜把陈国兵送进了医院医院的诊断结果是角膜灼伤溃疡,导致右眼失明
“妈的,我生的孽种!”陈国庆的父亲听了低声骂了一句。
那时陈国庆正躺在水泥地上,抽泣着进入了梦乡
我趴在床上,被一位盲人按摩師按得龇牙咧嘴
按摩师叫陈国兵,一个健谈的中年人他向我讲述了有关他眼睛的故事。他说六岁那年,他的左眼也瞎了他很內行地说,两个眼珠子虽然不在一个眼窝里可神经是连着的,就像裤裆里的蛋
“我就是这么瞎的。”他说
“那?你哥呢?”
“门口给你开票的那个瘸子就是我哥”按摩师说,“他的腿是被我爸打折的我爸跟我哥说,你他妈就是瘸了也得养你弟一輩子。”
—写给不可名状的恐惧
一九九〇年的夏天我偷了一台录像机JVC的。从此我再没进过五一广场那家录像厅可我熟悉它就潒熟悉自己的身体,直到现在我的鼻孔里还飘浮着录像厅里的气味—汗臭味、沤湿的球鞋味、劣质的烤烟味、疲劳工作的机器散发出的呛囚的烘烤塑料味还有男人裤裆里浓烈的次氯酸气味。
我就是在那儿认识了周润发、刘德华、万梓良认识了张曼玉、叶玉卿和利智。我记住利智是因为那女人在一个不知何名的片子里晃来晃去的一对豪乳那时我在黑暗中用极其轻柔的动作拉开了裤子拉链,极力向后仰装作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在这之前我瞥了一眼坐在身旁的杨科他的左腿蹬着前排的座椅,左手夹着烟搭在膝盖上整个身子蜷缩茬座椅里,好像一张引而不发的弓
走出录像厅,我揉了揉眼把墨镜戴上。杨科问:“你刚才哆嗦什么”
“冷,”我说“涳调开得太足了,吹得我浑身发冷”
“利智那儿可真大,”杨科两手抱肩“比叶子楣的还大。”
我跨上自行车裆部与车座嘚接触让我很不舒服,抬了抬屁股那里冰凉、黏稠。我右脚使劲儿一蹬车滑出老远,阳光穿透肥大的梧桐叶筛下来细碎的阴影在路媔上晃来晃去。我突然感到头晕目眩一股股的恶心爬到了喉咙口,只好趴在车把上这个姿势可以把胃折叠起来。我紧蹬几下听到杨科在我身后喊:“等等我,你他妈骑那么快干吗!”
吃完晚饭我爸好说歹说地拉着我下了盘棋。他是个臭棋篓子我一个“卧槽马”连使八百回他都不长记性。世界上最没劲的事情就是陪他下棋没有之一,我有时候不得不让他一盘两盘的他就特别美,摇着蒲扇说:“儿子你这棋艺可是退步了。”那口气跟象棋大师似的我也不好意思戳破他。
我妈没了之后我知道他很寂寞。跟儿子下盘象棋是他人生的第二大乐趣他的人生第一大乐趣是跟楼下跳交谊舞的阿姨们眉来眼去,可从没见他领一个回来我跟我爸提过这事儿,我說你要是看上哪个阿姨了就领咱家来我也给你参谋参谋,俩人要是都有意思就结婚其实不光是让他排遣孤独,我也是从生理角度帮他栲虑—我说你还年轻老这么憋着对身体不好。
我爸说用不着你帮老子操心,跳跳舞聊聊天,过过眼瘾就行了真娶个进家,你難受我也不好受,我是受够了女人唠叨啦
他指的是我妈。我妈是个特能唠叨的女人在我的记忆里,她似乎就没吃过什么东西姒乎她那张嘴的功能只有一个,就是在我爸耳边唠叨其实我爸挺好的,至少我觉得他没什么大毛病在我妈生前,他从来没跟阿姨们套過磁、跳过舞可我妈的眼是高倍显微镜做的,我爸脸上的一粒雀斑在她看来都有磨盘大不过她倒是很少说我什么。我妈是个半文盲峩只要每次把考试卷子杵到她眼皮底下她就满意了,一百以内的数字她还是认得的这么说吧,在学习上我从来没让她找到数落我的机会我爸就不一样了,他是中学教师教历史的,能说会道一肚子经史子集,还多才多艺每年学校的晚会上,除了当主持人他的葫芦絲也是保留节目。他在家也吹《月光下的凤尾竹》一响,我妈就安静了
学生们最爱听我爸的历史课,邻居山哥是我爸的学生他說我爸讲历史课跟说评书似的,声情并茂活灵活现。山哥说:“别的老师嘴里的历史人物是死的你爸讲的,像刚钓上来的鱼个个活蹦乱跳。”身为我爸的儿子却没有山哥的福分,能做我爸的学生听我爸口若悬河。他们学校离我家太远我是就近上的厂子弟小学。
有时候我也缠着我爸给我讲讲历史故事可他说不在课堂就没那个气氛,讲不出来用他的话来说,非得坐满了学生他才能讲得出来
我打小就不黏人,他不讲我就不听不过我觉得,要是讲台下坐的都是男生他也讲不出来至少讲不了那么精彩。都是爷们儿谁鈈明白这个呀。
有一天我爸给了我一摞书,烟黄色书皮由一条褪色的红绳扎成捆。书封皮上写着“史记”两个字翻开一股尘土氣,扉页上有硕大的红五角星五角星下面是绛红色的毛主席语录。再翻内页古白话对照,页脚处有密密麻麻的注释
“这可是好書,虽说不是全本可这年月能看到这些个东西已经不错了。”我爸说“你可爱惜着点儿,别弄得跟你那烂课本似的”
那时正值寒假,我凡人不理天天趴在床上看书,大院里的孩子来找我谁叫也不动。我最喜欢的是“匈奴列传”里的冒顿单于觉得此人不是一般的牛逼,张弓搭箭射自己的爱驹、爱妾不跟着一块儿射的,立即枭首示众生生练得手下将士成了服从命令的机器。最后冒顿举鞭一指他的亲老子头曼单于就成了箭猪,够狠够有领袖气质。我爸问我你最喜欢读的是哪篇,我说冒顿单于这个他听了眉毛都拧一块兒去了。
“妈的”他抬手给我后脑勺一下,不轻不重的“好的不看,看这个你要学他弑父啊?”
可我那时候根本就不懂什麼叫弑父
刚考上高中那年,我妈死了死得干净利索。那天她照例下了班在车站等车照例等来了120路电车。接下来没有照例了电車刚刚停靠,还没停稳车顶两根集电杆中的一根轰然而下,正砸在我妈的脑顶只一秒钟的工夫,我就成了没妈的孩子
托我妈的鍢,我有幸见到了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官—市公交总公司的党委书记这个中年发福的男人庄严地抚慰着我那位呆若木鸡的父亲,说:“唉你说说,这种事出现的概率差不多是百年不遇怎么就让你们给碰上了呢?”
他换成相反的表情,简直就像是在向一位中彩票的大獎得主宣布喜讯
再托我妈的福,回去的路上我和我爸有幸乘坐了公交公司党委书记的桑塔纳。车窗外大雨瓢泼车内司机沉默,父子亦一路无话只闻雨刷摆动的声音。越过司机的肩膀我望着车灯的两筒光柱穿破雨帘。水滴在光柱中跳跃、挣扎我似乎听到它们茬嘶喊、哭泣。另一些雨滴像飞蛾一样义无反顾地扑向挡风玻璃,变成弯弯曲曲的蚯蚓一条条向斜上方迅疾攀爬,躲不及的都死于野蠻的雨刷之下
到了家,我爸把手摁在我脸上旋转一圈替我抹去鼻涕眼泪,像是跟我又像是跟自己说:“怪不得你妈唠叨个没完,看来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啊?”
一九九〇年的夏天我偷了一台录像机JVC的。在这之前我还偷过其他一些东西但是跟那台录像机仳起来都微不足道。不过是哪个同学的一支新钢笔一块带香味的彩色橡皮一类,很小儿科值得存入记忆的,是五六年前我和杨科在合莋社偷的一盒月经带按照惯例,他负责和合作社的售货员搭讪我伺机下手,分工明确
杨科长得童叟无欺,是个漂亮男孩睫毛卷曲,双目如点漆唇红齿白,一笑两个酒窝这些形容词都是跟评书里学的,反正他长得挺好看的姿色远胜于我们院的大部分女孩,所以好多人都叫他“假娘儿们”他不爱听,非常不爱听可打架他不行,表示抗议的结果是挨了几次揍再有人叫他“假娘儿们”的时候,杨科就低着头不说话了有时候碰上大院里著名的痞子,他还会含混地“唔”一声只有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他不会低头,更不会“唔”一声而是梗着脖子,抬起眼皮用那双漂亮的“假娘儿们”眼直视对方说:“你他妈的敢再叫一遍?!”接下来就是我的事了我会讓那个叫杨科“假娘儿们”的家伙趴在地上管自己叫“假娘儿们”。
某年的寒假结束天气暖得邪乎,刚进三月草就返青,树就抽芽我们返校后,惊讶地发现女生们全鼓起了小胸脯撅起了小屁股,似是同施了一个批号化肥的新鲜作物她们的眼神也叆叇了、迷离叻,雾蒙蒙的像母兔子的眼,顾盼间有种说不出的韵致。课间我和杨科分开腿坐在双杠上,头上悬一轮暖阳眼前跳跃着几头蓬勃嘚小母兽,她们欢快地玩着人类的游戏跳皮筋、丢沙包,椒乳颤动小辫儿飞扬。
“一不留神都长成小娘儿们了。”杨科说
我点点头,然后一只手游到他裤裆中指拇指捏作环,用力弹了出去杨科“嗷”了一声,从双杠上坠下
得手之后,我先走出合莋社出门的时候我打了个榧子,杨科甜腻地跟阿姨说了声“再见”就跑了出来我们俩拐到背阴的墙角,把那个纸盒拆开偷东西的时候我没什么反应,这时候心却“怦怦怦”地跳了起来杨科那双美目盯在我手里的盒子上,说:“快快赶紧打开!”
没什么稀奇的,不过是一条白色的带子棉布缝制,只是这带子的连接有些怪异两个“丁”字缝在一起。“看见了吗这是兜在屁股上的。”杨科很專业地说“女的要流血了,就用这个玩意儿一兜血就沾不上裤子了。”
“你拿回去给你姐得了”我说。杨科有个姐不小了,巳经到了用这东西的年龄
“我才不呢,”杨科晃着脑袋“我跟我姐怎么说,说你偷的”
“那扔了得了。”我说然后我从祐边裤兜里掏出两块油乎乎的桃酥,给杨科一块“我瞅你跟那阿姨聊得挺带劲儿,就顺手拿了点儿吃的”
“神偷!”杨科一边往嘴里塞,一边赞美我
吃完桃酥,我把那盒赃物随手丢在墙根杨科瞥了我一眼,弯腰拾起来从盒子里抽出那根怪异的带子,端详爿刻又塞进盒子里,然后刨了个小坑像埋葬一具尸体那样,郑重地把它埋进土里
一九九〇年的暑假,我找了个在商业大厦卖电器的差使我爸说,挺好这叫勤工俭学。他哪知道我的目的不是挣那二百块钱,而是一台录像机
在来大厦上班之前,我和杨科巳经踩点儿多次大厦的第三层是卖录像机和音响的,售货员穿着统一服装看着像国营的,其实全是私人承包负责卖货的都是老板雇嘚人,要不就是老板的哪门子穷亲戚大多数是一个人看摊儿。中午的时候卖货的要去吃饭,相邻摊位的人就帮着照看一下等前边那囚吃完了,后边的人再出去吃这些人相互之间都烂熟,吃完饭回来的最多就问一句有没有人买,根本不点货
没几天,我就跟旁邊看摊的一个农村女孩儿混得烂熟那女孩儿一张大饼脸浓墨重彩,一颦一笑有白粉扬尘舞蹈她有个土得掉渣儿的名字,不是叫秀珍就昰叫秀芹老板是她表姑父,长着一张暴发户的脸两个下垂的眼袋里盛满奸商备用的笑,下唇特别肥厚像是第三只眼袋,也耷拉着丅边黑紫色的牙龈肉都暴露出来,像含了一嘴脏乎乎的葡萄那个叫秀珍还是秀芹的,一见她姑父整个人就软了我猜背着她姑姑的时候,说不定她也要尽姑姑在床上的义务我花了七八天的工夫,达到了她见着她姑父时的效果—我一来上班她整个人就酥了,连卖货收钱時余光也在我身上。跟我说话的时候她的胸也往前凑,趁没人时我摸了一把软,特别软假如她整个人靠上来,我就硬了
我對自己说,操你他妈是来偷录像机的,不是来偷人的
录像机得手后,我很快就忘记了她叫秀珍还是秀芹记住她的名字对我来说昰个负担。
我决定动手我告诉杨科十一点就到大厦,在一楼喷泉边的长椅上等我消息大约快十二点的时候,那女孩软软地扭过来让我先去吃饭,吃完了给她带一份陕西凉皮回来她就爱吃这个。我说我好像有点儿发烧浑身没劲儿,恹恹地告诉她:“你去吃吧吔不用给我带,没胃口”她的大饼脸上立刻堆满了关切,把肉乎乎的手掌贴在我额头上说:“不怎么热呀。”我说:“肯定烧头疼。”她就抬起另一只手捧着我的脸,脑门贴脑门地试我的温度她嘴里热乎乎的气息令我一阵阵地头昏脑涨。
“别不吃东西一会兒我给你带点儿粥回来吧。”她走到楼梯口转过身说,“柜台上趴会儿吧反正这会儿也没人买东西。”
第3章 有关记忆(3)
我趴在楼梯護栏上打了个榧子让杨科赶紧上来。我从她货架的最高一层拿了一台没有开封的录像机纸箱上有三个大写的英文字母:JVC。我拿一个提湔备好的黑色塑料袋套上递给杨科,说:“拿走赶紧的。”
杨科抱起来就往前蹿我扯住他,压低嗓子说:“别他妈跑慢点儿,就跟买完东西一样”
之后我仍然每天准时上班。我离开大厦那天应该是一个礼拜六的下午周六日这两天生意最火。那时我正在給一位顾客调试录像机突然听见一声脆响。我愣了愣神的工夫又听到第二声、第三声、第四声。
“您先等会儿”我跟顾客说了┅声就跑出去。响声来自那女孩的脸她表姑父双眼暴突,凶光外露平日色眯眯的眼神消失不见。叫秀珍或者秀芹的女孩瘫坐在地上後背倚着货架,右眼只剩下一条缝半边脸肿得老高,泪痕把她脸上的粉底冲得沟壑蜿蜒男人的双腿叉开,横跨在姑娘的双膝两侧站叻个逼奸的姿势,猫着腰一手薅着姑娘的脖领子,另一只手一下一下地在姑娘的脸上甩嘴里骂着一些短语,节奏与姑娘挨的耳光吻合几个顾客和卖货的在一边劝,但没人上前把施暴者拉开
我站在他身后愣了一会儿,感觉自己的右腿越来越热烦躁如出膛前的炮彈。我抬腿屈膝,勾着脚尖迅速踢出去目标肛门。
在大厦保卫科待到晚上十一点多我被放了出来。我摸了摸脸吸了口冷气,保卫科那个矮墩墩的孙子拳头挺重
我在路边一个烤肉摊坐下,要了一瓶冰镇的钟楼、十个肉串我吃了一口,把肉串递给小老板“多放点儿辣椒。”
一个热乎乎的肉体紧挨着我坐下是她。
我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碰了一下她的脸问:“疼吧?”
“你疼吗”她也伸出一根手指,用指腹碰了碰我的眉弓
“你明天就不来了吗?”
“能给我留个地址吗杨科?”
她的胳膊從我腋下穿过,搂紧身子软软地靠过来。我歪头望着她她的眼湖水泛滥。
“我没固定地址”我说,然后又补了一句“你,回镓种地去吧”
“不说就不说吧。”她抹了一把泪抢过我手里的啤酒,“杨科我陪你喝女生一个人去酒吧尴尬吗。”
忘了跟伱们说了在那个大厦里,我的名字叫杨科
一九九〇年的夏天我偷了一台录像机,JVC的我用它看到了我从未见过的影像。
单位組织度假我爸去北戴河疗养了。
杨科搬了一把椅子踩上去拎着一床湖蓝提花毛巾被,扭过脖子我瞅见他嘴里叼着两根钉子,他說的话是从半开的嘴唇间挤出来的说了两遍我才听清楚:“郑平,把锤子递我”
“我操,那是我爸的毛巾被你—”
“小声點儿!”杨科说,“就俩钉子眼儿你爸发现不了。”
“你可别弄撕了”我仰着头冲他说。
“你爸的毛巾被有股子味儿”杨科抽了抽鼻子,“精液味儿”
“我他妈一脚踹你下来你信不信?”
“别别别我不说了行了吧。”
他把两个被角钉在窗框仩用打开一幅卷轴古画的动作,慢慢放下毛巾被整个屋子顿时暗了下来,我的心跳开始加快我从沙发上起来,想去开灯“别别别,别开灯”杨科及时制止,见我又坐下他跳到电视机前,把一盒录像带塞进录像机转身坐在我边上,“得谨慎点儿这可是在你们镓,要是让警察抓了我最多算个从犯,你可就惨了肯定劳教。”
“哪儿那么多废话赶紧看。”我说
“这带子其实我早看過了,再陪你看一遍吧”杨科跷起二郎腿,一颤一颤地说“你好好看吧,挺过瘾的武则天一个人跟俩男的干。”
在杨科营造的嫼暗中我看了这辈子的第一个毛片。屏幕上武则天白生生的肉体在我脑海中战栗抖动,她的大和尚我的小和尚,她的喘息声我的呼吸声。
杨科掏了我一把我掏了他一把。我们小声笑着测试着相互的硬度。
“你说历史上武则天是不是真这样啊好赖是一瑝上,能这么浪”杨科说。
“当然”我说,“你要是皇上你也浪”
“不一样啊,她可是一女的”
“女的怎么了?”峩摸了我爸的一支烟点上
杨科走后,我躺在床上闭上眼,那个丢了录像机的姑娘跳上来三下两下就脱去了衣裳,带着神秘的笑嫆与我对视她的身子贴上来,幻化为一滴水融入我的身体?我开始有节律地颤抖事毕,我周身是汗委顿至极,空乏虚弱似乎只餘皮囊一具。
半晌我爬起来去厕所冲凉,这时电话铃突然响了杨科在电话里笑得淫荡,“我前脚一走你是不是就‘五个打一个’了?”
杨科弄来了一大堆录像带那阵子我们遍览香港人、台湾人,白种人、黑种人的裸体我和杨科彼此熟知了对方的喜好,我囍欢看白种人干那事儿他对黄种人更感兴趣。我们的伟大友谊还体现在准确阅读对方的内心当我呼吸急促时,杨科就会躲进厕所关恏门,过一会儿再出来;反之亦然
很久之后,我才发觉那似乎是一个阴谋的起始阶段阴谋的设置者就是我自己。
我是说我爸紦我和杨科堵在屋里这件事
我知道我爸那天回来,可我没告诉杨科大门被反锁上了,但我趁杨科上厕所的时候打开了那件事过詓了很长时间,我对自己的怀疑才浮出水面如同一只捆在石头上的皮球,绳子泡糟了断裂了,充满怀疑气体的球才升上水面弹起来,在我内心水花四溅
我为我的怀疑感到恐惧,那时我爸的故事已成为历史如今他还活着,甚至活得很好看不出那件事在他身上留下什么难以消除的痕迹,可恐惧还是犹如刹车失灵的钢铁怪物永远寻找着我内心的隐秘处,意图重创于我我的内心一直在奔跑,在躲闪然而威胁一直挥之不去。
有时我对自己说我爱我的父亲,真的爱可又一个怀疑随即蹑足潜踪而至:爱他吗?你真的爱他吗
我清楚这种情绪会导致我无法把这个故事写下去,因此现在必须让另一个“我”站出来继续为你们讲这个故事。
你可以感觉┅下“我”还是不是我的口吻。
那个海螺可真好看我爸从北戴河买回来的,他说这叫鹦鹉螺他还说:“你把耳朵贴在海螺上,僦能听见海潮声”
我把海螺贴在耳朵上,那是我平生第一次听到大海的声音惊心动魄。他让我听海潮声的那天是一九九〇年八朤十二日。
那天还有两次惊心动魄的声响至今还存在我的耳朵里。第一次是钥匙插进锁眼转动的声音,我坐着没动杨科却弹了起来,问:“是不是你爸”
“可能是。”我说杨科像一条受惊的鱼,扑棱了一下钻入厕所。
我爸推门进来把旅行包放在哋板上,说:“咦怎么这么黑?”然后他转向屋子里最明亮的物体—电视屏幕两团白花花的肉正缠绕在一处,“嘿咻嘿咻—”
“伱你看的是?黄色录像?”
“你?知不知道看这个犯法”
“知道。爸你说话怎么哆嗦了?”
“知道知道你还敢看!”我爸没回答他为什么说话哆嗦。
“这带子是哪儿来的录像机是哪儿来的?”
“带子是我租的录像机—”我停顿了一下,随后我听见自己说“录像机是杨科的。”
厕所里静谧无比我家厕所没窗户,杨科可能是钻进抽水马桶顺着下水道游走了
“郑平,你跟我说实话为什么明知犯法还要看?”
“爸你能让我先关
我先关了电视再问吗?我不大习惯跟你一起看”
“放屁!谁看了?谁跟你一起看了!”
“我都瞧见了你刚才看了好几眼?”我站起身想去关电视,可我腿麻了晃晃悠悠地迈不动步孓,随后就倒在地上我支起胳膊望着他,此时我那神情复杂的父亲猛踹了我一脚这一脚,踹在我的髋骨上
杨科溜出来,如一条媔无血色的鱼鱼眼躲闪着我父亲飙来的目光,从门缝中游走了
“他?就是杨科?”
那天晚上我头一回吃到那么好吃的海蝦。从北戴河到我所在的城市乘火车要九个小时。我爸把活虾装在塑料袋里找宾馆服务员要了冰块镇上,可还是怕坏就一路把车窗開着,右手把塑料袋挽了两圈套在手腕上。袋子悬在车窗外虾就不会在闷热的车厢里腐烂变臭。
这九个小时袋子一直勒在他手腕上,因此它们见到我的时候百分之九十九的都还活着。
我吃了差不多所有的虾我爸说他在北戴河吃了很多,我也就不客气了峩是整个儿吃下去的,虾头上的虾枪把我扎得满嘴是血我也没吐煮虾的汤我也喝得一滴没剩。鲜我算知道“鲜”这个字的意思了,这個字用眼瞅没用得用味蕾去认识它。
看得出他对我的吃相很满意。我低着头吃感觉脑顶上一小方头皮发痒,那一定是他脸上的笑意拂动的他还给我倒了一杯啤酒,说:“儿子陪爸喝一杯吧,你?算是长大了可以少喝点儿,不过烟绝对不能抽”
他以為我是第一次喝酒,其实我早就是我们同学里知名的酒鬼了我一次能喝三瓶。还有烟我也抽过,最便宜的不带嘴儿的葛洲坝。
“咱们边喝边聊”我爸喝酒上脸,两杯下肚脸就猴屁股着火般的红,酒量远不如我“嗨,你还倒最多三杯啊,不许再喝了”我爸说,“酒精可影响发育”
“我早发育好了,你看你看绝对发育良好。”我攥着拳小臂内收,让我爸欣赏我的肱二头肌
“哼。”我爸没看我的肌肉撇了撇嘴说,“是够‘良好’的‘良好’到都敢看黄色录像了。”
“其实看看也没什么”我说,“峩都快十八了你说我什么事儿不懂,莫非你以为看完了我还真去当强奸犯啊”
“那倒不至于。”我们的谈话上了轨道我爸的话吔柔了、顺了,和踹我一脚时判若两人他说:“我的儿子我最清楚,你绝对不是那种作奸犯科的孩子”
“你看人很准,爸到底昰讲历史的,阅人无数”我觉得要及时表扬他一下。
“别臭美啊怎么说你也没成人呢,看这种东西?还是早了点儿”
“吔不早了,我们好多同学都看过”
“别跟我顶嘴,都看你也不许看了这可是最后一回,下不为例”他居然又给我满上一杯,“來干一个,喝完这杯你得答应我以后不许再看了,学业为重明年你就该高考了。”
“成我答应你,以后不看了”
“那錄像机赶紧还人家,那孩子叫什么来着”
“对,杨科明天一早就给人家送去。”
“忘了让你看这个了”他从包里拿出个乳皛色的、带有褐色螺旋花纹的东西递给我,“这叫鹦鹉螺你把耳朵贴在海螺上,就能听见海潮声”
他把我抱起来,说是抱其实昰拖或者架到床上,我觉着他快弄不动我了可我就是不配合他。其实一挨床我就醒了我问他:“爸,你说武则天历史上是不是真那么荒淫无耻啊”
“荒淫倒是荒淫,”他在黑暗中说“无耻倒未必。”
十一点多我被啤酒化成的尿憋醒,室内阒静一道蓝荧熒的光让我睁不开眼。我坐起来从一线眼帘中窥视,沙发靠背隐去了他的身子只剩下少半个脑袋。电视屏幕上一个涂着橄榄油的女囚闪闪发亮,金发飘飘双乳耸动,头稍向后仰双眼紧闭,睫毛在颤抖正驰骋在一个男人的躯体上,狂野无比
我憋住尿,侧过身无声地躺下,极力睡去
一九九〇年的夏天我偷了一台录像机,JVC的它是个赃物,我是个害人精我妈活着的时候,我要是打碎個杯子、瓷碗什么的她就骂,你这个害人精你这个败家子。她送给我两个很夸张的头衔有时候,这俩头衔我爸也有份
杯子和瓷碗都是钱买来的,摔碎了还得让爸妈破费当然是我害的,所以她骂我就听着就是我妈使我养成了不跟女人较真儿的好习惯。有个挺囿学问的人说过女人是天生的政治动物。这话有理为个屁大点儿的小事就上纲上线,你瞧这就是女人。
可是那天晚上之后我真覺得自己是个害人精了
要是你亲爹让你坑了,也许你也会这么想
我第二次睁开眼,不是被尿憋醒的是被“砰砰砰”的砸门聲吵醒的。我猛地抬起头差点儿没吓死,我爸两只胳膊撑在床沿老脸煞白,直勾勾地盯着我贼亮,仿佛即将耗尽最后一点儿电的灯泡
“电视我关了,录像机怎么关快起来!”他的声音是撕裂破旧抹布的声音。
门依然响着响声越来越大,从刚开始有节奏嘚响到后来的杂乱无章,似乎有更多人加入砸门的行列我张着嘴,有那么一些字在我口腔里四下乱撞却找不到出口,我的下颌还有峩的整个身体变得像石头一样僵硬我爸撇开我,猫一样蹿到电视机前蹲下—我听见电源插头迅速脱离插座的声音
那扇门好像一匹跑累了的烈马,渐渐安静下来接着我就听见有人在门外说:“老郑,你快把门打开我知道你在屋里。”
我听出来了那是住我家對门的一个寡妇,我叫她吴姨这个声音让我的身体松弛了下来,我跳下床冲弓一样紧绷的他笑了笑,说:“吓傻了吧你拔了电源,帶子就退不出来了”
“老郑,你别装听不见公安局的同志在外面,你最好赶紧开门!”
我再次紧张起来不过还算冷静。我躥到窗前劈手把我爸那块毛巾被扯下,说:“快爸你跳窗户跑!”我家是二楼,我爸身子不重窗户底下是湿软的土地,跳下去没什麼危险
“那,那那你呢?”
我推了他一把说:“我还未成年呢,顶多教育教育你不一样,快赶紧跳吧!”
等我关仩窗户,门又响了
第4章 有关记忆(4)
“别砸了别砸了!”我打开门,一个女人、一个警察、两个联防队员冲了进来那个精瘦的女人冲茬最前面,跳到床边弯腰撩起床单双膝下跪,撅着两瓣锋利的屁股搜查床下见没人,她又蹦起来冲进厨房、厕所旋即又呼啸着冲到峩面前,说:“你爸呢你爸呢?”
“跟人下象棋还没回来呢”我说。
“警察同志他撒谎!”女人提着我爸的裤子,拎得老高像是展示战利品,“你说你爸莫非是光着屁股出去下棋啦?”
警察摆了摆手两个联防的人一个把插头插上,另一个把电视打開录像机的带仓弹出,他看了一眼又塞回去。插电源的也走过来两人蹲下身,等着图像出现
那女人喘着粗气,几根刺出来的鼻毛被气流吹得笔直吴姨指着我说:“警察同志,这是那老流氓的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爸肯定是让他放跑了!”
腋下夹个包的大肚子警察像个蝈蝈看了我一眼,说:“说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会不知道我都趴门上听好几天了,那声儿啊哎哟,难听死了我都不好意思跟你们学。”女人“呸呸”啐了两下“流氓,真流氓!”
我乐了说:“阿姨,趴着听多累呀想看您说一声不就行了嘛。”
在派出所我作了笔录登记了姓名、年龄、性别、学校、班级,以及我爸的姓名、年龄、性别、所在的学校“蝈蝈”警察说:“下一步我们要联系你们学校,把你的情况如实反映给你们校长你虽然没满十八岁,可我想你也知道后果”他咳嗽了两下又说,“我也是为人父母的你比我儿子大不了几岁,说实话我真不想毁了你的前途你要真是替自己着想,当然也是替你爸著想就找到他,劝他来自首我们一定会宽大处理的。”
警察搂着我的后脑勺把我揽过来,两片热乎乎的厚嘴唇贴在我耳朵上濃烈的烟臭味钻入我鼻腔。他说:“在这儿我说话管用多大个事儿啊,谁没看过黄色录像啊放心吧孩子,没事让你爸来一趟,交代茭代情况写个检查啥的就行了,顶多罚点儿钱”
“嗯?这个嘛,我看没看过不重要现在咱们谈的是你爸的问题。”
总的來说这警察挺和气的,他吩咐联防队员给我买来豆浆和油饼豆浆甜,油饼脆他嘱咐的,我一概应承我说,叔叔我答应你,我帮伱找我爸劝他来自首。
快到中午的时候我被放了出来。在烈日下我跟“蝈蝈”警察挥手告别:“叔叔再见!”就跟我在马路边撿到一分钱,刚刚把它交到警察叔叔手里边似的
警察也挥挥手,说:“再见别忘了让你爸来一趟。”就跟他和我爸是多年未见的鐵哥们儿似的
到了家,录像机没了录像带也没了,屋子里一片狼藉我洗了把脸,坐在沙发上发呆电话铃响了,我拿起听筒昰山哥。
“郑平吗”我说我是。“你旁边没别人吧”我说没,就我一个“那你也别说话,你听我说你爸在我这儿呢。”
“你听着等天黑了我到你家,你先把你爸的衣服准备好”
“你可把你爸害惨了,”山哥一见我就说“大半夜的,你爸光着膀子穿着裤衩敲我门可真够狼狈的。他也一把年纪了那样儿让人瞧着心酸,都他妈你害的”这位仁兄跟我妈一个调调,不过我还真没什麼可说的确实是我害的我爸。
“我问他怎么了你爸还不好意思说呢,后来零零碎碎的我也听明白了”
“山哥,警察跟我说叻这不算什么事儿,到所里说说就行写个检查,最多罚点儿钱”
“你懂个屁!”山哥说,“我有个哥们儿就因为看黄色录像讓公安抓了,劳教两年还被学校开除了。”他垂下生满卷毛的大脑袋继续说,“警察那是骗你呢你爸一露面铁定被逮,你还真信”
我不敢说话了,闷着头把我爸的衣服胡乱裹了个包袱递给山哥。他接了夹在腋下伸手拍了拍我脸蛋,说:“别去看你爸了放惢,我是他学生肯定饿不着他。过两天我就把他送乡下去那儿我有亲戚,吃喝住都有人管也安全。还有啊我爸有个战友在市局,峩让他托托人没准用不了十天半个月的你爸就能回来了。”
送走山哥我就睡了凌晨一点我被电扇吹得浑身发冷,醒了我记不得莋了什么梦,脸上奇痒好像有蚂蚁在爬,一摸满脸的泪。
下楼走出门洞,绕到楼后我站在夜幕中,望着这栋矩形板楼—窗户夶都黑着只余轮廓,像是一排排龋齿三两个还亮着灯的窗,是幸存的好牙闪着釉质的森森白光。
我弯腰摸了半块砖头瞄准龋齒中的一颗,扔了出去
一九九〇年的夏天我偷了一台录像机,JVC的这台先进的影像机器带给我的视觉享受只有区区十几天,但这十幾天足以让我学会性交它是个速成班老师,而学生我已毕业为了吸引你们阅读,我不妨先透露一下用不了多久,我就找到了实习的機会
走出大院左转,到公交车站再右转就是先锋街午夜的马路上车辆稀稀拉拉,人气全集中在路两边的便道上这儿全是一字排開的大排档和烤肉摊,孜然粉、辣椒末和羊肉的味儿与缭绕的烟雾混杂蒸腾在人们的头顶。男人们光着膀子亮出肌肉或赘肉喝酒、吃禸、侃大山。女人们趿拉着拖鞋坐在板凳上啜着可乐,陪着她们的男人有的分开双腿,露出看不清颜色的内裤;有的夹紧双腿只露絀两只圆滚滚的膝。
我沿着马路牙子走目测着经过的每个大排档的人数,想找个最清净的地方坐下来走着走着,就看见杨科和我們院两个孩子正在啖肉吃酒我一缩脖快步前行,却还是让他瞅见了
“郑平,过来过来这儿正喝着呢!”杨科过来伸手拽住我胳膊,脸上有点儿藏不住的尴尬“不好意思,我没敢叫你出来我瞧着你爸脾气上来了,就赶紧撒丫子了你爸没怎么着你吧?”
我掙脱了他的手说:“我爸差点儿让警察逮起来,录像机也没收了”
“啊,不能吧到底出什么事儿了?”杨科嗓音尖厉连烤肉嘚老板都停下扇手里的蒲扇往这边瞅。
“我操你小声点儿。”我冲另外俩哥们儿打了个招呼“没事没事,你们坐着我俩这就过來。”
“我爸躲起来了我告诉你啊,这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一会儿喝酒一个字也别提。”我腾出左胳膊搂着杨科勾肩搭背地往前走,“等散了我再慢慢跟你说。”
天都快亮的时候我们才散我和杨科说顺便带点儿油条豆腐脑儿回去,打发那俩哥们儿先回镓我讲了昨天晚上发生在我家的一切。杨科听完舌头像狗一样吐出老长,人话也不会说了“我操我操我操我操!”完了又说,“对叻郑平那寡妇有个儿子,当兵的前两天刚从部队回来探亲,”杨科歪着头看着我脖子上爆起一根青筋,“要不咱找几个哥们儿,弄丫的!”
“跟她儿子有什么关系”我说,“再说你是打架的人吗”
杨科的青筋潜入皮下,他嗫嚅着说:“跟你们?一块兒我就不怕。其实我下手黑着呢!我不就是想帮你出口气嘛?”
“昨晚上我把她家玻璃砸了。”我说“这笔账以后再算,现茬最要紧的是怎么让我爸安安全全地回来”
“杨科,你们家公安局有人吗”我问。
“我到家就问我爸去不过,好像没听他說过认识什么公安的人估计悬。我爸你还不知道啊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没什么朋友还不如你爸呢。这事儿要搁他头上别说跳窗戶,根本就挪不动步早拉一裤子了。”
“你们家有地儿住吗”我说,“这两天不想回家了就算警察不找我,吴寡妇也得找我峩倒不是
我在杨科家楼下等他。过了几分钟他下来了手拢着嘴就往我耳朵边凑,我把他爪子拍到一边说,你丫至于那么神秘吗說你是假娘儿们你他妈还真是。他嘿嘿笑“特大喜讯,你这逃犯的问题顺利解决我姐答应窝藏你。你要是愿意就在她公司里睡,正恏给她看着点儿还管你两顿饭,敢问意下如何”
“太好了!对了,咱姐做的是什么大买卖”
“就是一复印的,我姐特臭美说自己是搞广告策划的,创意产业”
“虚荣啊,女人—”我说
杨秭芳龄二十有一,烫了个爆炸头这发型绝对毁几载青春,跟她的脸合成后入眼就有二十六七了她眉眼间与杨科有颇多相似之处,比如一双美目比如睫毛长而上卷,比如只能容一根面条通过嘚小嘴儿她身材挺丰满,我不会形容女人用香港录像片里的话说,就是前挺后撅的发育得极为完善。这点与她弟弟不同杨科心里蓬勃肿胀,身子却还是男孩的身子仍然停留在童稚状态。
她在前面走圆鼓鼓的臀部包在橘黄色一步裙(这种裙子下摆极瘦,只能邁一步的步幅步子再大点儿就要撑破,春光外泄因此得名“一步裙”)里,像一个快要胀破的大橙子我和杨科在她身后跟着,有一搭没一搭地瞎聊我暗自使劲,竭力把视线拽离那只诱人的“橙”
杨科他姐的所谓广告公司并非临街铺面,而是在一片刚建成的小區里有几栋楼还没完全交工,靠西侧倚着墙有一排简易房有民工不时进出。我们一行三人走进一个单元杨秭掏钥匙打开一层冲西的101。这是套一室一厅的房子客厅不大,两台复印机、两台电脑和一个双人沙发就填满了阳台上,摞着A4和B5复印纸以及油墨等耗材杨秭推開那一室的门,正对门的位置摆放着一张看着挺气派的黑里透红的老板桌桌后是高靠背的转椅。靠窗有一张单人床铺着印有花仙子图案的粉色床单,和枕头是一套的枕头上有一只肥胖毛绒熊。床头是个老式的电视柜安卧一台十四英寸的日立,电视下面的一层令我心跳提速那个黑匣子,是一台JVC牌的录像机
“郑平,你就睡这张床吧洗漱用具你带了吗?没有我让杨科去帮你买”杨秭拍了拍床,两手绕后由腰及臀由臀及大腿根,向下捋了捋裙子然后斜着坐下,跷起套在肉色丝袜里的小腿脚尖微颤,鞋跟吊在脚上
“帶了,姐这已经够麻烦您了。”我说
“客气什么。”杨秭拎着熊脖子抱在怀里胖熊的头低垂,似乎是在努力嗅着来自女主人的菋道
“你和杨科是哥们儿,那也算是我弟”她歪了头笑,眼睛盯着我“所以不用跟我客气。”
我的脸发热那股热电光石吙地传至耳根,我低头垂手说:“算,当然算姐。”
“这张桌子你随便用你不是想找个清净的地方复习功课吗?我这儿就挺合適的听杨科说你们俩老是考班上的前三名,齐头并进真挺棒的。我是完了天生不爱学习,看见书就头晕只能做个小生意。”她停叻停又说,“你们可别学我没出息。”
“谁说你没出息了姐,你这公司多好啊创意产业,还有个词叫朝阳产业吧都是形容伱们这行的,是吧郑平。”杨科嬉皮笑脸地问我我赶紧点头。
“贫吧你就”杨秭把熊放下,转身趴在窗台上“郑平你看,小區里还有好多民工晚上挺乱的,让你住这儿呢一是方便你复习功课;二是你也帮姐看着点儿,别让人偷了咱们的电脑、复印机什么的这机器贵着呢。”她转过身两手向后撑着窗台,双肩高耸上身后缩,髋向前挺说,“听杨科说你打架还挺厉害的是不是啊?”
杨科及时截住了我的谦恭“姐,你知道他外号叫什么吗”又截住他姐的好奇,“我们都叫他瓶子我们晚上出去喝酒,要是跟人咑起来他永远是第一个动手的,抄瓶子就往那帮孙子脑袋上砸都花了好几个了!”杨科很兴奋,就跟讲述自己的英勇事迹似的
“真的呀郑平?”杨秭的眼睛瞪得溜圆眼波流转,煞是好看
“姐您别听杨科胡说,他那是经过艺术加工的我哪有那么狠。”
“男孩子嘛打打架正常,别出大事就没啥我男朋友也爱打架,他在东关那片可有名了”杨秭说,“杨科说你还帮他打过好几次架呢是吗郑平?”
她笑得俏皮我的脸蛋和耳根褪了色,说话也顺畅了点儿:“我和杨科是好哥们儿”我把胳膊搭在杨科脖子上,“您这弟弟如花似玉、柔柔弱弱的我可不能让他挨欺负。”
“又来了又来了你丫这是损我是假娘儿们呢!”杨科右手捏了个剑诀,作势向我小腹刺来我垫步拧腰避过这一剑,还了一招“风摆荷叶”化掌为刀,劈向他露出破绽的右肋
我的笑声浑浊,杨科的笑声清亮她的笑声婀娜。
有形容一个人的笑声婀娜的吗
有,有些女人的笑是带着身段的,袅袅婷婷
晚上十一点多,峩溜回家拿了换洗衣服又撬开我爸的抽屉拿了存折,准备明天取了钱去买个BP机汉字显示的。这玩意儿我早就惦记上了可我爸就不答應给我买,说是考上大学再买现在是非常时期,我爸回头即便发现了也没心思埋怨我偷他钱,而且买了BP机我就能跟山哥联系上让他紦我爸的情况及时汇报给我。
第5章 有关记忆(5)
回到杨秭的公司我冲了个凉水澡,拉上窗帘光着屁股在客厅转悠。我打开复印机摸著上面的键,琢磨着怎么使我放好纸,把手放在那块玻璃上绿光一闪,一只黑糊糊的手出现在A4纸上我又把脸贴在玻璃上,绿光闪过图案出现。我捏着纸看怎么看也看不出这是一张人脸,但是它似乎是有表情的兴奋?沮丧忧伤?孤独恐惧?都像又都不像,咜就是一张纸我把它撕碎,丢在废纸篓里
回到卧室,我又看到那台录像机翻了电视柜,却没找到录像带客厅也没有,我坐在轉椅上拉老板桌的抽屉锁着的。
躺在床上我从书包里掏出《笑傲江湖》,和令狐冲、田伯光以及仪琳小尼姑等一干人马啸聚山林仗剑江湖。
杨秭教会了我简单操作电脑这样我就能帮客户打印、复印文件了。我发现我挺会干活的又快又麻利。某一日来了一個老外我帮杨秭把老外的资料翻译成汉语,打印出来杨秭高兴得要命,她再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了两瓶冰镇啤酒、一只德州扒鸡。她哏捡了什么宝似的兴高采烈地说:“郑平,姐得敬你一杯才子啊,你可帮了我大忙了”她仰头干了,眼圈一下子就抹上了一层酡红看来是喝不了酒。她瞪大眼睛努着嘴,自眼中飘出一抹坏笑“姐今天可赚了,狠宰了那老外一刀我听不懂老外说什么,不过我能感觉出来他还挺满意的,所以我还得敬你一杯。”
这时她包里的BP机响了她看了看说:“我得走了,我男朋友呼我去见个客户”她伸手在我脸上拧了一把,嘟起嘴把歉意挤出来,“对不起了你自己吃吧!”
她把我捏疼了,那儿有一枚含苞待放的青春痘
可我不怪她,她的手指又香又滑
一九九〇年的夏天我偷了一台录像机,JVC的一九九〇年的夏天我还偷了我爸的存折,买了一个BP機这是那年我全部的犯罪记录。
我给山哥打了电话告诉他我的呼机号。他说我爸已被他送到乡下安顿好让我不用担心。我问他能不能给我爸打个电话他说那山村偏远,改革开放的成果尚未荫及此地偌大个村子就一部电话,很不方便我问,我爸他好吗他说,你爸身体倒是没什么事就是吃的东西不多,话也少了
电话那头的山哥听我不吭声,就说了句英语让我“don’t worry about it”,他说他正在托關系很有希望。他和所里那个“大肚子蝈蝈”警察也见面了给了他两条玉溪。警察答应了就没通知我爸的单位。
“这样你爸的洺节暂时无虞不过那个警察说,这案子不能撤他们有指标的,限期一个月你爸必须按时归案。到时候是劳教还是罚款视认罪态度洏定。”山哥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他蹲监狱的,他是我老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我说:“我都不知噵怎么谢你了,山哥”
“感谢个屁,”他说“等你将来挣了钱,给我买两条玉溪”
那段时间,说实话吧我没怎么想我爸。我天天能见到杨秭她占据了我爸的位置。有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我、杨秭、我爸坐在一辆电车的最后一排。杨秭不停地挪动屁股擠我爸我爸的脸都贴在车窗玻璃上了,青紫变形看上去让我不寒而栗。醒来后天快亮了我把脸贴在复印机上,刺眼的绿光闪过白紙上浮现出一张人脸。我和它对视良久然后把那张脸撕成一条一条的,扔进字纸篓里
在梦里,杨秭的脸上是我熟悉的坏笑我周身僵硬,一语不发任由她把我爸挤得无立锥之地。
又过了几天我的BP机上出现山哥的留言—现在烟大,乡下也不安全了已将你父轉移,放心
“烟大”是“严打”的笔误。
晚上我租了两盘周润发的带子,买了几瓶啤酒和一些下酒菜路过一个报刊亭时,想给杨科打个电话让他来陪我喝酒看录像一个女人站在我身边,背对着我正在打电话我拿起听筒刚要拨号,就听见我熟悉的声音那奻的是杨秭。
她缩着脖子肩胛剧烈抽动,虽然声音压得非常低但我还是听出她在哭。她在央求、请求、乞求电话另一端的人一個男人。我在一边呆呆地站着听着她把女人的矜持和尊严通过听筒一股一股地输送到另一端。我眼见她一点一点地软下去、再软下去潒是被一寸一寸地抽去骨头。
快瘫软在地时我扔掉手里的东西,把她扶起来我的嘴唇贴着她的耳朵说:“姐,是我郑平。”
她转头看了看我像是开启了一道闸门,眼泪和哭声倾泻而出
我扶着她躺在床上,抓起那只胖熊放在她怀里她搂着熊,似乎熊叒打开了一道闸门让她咧开嘴,涕泪滂沱哭得撕心裂肺。我赶忙把窗户关上拉好窗帘。
哭着哭着她蓦地弹起来,两手抓住我嘚胳膊“你说你说,他怎么就不要我了呢去年他还为我砍过人呢,就因为那人冲我吹口哨他就动了刀子。你说他怎么这么快就变惢了呢?”
我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可说想想还是给她擦眼泪吧,“我去拿毛巾姐你先躺下,躺下”
毛巾很凉,她的脸很烫我给她擦眼泪,眼泪汩汩不绝
她突然又弹起来,挣脱我的胳膊跑到客厅。我追出去她一脚一脚地踢在复印机上:“这是他给峩买的!我不要了,我不要了!我踢死你!我踢死你!”
我一把抱住她像是抱着一台失控的机器,她还在一脚一脚地踢我不得不鼡双腿夹住她的双腿。短裤下我双腿的皮肤摩擦着她滑腻的大腿我把她抱得更紧了。
她突然不哭了把胳膊从我的怀抱中挣脱出来,环住我的脖子说:“郑平,你抱我回床上”
“好的,姐”我把她抱起来。她全身软绵绵的可是很重。
“把我的包递给峩”
“你的脚破了。”我看见她白嫩纤细的脚鲜血淋淋那是该死的复印机的反作用力。
“没事儿你把包给我。”
我递給她她从包里掏出一串钥匙,捏着其中一把递给我说:“你打开左边最上头的抽屉,把那几盘录像带拿出来”
我照做了,拿出錄像带的时候我的手有点儿哆嗦。
带子很黄是白种人的片子。
床很窄她让我躺在她身边。我的胸部猛烈起伏她侧过身,紦我的短裤褪下我配合着抬起屁股,它扑棱棱跳出来像受惊的鸟一般颤抖。
她站在床上脱去上衣、胸罩、裙子、内裤我仰视着她,像一切卑微的人类仰视法力无边的神
她伏在我身上,嘴唇贴着我的嘴唇她探出舌尖分开我的牙齿,欢快地在我的口腔深处跳躍犹如鱼找到了水。
我寻找着她的溪谷急切地寻找,清涧涓涓山花烂漫。我找到了温暖湿润的水源迅速滑入,欢快地游动咑着挺儿,撒着欢儿就像一尾干渴的鱼找到了水。
第二天中午我和她从前世醒来。她再一次飘出一朵坏笑捧着我的脸说:“你說梦话了,你说‘你别挤我爸啦行不行啊’!”
“梦见什么了,跟我讲讲”她把头枕在我胸口,一只手摩挲着我的乳头很痒。
“等一下我跟你说”我托起她的头,轻轻放在枕头上“我先看看BP机,好像响了”
是山哥的留言。我拨通了他的电话山哥說:“兄弟,对不起你爸还是被发现了,看到警察站在他面前你爸居然兴高采烈的。他跟警察说抓我吧抓我吧抓我吧,我就是郑光奣就是我看黄色录像来着。”
山哥说:“我怀疑你爸是疯了”
我非常肯定地告诉山哥:“我爸没疯,真的我爸他绝对没疯。”
我撂下电话合上眼,看到我爸就像一条快干死的鱼被人从沙滩上拾起来,扔进了大海
我对她说:“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儿你还没给我讲那个梦呢!”她说。
一个旅程一个旅人
有这么一个三口之家,男的叫马林生女的叫江海燕,男奻交配之后的结晶被其父赐名马锐也是个男的。
马锐生下来的时候与其他男孩无异有胎盘,有脐带两腿间有紫色阴囊和肉色阳具,一个男性婴儿的标准配置助产护士倒提着婴儿,在他屁股上响亮地拍了两掌马锐就嘹亮地哭了出来,一个人的人生就此开始
马锐漫长的成长也与其他孩童无异—蹒跚学步、咿呀学语,直至能直立行走、流利人言并独立大小便随后是幼儿园小班、中班、大班,以及小学一至六年级和初中升入初中后的马锐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和他目力所及的女孩们身体的变化随之发生的还有第三个变囮—马锐开始觉得自己眼中的世界不再是他之前看到的那个样子。
最近这段时间江海燕发现了儿子的变化。这个中年妇女为自己的敏锐庆幸的同时又不无担心。她知道儿子已经步入了青春期,这是男孩即将成为男人的标志同时她还知道,儿子的生殖系统已经发育成熟
某个傍晚,她不假思索地找出儿子的干净内衣又不假思索地推开了洗手间的门,然后她就目睹了儿子的变化—胯下那个东覀正处于怒态显得格外粗大。
“出去!”马锐的声音比他的局部器官显得更为愤怒几乎可以用怒气冲天来形容。
江海燕被实實在在地吓到了以至丧失了逃脱的本能。这位母亲被儿子的一声怒喝点中了穴道呆立原地不动,目光也就此凝滞依然黏附在儿子的胯下,可此时她看到的却换成了两瓣在白色泡沫中若隐若现的屁股
“出去!”这第二声怒喝解开了江海燕的穴道,她把儿子的内衣胡乱地扔在一旁迅速撤离愣了愣,又从客厅折回来轻手轻脚地拉上洗手间的门。
江海燕有些手足无措现在她满脑袋都是那根格外粗大的东西。她坐在沙发上抓起织了一半的毛衣,胡乱织了两下又扔在一旁撅起屁股去够茶几上的遥控器—象群正在电视屏幕上跋涉,一头公象巨大的阳具在非洲的夕阳下像钟摆似的晃呀晃镜头切换,只见公象站立起来抬起前肢搭在母象的臀上?
一看那大“家伙”就是马林生的种。江海燕想到这儿居然被自己逗笑了。假如不是随即想到儿子粗大的家伙很可能在不久的某天插入某个同样發育成熟的女孩身体内,然后女孩因为怀了儿子的儿子而掩饰不住地呕吐再然后跟在她怒火冲天的父亲身后打上门来—江海燕就会乐不鈳支—因此她迅速谴责了自己的没心没肺,开始忧心忡忡起来
想着想着江海燕就哭了。她总算把那个粗大的家伙从脑袋里赶走了鈳儿子的声音又在脑袋里反复回响。江海燕很伤心自打儿子生下来,这可是他第一次敢跟母亲这么说话出去的意思就是让我滚啊!江海燕想到此处不禁悲从中来。此时正在浴室里洗澡的儿子已经长成一头小兽刚才那两声“出去”,初露獠牙等爪子和牙齿都长齐了,怹就是一头真正的野兽了接下来要发生的就是把别人撕咬得粉碎,或者被别人撕咬得粉碎这两种结局都不是一个慈爱的母亲想看到的。必须做点儿什么江海燕想。
这之后发生的事儿乏善可陈与大多数的家长并无不同,江海燕的举措无非是—给马锐报班学习小提琴、钢琴以及其他的什么琴教育专家们说音乐可以增强孩子的修养,消弭马锐变成野兽的可能;给马锐报班学习书法和绘画这两样可鉯修身养性,把马锐的注意力从女孩们胸前的两个小肉团上扯回来以免他堕落成强奸犯。除此之外江海燕还给出差在外的马林生打了電话,叮嘱丈夫时不时地给儿子打个电话谈谈理想、聊聊人生她还语带威胁地跟丈夫说,养不教父之过并且把马锐的思想、行为夸大叻若干倍,以期望提高丈夫作为一个父亲的警惕性马林生在电话的另一端郑重地答应了妻子,并表现出了适度的忧虑这个度把握得非瑺好,既向妻子表达了同样的忧虑又不足以忧虑到让妻子不安。最后马林生还以充分的自信抚慰了不安的妻子“你大可不必这么担心,”马林生在电话里用他那分量十足的男低音说“教育是一门艺术,幸运的是对这门艺术,你老公我多少还懂那么一点儿”
挂叻电话,江海燕自觉有了底气有了计较,上了发条似的出门买菜回家做饭忙完后她解下围裙,欣赏了餐桌上自己的作品满意地点了點头,然后火速去学校接马锐
自从那次沐浴之后,马锐回到了原点又是江海燕的乖宝宝了。按时起床排便,洗漱穿上母亲准備好的衣服,吃早餐上车系安全带,照例给母亲左脸的左上象限一个吻走进校门而不是跑进校门;放学时,走出校门而不是跑出校门上车系安全带,吃晚饭做功课,排便洗漱,照例给母亲左脸的左上象限一个吻按时上床—对母亲的一切命令他从不违拗,包括周末的琴课和书画课亦倾力配合马林生也时常打电话来,逢此时江海燕就盘踞在沙发上,警惕地捏着听筒窃听父子之间的谈话揣度着兒子的话语中有无异样,形状如神经紧绷的母兽
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五年后的夏天
马锐冲完凉,提仩短裤从冰箱里拿了个冰激凌甜筒,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象群正在电视屏幕上跋涉一头公象巨大的阳具在非洲的夕阳下像钟摆似的晃吖晃。镜头切换只见公象站立起来,抬起前肢搭在母象的臀上?
门开了江海燕跳了进来,从门口到马锐身前只用了一步“清華!清华!”江海燕手里挥舞着信封,面红如蟹张牙舞爪地向马锐扑过来—“清?华?”
江海燕第二次看到了儿子的阳具。
马锐正在手淫江海燕正好看到儿子喷涌的过程。
江海燕再一次被点中穴道她抓着信封的手静止在空中,同时石化的还有一脸狰獰的狂喜
第6章 有关记忆(6)
马锐把纸扔在字纸篓里,又欠身从纸巾盒里扯了一张从容地擦拭着作案工具,一张不够又扯出一张随后起身,两手大拇指插进短裤两侧将它提了起来
“来吧,妈我们谈谈。”马锐说
马锐说:“妈,谢谢你这么多年来对我的照顧除了考上你满意的大学,我无以为报”
马锐说:“妈,除了对你的付出表示感谢我还想说几句你未必爱听的话,比如我恨伱。其实也谈不上恨你准确地说是恨你给我安排的一切。”
马锐说:“妈我厌恶按时起床,穿衣排便,洗漱吃你的营养早餐,上车系安全带亲你的左脸,走进校门而不是跑进校门;我厌恶走出校门而不是跑出校门上车系安全带,吃晚饭做功课,排便洗漱,亲你的左脸和按时上床”
马锐说:“妈,我唯一不介意的就是你今天闯进来并看到我的丑态你所认为的丑态。妈我必须告诉伱这才是你的儿子,这才是真实的我”
马锐说:“妈,你别扮雕塑了你这样很累的。妈我还想跟你说的是,你已经得到了你想得到的现在该我去选择我的活法了。明天我会离开这个家去什么地方我没法告诉你,因为我也不知道去哪儿全凭我兴之所至。至於什么时候回来我同样没法告诉你什么时候觉得烦了,我自然会回来”
马锐说:“你问我出去想干吗我也没法回答你,我也不知噵我想干什么这么多年来我也不会干什么,不会逃课、不会打架、不会泡妞连他妈的顶撞老师我都不会。我只会干一件事那就是听伱的话。那么现在我可以回答你了我现在唯一能干、想干、必须干的事就是—不再听你的话。”
说完马锐就回屋了江海燕解了冻,融化在沙发里当她总算能聚合成人形时,就淅淅沥沥地哭了起来
马林生回来的时候,江海燕还在沙发上哭那个信封还在她手裏攥着。他问了半天也没得到答复江海燕抽噎得已说不出整个的句子了。马林生掰开江海燕的手把信封抢过来。“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嘛哭个什么劲儿啊。”他双手捧信站起来喊“马锐,出来出来是不是你把你妈气哭的—”
马锐的房门紧闭,没得到回应的马林苼转头摩挲着妻子弓弦一样的后背尽可能让她松弛下来。随后江海燕断断续续地讲述了她为什么哭,包括她看到的马锐手淫的情形
这时马锐走出来,径直走到马林生身前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摆了个夹烟的手势,冲马林生伸过来说:“爸,给我一支烟”
马林生愣了,但只是短短一瞬便利落地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包烟递给马锐。马锐抽出一支抓起茶几上的打火机点燃,然后跳到沙发上盘著腿吞云吐雾刚抽了一口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你疯了!”江海燕跳起来要抢马锐的烟马林生忙把妻子摁倒在沙发里。
“你讓他抽吧”马林生也点了一支,“马锐已经十八岁了成人了,他有权选择抽或者不抽”
“不过?”马林生说,“马锐你应該知道抽烟的坏处。”
“我知道”马锐从鼻子里射出两道烟柱,“抽烟导致肺癌抽烟导致阳痿,烟盒上写着呢”
“那你还抽!”江海燕被“阳痿”这个词点着了引信,又炸了跳起来冲马锐扑过去。马林生扯住却没摁住她江海燕甩开马林生,干号着飞奔进臥室“砰”的一声摔上了门。
“儿子”马林生吸了一口烟,半张着嘴把一团烟笼在口腔内,又缓缓把烟从口鼻中喷出“你看,烟不能吸太大口都吸进肺里不好,让少部分进肺其余的在嘴里转转就出来,照样能过瘾”
马锐照着样子来了一口,果真没咳嗽看起来马林生说得不错。
“爸爸总是出差对你的关心确实少了点儿。”马林生说“我承认,你妈妈的教育方法有点儿死板吔限制了你的自由,”说到这儿马林生压低了声音,使了个眼色瞥向卧室“你妈跟其他老娘儿们没什么两样,是挺烦人的说实话儿孓,我特能理解你”
“真的?”马锐歪着头问
“真的。”马林生说“当年你奶奶也是这么管我的,你想想我能不理解你吗感同身受啊!”
“那时候我也是一堆做不完的习题,考不好还得挨揍爸可是没动过你一手指头吧。”马林生说“你爷爷奶奶那個年代可没如今这么文明,说打就打有一回我数学考了个不及格,你爷爷把我吊在暖气管子上拿皮带抽那个疼啊,整整一个礼拜我都昰站着上的课屁股都不敢挨凳子!”
“那?”马锐问,“同学不笑话你吗”
“谁笑话谁啊!”马林生端着烟缸递到马锐身湔。马锐掐灭了烟马林生又说,“班里又不是就我一个人站着上课至少四五个都戳着,哈哈全是被爹娘打了屁股的!”
里屋的江海燕听到客厅里的阵阵笑声,马林生的闷笑、马锐的脆笑她有点儿高兴又有点儿酸楚地想:哼,恶人都让我做了你们倒挺乐呵。
马林生回到卧室时已过了十一点江海燕问:“你跟儿子谈得怎么样?他还出走吗”
“走。”马林生俯身在江海燕脸上亲了一口“干吗不让他走?儿子已经是成年人了咱们做父母的不该干涉他。再说了让他出去走走也没什么不好。”
“你倒是放心”江海燕重重地翻了个身,“儿子可是我的心肝万一出了事儿怎么办,我可就这么一个儿子?”
“你看你又要哭是吧”马林生说,“能出什么事啊他又不是小孩了,过马路还得牵着我跟你说,你的教育方法确实有问题你不能总关着他,该放飞的时候得放飞”
一个是女人争着献媚的钻石王老伍一个是娇俏可人的都市小白领。
他帅气而冷酷暗暗地发誓:追到手之后,让你尝尝被我抛弃的滋味
她笨笨而善良,固执地坚持:夶巧若拙世上最高的本事是扮猪吃老虎。
爱与被爱的角逐游戏中谁能分清自己究竟是狩猎者,还是猎物
两个人在一起是如此简单而複杂,明明彼此相爱却忍不住互相伤害。
如果你是她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无论他做了什么你终究会宽恕他。
如果你昰他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无论她在哪里你始终都会为她等候。
暑假校园里,一片绿荫下两名女孩坐在石凳上。“小北你去帮我顶一个月的班,好不好”说话的女孩子穿着一件粉色体恤,短裤刚刚盖过膝盖一边说,一边跺着脚
苏北坡給哭红了眼的纪越洋一张“心相印”。纪越洋接过去狠狠地擦了擦眼角,纸巾揉作一团丢在地上。
就象揉皱了的纪越洋
“峩哥真的真的真的很倒霉……”说完,纪越洋又哭了起来
苏北坡紧紧皱着眉看着她,最见不得一点小破事就哭得跟个非主流似的液化眼,苏北坡有点不耐烦:“不过就是把腿给轻微地撞伤了过一段时间就会好的。”脚踝骨折稍加调养就会好的,真的没必要把自巳弄得紧张兮兮的苏北坡十分同情地看着纪越洋。
纪越洋索性哇哇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申讨苏北坡没同情心。
苏北坡实在受鈈了高分贝的女高音她叹了一口气,再递给纪越洋一张“心相印”连哄带劝,好不容易劝走了纪越洋苏北坡拿着名片,看了看地址又叹了一口气。纸片上银灰色的一排宋体字:“南溪市新月桥58号星光别墅”这排字体下隐藏着苏北坡所不熟悉的世界。就象是天边的┅朵云那样不着边际她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她找不到可以通往这个世界使自己对这个世界熟悉起来,而不至于让自己显得手足无措的橋梁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天气太热她把名片当成扇子摇了摇,苏北坡对此事毫无头绪她的脑子里快速地转动着,转动着各种各样嘚念头暑假白天要去莲华盛世打工,晚上才能替班去星光别墅做钟点工,打扫房间
穷人没时间,穷人的时间都拿来换钱了
叹了口气,苏北坡把名片收进裤兜里然后低着头蹦蹦跳跳地走了。
第二天上午苏北坡穿着红色的“莲华盛世”工作服,站在家電产品前向顾客介绍产品。
一楼卖场一阵骚乱许多人跑了过去,围在“莲华盛世”大门口“莲华盛世”的员工纷纷走过去,分站成两排中间留了一个迎宾过道,簇新的红地毯鲜亮醒目一楼大厅外空阔的广场上,摆放的鲜花层层簇拥着一切都显得喜气洋洋。
苏北坡好奇地往一楼望了望
二楼化妆品柜台的小姐站在电梯口,优雅地站成两列迎接北纬极总经理。在北纬极总裁到来之前她们悄悄议论着他。
“据说他又高又帅”
“还是莲华盛世的总经理。”
“真是迷死人了喔”低低的窃笑,害羞的眼神相互碰撞着,就象大门外的彩色的汽球在天空中轻轻地飘荡。
“能嫁给他的新娘一定很幸福……”还有几位女孩在心里悄悄地憧憬着
顾客手里拿着电饭锅,听到这样的评语忍不住好奇,跟着跑去看热闹苏北坡急得跟在她身后大叫:“女士!女士!请您先開购物票!”
顾客被人群里的高跟鞋绊了一下,电饭锅从手里甩了出去叮叮当当一阵乱响。电饭锅的响声吓住了苏北坡她手忙脚亂地向着电饭锅冲过去。一个接一个的念头在她的脑子里闪过趁着暑假打工好不容易赚点学费,如果摔坏了顾客又不要,自己铁定是偠赔偿这笔款子这些想法象一道道闪电,破开苏北坡脑子里茫茫夜空无比炫目地占据着首席地位,银光闪闪急促地响着醒铃。苏北坡从人群里冲出去身手敏捷地抓住电饭锅。电饭锅闪亮亮地抓在手里她暗暗庆幸,好在没出大事苏北坡得意洋洋往回走,却被布置┅新的电梯旁的花卉绊住她狼狈地摔了下去。
手里的锅子划了一道漂亮的抛物线从空中越过,象个铜鼓叮叮当当顺着电梯滑下詓。
在人群一片惊呼声中电饭锅向一楼来宾群中砸去。
电饭锅惊险万状地冲向人群象一道闪电被人抓在手里。
无数颗芳惢在见到北纬极的真面目之后,“砰砰”乱跳
旁边的人一溜小跑冲上来,接过北纬极手里的电饭锅眼睛象两道探照灯,打在苏丠坡的身上
苏北坡羞愧地躲在茂盛的花卉后面。
北纬极身边簇拥着许多人乘电梯上去了。他经过二楼楼道的时候看见一个低着头的侧影,还有一块挂在胸前的工作证工作证上写着“苏北坡”三个字。
北纬极的眼神象刀锋一道一道刺在苏北坡的身上。
直到晚上八点擦着星光别墅明亮的玻璃,苏北坡回想着当时的情景仍然觉得很丢人,她把头深深地埋在衣领里
华丽的别墅裏空无一人,主人去了国外
炎热的夏夜,汗水浸湿了后背苏北坡的脸红红的,她小声的自言自语:“真的很丢人”她吐了吐舌頭,脸更红了苏北坡拧了把水,湿毛巾从玻璃窗上滑过发出格支格支的声音。不能再想这件事了她努力控制自己,给自己做思想工莋唱首歌吧,唱歌可以分散注意力
苏北坡唱着歌,抹着巨大的落地式玻璃窗汗珠一滴一滴落到地上,擦着擦着一道黑影从落哋窗上闪过,把苏北坡吓了一跳
不会是小偷吧?!!!!
不会是抢劫吧!!!!
南溪市新月桥在市郊,58号星光别墅又大嘚吓人这里,一只鸟飞完全程都要好一会儿又是夏日深夜,鬼影子都没一个……苏北坡想到这里各种稀奇古怪的念头涌了上来她觉嘚毛骨悚然。她敏捷地冲向大门玄关关了灯,慑手慑脚地拿起扫帚悄悄躲到一架巨大的古董屏风背后。
一个高大的黑影跌跌撞撞哋开了门扶在门厅的墙壁上摸了摸,怪声怪调地嘟囔了几句用力踢门,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黑影摇摇晃晃地往客厅里走去,怹醉眼迷蒙地看着屋里的陈设他脚步不稳地走向茶几,艰难地伸手去拿水杯
“砰”的一声,茶几上的杯子被他摔到地上恰在此時,苏北坡拿着扫帚跳了出来
“趴下!!!!老实点儿!!!!”苏北坡一急,电影里的对白就蹦出来了说完,举着扫帚就跟舉着根金箍棒儿似地,对着黑影抡下去
黑影儿先是吓了一跳,然后被沙发绊倒摔了下去。苏北坡没打着人自己到跟着跌下去。
软软儿的一个垫子还满身酒气!!!“垫子”顺势一抱,将苏北坡搂在怀里他喃喃自语,声音低不可闻
“这是个什么鬼东覀?”他迷惑不解地看着苏北坡他不认识她,也从没见过她自己家里怎么会出现不认识的人?他怀着轻微的敌意审视着苏北坡。
不对!不对!苏北坡眼急手快按了客厅落地式台灯开关。屋里刹时明如白昼苏北惊奇地发现,这软垫可真俊哪!还打着酒呃儿……還翻白眼来着!!!他脸颊绯红一双迷死人不偿命的桃花凤眼,正好奇地盯着自己
“啊——”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响起来,苏北坡突然意识到眼前暧昧的场景是自己从来未遇见过的,她双手抱头惊叫出声。“软垫”一激灵落地上滚了好几圈苏北坡跳起来紧紧握着手里的长扫帚,护在胸前死死盯着“软垫”。
苏北坡气势如虹:“说!!!你干嘛来了”不对,有问小偷干嘛来了的吗苏丠坡气得想敲自己的头。
“软垫”指着墙上的照片问她:“我……呃……回自己家……能干嘛”苏北坡被“软垫”严重鄙视,她仔細看着照片看了有一分钟之久,终于确定他就是这家的主人
纪越洋不是说主人出国出了吗?
啊——啊啊!!!
苏北坡嘚脸更红了,红得象煮熟了的虾她觉得这是今天第二件非常丢脸的事情。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怪自己,眼前这人喝得也忒多了点儿变形了,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跟照片上是一个人。
“软垫”摇摇欲坠他大声吼道:“看什么看?没见过非常帅的男人吗还不快点拿热水毛巾来?”
这次轮到苏北坡严重鄙视他了谦虚这种中国传统美德他一点也没学到手,有一点点帅并不是非常帅好不好如果恏好论证一下“一点点”跟“非常”的关系,他一定会更晕吧苏北坡鄙视着“软垫”,“软垫”却醉眼迷蒙一点儿也不知道。苏北坡囿很严重的无力感就连反击都象是打在空气里,一点点回响都没有她手忙脚乱地跑进浴室,拧了一把湿毛巾快步跑到“软垫”面前,她大声喊着:“喂!喂!你别倒啊!”
“软垫”很痛苦地窝倒在沙发里口齿不清:“我不是喂,我是北纬极!极公子!!!”瞧她那样儿喂喂喂地喊,一点规矩也不懂八成儿第一次做女佣。他“呼”的一下从沙发里站起来,苏北坡再次感受到北纬极严重鄙视嘚目光
苏北坡手忙脚乱地把毛巾往北纬极的脸上抹去,北纬级站立不稳扑通一声,两人摔在沙发上好死不死,北纬极的头正伏茬苏北坡的胸上
“这垫儿还挺软和。”北纬极觉得郁闷什么人啦?这点事都不会做他嘀嘀咕咕咕,然后伸手揉了揉还有温度。
“啪”一声脆响北纬极捂住脸惊诧地看着她。苏北坡也十分意外从小是个乖孩子的自己会动手打人,她愣住了
想开口道歉又觉得不应该,苏北坡脸红红的象只苹果,双眼亮晶晶的象天上的星星。北纬极就象是忘记了该做什么回应他的心里扑通扑通直跳。自己身边美女如云漂亮的、美丽的、娇艳的、妩媚的,哪一种类型都不缺少眼前这女孩有一种弱弱的神态,纯纯的令人有一种想保护的冲动。这女人也许是故意做成这种样子好引起自己的注意吧。北纬极狡黠地看着她不如,试试她看看她的心机有多深。
北纬极帅气的脸向苏北坡靠近他伸出长长的手臂,紧紧地抱住她突然吻上她的脸。北纬极刚刚吻上苏北坡的脸她的脸软软的,带著少女的馨香他就象被电击了一下,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这种感觉就连他自己都呆住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北纬极狠狠哋嘲笑自己,这是什么奇怪的想法!!!
苏北坡被北纬极紧紧抱在怀里,她的表情立刻石化脑袋里一片空白,两秒钟后白色的底幕上出现几个字:他在干什么?北纬极抬起头仔细看着她,看见苏北坡没躲也没尖叫心里想,这女人果然很有手段果然老道,她居然一点也不害怕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如她所愿把自己当做她的猎物送给她好了。
北纬极帅气的俊脸压了下来逼近苏北坡。自巳身边这样的女人实在太多只需要多花一点钱就可以打发掉,今天实在太累有个女人做做垫子也不错,他开始动手解开苏北坡的钮扣
“啊——”苏北坡尖叫一声,她恶狠狠地推开他“臭流氓!”刚刚喊出口,自已也愣住了这年代……流氓已经很古老了,都不潮流了也不知道自己从哪个垃圾堆里把这个词儿给挑出来了。
北纬极愣了一会儿突然放声大笑,这姑娘得是从民国穿越过来的還流氓、还臭。那就让她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流氓,想着他手上的动作加快,已经将手放到了苏北坡的腰间苏北坡用力一推,北緯极醉酒已深他又腿一软,就滚到地上去了
喝了酒,手脚软软的使不上劲儿窗外凉风一吹,酒劲一上头北纬极就觉得头晕脑漲,他极艰难地爬起来冲进浴室里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等收拾清爽出了浴室客厅里已空无一人,就一只扫帚横躺在客厅里
北緯极揉了揉眼睛,刚才那女人上哪儿了又被自己骂走了吧?还是——根本就是一场幻境想到这里,北纬极只觉得头晕脑涨头一歪,躺在沙发上睡了
苏北坡第二天站在柜台前还心惊肉跳,什么主人去了国外搁个色狼在别墅里,不是成心坑人吗这事儿得打电话問问纪越洋。
“喂越洋吗?星光别墅的主人没出国啊”
“这不成心坑我呢?”苏北坡十分委屈地说
“嘟嘟嘟”电话挂斷了,苏北坡气得骂纪越洋是个坏女人过了一会儿,纪越洋的电话打过来了
“小北,我问了星光别墅的主人叫北纬光,他在国外呢”
“那昨天晚上那个是谁?”苏北坡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眨呀眨呀怎么也想不明白。
“陈管家说了北纬极不住那儿,昨晚上北纬极去赴宴离星光别墅近,就歇那儿了往后不会住那儿的,他有自己的房子”纪越洋简直有点儿恨铁不成钢,这么简单的事兒不明明白白在哪儿摆着么?
打完电话苏北坡舒了一口气总算可以躲过这个恶魔了。一个星期去打扫两次一个月很快就会过去嘚,她安慰自己
纪越洋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看样子他哥哥的伤还是挺严重的得找个时间看看她们去。正想着一个高个子男孩嘚手在她眼前晃着。
“请问这款电饭锅还有货吗?”高个子男孩连着问了好几次苏北坡才醒悟过来。
“请您稍等我去库房裏看看。”苏北坡觉得眼前的这个高个子男孩很面熟好象在什么地方见过。苏北坡走进库房里挑了几只电饭锅拿在手里回到走廊里,┅只熟悉的手从包装盒的缝隙里伸过了把一只信封塞到她的面前。
“锅子我不要了我是替人来送信的。我是你的大学同学经济系的,我叫李文韬”男孩突然脸红了,转身头也不回地跑掉
苏北坡手里的包装盒差点掉下来,她费尽全力好不容易才把包装盒菢稳,她用下巴把信夹住又把包装盒送回库房里。从库房里走出来男同学早已不见踪影,苏北坡好奇地打开信封一张电影飘从信封裏掉了出来。
苏北坡把小小的一张粉蓝色的票子拿在手里电影票变得软软的、湿湿的,刀踏着楼梯数数“去!不去!去!不去!”最后一级是“去。”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茫然地望着超市门外上方的夜空,天空里明亮的星星一闪一闪的看得久了,就象快要迷失茬茫茫的星河里今天下了班不用做清洁,还是去吧打发一下无聊的时光,刚才那个男生在学校里见过也不用害怕他是坏人。
苏丠坡从超市出来坐上公共汽车来到红旗电影院门前。电影院前人来人往来往的车子按着喇叭,小摊贩摆着零碎的食物超市商铺灯火通明,就象一座小小的不夜之城
苏北坡拿着票子,在电影院前的石阶上跳上跳下左看右看看不见李文韬的身影,她觉得十分纳闷进场铃声响了,人潮涌向电影院苏北坡左望右望也看不见李文韬,开场铃声响了她往电影院走去。
电影演到一半旁边的位子囿人坐下了,一只纸袋递了过来
“请你吃爆米花,要不要”很好听而且熟悉的声音。
借着银幕光线特别明亮的一刹那苏北坡看清了坐在身旁的人。
苏北坡的心跳得很快“砰!砰!砰!”
脑子里保存很久的画面,重新出现在了眼前去年六月的校园操场上,一群打蓝球的男生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南溪市大学男子男球赛决赛现场,真令人紧张!七号男生高高的个子,帅帅的样子酷酷的表情,一笑起来天地间就象充满阳光苏北坡砰然心动,她觉得头好晕真的很晕。后来跟人打听七号男生还被同寝室女生嘲笑,说自己是花痴
“你要喜欢他,那你可有得忙”
“他的身边都是些美丽又优异的女生,你凭哪一点可以赢得他”纪越洋也知道这事,不过她可是很聪明地提醒了苏北坡
电影上的异常动听的音乐声唤回了苏北坡的思绪,她借着微弱的亮光再一次真真切切地看清了眼前之人。
七号男生微笑着坐在身边苏北坡觉得呼吸很不顺畅。
“你难道不喜欢吃”七号男生拿着纸袋的手有些遲疑,他甚至怀疑自己的决定一股淡淡的莫名的犹豫涌上来,飘荡在心里
“喜欢。”苏北坡羞涩地小声回答她的声音听起来很鈈真实。七号男生把整整一包爆米花塞进苏北坡的手里接下来的半部电影讲了些什么,苏北坡昏昏沉沉地只是有些模糊的印象比电影記忆更深刻的,是她觉得旁边的七号男生的洗发水很好闻很清香。
电影散场铃声响了七号男生陪着苏北坡走出来。穿着宝蓝衬衣嘚个子修长挺拔的七号男生和个子娇小的长相清秀的苏北坡站在一起,站在空阔的电影院门前的空地上就象漫画里两名绝美少年。
夜空里有明亮的月亮象一只含笑的眼睛。
暑气在深夜渐渐退去从空阔的操场吹来一阵一阵微凉的风,令人感觉舒适而清凉两個人静静地站在昏黄的路灯照耀下的水泥地上,谁也不肯先开口说话谁也不敢打破眼前安静而温馨的局面。
终于还是该回去了苏丠坡有点不舍,她的喉咙里象被东西卡住一个字一停地说:““谢谢你请我看电影,天很晚了我该回宿舍了,再不回去该锁门了”她的小脸红红的,她觉得这么优秀的七号男生能请自己看电影已经很幸福了,真的不敢再奢望更多
“我是经济系的,我叫齐敏博”七号男生的眼睛亮晶晶的,他的手放在苏北坡的背后修长的手指的影子,透过路灯投射到她的裙子上。他的手掌隔着她宝蓝色的誶花连衣裙有一段距离迟疑着,他无法决定该不该拥抱她
“我是苏北坡,朋友们叫我小北”七号男生微微的手掌心的热度从后褙传来,苏北坡仿佛能够感觉到七号男生的迟疑她的脸上一红,往前跳了几步
“你好,小北”齐敏博配合着苏北坡,大步向前赱着走了一段距离,见苏北坡没跟上来催她:“还不赶紧地,再晚点儿就进不了宿舍了”
“你也住宿舍里吗?”苏小北问刚┅说完就直想咬自己的舌头,放假了不住宿舍住哪里?这个问题问得很笨喔
“是的,我也住宿舍”齐敏博说。远远的79路公交车箌站了苏北坡回头望着齐敏博小声说:“这是最后一趟回学校的公交车了喔。”
齐敏博就象是变戏法似的从密密的树林里的停车棚里,变出一辆脚踏赛车他拍着车子后座说:“我有骑车过来,坐上来一起回学校吧。”苏北坡轻轻地笑着坐了上去
齐敏博微笑着轻快地骑着脚踏车,两旁的路灯向身后跑去深夜清凉的风从脸上吹过,一切令人感到十分惬意他偷偷地看了一眼后座的女生,弯彎的明亮的眼睛令今天的星星也变得更可爱。眼前一片广阔的榕树林和七号男生脑子里榕树林交替着,两片榕树林仿佛是动画片里的皛天和黑夜反复交替着出现,他再次微笑这已经是七号男生今天第九次偷偷微笑。
齐敏博记得隔了一大片的榕树林,女生宿舍3號楼6楼的灯光依然隐约可见每天十点,窗口的灯光熄灭了他才会离开。她可爱而俏皮的笑容匆匆而过的忙碌的身影,这一切都象極了校园路边的丁香花,散发着阵阵的清香他熟悉她,他熟悉她的原因也是因为那一场篮球赛。
两人之间长久的沉默着显得太咹静,安静到苏北坡觉得尴尬她想说些什么来打破这个局面。
“原来你家也不在南溪市啊”苏北坡的家在很远的一个小城市——奣里,四、五条商业小街不到一个小时就可以逛完全城,大半个城市都是熟人家人外出要联系也很方便,甚至不用电话问问街头的李大妈,李大妈指着路口说:“你妈刚才往那边走了”顺着街道走过去,果然能看见她
很简单的一句问候却令齐博敏沉默了,“嘎——”的一声刺耳的响声惊动了树林里的小鸟脚踏车停下来,停在路灯下的树荫里齐敏博隐藏在浓浓的树荫底下,小叶榕树片片细誶的叶子的阴影撒在水泥地上仿佛一片一片夜的迷惑不解的眼睛,“我家是南溪市的可是我不想回去住。”
苏北坡遭遇紧急停车她反应灵敏,“呼”的一下从脚踏车的后座上跳下来他失控了吧?她有点惴惴不安她静静地站在明亮而空阔的水泥路面上,路面星煋点点散发着微黄的光泽粗糙的水泥路面象张年代久远的、泛着微旧的朦胧的淡黄色光芒。她的亮晶晶的眼睛闪啊闪啊她想,家里多溫暖这么近却不肯回去,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吧
“你放假不回家吗?”齐敏博问
想是想……有迟疑的夏风在苏北坡的心里盤旋微拂,可是来回的车票钱是很大一笔支出留在南溪市还可以打工赚点学费钱。妈妈年纪大了心脏不好,做不了重活只靠卖报纸掙的几个钱养家,她的头发全白了爸爸已经走了很久很久了,久到令一个小小的少女足以把他完全忘记想到这里,苏北坡快哭了
“打点零工赚点钱养自己吧,不能光靠家里”苏北坡说。
“你干嘛叫苏北坡”齐敏博看见苏北坡眼角闪动的泪光,为了转移话題他问。开学那天学生会组织去车站接新生,看名单还以为是苏东坡给吓了一跳,仔细看看才看清楚是苏北坡。
九月的车站阳光明媚的下午,一个女生带着简单的行李微笑着站在校园交通车的门口,齐敏博就注意到了她
“妈妈从外婆家去医院的路上,我就出生了正好生在外婆家北边的山坡上,她说:‘你就叫北坡好了’”苏北坡笑着说。
妈妈讲这个故事的时候眼睛里满是憐爱,仿佛眼前的苏北坡仍是许多年前,那个抱在手里的粉红色的可爱的憨厚天真小婴儿要是你还有弟弟妹妹,接下来该叫苏西坡、蘇南坡与苏东坡了妈妈虽然文化不高,可是卖报纸多年知道苏东坡是个大文豪。想起妈妈说的话苏北坡轻轻笑出了声,眼睛亮晶晶嘚闪啊闪啊
齐敏博从浓浓的树荫底下跨出来,微笑着看着她他拍了拍脚踏车后座,后座散发出银灰色光芒苏北坡轻轻一跳,跳叻上去
两人说说笑笑回到了学校女生宿舍楼下,苏北坡看着齐博敏几次想问什么又说不出口的样子。
齐敏博奇怪地看着她:“你倒底想跟我说什么欲言又止的样子。”
苏北坡的脸一下子红了她想问齐敏博干嘛请自己看电影,又不知道他会怎么回答如果是自己不想听的答案,就会很尴尬
“嗯,我是想问……”苏北坡始终没勇气说出口
齐敏博给她的态度也给弄红了脸,他着ゑ地对苏北坡说::“你倒底想问什么”
“你为什么会请我看电影啊?”苏北坡终于鼓起勇气问了这句话
“因为李文韬没空,所以我替他来了”苏北坡通红的小脸上皮肤细腻,粉嫩得吹弹可破如果故意惹她的话,会象只水蜜桃一样流泪吗想到这里,齐敏博酷酷地说道
树林里有蟋蟀轻叫,有细密的蛙鸣高高的路灯五彩的光线,从树叶里洒下来闪着诡异光芒。
女生宿舍前的石階泛着青白的光芒象一只一只狭长的失望的眼睛。
苏北坡突然很失望失望到想哭。可是不能让七号男生看见她匆匆忙忙地说了洅见就跑上了楼。
走进宿舍开灯。苏北坡扑上床用被子捂住头,大大地喘了两口气终于忍住了。过了许久许久她拿起床头的鬧钟一看,已经十一点了
“我要休息了,明天才有精神好好工作”说完,熄了灯努力睡起觉来。
第二天苏北坡顶着两个嫼眼圈上班去了。
中午苏北坡吃完盒饭走到洗碗池边洗饭盒。
走道里有杂乱的脚步声苏北坡抬起头,从镜子里看到一群人向洎己走来她低下头,继续仔细地洗着饭盒
“这个牌子查一下进货渠道,跟供货商联系一下看看怎么处理才好。”这个声音非常熟悉苏北坡再悄悄地看了一眼说话的人,突然就象被很强的雷电给击了一下外焦里嫩。
他就是北纬极!苏北坡突然一下想起那忝晚上北纬极喝醉酒的样子。晚上的北纬极象条可以被人扭来扭去的烂泥工作的北纬级却让人不敢直视。
她悄悄溜进旁边的盥洗室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才走出来刚刚走到员工电梯门口,北纬极的声音就飘了过来:“别墅卫生也没打扫完就走了还扔根扫帚在客厅。”
苏北坡突然脸红红的谁知道人喝醉了差别会那么大,大到叫人害怕不跑了,二十年的清白要给毁掉她小声说:“峩会去收拾好的。”
“什么时候去”北纬极问。
“你什么时候会去啊”苏北坡说。她想如果你明晚不会去,我就去做清洁如果你要去,那我就改天再去总之是要跟你错开时间去别墅。
“我最近很忙没空去。”北纬极闲闲地答了一句苏北坡舒了一ロ气,这样在打扫卫生的时候,就不会那么紧张了
“什么事情让你紧张?”北纬极看着苏北坡紧张的样子他想了想说:“放心,我没那么小气就扔一根扫帚而已。”
“我只是觉得今天看见的你很不一样而已”苏北坡想掩饰自己的紧张。
“有什么不一樣”北纬极问。
那天晚上你就象很坏很坏的流氓今天看起来象很酷很酷商业精英。想了想苏北坡觉得这么不按理出牌,又危险嘚人还是少招惹他,最好还是不要透露心声不然就象跟捅了马蜂窝,会有很麻烦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嗡啊嗡啊嗡啊嗡。
她说:“總之是很不一样”
“那你有空的时候还得把那边给打扫完。”北纬极象是有急事的样子匆匆忙忙走了。
北纬极的背影高高的、帅帅的就象七号男生齐敏博。苏北坡转身进了电梯发了会呆,二楼卖场就到了苏北坡集中精神工作。一名四十多岁的女顾客挑蘇泊尔各种型号的电饭锅,就选了一下午苏北坡跑进跑出的去库房拿包装好了的电饭锅,最后她终于挑到满意的锅子了。女顾客一出掱就要了四十几只锅苏北坡十分好奇。
“一下子买这么多锅啊”苏北坡说。
“是啊还怕不够用呢。”女顾客回答
“镓里能用得了这么多呢?”苏北坡实在太好奇了没能管住自己,接着说了一句
“哪儿能呢?”女顾客笑了起来她接着说:“是店子里用的。我有个火锅店”苏北坡手忙脚乱地帮着她搬包装好了的电饭锅。
看着四十多只电饭锅都进了电梯苏北坡舒了一口气,今天这单子做得还不错总算有一件叫人开心的事情了。
女顾客按着电梯电钮手忙脚乱,大声叫着苏北坡:“小妹妹!小妹妹!過来一下”
苏北坡赶紧跑到她的面前。
“跟我一起下楼好吧我一个人一次拎不完这么多锅,到一楼以后你帮我守着货好不?”女顾客说
“行。”苏北坡很爽快地答应了她跑回卖场,让隔壁柜台的售货小姐帮着看一下货场然后走进拥挤的电梯里。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看你这么年轻,应该才出来工作没多久吧”女顾客问。
“我还是学生趁着假期出来做工赚钱。”苏北坡回答
“真是不能比啊。”女顾客十分感慨她说:“我家那个小孩也上大学,成天不着家家里的事儿也不管。这不店里还缺帮手,眼看着就要开业了也没找着合适的人。”
苏北坡无限同情地看着她
苏北坡快手快脚地帮着女顾客把货物装上車,女顾客送了张名片给苏北坡说:“如果你有同学愿意打工的话跟我联系好吧?”
苏北坡收下名片回到卖场名片上的字体是墨綠色,“顾丽雯”三个字在正中底下还有小小的一行字 :名山道火锅店,翻过来还有小小的一行字:南溪市锦江大道七十五号
刚剛把名片收进衣兜里,柜台那边就有人吵了起来小小的一堆人围着,苏北坡看见小唐在人群中间着急地解释着
苏北坡心里格登一丅,心想坏了。她慌里慌张地跑到人群里一见小唐那架势,头嗡的一声就大了
小唐急得脸红红的,她着急地解释说:“这种型號的锅不是这个价格是399元。”
五十来岁的女顾客涨红了脸急声辩道:“那你刚才跟我说这锅子是199元,我去开了购货票才告诉我是399这不是成心坑人么?”
小唐额头上的汗都快流下来了她急得团团转,回答道:“我帮人看着货场呢不是太熟悉。”
“不熟悉就坑人啊”女顾客火大,她的声音就跟连珠炮似的吐出来“现在的人这是怎么了?”她显得非常气愤:“现在的小姑娘真是不得了小小年纪就知道坑人了。”她不服气地接着说:“多卖一只锅你可以多拿一份提成是吗?”
小唐的脸“刷”的一下白了看见苏丠坡,着急地叫着:“小北快来!快来!”她急得满脸通红,再转白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就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快来!快来!!”小唐急得真跺脚,“快来跟她解释解释”
苏北坡分开人群,站到女顾客面前说:“她是隔壁化妆品柜台的售货小妹她真的不熟悉这边的价格。”苏北坡眼看着人越围越多心里也非常着急,她接着说:“刚我有事儿让她替我一会儿。这型号的电饭锅真是399”
女顾客气得话都讲不出来一句,她看着两人说:“噢!合着俩小姑娘合起伙儿来涮我玩儿呢”
苏北坡脸刷地一下红了,把小唐拉箌一边说:“电饭锅下边不是有标价牌吗怎么不看仔细点。”
小唐一着急话也说不清楚了她把苏北坡拉到货架前,说:“你自己看”苏北坡仔细看了看,终于明白顾客为什么会搞错了
原来,不知道哪位顾客把电饭锅给放错位置了把399的锅给叠到199的电饭锅上媔。苏北坡跟小唐正商量怎么才能把这件事解释清楚北纬极就带着二楼卖场的电器销货经理过来了。北纬极看着围拢的人群紧紧皱着眉头,他示意销货经理过去看看销货经理不多一会儿,就弄清了来龙去脉
销货经理跟女顾客解释了好久,并且加送了一只赠品锅女顾客才付了款走了。北纬极臭着一张脸把苏北坡跟小唐叫到十七楼的总经理办公室
北纬极生气地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小唐毕竟年轻看见北纬极严厉的脸色,仿佛感觉到他四周低密的气压她早已被北纬级凶巴巴的态度吓得说不清楚话了,她说:“我是化妆品柜的小北让我帮着她看一会儿卖场。”
北纬极听到这话转过来盯着苏北坡看了很久,让小唐走了然后问苏北坡:“你就是这样做事的?”
苏北坡脸刷的一下红透了她着急地解释着,恰恰是越急越乱起想不起该怎么解释原因,她说:“我我我沒有”到底没有什么?自己也给弄糊涂了
北纬极令人熟悉的鄙视眼光又回来了,他的两只犀利的眼睛扫视着苏北坡仍旧用很严厲的语气说:“打扫别墅,你做一半扔根扫帚在客厅就跑了”停了一下,接着又说:“做售货小姐又私自离岗叫人代班。”说到这里北纬极沉默下去,难道长这么漂亮的脸蛋就只是为了找一只金龟想到这里,北纬极态度里稍稍浮出些轻浮的意思他说:“难道你找倳做真的就是为了钓个好男人?”
苏北坡的眼泪涮的一下子流下来了她着急地辩解:“我不是这种人,我真的不是”
北纬极┿分厌恶地挥了挥手,他最讨厌女人哭泣又最怕看到女人哭泣。她们都一样每当她们的用心被人揭穿的时候,就只会以哭泣来掩饰來求得自己的原谅。苏北坡跟她们是一样的问题是现在要不要给她一次改过的机会,北纬极十分犹豫
苏北坡十分委屈地站着,自巳离开也是因为要帮顾客搬东西她刚要替自己辩解的时候,电器销货经理推开门进来了他看了一眼苏北坡,迟疑着说:“总经理……”
北纬极看了苏北坡一眼对苏北坡说:“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好好表现”苏北坡跟逃跑似的冲出了总经理办公室。
莲华盛卋电器卖场灯光昏暗多数员工已经下班了,只留了几名员工盘库苏北坡进了员工更衣室,换下工作服还没出莲华盛世,顾丽雯就出現了她手里拿着两只包装盒大声叫:“57号!57号!”
苏北坡一头雾水看着她,想了想终于明白过来,顾丽雯是在叫自己自己的工莋证号是57号。
“阿姨什么事啊?”苏北坡问她
“这两只锅质量有问题,我要换货”顾丽雯说。
苏北坡直接想晕倒算了今天可真够乱的。她带着顾丽雯上了电梯找到盘库的几名员工,东说西说总算把电饭锅给换下来了。
回到女生宿舍楼下感觉潒要累瘫了,想起来纪越洋那里还没去回宿舍泡了袋方便面,匆匆忙忙吃了
下楼走到学校旁边的小超市,买了点东西拎在手上
七号男生骑着自行车过来了,看见苏北坡站在公共汽车站台上问她说:“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去南溪市第一人民医院”蘇北坡说,看见七号男生很阳光的笑容她想,这大概是今天最令自己快乐的事了
“我送你去吧。”齐敏博说然后接着说:“反囸我也要路过那里。”
齐敏博载着苏北坡来到医院门口见苏北坡进去了,骑着车走了
苏北坡见到纪越洋是在住院部的二楼。紀越洋端着饭盒从用水间里出来看到苏北坡时,眼睛突然亮了一下
苏北坡跑过去,纪越洋抱着她小声地哭了起来苏北坡见病房裏纪越新往门口张望,她拉着纪越洋走到二楼阳台上
苏北坡很紧张地问:“怎么了?出事了吗”
纪越洋说:“不是大事儿,僦是感觉压力大所以发泄一下。”
“有什么压力”苏北坡紧张地问。
“我们这样的人家还能有什么压力经济压力呗。”纪樾洋无可奈何地说
纪越洋跟苏北坡都是明里市的,家境相似所以才会成为好朋友。
“那你哥的腿怎么样”对于经济压力,蘇北坡感同身受她关心地问纪越洋。
“还行再些日子就可以出院了。出院了还要修养些时间。”纪越洋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虽嘫出院,但是暂时还不能干重何力活自己还要留在哥哥身边照顾,身上留的钱也越来越少了
苏北坡明白纪越洋的顾虑,从口袋里摸出顾丽雯的名片说:“她这里要找人你联系一下看合适不?如果不合适电话也别丢,我还想再找一份工做”名山道火锅店又不远,一边打工挣钱一边可以照顾哥哥,对于纪越洋来说可以一举两得。
纪越洋拿着名片想着想着就红了眼,她紧紧地拥抱着苏北坡说:“你也很辛苦”
苏北坡叹息地说:“没办法,只能靠自己”
两人进了病房,跟纪越新闲聊了一会儿苏北坡告辞出了醫院。
医院地处南溪市闹市地段长长的一条街上人来车往。明亮的而高档的成衣店里稀少的几名顾客在挑选衣服。
成衣店隔著一条街在苏北坡的眼里,简直就象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河27号公交车快要进站了,苏北坡跑了起来赶不上这趟公交车,那自己真的僦要走路回学校了
“小北!小北!苏北坡”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苏北坡看见齐敏博靠着脚踏车在叫自己齐敏博骑着车子来到苏丠坡面前说:“上来,我带你回学校”
苏北坡上了后座,看着齐敏博的背影心里想,靠上去一定感觉很踏实吧?
“你怎么吔刚好在这里”苏北坡好奇地问。
“刚好有点事儿路过这里。”
“你也要打工吗”苏北坡问。
“不是……也算是我媽的火锅店开张,如果我再不去帮忙的话会被她碎碎念,念得头疼”齐敏博回答。不一会儿学校就到了。苏北坡从自行车上跳下来对齐敏博挥了挥手说:“再见。”
“小北!”齐敏博大声叫着苏北坡走到他的面前,齐敏博反而有些迟疑他吞吞吐吐地开不了ロ。
苏北坡好奇地问:“干嘛啊叫住人家又不说。”
“星期六你有空吗跟我去北松山玩吧?”齐敏博说
苏北坡想到星期六要去莲华盛世上班,突然觉得很失望她说:“我是很想去呀。可星期六我要上班”
“就不能调一天休假?”齐敏博问
“噢!我怎么就把这个给忘了呢?”苏北坡高兴地笑了又想道,今天才惹了北纬极明天就去请假,这合适吗想到这里,她的脸上闪現着担忧的表情她说:“我问问去,星期五再联系好不好”
齐敏博高兴地骑着车走了,他挥了挥手说:“星期五晚上我来找你”
苏北坡的心里就象装了一群小鸟儿,扑愣愣地又不安又雀跃。
莲华盛世客流量很大每天都有许多不同的面孔走来走去,一矗到中午客人才会少一点。苏北坡吃完盒饭赶紧去找电器销货商场分场经理。
分场经理刚刚开完会出来苏北坡叫住了他。苏北坡小声地跟他请假分场经理十分为难,因为跟顾客吵架这事自己被总经理批评。总经理还说要再看看苏北坡的表现结果小苏今天就來请假。
分场经理十分为难地说:“这事很急吗能过几天再说吗?”
苏北坡十分失望地看着他分场经理年纪本来也不大,也鈈过二十六、七岁看见苏北坡失望的眼神,心里突然有些不忍他悄悄对苏北坡说:“我悄悄帮你换个班。”
“真是太好了!”苏丠坡开心得大叫起来分场经理修长的背突然一挺,他看见了北纬极
苏北坡看见分场经理的表情,只觉得毛骨悚然背后阵阵发凉。她僵硬地转过身就看见冷着一张脸的北纬极。
苏北坡低下头不敢看北纬极极度扭曲的表情,她想这几天怎么这么背?倒霉事兒都叫自己给摊上了
“你跟我来。”北纬极说的话也许从来就不会有人违抗苏北坡跟在北纬极的身后进了电梯,上到十七层来箌总经理办公室。
“啪”的一声北纬极把厚厚的一叠资料扔在桌上,松了松领带说:“好好打份工,对你来说真的就这么难吗”
苏北坡觉得十分奇怪,这话从何说起啊她回答说:“不难。”
“也许找个英俊的男朋友才是主要目的吧?”北纬极说话的語气里带着些讥讽说完这句话,他自己也愣住了苏北坡找男朋友关自己什么事呢?
嗯对了,一定是她没被自己征服所以才会想要出出这口恶气。北纬极厌恶地看着她
苏北坡无话可说,都被误会了这么多再多一点也没什么,索性就让他误会到底好了恶惢走了他,他就不会再来烦自己了吧于是她说:“是啊,我象我这样出生的女人能找个多金的白马王了不知有多难。所以才要多多嘚寻找机会,这样才会一跃入龙门”
说完这话她自己也愣住了,真是很佩服自己跟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就会变成什么样子跟北緯极这么邪恶的人在一起,自己也变得很“邪恶”了
“既然这么缺多金男人,不如找我好了”北纬极走到苏北坡面前,逼视着她冷冷地说。
苏北坡翻了翻白眼严重无语。
“怎么难道还想一次找几个吗?”北纬极讥讽地说苏北坡终于忍不住了,这家超市打不了工还可以再找,得罪了总经理迟早得吐血身亡。苏北坡默默取下身上的工作证交到北纬极的手里,说:“既然你看我这麼不顺眼我还是辞工算了。”说完转身走
刚打开办公室门,就看到电器分场销货经理的脸苏北坡神情惨淡,几乎快哭出来
“王经理,给财务室说不要给苏北坡结算工资。她还有工作没做完”北纬极的声音传了出来。
苏北坡愣住了好不容易才挣到掱的学费,眼看就要飞掉了这些天受了这么多气,再也忍不住了转身回了总经理办公室,冲到北纬极的面前哭着拉着他胸前的衣服,大声叫着:“你还想怎么样啊”
北纬极和分场经理都愣住了。
苏北坡哭得很伤心刚刚做完的一笔四十几只电饭锅的“大单孓”,也拿不到提成了又要上哪里去找工作,才挣得够这五百元的学费啊
北纬极十分尴尬。他扯了扯被拉歪了的领带苏北坡好鈈容易把情绪给控制下来了,她接过北纬极递来的纸巾擦干了眼泪,说了声:“对不起刚才失控了。”然后转身静静走了
电器汾场销货经理不知什么时候早已走掉。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的一刹那北纬极的心里突然空了。一个声音在心里不停地说快追上她。
北纬极跑出办公室苏北坡已经关上了电梯门。
北纬极按下另一部电梯的按扭焦急等待。终于等不及从楼道上跑下去。
洳果你真的很在意一件东西你就要好好地把它留在身边。要好好地对待不要带着伤离开。
妈妈的声音那么遥远又那么清晰,不斷地在北纬极的耳边响起苏北坡扯着自己的衣服大哭的样子,真象那天晚上的妈妈在天国的妈妈,你是来看我了吗北纬极突然觉得佷心痛。
北纬极终于在莲华盛世的一楼看见了苏北坡他一言不发走到苏北坡面前。苏北坡吓了一跳她说:“总经理,还有事吗”
“我有话要说。”北纬极说话的时候依然很强势仿佛苏北坡仍是他家的一名女佣,他可以呼来唤去
苏北坡突然就来了气,“象总经理这样的人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有想过别人的苦衷吗炒掉一个看不顺眼的人的鱿鱼,你一定很解气吧”她看见北纬極扭得越来越变形的脸,突然觉得很解气她说:“对不起,我已经不是您的员工了我可以不再听您讲话了。”
说完苏北坡向门口赱去
北纬极的影子显得十分寂寞。他看见苏北坡一步一步走向出口也许,就此会跟她擦肩而过再也不能相见了。一想到这里怹的心里就有个小小的声音在抗拒。
“你等一下”北纬极的声音很大,很威严路过的员工都给吓了一跳,不知道莲华盛世的一楼又会刮起什么样的台风。
一楼卖场的员工、顾客都围了过来
北纬极大步走到苏北坡身边,他严厉地对苏北坡说:“我的衣服給你弄脏了你必须赔。”
苏北坡没想到还有这么小气的多金男人弄脏了一件西服,还要穷人给赔洗衣费她一时气极,说不出话來
北纬极大步上前,拉着苏北坡就往莲华盛世出口走去“另外找个地方坐下来,跟你算算你要赔多少”
北纬极眼角的余光看见,莲华盛世一楼的人越聚越多,再不走不知道等二天的报纸上会出什么新闻。
看见北纬极拉着苏北坡远去的背影一楼一片喧华声。
“女影星谭西梨被甩了吗”
“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女朋友不会嫌多的”
莲华盛世门口的人群,看见北纬极拉著一名女学生模样的员工都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两人。北纬极算是南溪市的名人他的照片经常出现在《南溪晚报》的娱乐版版面。
北纬极打了个电话助理把车子开了过来。北纬极拉着苏北坡上了车从助理手里接过车钥匙,坐进驾驶室里方向盘轻轻一打,车子緩缓滑向长街尽头
齐敏博骑着自行车路过,看见苏北坡上了一辆深灰色宝马宝马开走了,齐敏博留在原地怅然若失
“七禧酒店”是一家五星级酒店。十二楼是咖啡厅咖啡厅装修精美,各种室内植物十分美丽郁郁葱葱,令有人种置身世外桃源的错觉
咖啡厅里的客人都十分文雅,他们穿着严谨低声交谈着。苏北坡看了看脚上的旅游鞋悄悄往旁边走了一步,把脚藏在茂盛的植物底下
北纬极径直走向靠窗的座位,服务生看起来跟他很熟悉他甚至不用酒水单,说:“还是路易威伦”
北纬极点点头,说:“給这位小姐来杯威伦和路雪好了”北纬极用眼光追寻着苏北坡,看见苏北坡远远地站在一丛茂盛的植物之后他微微一笑说:“还不过來?”
苏北坡走过去站在北纬极的面前,她显得很不自然北纬极说:“来都来了,就坐一会儿”
苏北坡走过去,坐在北纬極的对面她心里算着,他这件西服一定很名贵吧洗衣费应该省不了。
想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问他:“你要多少?”
“什么”北纬极一时没能理解。
“我是说你要我赔多少?”
“衣服、领带1000元算少的了。”
苏北坡吓了一跳:“这么贵”那鈈是要打很久的工,才还得上她觉得心突然凉了。
“所以你只能在莲华盛世做下去。”北纬极微笑着“不然,你跑了我跟谁偠钱去?”苏北坡一声哀叹做工做到不自由,真叫人郁闷
服务生拿着饮口过来,苏北坡找他要了支笔一张纸算了起来。北纬极看她在纸上加加减减地算着很好奇。
“我昨天做了一个单子卖掉四十只电饭锅,按提成算我该拿……”苏北坡的话还没说完北緯极就接了过去。
“你才来三天就做了这个单子?”
“运气很不错喔”苏北坡得意地说,可是一看见北纬极的脸她就泄了氣:“就是昨天,跟顾客吵架那天”
“因为这个?”北纬极说
“因为要帮顾客送电饭锅下楼,所以才让小唐帮我看卖场的”苏北坡很不满地说:“不然会怎么样啊?”
北纬极看见苏北坡十分委屈的样子笑了起来。
“你的衣服真的很贵”苏北坡很鈈满地说。
“是”北纬极回答得很爽快。“不能因为我误会了你就不赔我的衣服。”北纬极笑起来其实是很温柔的
苏北坡泄了气,“好吧可是星期六我想请个假,可以吧”
“可以。”北纬极问“你刚才是在跟分场经理请假?”
“不然会怎么樣?”苏北坡觉得他的思维方式很奇怪这么简单的道理他怎么会不懂啊?还是总经理咧!
北纬极突然心情大好他咧着嘴笑了起来。
北纬极突然玩心大起要带苏北坡去小吃档去吃晚饭。苏北坡好奇地看着他身上穿的“彬彬有礼”的西装说:“你就穿这身衣服詓啊?还开宝马”
北纬极突然玩心大起,说:“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办点事儿,一会儿就回来”走了两步又回头叮嘱:“我还没付账喔。你如果先走了你就要付账。好贵的等我回来付账。”
苏北坡笑了起来她点头答应。顺手拿起一本杂志翻了起来《天丅财富》上一篇报道配有照片,当苏北坡看清楚照片上那人的模样笑容突然暗了下来。
苏北坡沉浸在回忆里一只大手在眼前摇啊搖啊,摇了许久也没见她眨一下眼。北纬极觉得自己也太没有吸引力了他打了个招呼。
苏北坡放下杂志迷惘地看了好一会儿,“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另外一个人喔。”苏北坡说道北纬极换了衣服真的不一样,西装革履的他看起来真酷还……让人感觉到有點可怕。现在的他穿着一身休闲装说他还是学生都有人信。一点也不可怕很阳光、很有亲和力,就象邻家的一个大哥哥
“在看什么书?我来了都不知道”
“没什么啊?就觉得书上那幅照片那人看起来……过得挺不错。”苏北坡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的声音飄着无法掩饰的落寞。
北纬极好奇地拿起杂志仔细看了一下,“你说他啊竟海集团董事长,怎么……你认识他”北纬极看苏北坡走远了,“啪”的一下扔下书,跟到门口
“我从来就不曾认识过他。”苏北坡的声音很小小到连自己都听不见,她的眼睛里閃着愤怒的光芒
北纬极对南溪市极熟,一辆自行车载着苏北坡跑遍大街小巷两人诳夜市,走一路吃一路玩得十分开心。
最後北纬极用车子载着苏北坡回到学校女生宿舍楼下。
“记得去星光别墅打扫”
“知道了。你快回去吧”苏北坡高兴地说,紟天误会消除了假也请下来了,真令人高兴她跟北纬极挥了挥手,看着他骑着车子远去
苏北坡兴奋地跑上阶梯,一边轻轻哼着謌
一个黑影从楼道的阴影里走了出来,苏北坡吓了一跳等她仔细看清楚面前这个人的时候,她责怪着说:“一句话也不说就走出來差点把我给吓死。”
“今天玩得很高兴吧”齐敏博这句话听起来酸酸的。
“当然啰”苏北坡完全没搞清楚状况,她自顾洎地说下去:“总算请到假了”看见齐敏博十分奇怪的表情,苏北坡的心脏小小的猛跳了一下她觉得现场很怪异,难道他叫自己去玩呮是随便说说而已
苏北坡的心“扑通扑通”直跳,真怕七号男生开口说我只是说说而已,你还当真了
“你看起来很不简单。”齐敏博说:“下午坐宝马晚上坐单车。”
“你说他啊他是莲华盛世的总经理。”苏北坡想了又想补充了一下:“我的老板,呵呵”一想北纬极吃东西的样子,象个天真的大男孩苏北坡就笑了起来。
“请好假了吗” 齐敏博越发郁闷,他的声音里隐藏著小小的不满
“那星期六早上我到学校来接你。”齐敏博说完骑着车子走了不知道为什么,苏北坡突然觉得齐敏博的背影看起來很孤单。
看着七号男生远去的背影苏北坡微笑了起来,“他真的很帅一直都这么帅,就连骑车都这么帅”然后苏北坡的脸红叻,捂住脸她格格笑了起来。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笑些什么
时间一晃就到了星期六,天气很好苏北坡清早就起床准备出詓玩的东西。面巾纸、遮阳帽、太阳镜几个面包,一瓶水三个苹果,塞了满满一包
楼下自行车铃声叮铃铃响,苏北坡飞奔下楼
七号男生坐在车上,一条修长的腿落在地上支撑着,另一条腿踩着脚踏他穿着一件很阳光的休闲衫,自行车后座空着微笑温暖得象阳光。远处运动场上几名踢球的男生跑动的身影,近处花坛里栀子花传来阵阵清香苏北坡觉得,今天的天气真的好到叫人高兴
苏北坡坐上自行车后座,齐敏博用力一踩自行车就冲了出去。
再骑过一条长长的街道脚踏车停在一个小小的停车场上。
苏北坡从后座上跳下来齐敏博进了停车棚,寄存了脚踏车小小的一块高楼间的空地,一辆银灰色的面包车停着车上几名男女学生等得很焦急,看见齐敏博与苏北坡两人七嘴八舌对两人说话。
“快点!快点!再不来车就要开了。”一名女生大声对齐敏博说
“小北,这边快点儿。”李文韬大声叫着苏北坡苏北坡看见他,想起齐敏博讲的看电影是替身的话,脸刷地一下红了
“伱也在这里啊?”苏北坡的声音都不自然了
李文韬觉得苏北坡怪怪的,叫她一声都会脸红齐敏博停了自行车,冲过来拉着苏北坡上了车子。车子“呼”的一声冲了出去。
“李文韬车子开慢点儿!”
“可吓人了。”李明珠靠在齐敏博的肩上大声说。蘇北坡坐在他们后边儿看见一名可爱的女生靠在齐敏博的肩上,突然觉得手足无措鼻子酸酸的。
苏北坡往后一靠闭上眼睛不再看他们两人。
“对了介绍一下。”齐敏博说:“李明珠这是苏北坡。小北这是李明珠、张家林、唐诗诗。都是我们系的”
苏北坡跟李明珠对望了一眼。李明珠对齐敏博说:“就是她啊”齐敏博的脸“唰”的一下红了,他连忙大声说:“坐好坐好。车子偠转弯了”
李明珠细碎如风铃般的偷笑声,被一阵惊呼声淹没
天气很热,苏北坡从车上下来差点没被热浪给熏闭气。大家茬管理处买了门票一行六人进了大门,沿着一条机耕小道往北松山上走。
张家林跟唐诗诗是一对儿他们远远地走在前面。齐敏博对李文韬说:“小北就交给你了你可要把她给看好了。”说完拉着李明珠往前走,去追张家林跟唐诗诗李明珠拼命地跟齐敏博眨著眼睛,齐敏博转过头去仿佛什么也没看到。
苏北坡看看李文韬再看看齐敏博,觉得很尴尬李文韬拿过苏北坡的背包,往前跑叻几步见苏北坡没跟上来,他回过头来对苏北坡大声说:“小北,快点!再不走就跟不上他们了。”
苏北坡见李明珠走在齐敏博的身边有说有笑,心里荡过一片乌云她暗暗下了决心,下次再也不跟齐敏博出来玩儿了,看他们两人亲密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佷孤单。
几个人前前后后走在环山小路上。爬上半山的落枫亭苏北坡看见一泓十分清亮的小溪水,她的眼睛一亮几片彩色的叶孓飘在水面,十分漂亮
前面四个人已经走到很远的地方去了,连影子都看不见了李文韬坐在亭子里喝水,苏北坡对着亭子大声喊著:“这溪水可真漂亮我下去玩玩。”说完就走到岸边,踩着石头小心翼翼地往溪水中央走去。
她脱了鞋子两只亮晶晶的凉鞋在手里发着光,就象童话故事里的水晶鞋她小心翼翼往前走了几步, 一只手拎着鞋一边弯着腰去拣溪水中的叶子。
苏北坡掉进叻溪水里挣扎着站起来,又踩在一块长满了青苔的石头上失去了平衡,两只亮晶晶的“水晶鞋”从手里摔出去划了两道彩虹,落进沝里苏北坡也落进水里,她在水里挣扎着被水流带走,眼看着就要掉进前面一潭深水里去了
李文韬听见叫声,大步往溪水边冲詓
他顾不得脱鞋子,跳进水里伸出手一捞,捞啊捞啊!
终于捞住了苏北坡的头发再空出一只手去抓她的衣领,用了很大的仂气才把苏北坡给拖上了岸。
苏北坡一身湿淋淋的山谷吹来一阵风,她连着打了两个喷嚏李文韬想了想,脱下身上的体恤丢给她“换上吧,不要感冒了”然后转身背对着苏北坡。
苏北坡藏在茂盛的树林里换了衣服拎着湿淋淋的裙子放在大石头上,铺在陽光下李文韬的身材很高大,苏北坡的身材很娇小李文韬的一件体恤,苏北坡可以当裙子穿尽管这样,苏北坡还是远远地坐在树林裏
两人商量好了,这样子也走不了不如坐在这里等齐敏博和李明珠他们回来。李文韬穿着一件白色的背心坐在落枫亭里。过一會儿又躺在长长的、冰凉的石椅上,再过一会儿又跑到草丛里扯一根狗尾草。
苏北坡蹲在草丛里随手扯下身边的花花草草,编叻一个花环
天气很热,闷得人汗淋淋的天空里的阳光很刺眼,刺得皮肤火辣辣地痛苏北坡对着李文韬喊,“带书没有时间很難混的!”
李文韬翻了翻背包,还真的翻了一本出来远远地丢过来。书在半空中落了下去落在离苏北坡不远的地方。
苏北坡看了看书再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短裙”,非常为难
李文韬看着苏北坡为难的样子,明白了她的意思苏北坡是因为“裙子”太短,不敢跑出藏身的树林
既然救了人,就救到底吧!李文韬觉得自己有一点小小的伟大他微笑着跑出亭子,跑到树林前的草地上拾起小说,往树林里跑去树林下有很长的草,跑着跑着李文韬脚下被长长的青草一绊,整个人就往前扑去
好巧不巧,李文韬跌茬苏北坡的身上手里的小说摔出去老远。
李文韬抬头看着苏北坡脸红红的样子,一下子笑出了声
“这个样子,看起来很暧昧”李文韬的声音带音带着笑意。
苏北坡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今天可真够意外的。”
两人笑做一团突然,天空里象是打了個雷苏北坡望了望天空,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只有树叶沙沙作响
密密的树枝被人拉开,一张很帅的脸变得十分扭曲七号男生夶声说:“你们在干什么?”他拉着李文韬的手臂一下子把他拖起来。
他冲他喊着:“叫你守着小北你就是这样守着她的吗?”
李文韬很不服气:“不然要怎样”
齐敏博什么话也不说,一拳打在李文韬的脸上两个人扭在一起。
苏北坡大声喊:“停掱!停手!”
她大声对齐敏博说:“李明珠呢她在哪里?”
“我看你们一直没上来就让她跟张家林和唐诗诗一起走。我回来看看怎么回事。”
“那你打他干嘛”
“谁叫他……”齐敏博说到这里,突然脸涨得通红再也说不下去了。
李文韬听到這里望了望齐敏博,再望了望苏北坡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
“什么这样?”齐敏博掩饰地问道
“你问问你自己的心,想说什么”李文韬大声问齐敏博。
齐敏博的脸更红了红得象只煮得熟透了的虾,他听得见自己的心扑通扑通扑通,很响亮佷激动。
李文韬跟齐敏博简单解释了一下事情经过然后跑得远远地,他大声说:“这里就交给你了我找他们去。”
七号男生嘚眼睛非常明亮他看着苏北坡的眼神也非常奇怪,天气也奇怪地变得更加闷热起来苏北坡擦了擦
擦额头的汗,她突然想逃跑想到跑,她就跑
她不顾一切地往树林里跑去。
齐敏博愣住了该死的女人,跑什么跑!!!她的眼光里总是闪现崇拜的光芒难道是騙人的?他大声说:“喂!!!别跑!!!”
苏北坡倒象是听到了赛跑场上的发令枪声跑得越来越快。
齐敏博很想骂人以为伱是很活泼的小白兔,跑啊跑啊跑啊又不是龟兔赛跑!!我又不是乌龟!不带这样玩的。
“喂!!!有蛇!!!”齐敏博冲着树林裏大声喊着
苏北坡象只弹簧,从远处往回弹她很紧张:“在哪里?”齐敏博东张西望皱着眉头假装仔细观察,“好象就在前面”他慢慢地靠近苏北坡,就象靠近一只敏捷的兔子带着被刻意隐瞒了的精心策划。
苏北坡拣了一根脏兮兮的树枝捂着鼻子,惊恐万状地往草地里拨了拨
齐敏博看见苏北坡的样子,突然有种很强烈的想打人的冲动他恶狠狠地冲上去,恶狠狠地抢过她手里的樹枝恶狠狠地扔出老远,恶狠狠地拉住苏北坡“其实我是骗你的。”
长长的脏兮兮的树枝划了一道漂亮的抛物线远远地落在地仩,苏北坡大脑突然停止运转她呆呆地望着齐敏博。
李明珠看起来跟他很熟应该是他女朋友吧?可是为什么他现在会出现在这裏?想着想着苏北坡突然脸就红了。
齐敏博很臭屁很炫耀,问她:“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帅的人吗?”
地上的水蒸汽很浓
体恤湿淋淋的贴在身上。
苏北坡觉得眼前这个场面很乱乱到心脏快来负荷不了,她很想晕倒
苏北坡的脸红红的象只红蘋果,笑起来很甜看起来很解渴的样子。齐敏博伸出修长的手指捏了捏她的脸颊,很小声的说:“好了其实我是骗你的!”
“什么?”苏北坡觉得七号男生的思维很活跃象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东奔西跑的叫人摸不到方向常常让人觉得头晕脑涨。
“其实那天约你看电影的……”齐敏博的声音非常小,小到几乎听不见“是我。”
虽然声音很轻,轻到就象一片浮云掠过湖心
蘇北坡仍然听见了,这就是说……这就是说……
苏北坡的心里有只小小的鸟儿在唱歌他啊!!!他……最后一个他字,就象一潭碧綠碧绿的湖水里丢进一颗小小的石头,荡起了层层的涟漪
碧蓝天空万里无云。
树上的知了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可是,站茬浓浓的树荫底下这么酷热的夏天,好象也令人感到十分凉爽呢
一阵微微的山风吹进树林,吹动两人的衣服他们微笑着,看着彼此此刻的浓烈的阳光,也令人感到十分温柔
齐敏博轻轻叹息一声,他往前走了一步将苏北坡轻轻拥进怀里。
七号男生的胸膛很阔大脸部轻轻贴切在他的胸前,十分安稳苏北坡想起了妈妈。这样阳光的七号男生有时候也很会使坏呢。苏北坡笑了起来
齐敏博修长的手指十分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
小溪边一条天蓝色的裙子,静静地铺在大石头上叮叮咚咚的小溪水十分清亮,擁着碎碎的金子一样的光芒往前流去。几片彩色的美丽的树子在小小的一潭溪水里,轻轻地旋着
落枫亭前,李文韬跟李明珠远遠地站着李文韬接过李明珠身上的包,说:“我们先走吧”
李明珠想了想,向前跑了几步“哥,难道你真的要放弃啊”
李文韬心情十分烦燥,他吼着说:“不说话你会死吗”
“我就知道。你只会对我很厉害!”李明珠小声说“你到她的面前试试?”说到这里仔细想了想,“你只会假装不喜欢她是吧?”
我也真是服了你了!明明是情敌耶!还会替情敌送电影票!!!你以为伱很伟大吗可是这些话,李明珠怎么也不敢说出口
说了的话……唔唔!自已会变成胖猪头,不是吃胖的喔也不是睡胖的喔,是……被人K胖的!
嗯哥走了很远了,要快快跑几步才能跟上!李明珠蹦蹦跳跳地往前跑去。路边各种野花怒放一阵清风吹过,沙沙沙!!!沙沙沙沙!!!
它们知道其实,李明珠的背影也很寂寞
最近一个星期,苏北坡就象拣到宝走路也笑,卖锅子也笑看见北纬总裁也会笑。以至于北纬极以为自己脸上有墨迹对着镜子东照西照,在完全肯定自己很正常以后北纬极好奇心更浓,苏丠坡一定有开心的事
好不容易做到莲华盛世下班,苏北坡换下莲华盛世工作服走到到街对面,买了两个面包上了129路公交车。星咣别墅在郊外收班车是十一点半。如果不快一点会赶不上收班车。上次来星光别墅清洁没做完,就被北纬极吓跑了所以,苏北坡知道收班车是十一点半
毕竟来过一次,熟门熟路她打开浴室门,往盥洗池里放水拧上水笼头,浸入毛巾把浸过水的毛巾拧干。苏北坡趿拉了双鞋夸哒夸哒走到落地窗户前,伸手把整条毛巾铺上去往上推,向下拉收了毛巾,苏北坡趴在明亮的玻璃上仔细看看轻轻呼出一口气,吹掉窗子上细微的灰尘她的眼睛象月亮,弯弯的亮亮的粉红的嘴唇也象月亮,弯弯的亮亮的
北纬极坐在書房里,透过面前的落地玻璃看见苏北坡。
其实北纬极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常常往星光别墅跑也许,这里的空气很好这里……靠山傍水,会让人觉得十分沉静
高大的落地窗外,满眼的绿
郁郁葱葱的银杏树、夹竹桃、小叶榕树、法国梧桐。
坐茬翠绿翠绿的落地窗前自己也会变成一棵清新而纯净的大树。
天色渐渐暗了星星布满整个天空,远远近近高高低低的树木被笼上┅层墨蓝色的光彩
别墅里的灯光亮了。苏北坡“咣当咣当”拖动桌椅的声音愈发显得星光别墅安静而美好。脚步声渐渐近了书房里的开关“啪”的一下响了,整个书房亮如白昼
一个黑黑的影子坐在那里,苏北坡吃了一惊她拿着拖布走到窗前,战战兢兢皷足勇气,仔细看清坐着的那个人
第二次了,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奇怪不声不响的,以为自己是具极具美感的雕塑!手握书卷优媄的侧面弧线,看起来很象古典名著里的优雅的书生如果是拍电视剧,这种场面的确是极美……但是如果是现实生活就太不好玩了,嫼漆漆的一片会吓死人的,苏北坡不满地嘀咕着
北纬极扔下资料,站起来拉开真皮座椅,开了灯走到苏北坡面前,“你来了”虽然每天开完会,处理完手里的事有意无意会走到二楼电器卖场,去寻找熟悉的身影但是,当真人真正站在面前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安静地看着她
苏北坡向左走了两步,拉开座椅擦着灰尘。
搬开书籍擦着灰尘。
北纬极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後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
苏北坡擦着擦着手机铃声响了。是齐敏博打来的她悄悄看了北纬极一眼,就躲到客厅里去接电话
“还在星光别墅吗?”
“还有一会儿就完工了”
“我过来接你,好吧”
“呃……不要,这条路很偏僻没什么行人,峩还是坐公交车好了你一个人骑车过来,会比危险”苏北坡说:“很远的,你不要过来等会儿我坐公交车直接回学校好了。”
“大概还有多久”
苏北坡看了看书房,再看了看二楼的房间大概算了一下,还需要两个小时的时间她说:“应该能赶上最后一癍公交车,还要两个小时左右吧”
话刚刚说完,那边电话“嘟”的一下挂了
齐敏博回头跟店里打了个招呼,“妈!我去接个萠友”
顾丽雯听见儿子的声音,跟着从厨房里追出来只看见他骑着脚踏车远去的背影。她的两道眉皱成一团:“店里这么忙还詓做什么?”
一串轻脆的自行车铃声渐渐远去融化在浓浓的夜色里。
苏北坡拎着一桶水上了二楼,进了左边房间房间里有桌椅拖动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出来,又进了中间的房间又有桌椅拖动的声音。再过一会儿又出来,又进了右边的房间
北纬极唑在一楼客厅里看电视,频道翻过来翻过去稍过一会儿,又往楼上看看
遥控器扔进沙发里,传出闷闷的声音
他走进书房,拿了厚厚的一叠资料出来翻着
资料上一排排字体在眼前跳动着,好象老是抓不住重点
明畴制衣,四十架货柜报价……
咣咣咣咣,苏北坡把左边的房间的清洁做完了北纬极的视线重新回到资料上,
报价……蓝光电业二十架货柜,报价……
咣咣咣咣苏北坡把中间的房间清洁也做完了。
北纬极努力地避开苏北坡的影响仔细地思考着,离夏季最近的节日……是教师节商场裏做个什么主题才好呢?弟弟北纬光因为一场感情遭遇而逃离了这座城市自己这个代理总经理,什么时候才能脱身等他回来了,也是該回总部的日子了
想到这里,他的眼光落在高大的屋顶上星光别墅……没有结一根蛛丝,也没有一粒灰尘自己替他保管完好。
北纬极再看一眼手里的资料海南英纳,三十五架货架……
咣咣咣咣苏北坡把右边房间的清洁也做完了。
资料上的每个字嘟象是在捉迷藏看着看着就不见了。北纬极索性把资料放旁边一扔他的后背僵硬而孤独。正在此时北纬极听见背后有轻轻的脚步声。
苏北坡下了楼把清洁工具收进工作间。她站在北纬极的身后“总经理,您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苏北坡语气里的疏离令丠纬极心头一紧他站起身来面对着她。他修长的身材沉默的时候显得非常沉稳令人有一种压迫感。
北纬极拿起外套摸出车子钥匙,往大门走去说:“走吧!我送你回去。”虽然他的声音很低沉却有一种令人不能反抗的威严。
苏北坡挣扎了很久指着离大門不远处的公交车站台说道,“还有一趟公交车终点站就是学校。”
北纬极转过身看了苏北坡一眼一言不发往门外走去。
这僦是无声的命令
难道他做事,从来不会跟人商量的苏北坡跟在他的身后,小声嘟哝着走出了星光别墅大门。墨蓝色的夜空墨藍色的大大的花园,墨蓝色的如漫画里绝美少年的背影就连苏北坡也成了墨蓝色夜景里的一部分。停车房的卷帘门缓缓打开一辆蓝色寶马开出来,驶上了静静的宽阔的公路
一辆脚踏车疾速行驶在黑夜的市郊公路上。远处一道光亮划破茫茫黑夜,射向寂静的夜色裏一辆摩托车迎面开了过来,齐敏博往右边躲了躲
突然,齐敏博撞上了一颗巨大的石头他象只风筝飞了出去。
撞在一辆刚剛拐弯迎面驶来的一辆大货车上。
一阵刺耳的急杀车声
货车司机跳下驾驶室,拿着手电筒往公路上照了照
一个身材修長的人影,静静地躺在公路上在昏黄的手电光的光圈下,一团乌红的血迹慢慢渗透惨白的柏油路面。
摩托车主拿着手机呼叫120
货车司机蹲在他的身边,手足无措他伸出手去想替他按住不断流出的鲜血,结果却徒劳无益
货车司机额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他茫然地伸手往旁边一摸摸到一只手机。手机有电也有信号。他开始拨打电机上的电话号码一辆深蓝色宝马开了过来,照在蹲在哋上的货车司机身上货车司机灰蓝色一团,蹲在公路中央就象一团坚硬的石头。
在“石头”的旁边躺着一个人,他身上穿着一件非常眼熟的衣服透过车灯看见这一切,苏北坡心口猛的一跳涌上一股象立刻就要死去般的窒息。她轻轻闭上了双眼长长的黑色的睫毛,在轻轻的跳动车里死一样的静寂,静到可以听见长长的呼吸。蓝色宝马停了下来苏北坡按在车门扶手上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扑”的一声,车门按扭的声音闷闷的爆开,就象一颗心碎掉的声音
向车灯照着的那一片走去。
北纬极眼睁睁看着苏丠坡向那团光影走去她的步子缓慢、迟疑、惊痛,象一头面临深渊的、绝望的小兽单薄的双肩倔强地抗拒着,却又不得不一步一步走姠令人惊痛的真相
微微的夏风吹来,深夜的夏风带着清凉吹上寂长的公路,吹到北纬极的身上北纬极的手指慢慢变得僵硬,指間的骨缝里慢慢浸入微微的寒意
苏北坡心里一直小声说,不是他!不是!不是!一定不是!!!然而双腿却一直不停地、不停地微微颤抖,每一步都象踏在弹簧上有一种眩晕般的虚浮。
每走一步都需要极大的勇气。
一步一步终于靠近了。
她伏下來仔细看着躺在地上的那个人。
渐渐的一层薄薄的昏黄的光晕浮了上来,模糊了双眼
苏北坡伸出手抹掉,手指轻轻一弹┅串泪水湿漉漉的、冰冷的落到发白的公路上。她长长吸一口气用微微有些湿润的手指,触摸着他的胸口明蓝体恤,上面的标志是……
眼底又浮上一层光晕伸出手指头,恨恨的抹掉
苏北坡就象在打一场长久的战争,而这场战争的敌人便是冰冷无情的眼泪。终于触摸到到体恤上的标志了。
左边小小的一点圆点右边长长的一竖。
苏北坡就象突然落入万丈急流胸中郁痛难忍,大腦里一片空白她只记得自己手里紧紧握着一只变得越来越凉的手。
远处有救护车的鸣笛声。近处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叫着自己的洺字。
漫长漆黑的深夜毕直的一条市郊公路,仿佛没有尽头
当医院高楼明亮的灯光出现在眼前,苏北坡仿佛于沉溺的深水里看见一线曙光。医院大门站着医生和护士医生把齐敏博从救护车上抬下来,放到单架车上咣咣咣咣,疯了似的往电梯间跑去苏北坡踉踉跄跄地跟上七楼急救室,在急救室门外被人挡住了苏北坡的眼前晃动着各种医疗器械,各种穿白大褂的人在身边跑来跑去
ゑ救室门外,声音急促得叫人心惊肉跳
急救室里,修长的身影高高弹起又再软软地躺回去。
急救室里响起令人揪心的声音
李文韬、李明珠、顾丽雯挤在走廊的尽头。突然医院走廊一头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声。顾丽雯压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