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什么游戏呀 快点告诉我 谢谢你告诉我

非黑,不吐不快,断线重联怎么还是这么垃圾,简直是游戏原罪
本来也不想发帖,断线重联这事我觉得算是风暴这个游戏瑕不掩瑜的存在。我专门为了风暴买了个SSD,结果断线重联还是要好久。我玩风暴两年了,平心而论掉线重联遇到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但关键时候出事,简直让我狂暴[s:ac:怒]。打了一把双方你来我往的恐魔园,开局比较劣,后来我瓦王成型后大家努力搬回劣势,最后一波团战抢大花,我们19对面18,对面主动求战,我开w断后掩护队友侧腿结果竟然特么的掉线了,重联后直接挂逃亡者标记,战败画面,失分是小,坑了4个队友真是心堵。自我感觉我发挥的很给力,场外因素失败真是不能接受。[img]./mon_/-7Q2h-75g8XfZ47T3cSu0-1hc.png[/img][img]./mon_/-7Q2h-bej7K24T3cSsp-ad.jpg[/im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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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标题,刚刚想进来说:“SSD可破。”,然后看见LZ的第二句话,我乖乖住嘴。。。其实我也不会知道SSD到底有没有帮助…………
断线和ssd没多大关系吧,我感觉和网络的稳定性关系很大(非网速)
[b]Reply to [pid=]Reply[/pid] Post by [uid=]ReDonloveJ[/uid] ( 15:44)[/b]我在家,网速起飞但是晚上ip有波动,晚上会掉一两次平时10ping以下。回学校网速一般但是基本不掉线,
你这是网络问题,像我试了下20分钟故意退再重连,时间不超过30秒。当然像我这么稳定的网络除非停电不然从来不需要重连。[s:a2:那个…]
ssd还是有用的。从20分钟变成十分钟速度提升百分百呢
[b]Reply to [pid=]Reply[/pid] Post by [uid=259391]vision_van[/uid] ( 15:45)[/b]我不是纠结掉线,而是纠结重连, 网络问题我也认命了,我也说了,我不是黑什么东西,断线重连我遇到的次数都不超过5次,但特么的重连太特么坑爹了,我就不说那些不能说名字的游戏了。
有一次打快速,开局掉线,然后重启,连了十几分钟告诉我已被移除游戏再次重启后发现不但赢了,还给了经验和箱子,美滋滋[s:ac:闪光]
[b]Reply to [pid=]Reply[/pid] Post by [uid=]祈祷的手[/uid] ( 15:49)[/b]10分钟能发生太多事了,风暴一把也就20多分钟,尤其是游戏进入后期,重连载入速度慢得可怕。
断线重连慢应该是你网络不稳定不是你突然断一下就好,而是持续几分钟不稳定。所以你重连的时候加载缺失的进程中又发生了丢包,然后游戏反复确认丢包部分的数据,才会重连不上。我猜的,因为我自己重连是很快的。
所以说还是你网络不稳定。你看到的只是掉线那一下,后续的丢包你并不知道。这种情况你看电影玩一些数据完整性要求不那么绝对的游戏都感觉不到。才会显得是重连不好。[img]./mon_/bzQ2h-6ww2XyZ9jT3cSb9-6x.gif[/img]
[b]Reply to [pid=]Reply[/pid] Post by [uid=]KTS2000[/uid] ( 15:50)[/b]我就是说重连啊,因为你网络差,所以重连才慢。
银河引擎顽疾无解
[quote][pid=]Reply[/pid] [b]Post by [uid=1250667]kof758[/uid] ( 16:01):[/b]银河引擎顽疾无解[/quote]游戏唯一的原罪
周六快速 连续3场 遇到掉线的 输2场赢1场
12345,最近有人教我上加速器,有钱买个付费的,懒的买就下个网易uu。很多人反馈改善很多,不过我还是会断一下,倒是没之前这么多是真的。
反正游戏完美无缺玩家不行呗
如果游戏原罪是断线重连[s:ac:惊][s:ac:惊]那还真是谢谢你的夸奖风暴最高的评价[s:ac:哭笑][s:ac:哭笑]
[b]Reply to [pid=]Reply[/pid] Post by [uid=]云轩雨[/uid] ( 16:40)[/b]我都get不到你这句话的点了。
[b]Reply to [pid=]Reply[/pid] Post by [uid=]aa8820415[/uid] ( 16:41)[/b]风暴有这个那个的问题,但也有这个那个的特点,入坑了就懒得换坑了。
[b]Reply to [pid=]Reply[/pid] Post by [uid=]KTS2000[/uid] ( 16:41)[/b]一向见不得鸵鸟查看: 9722|回复: 8
[荒川工]愧疚游戏的制作方法1[台/简]插图待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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愧疚游戏的制作方法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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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录入组录入
作者:荒川工
插图:nauribon
图源:肥王
扫图:千里朱音
录入:zbszsr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请尊重翻译、扫图。录入、校对的辛勤劳动,转载请保留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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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如戏。」这句话耳熟能详。我以制作游戏为生,所以对这句话更有感觉。要形容我之前的人生的话,比起不错,该说是EASY偏NORMAL吧。是的,我已经迎接了过去式的ENDING。如今,我正在自己的葬礼中。但有一个显而易见的疑点……我这个无论拿到哪都让人羞愧的40岁男人,简单来说就是个笨大叔,为什么忽然变成青少年,儿子还对我大叫着:「把身体还给我!」。
意想不到的展开与全新感觉的PC游戏界物语,START!
愧疚的登场人物
直海隆介(三十六岁)
三十多来岁的电脑游戏编剧。所有废材大人所该俱备的要素几乎都备妥了,就这一点来说,简直是毫无破绽啊。
直海忍(十七岁)
龙介的儿子。就读高中二年级。戴着眼镜的小矮子。本人好像想要成为颠覆自己外表的强大男子汉,可惜不可能。长得很可爱。
平栗美里(■岁)就读高中二年级。忍的同班同学。高挑的黑发美少女。咻~(吹口哨)。是个沉默寡言又高贵冷艳的存在,而且她还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兴趣…
仁江稻穗(二十七岁)
龙介的同事兼社长。让人不敢随意靠近的冰山美人,但一不注意口气就会变得很粗暴。必杀技是稻穗猛砍。
穴水弥生(秘岁)
游戏编剧。有着可爱如萝莉的外表,给人的感觉也很如沐春风,但这都只是假象!她的本性可是超腐的鬼畜女啊。
别所谷六实(二十五岁)
程式设计师。一身运动装就是她的个人标志。表现出来的态度很恭谨,但总是有哪里不太对。生活的基准是电脑。恋人也是电脑。
嶋和奈奈绪(二十)
后制美术。无法直接与他人对话,与社会格格不入的女生,但藉由六实的帮助,该说的话(就算很残酷)也是能说得出口。
和仓千野(二十岁)
业务兼企划宣传。外表怎么看都是女生,内在却住着一个体育系大哥哥。需要花力气的事尽管交给她负责,至于得动脑的就谢谢再联络。
金石桂(十九岁)
打杂用。是Softmachine里最年轻的一员,不管派给他什么任务都能妥善办好,相当值得信赖。是公司里最有常识的人。
第一章 School Days,就此展开
第二章 这里不是乐园
第三章 过来吧,“Hello,world”
第四章 只属于直海同学的纯爱篇章
第五章 我与我们的冬天
第六章 没有翅膀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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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就是场游戏』。
  我曾在哪里听过这么一句话。
  对靠着制作游戏赖以维生的我而书,这句话可说是别有一番刻骨铭心的滋味。
  庞大的故事结构、不胜枚举的选择键、多如繁星的超高解析度图片、从未间断的背景音乐与效果音,当然还有许许多多的角色们交织出的对话配音。
  接着再来说说游戏主机的款式,难易度分为简单、普通、困难,搭载业界也不曾见过的惊奇动力学系统。这套不把收益当一回事的作品简直让人羡慕到都快流口水了。
  我的人生说起来算是挺得过且过的,从来也没过过什么大风大浪……应该说,曾经也是偏向简单的普通类别啦。
  之所以使用『曾经』这个字眼,是因为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换言之,我已经死了。不再呼吸了。蒙主宠召了。用怎样的字眼来表现都无所谓,反正就是这个意思。
  而最后的结尾,或许可以算是Good Ending吧。不过看在某些人眼中,极有可能是Bad Ending也说不一定。关于这一点,唔……就留待后世来评断吧。
  此时此刻,正处于正片结束跑演员名单的过程。
  说得再具体一点,现在正在举办我的葬礼。
  话虽如此,却又不是往棺材里吹一口气就能复活的幸运状况,也不是变成一缕不知该往何处归去的幽魂那种凄惨的情形。
  现在的状况是……我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没有了生命,但又不是幽灵,一般状态下,大家的脑海里会浮现出其他怎样的答案呢?我并没有装模作样想虚张声势的意思,只是这个状况真的有点难以解释。
  来参加丧礼的人们一一将手中代表追思的鲜花放进躺着我遗体的棺材里。
  感谢大家的情义是必然的,我甚至听见些许微弱的啜泣声。
  哎呀呀,真是伤脑筋。
  我有没有好好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啊?老实说,我不是很有自信啊。
  我就算真心诚意地摆出认真的嘴脸,却老是会被心情不好的老师、前辈或上司们痛斥「喂!你搞什么鬼,笑个屁啊!」「我说你是瞧不起我吗?你说说看啊?」之类的。不可否认,我的确是长了张轻佻的奸笑嘴脸,但这张脸是天生的,那些家伙也用不着把我说成那样吧。虽不至于直截了当地叫那些骂过我的人去死,却还是希望他们能有个不幸的下场。最好是每次夏天到来时,都会把冰箱里的麦茶跟凉面沾酱搞混,咕噜咕噜地大口灌进肚子里啦。
  对了,刚才在说什么来着?
  喔对对对,就立场来说,我得比在场所有人都更哀伤肃穆才行。
  毕竟我可是这场葬礼的丧主呢。之前提到难以解释的就是这件事了。
  因为此时待在这里的我并不是真正的我。这可不是什么禅学问答,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我的名字叫直海龙介。
  是个不管出现在任何场合都相当羞耻的arond40,简称近柏的老头,但就在两天前,竟摇身一变成了无论出现在什么地方都毋须难为情的十几岁青少年。
  光是这样就已经够惊奇了,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还是我的爱子阿忍,这发展速度够吓人了吧。
  这算是丰富的人生经历吗?就算是我这种体会过酸涩苦辣的狡诈大人,也完全搞不懂怎么会变成这样。
  而说起事情的演变经过,其实也没有多曲折离奇,简简单单用三句话就能交代清楚了。
  ·忍跟我大吵了一架。
  ·一辆疾驶中的摩托车朝刚跑出家门的忍冲来。
  ·我急急忙忙挡在忍的身前。
  这就是从头到尾的经过,再回过种时,已经变成透过忍的双眼看着我自己的尸体倒卧在地的状况了。
  不管怎么样,我都救了儿子一命,所以才说这应该算是个Good Ending。但另一方面,撇不开Bad Ending的理由在于——最重要的忍居然脱离了这副躯体,我根本不晓得他跑到哪里去了。
  我跟他该不会是交换了身体吧——这恐怖的念头瞬间掠过脑海,但马上又被我否定了。不可能啦,这是我为人父的直觉。哪有儿子比老爸先死的道理,这说得过去吗!我死都不会允许这种不孝的事情发生。等等?由真的已经死翘翘的我来说这句话,是不是有点太帅了?
  〈……你是白痴啊?〉
  忽然之间,不晓得从某处传来了谁的声音。之所以会第一时间立刻察觉到这句话是对我说的,是因为那声音直接就在我脑海中响起的缘故。这话说起来是有点牛头不对马嘴,但在发生这么多事情后,我已经不会再为一丁点小事就大惊小怪了。
  你谁啊,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叫人家白痴。『骂人白痴的家伙才是白痴啦』,尼采也有说过类似的话喔!我记得好像是,呃……窥探深渊的家伙……窥探深渊的家伙……因为偷窥而犯法什么之类的……& & & &
  〈是『窥探深渊时,深渊也正窥探着你』才对吧。果然就如你自己所说。是个近四十的老头啊。〉
  不对,刚才说这社会都把四十岁前后的人称作听起来很像骂人白痴的『近四十』,其实只是种高级的揶揄玩笑罢了,我才不是什么白痴咧……(注1)
  〈不管怎样你就是个白痴啦,居然对自己的儿子问『你谁啊』,真是够了。〉
  讨厌,这家伙在说什么啊,居然还扯到我儿子也未免太装熟了吧……咦,等一下,他说的『儿子』该不会是……!?
  〈你终于发现了吗?真是不敢相信……〉
  最近的高中生都这么说话的吗?我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那不知会进化成什么模样的下腹部,不由得感叹。在我年轻的时候,最多只会变得硬实或粗肥,这就是所谓世代的差距吧……
  〈世代个鬼啊,根本就是毫无品味又缺乏道德良知吧!〉
  开个小玩笑嘛~我知道啦,是忍吧?怎么可以叫自己的爸爸老头呢,好不容易能跟自己的孩子再相聚,我感动到都快流眼泪了,至少让我把这样的心情用不是很拿手的大人玩笑话来带过嘛……
  〈少骗人了,你从以前就是这么下流的人,我清楚得很啦。〉
  注1 日文中的白痴(アホ)和近四十(アフオ)念法相近。
  晚点再来夸奖我的职业意识有多高尚迷人,我说你,把自己的身体丢着不管是跑到哪里去了?而且居然还能使出这种心电感应,难道你是连中二病都相形见绌的超能力者吗?你该不会瞒着爸爸跟什么黑暗组织对抗吧?
  〈这些问题我可以用一句话回答你,把我的身体还来。〉
  还真是有够不清不楚的答案犷到底是怎么回事?来啊,跟爸爸好好解释一下。
  〈我并没有丢着自己的身体不管,是你霸占了我的身体啦!〉
  平常总是过分乖巧的忍难得〈?〉大吼大叫。
  照他的控诉是这样的:忍的意识并没有离开这副身体,而是所有的五感都与我共享了,不过身体的主导权好像完全操控在我的手上,他就算想稍微动一下手指都是不可能的事。
  直到这一刻,我才总算明白自己遭遇到怎么样的处境。也就是说,我们父子俩的灵魂在忍的身体里同居了。这样的话,我们的双人组名就取作The父子·血融于水如何?
  〈血融于水个屁,我只觉得自己被什么恶质的病毒给入侵了啦!〉
  我提出的点子完全被丢到一旁,不被当作一回事。
  刚才叫我老头,这下又变成病毒,我家儿子的嘴巴真是太坏了。光就视觉来说,他可是会让腐女乐于接纳的娇小眼镜正太呢。顺带一提,我们父子俩长得一点都不像,因为奇迹般地,忍完全继承了我那早逝妻子的DNA。谢谢你啊老婆。可是,得跟你说声对不起啊老婆,我们家儿子的情操教育好像落实得不是很健全呢。
  话说回来,在我去世的这两天里,忍始终保持沉默又是为什么呢?虽然我是这种人,但无论是借用了应该是捡回一条小命的儿子身体、或是发现他的灵魂不在这具躯壳里,这些事真的都让我觉得很难过啊。明知道很可能只是徒劳无功,我还是把整个家都翻遍了就为了找他,尤其是忍的房间我找得特别认真。后来因为好奇忍不住打开儿子的笔电看了起来……有没有藏一些下流猥琐的图片或影片呢?看我把资料夹一个个全打开来仔细搜查。
  〈你、你那样随便乱碰别人的电脑,谁会乖乖地连个声都不吭啊,只是我不管叫了几百遍你都无视我的存在,直到刚刚才终于有了反应啦!〉
  忍是这么说的,但我也真的是直到刚刚才听见他的声音。说不定是我与忍的意识之间出了什么偏差,我可不是那种会无视自家孩子叫唤声的恶魔老爸啊。虽然忍的个性和外表有着能彻底激起对方嗜虐心态的被虐素质……我是没尝试过啦,不过他大概很适合被捆绑跟手铐吧。
  〈我就意思意思问一下,我的亲生父亲到底在哪里?〉
  啊,他终于开始否定与我之间的血缘关系了。
  忍啊,你说那种话真的好吗?你的身体此时此刻可是掌握在我手里唷。譬如说。你心里偷偷憧憬的仁江稻穗,她现在就坐在旁边,要不要我伸手袭击她的胸部试试啊?这种美好的突发状况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唷。
  〈……你、你这个人,真是差劲透了!〉
  太好了,看来忍好像也明白他跟我之间的上下关系了。
  〈你不准去碰稻穗姐!绝对不准碰!〉
  我知道你想保护她,如果我是专门制造气氛的那个叫上岛什么龙的艺人,也会一不小心吐出这句台词吧。
  「你从刚才就一直在发呆,没事吧?」
  露出一脸担忧表情出声搭话的,就是正被我们拿来讨论的稻穗姑娘。
  她是我的同事兼朋友。自从五年前妻子去世之后,她就不时会过来关照一下我们父子俩的生活,对忍尤其细心,简直是把他当作亲生儿子疼爱了,我也因为这层亲近的关系,而去掉了称谓直接叫她『稻穗仔』。
  「没事没事,我没事啦,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稻穗仔。」
  「『稻穗仔』……?阿忍,你真的没事吗?」
  「啊,啊——呃……我叫错了,是稻穗姐才对。」
  太大意了。忍才不会这么随兴的叫她『稻穗仔』,从很久以前他就习惯在稻穗的名字后面加个姐;但在如此谦逊有礼的态度下,我不禁也注意到他内心里那青涩的爱情火苗已经不受控制地点燃了……
  〈……你要是敢用我的身体对稻穗姐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我就杀了你。我会把你杀了又杀,把你杀到再也站不起来为止。〉
  就算看不见他的表情,我大概也能猜到忍的双眼现在必定是恶狠狠地盯着我不放。好嘛,对不起嘛,我玩笑开得太过分了。
  「……你刚才的语气跟那个笨蛋好像,把我吓了一跳呢。也对,你现在一定还觉得一团混乱不晓得该如何是好吧。」
  忽然感觉头顶有些重量,原来是稻穗仔稍嫌粗暴地伸出手来摸了摸我的头。
  奇怪……?
  为什么胸口会感到有些刺痛呢?而且彷佛瞬间失去容身之处般,全身盈满了苦涩。
  〈……我……〉
  忍踌躇着出声。
  〈我不想给稻穗姐添麻烦。〉
  忍把声音压得很细微。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猛然意识到,胸口与心脏之所以会在一瞬间乱了节奏,正是因为这具身体在反应着忍的感情。
  稻穗仔当然不知道我存在忍的身体里。不只是她,这件事我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这话要是说出去了,忍肯定会被当成脑子有问题的神经病,所以再怎么样我也得扮演好忍的身分才行。
  意外发生后,我才把警察与医院那里把事情都处理好,转身又立刻着手办理自己的身后事。就算想请其他亲戚代劳,可惜大家不是早我一步驾鹤西归,就是关系已经疏远到没怎么联络了。
  在这个时候,率先赶到我面前来的人就是稻穗仔。第一个来到我的葬礼,在吊唁的时候说出「居然在大家这么忙的时候死掉,那家伙犯蠢的程度真是超乎我的想像!」这句话的人也是她。我确实有点在意她到底是把我想成多么严重的白痴,但还是不要继续深究好了。
  「这么一来葬礼也告一段落了,除了我们公司的人,你还有请谁来吗?」
  就在殡葬业者准备盖棺的时候,稻穗仔向我询问道。我只能摇摇头。
  「我本来想请物流跟出版社、和一些有交流往来的同业,最后还是决定依故人的遗志,毕竟这是他的希望嘛。」
  生前我曾说过希望能在自己家里举办只有家人参与的简单葬礼,所以包括稻穗仔在内也只来了六位吊客。换句话说,来参加葬礼的只有以稻穗仔这个董事长为首的『SOFTMACHINE』的员工而已。
  『SOFTMACHINE』正如其名,是一间开发各种软体的公司行号——这只是表面,事实上是专门以『真心感应』这个品牌名称进行电脑游戏的企画、开发与贩售。
  我和稻穗仔同样都是这间公司的开国元老,主要是负责编写游戏剧本。
  顺带一提,这个世界上的电脑游戏分作两种。
  一种是能对爹地妈咪提起的游戏,另一种则不。
  而我们搞到额头冒汗努力生产出来的,虽然没什么好骄傲自满,但碓实就是后者没错。因为各式各样的理由,而被贴上未满十八岁的青少年不得接触的标签。
  「呜呜、呜咿……呜呜、嘤嘤嘤……」
  从刚才就一直在旁边发出呜咽抽泣声的女生名叫穴水弥生。大家都管她叫穴妹。她是个编剧写手,我也曾以前辈的身分指导过她。只要套用某个演艺集团的名称用『穴妹JAPAN』来叫她,立刻就能惹毛她。
  「你为什么死掉了嘛~前辈~呜呜呜……」
  平时总是露出黑暗腐笑,不时来一句「嘿,前辈,你负责的部分还没做完啊~?我这边都结束了说,那我先走罗~」斜瞥一眼还身在水深火热地狱中的我,这丫头从没有留下来帮忙过,每天都是时间一到就准时下班,我真不知道原来她也有这样的一面。伤心啊,真是太伤心了。
  「前辈死掉的话,我的工作量不就得增加了吗~你这个魔鬼~恶魔~」
  伤心什么的都让它随风去,我觉得穴妹才是真正的魔鬼,你才恶魔咧。
  〈我好像知道你在公司里的地位了……〉
  从忍的口气听来,我猜测他现在一定是用很不屑的白眼看着我。第一次被儿子看到我身为社会人士的一面就是这难堪的模样,我觉得好丢脸啊。
  「穴水小姐,这些话不适合在孩子面前讲吧。」
  「可是……」
  眼眶里噙着泪,穴妹不满地嘟起嘴。用沉静的语气训斥她的是负责编写程式的别所谷六实。大家都叫她『小实』。
  「毕竟直海先生也不是自己想死才死掉的呀。」
  「啊,老子……不对,我是无所谓啦,反正说起我爸爸死掉这件事,都怪他自己太傻了。」
  小实面无表情,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我看。她本来就是个缺乏情绪起伏的女生。
  「阿忍真了不起,这个给你。」
  递到我眼前来的,仔细一看居然是笔记型电脑常见的记忆卡。真是非常具有她个人风格的安慰方式,但我实在不晓得该如何反应才好,总觉得有点困扰呢。
  〈虽然她好像是个怪人,还是得跟对方道谢才行啊。〉
  「呃——谢谢你。」
  忍说得没错,于是我乖乖低头向她道了声谢。这可是专业程式设计师&超级宅女的她所赠,就坦率地为收到礼物而开心吧。
  负责后制美术〈平面设计〉的嶋和奈奈绪这时忽然扯了扯小实的袖口。因为『奈奈绪』念起来有些拗口,公司里大家多半都叫她『奈奈』。
  「奈奈,干么呀?」
  小实微弯着膝盖把耳朵贴到她的嘴前,就见奈奈小声地在她耳边不晓得说了什么。
  「她要你『别太消沉了』,大概是这样吧。」
  小实以传言游戏的形式向我转达了奈奈刚才说的话。奈奈极端怕生,是个在人际关系的沟通交际上有些障碍的女生,简称『沟障』。话虽加此,但她的工作内容也只需要安静地面对电脑进行上色作业,就算有沟通障碍也算不上什么问题,反正也能像这样透过别人间接理解她的意思,所以也没什么人在意。
  「那个——我们先出去罗。」
  负责企画宣传的和仓千野——昵称是『千面包』,向稻穗仔打了声招呼,好像要带着金石桂一起。稻穗仔朝她们摆摆手,那两个人便转身出去了。离开葬礼的原因是要和殡仪馆的员工讨论之后该怎么帮忙收拾。千面包外表看起来明明是个少女,却有着连男人都比不上的超大力气,小桂的年纪虽然是全公司最小的,但也是各种杂务都能处理得妥妥当当,在这种时候分外值得信赖。但平时,她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在空无一物的地方撞得满头包,然后发出「嗷呜」之类的哀号,这就是她可爱的地方。
  除了我之外,所有员工清一色都是女性的公司在这个业界算是相当稀有的。尽管身处在这样的环境中,但毕竟我都已经结婚有老婆了,从来没有「这是老子的后宫啦,哇哈哈~」的情况发生。站在其他同事的立场来看,也不可能把我这样的老头当作对象;就职业类别来说,我们的工作室算是相当安全吧。
  殡仪馆的员工已经把棺材拾走了。
  唉——真是的。
  这两天还真是够动荡了。稍微伸展了下应该已经僵硬的右肩,这是我平时的习惯性动作。这才发觉动起来相当轻松,全身上下也不如我以为的疲惫。对喔,这是忍的身体嘛。高中生的青春肉体就是好,吓死人的好哇。
  〈……嘿——是吗?我心里可是操劳得要命,都快累垮了好吗!〉
  哎唷唷,我们阿忍真是的。怎么像个小老头一样呢,小心秃头喔?
  〈只有你没资格对我说这种话啦!〉
  什么嘛,哈哈哈哈哈哈我才没秃咧。
  〈我不是在跟你说那个!〉
  正跟忍咿咿呀呀闹着玩时,大门突然「喀嚓」一声打开了。我下意识地抬眼望去。
  接着「怦通」一声,我的心脏狠狠颤动了一下。
  站在那里的,是个穿着学校制服的陌生少女。留着一头长而直的黑发,看起来闪闪动人,角质层想必很健康吧,最吸引人的是她修长高挑的身材。看起来就是那种走在街上常会吸引星探过来询问有没有意愿加入演艺圈的漂亮女生,何况她的气质又是那么成熟优雅。然而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莫过于那双宛若猫咪般微微向上吊起的眼睛。我情不自禁地深深凝视着对方,但那双眼却澄澈得教人不由得有些退却。
  「……呃,请问你是哪位?」
  好不容易终于移开视线,我开口问道。
  怦通怦通怦通,心跳得好快啊。跟心跳节奏一样迅速的,是少女朝找走来的步伐。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只可惜我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啪的一声,我的脸颊被拍出轻脆的响声。少女突如其来赏了我一巴掌。
  除了少女之外,在场所有人都惊讶得连句话都挤不出来。
  奇怪——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呀——正当我置身事外思索着这一点时——
  〈平栗……同学……〉
  忍茫然地低喃出声。嗯?是忍认识的人吗?
  少女——平栗同学一句话都没说,就这么安静地直盯着我。我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只能呆呆地抓了抓一点也不痒的头。
  然后,平栗同学噙在眼眶里的小小泪珠似乎有逐渐变成大泪珠的趋向。等等等等,先等一下,忍啊,我说你到底对这位小姑娘做了什么啊?
  为了不让眼泪滑落,平栗同学微微仰起头,但视线马上又转回我的脸上。
  「刚才那一巴掌,是惩罚你不该在这种时候乱开玩笑。」
  平栗同学用压抑着抑扬顿挫的声音说了这么一句。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比我想像的还要少女,也更加可爱。
  就在我胡思乱想这些有的没的时,身体突然被什么柔软的触感包覆了。意识到平栗同学正紧紧将我抱在怀里的同一时间,她又拍拍我的头,脸上表情明显写着「好了好了,要乖乖的喔」。
  「……这个是,因为你在这种时候还能倔强的说笑,特地给你的奖励。」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平栗同学的身体退开来,但她带来的温度彷佛还残留在这具身体上。
  「那我先走了,学校见。」
  裙摆随着她优雅的动作微微翻飞,平栗同学就如来时一样唐突地退场离去。
  周围的人大概是顾虑到我的心情吧,全都只是沉默着,没有半个人来找我搭话。
  忍哪,那女生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啥。〉
  『梅洒』是什么东西啊,听都没听过,是类似梅子粉之类的食材吗?
  忍一副想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让我不禁烦躁起来。
  你再不老实说我就要生气罗?你要是对人家小姑娘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我这个当爸爸的怎么能默不作声呢。
  〈她名叫平栗美里……只是我的同班同学啦。〉
  忍心不甘情不愿地用生硬的语气答道。但普通的同班同学会一来就做出『赏你巴掌,再给你呼呼』这种连续技吗?真奇怪。未免太奇怪了。不管怎么样,我都想听到更坦率的回答。
  哼——怎么好像有点热啊。啊,对了,我干脆把裤子脱掉吧。
  〈……不、不要这样,只是之前发生过一点事……我被她甩了啦。〉
  什~么嘛,哈哈哈哈哈,只是被甩了呀——咦,不是吧,真的假的?
  〈真的啦……〉
  这样啊……对不起喔,我不晓得是这么敏感的话题。那快告诉我理由吧?
  〈既然知道是敏感的话题就不要乱问啦!〉
  咦——为什么为什么——哪!为什么嘛——?
  〈…………〉
  说嘛说嘛,告诉我嘛——好嘛——告诉我嘛——
  〈闭嘴啦,享年三十六!!你还想再节哀顺变一次是不是!?〉
  这是我无论如何都想尽力避免发生的事,只好乖乖回了句「好嘛」不再深入追究。
第一章 School Days,就此展开
  「要不要再跟学校请一天假?」
  稻穗仔一边搅拌加了生鸡蛋的纳豆,一边开口询问。她能这样不时过来帮忙准备早餐我是很感激啦,但我真的对纳豆很没辙啊。一切都是以忍喜欢的食物为优先,龙介我觉得好伤心。不过桌上有一道海水鱼西京烧和加了青椒的金平烧,还是挺开心的就是了。
  「嗯,毕竟学生的本分就是好好用功读书嘛。」
  「是吗,真了不起,难以想像你居然是那家伙的儿子呢,等以后有时间,我们一起去寻找你的亲生父亲吧。」
  「昨天好像也有谁跟我说了类似的话……」
  「嗯?」
  忍和稻穗仔在某些方面还挺相似的。还是说,是我跟忍实在太不像了吗?
  〈因为才刚办完你的丧礼嘛,你别太介意这种小事,稻穗姐就是会开这种小玩笑来表达她的关心啦。〉
  这点倒是无法否认。但从忍的嘴里听到这种话,总让我感到有些泄气。
  我屏住气,舀了一口纳豆添在米饭上一并送进嘴里。湿滑软黏的口感吓得我瞬间打了个冷颤。为什么杀伤力如此强大的东西会被当成食材普及在民生之中呢?我完全搞不懂,嘴里的东西也是一口都没咬就直接吞下肚了。
  〈都已经是大人了,不要一遇到纳豆就罗哩巴嗦个没完行不行啊。〉
  这话说得真夸张,不过想想忍应该是很能享受纳豆美味的那种人吧。他讨厌吃的东西是什么来着?说起来真是丢脸,因为我一点都想不起来。要是知道的话,我就能大啖忍讨厌的食物来刺激他一下了。
  过去一直过着从早到晚忙于工作的生活,我其实没太多时间与精力去关心忍,想不到我居然这么不了解他,真教人懊恼。
  〈到学校之后,你可不要做出什么奇怪的事,也没必要跟任何人说话。〉
  我也没打算做什么奇怪的事啊。可是在学校里,哪可能从头到尾一语不发呀。
  〈没有关系,至少比你乱放炮说出什么无法挽回的话来得好。〉
  我就问一下,你到底是把我当成怎样的人了喵?
  〈都一大把年纪了,还会在语尾加『喵?』的没常识老头。〉
  ……很中肯的评价!我服了。
  顺带一提,昨天晚上我和忍也针对今天开始回归正常上学的事讨论过了。忍好像不是很喜欢学校。也是啦,跷掉旱上的课在家里无所事事地滚来滚去看一些娱乐新闻或教育频道的确是很爽快,下午时段那种黏腻得要命的午间剧场也是棒透了,但一码归一码嘛。站在父亲的立场,我可没办法默许这种事发生。
  「晚餐怎么办?今天的工作有点忙,可能没办法一起吃了。」
  「啊,没事没事,我会自己买点什么吃的。」
  「真的吗?你可别像平时一样随便买个果冻饮料喝个两口就当解决一餐了唷?被我知道的话,小心稻穗猛砍伺候。」
  喂喂喂,忍啊,你平常都那样随便乱吃吗?还有啊,那个稻穗猛砍是什么来着?同一时间,稻穗仔正示范似的比出手刀姿势挥砍。
  〈……吃饭这种事就很麻烦嘛。『稻穗猛砍』就是不乖乖听话的时候,会往我头上猛砍的招式啦。除此之外还有『稻穗猛踢』和『稻穗回转侧踢』,要小心一点。〉
  总觉得伤害好像越来越深了。我得小心行事。
  关于自家儿子与自己的朋友之间,想不到居然有那么多我所不知道的事情。
  「回答呢?」
  「啊,知道了。总之我一个人也会好好吃饭的。」
  我向稻穗仔行了一礼。
  「这样就好。」
  稻穗仔轻轻点头,像是终于放心了。我应该暂时不用担心得面对什么奇怪的招式了吧。
  对了,忍啊,你是几点上课来着?我看了眼客厅兼饭厅的墙上挂钟问道。现在是早上七点五十三分。啊啊,早起真是舒爽。毕竟我的生活模式一般都睡到日上三竿,早起对我来说可是相当新鲜的一件事呢。
  〈………分。〉
  你那声音黏黏糊糊的也太小声了吧。来,再说大声一点、清楚一点。
  〈……八点三十分。〉
  嗯哼,八点三十分……那怎么可以啊!从家里到忍所就读的桃夭高中,我记得光是出门到最近的捷运站就得走上五分钟,接着换搭电车得花二十分钟,到站后还要再走五分钟才会到达学校吧。再怎么样,至少都得花上三十分钟,而且这还是若能正好赶上电车的计算。
  忍啊,你是不是在想要是我觉得迟到很尴尬,说不定还能再请假一天呢?
  〈啧……我才没有咧。〉
  哇喔——这次的装模作样还真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耶,算得上是史上首例了吧。这可不行,赌上尊严我也绝对不会迟到的。
  三两下便把早饭吞下肚,我抓起放在一旁的书包。
  「我去上学了!」
  「嗯,路上小心。」
  稻穗仔似乎对忍的迟到习以为常了,只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便送我出门。
  靠着超越被汤姆猫追着跑的杰利鼠狂奔速度,总算赶在上课铃响之前成功冲进校门。虽然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但体力似乎还没用尽,果然高中生就是好啊。
  教学楼楼梯口,几个看起来相熟的学生们正互相寒喧问早。好一幅酸酸甜甜有血有肉的风景。充满青春色彩的精髓摊在眼前俯舍皆是。我当然很想一滴不漏地仔细吸收留作己用,但还是得跟着大家赶紧换上室内鞋进教室。
  仔细想想,我还不晓得忍的班级呢。话说回来,他是念一年级还是二年级啊……
  喂,忍,你是几年几班的?
  〈你这家伙,还真敢自称父亲啊。〉
  别这么说嘛。人家这不是年纪大了嘛,很多事情都记不清楚嘛。
  〈那可以顺便忘了你是我老爸的事吗?〉
  真遗憾,这可不行。虽然没办法用科学的论点解释清楚,但我的脑子只会记得自己想记住的事,很不可思议吧?不晓得国家地理探索频道会不会找我做个特辑什么的。
  〈……六班啦,二年六班。〉
  我刚说的一堆屁话全被忍不当一回事的无视了,只回应了他的学年与就读班级。
  打开教室大门时,班上同学几乎都已经到齐了。
  二年六班。第一次见到我家小犬就读的班级,一眼望去并没有那种明显是街头混混的不良学生,乍看之下倒还挺和平融治。离打钟还有一些时间,不少学生还聚在一起吵吵闹闹地聊天打屁。
  忍,你的座位在哪里啊?乖乖告诉我吧。
  〈靠窗的最后一个位置啦。〉
  嗯嗯嗯,是个很适合搞副业的好位置呢。
  ……心里这么想,目光也循着忍所报的方位看过去,有个人就坐在靠窗最后一个位置的课桌上。是个看起来挺活泼的少年,正开心地与朋友谈笑风生都快笑开花了。忍,他叫什么名字啊?
  〈……不知道。〉
  喂喂喂,你至少也该记住同班同学的名字吧。这样的你又有什么资格嘲笑我老记不住事情呢。
  总而言之,还是请那位同学让一让,先坐好再说。
  我走近靠窗的最后一个位置,「不好意思~」向对方出声。是没听到我的声音吗?那位同学连头都没有转过来,仍继续跟别人谈笑聊天。可能是他聊得太高兴了,又在这么吵杂的环境中才没有听清楚忍的声音。那么,我就再说一遍。
  「抱歉,可以让一下吗?」
  稍微放大了点音量,但语气并不会太蛮横。
  尽管如此,情势依然毫无改变。晤——对方应该是太沉溺在对话中了——我也实在很不愿意在他们聊得正开心时出声打扰,但不赶快坐下我也无处安身啊。
  于是,我伸出手指往少年的肩头戳了两下。
  「…………」
  他总算注意到我的存在了。少年沉默地转过头来盯着我。
  「抱歉,我要坐下来了。」
  听我说完,少年脸上浮现一抹讶异的表情,然后对正与他聊天的另一名男学生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便一起离开了。
  该说是冷淡还是什么呢,不过面对一个连名字都没留下印象,根本没什么交情的同学,差不多也就是这么回事吧。毕竟高中生活对我来说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事到如今,早就记不得该如何与同班同学相处来往。
  总而言之,我把书包摆在桌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班上的座位分为男生一排、女生一排,呈纵向交错坐落。换言之,坐在邻座的应该是个异性才对。但重点是,此时隔壁的席位却空空如也。照书包已经挂在课桌侧边的挂钩上这点看来,邻座的同学并非没有到校。
  忍啊——隔壁的孩子是个怎样的孩子?
  〈……是个女孩子。〉
  答得这么简洁真是很困扰啊。有没有再多一点让人亢奋的情报呢?可以的话,我想知道关于对方的一切。
  突如其来的钟謦打断我们父子的沟通,班上同学们也都坐回自己的座位。就在几乎所有同学都已坐定时,一名看起来应该是班导师的女教师走进教室。隔壁的座位依然空着。
  喂~忍,那个老师叫什么名字?她几岁?结婚了没呀?要是能知道她平时有什么兴趣就再好不过了,晚点再把她的电话号码和电子信箱给我吧。
  〈她姓藤枝,其他的我哪知道。〉
  什么叫冷漠,这就叫冷漠啊。
  照我看来,她的年龄应该在二十五到三十岁左右。在我制作的游戏里,她就是那种会被我归类为追加资料片或FAN DISC(注2)的攻略角色。
  「好了好了,同学们都坐下,要开朝会了。」
  在藤枝老师的催促声中,少数几个还没回到座位的同学也都乖乖入座了。一提再提实在有些烦人,但我还是注意到邻座的位子依然空无一人。
  注2Fan disc或作Fan Disk,缩写为FD,是游戏公司在推出成功作品后,为游戏爱好者所发行的扩充内容光碟。其中可能包括新的图像、音乐、小游戏、角色资料、展示影片等。Fan disc通常会追加短篇游戏内容,以延长作品的生命周期,但这些短篇内容严格来说并不算是作品实际上的续集。通常Fan disc会比原产品价格低廉。
  对了,忍啊,你在班上有哪些朋友啊?目从进教室后,就只有跟刚刚那男生说到话呢。
  〈要开朝会了,你专心一点啦。〉
  ……被儿子用这么一个正经到不行的理由给教训了。彷佛亲眼见证了自家小孩的成长,我心里当然也很高兴。拜托你,再、再多骂我几句吧。
  〈我跟变态无话可说!〉
  您的斥责,小人虚心受教了!
  欸噫——痛痛痛痛痛死我了。
  保健室真的是往这边吗?怎么好像挺偏僻的,让人很不安啊。
  按着额头上的伤口,我独自走在陌生的长廊。
  〈都已经老大不小了,你也未免太没用了吧。就照我说的,这条走廊直走马上就到了啦,而且那又不是多严重的伤。〉
  确实如忍所说,额头的伤势并没有多严重,也不是真的痛到受不了的地步。只是多多少少还是见了红,我才想到保健室要个OK绷来贴贴。
  除了留在身上的小小伤口之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而关于受伤的理由,其实不过是和班上同学发生了一点小状况罢了。
  刚上完一节课,正当我寻思着该怎么打发休息时间,一个男学生走到我的面前来说道「去帮我买瓶盒装的草莓欧蕾。」说完还打算把零钱塞给我。又不是有什么事必须离开教室可以顺便帮他买个饮料,忍也说过自己跟对方并不是很熟,「唔——不要。」所似我拒绝了。在那之后,我因为想上厕所而从位子上站起身时,那个男生忽然朝我的背部撞了过来,于是我就摔了个大跟斗。额头上的伤口也是在那个时候撞出来的。「抱歉抱歉,我在赶时间。」当时对方马上就连声道了歉,所以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唔,这种事常会发生吧?
  〈谁知道,所以我不是早就告诫过你『没必要和别人说话』吗?还不如一开始就乖乖闭嘴帮忙跑腿买饮料,这可比拒绝来得轻松多了。〉
  是吗?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太一样呀。
  保健室就位在这条走廊尾。『尾』是我老家乡下常使用的方言,也就是普通话『尽头』的意思。我个人很喜欢「咚的一下撞到走廊尾」这种滑稽的表达方式。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啊啊,就是保健室。
  说到保健室,就想到保健室老师。说到保健室老师,当然就是成熟的大美女了。无法克制的期待盈满胸膛,而我现在就站在保健室前。
  〈你就是为了这种下三滥的理由,才特地到保健室来的吗?〉
  不是的,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因为担心伤口嘛。你想想,这毕竟不是我一个人的身体啊。
  〈说谎,你绝对是在说谎!〉
  「不好意思打扰了——」
  〈不要无视我的存在!〉
  怀着愉悦的心情,我完全没把忍的追究当一回事,迳自打开了保健室的大门。
  「没关系,进来吧。」
  迎接我的是一道沉稳的声音。那声音虽然完全具备了成熟大人的包容力,但我还是忍不住失声尖叫。
  「男人给我滚回去!!」
  「为什么啊!?」
  面对气愤得口不择言的我,保健室里的男老师显然也相当错愕。
  「哈啊、讨厌……为什么……保健室老师怎么可以是男的……不该是这样的呀……」
  〈我从来没说过保健室老师是女的。〉
  「你是怎么了……该不会是撞到头,有哪里不太对劲吧?」
  保健室老师看到我头上的伤,走近了些后开口。
  他的五官偏向那种狂野型的,体格健壮、长得也高。看起来还有点像某个掷链球的日本得奖选手。这样的外貌,不管在女生或男生之间都很吃得开吧。这时候就不得不提一下我们家的家训了:「美男子就是上天派来考验我们的。」
  「不要碰老……不对,可以请你不要碰我吗?我可以告你性骚扰喔。」
  「你把保健室和保健室老师的意义仔细思考一遍,再开口说话。」
  看着男人从棚架上拿下双氧水的身影,哼,说他是保健室老师还真不是唬人的。他摆了摆手示意我坐到椅子上,无奈之余我也只能乖乖听话。
  「等土好药,就请你立刻从我眼前消失。」
  「那是我要说的台词,你可不要以为我是心甘情愿帮你们这些小兔崽子治疗啦。」
  〈我说你们能不能成熟一点……〉
  忍露骨地表示对两个男人的幼稚对话感到厌烦。
  「说吧,这伤是怎么来的?」
  「这是秘密,再说下去我就要收费了。」
  「很不巧我对交流游戏不咸兴趣,你最好给我乖乖说实话。」
  「唔——我就不小心跌倒了。」
  和『草莓欧蕾』同学之间的小冲突应该没必要特别提起,于是我简略了过程给出回答。
  对了,虽然也不是特别想知道,但还是跟我说一下这个保健室男老师叫什么好了。其实我觉得给他一个『男A』的代号就很不错了,但为了方便起见……
  〈看·名·牌。〉
  啊,真的耶。这男人居然还不要脸地戴了名牌。原来如此,他叫『二宫』啊。
  「二宫(NIKYUU〉老师的名字是『永远停在二级(注3)』的意思吗?」
  「不是『NIKYUU』,是『NINOMIYA』才对!用普通的方式念可以吗!」
  「哈啊……是这样喔。」
  「喂,那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有种『都是我的错』的气场……」
  奋战吧,二宫。这个世界上,多得是像我这种不讲理的家伙啊。
  「好痛,对伤口太刺激了啦。」
  二宫用小钳子挟着脱脂棉花在我的伤口上轻扑。
  「稍微忍耐一下,你是男人吧?」
  「听到学生示弱的唉唉叫也该当作没听到,你是保健室老师吧?」
  「……喂,你刚才说了什么?」
  「没有啊,我什么都没说,一句话都没说唷。」
  针对我两秒钟前的喃喃自语,看似采取全盘否定的态度,但其实是以装傻来带过。
  「老师……」
  拉帘隔开的另一头传来轻轻柔柔的叫唤声。我想拉帘的另一头应该摆了床吧。要是有人躺在里头睡觉的话,那我刚才势必是吵到人家了,真是不好意思。
  注3 此为日文中音读与训读的理解错误。にきゆう同时有二级的意思。
  「我在,没事,你继续睡吧,吵人的家伙马上就离开了。」
  「咦……二宫你离开这里之后,还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吗……?」
  「我是说你啦!而且你怎么可似直接叫我的姓,这样对吗!」
  就在我难得的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时,忽然感应到有双视线正隔着拉帘的缝隙悄悄窥探着我。一和我对上目光,又惊慌失措地立刻拉上拉帘。
  嗯?好像曾在哪里见过那双眼睛。忍,你有这么觉得吗?
  〈……你想太多了吧?〉
  是这样吗……
  「二宫,我觉得不太舒服。」
  「直接叫我的姓已经是固定模式了吗……什么不太舒服啊,你是撞到头了,要早退去医院检查一趟吗?」
  「不是的,我想应该是一直看着你的脸,所以才……」
  我用手捂住嘴巴,尽可能装出很不舒服的模样。
  「……既然这样,你不如再多看我一会儿,说不定就能直接进入极乐世界了。」
  看着二宫那抹盈满杀气的笑容,怎么想他确实都拥有置我于死地的实力。
  「开玩笑的。是因为今天早上我没吃早餐,又一路用跑的赶到学校的关系……」
  「搞什么,原来是这么回事啊。终于说出一句像平时的你会说的话了,我还担心你的脑子真摔出什么问题了呢。」
  看来在二宫的眼中,忍就是那样的角色吧。
  忍啊,你跟这个二宫是不是关系挺好的?
  〈只是在保健室里见过几次面而已,并没有特别亲近。〉
  唔哼……是这样喔?因为他的反应挺随和的,让人忍不住就想稍微欺负他一下啊。
  「我可以躺下来休息一下吗?」
  「只能躺一下喔。里面还有另一位学生在休息,你可别妨碍到人家了。」
  「知道了——」
  得到允许后,我轻轻地拉开拉帘,里头果然有两张床。其中一张床上,那个刚才一直在偷窥我的某人正用床单把自己包得紧紧的,形成一座白色小山丘。
  「我正好要离开保健室一会,你就乖乖待在床上,我会帮你向下一节课的老师请假的。」
  「NICE,二宫。YOU不是二级,是一级的高档货啊。」
  「听起来好像是夸奖,但我怎么一点都不觉得开心……?」
  我挥了挥手,目送不满的二宫走出保健室。
  〈……你到底打算做什么啊?〉
  我不是说过了吗?因为身体不舒服,我要休息一下啊。
  〈你骗人,头上的伤都已经处理好了,而且你不是很有精神吗!〉
  我不会待太久啦,只是想稍微躺一下而已嘛。
  我钻进被窝里,被单外只露出肩膀以上的部分,脸转向近在咫尺的邻床。
  「刚才是不是吵到你了?」
  轻声开口后,隔壁床上鼓成一座小山丘的被单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总之,我也想正式向你道歉,你要是愿意露个脸就再好不过了,」
  接着就看到她从被单里伸出一只小手轻轻摆了摆,那应该是「不用放在心上」的意思吧。这个早我一步进到保健室的客人还真是有够内敛啊。
  〈你让人家好好休息啦,她一定是身体不舒服,才会在保健室躺着的嘛。〉
  怎么这么说话呢。她就躺在隔壁,至少也该打声招呼啊,况且——
  「我们是不是曾在哪里见过啊?」
  说完后,白色小山丘猛地一震。就算隔着被单,我也能轻易感受到她顿时提升的警戒。
  「要是我搞错的话,就在这里先向你道个歉。昨天真的非常谢谢你。」
  噫呀——那头传来有些模糊的哀号。
  我的心脏也不受控制地怦怦乱跳起来。果然没错……
  〈快、快点回教室去啦!〉
  忍的焦虑和羞耻、还有淡淡的心动全都再明显不过。
  我从来没问过关于忍被甩的经过,关于那方面的事情,一般也是不太好向父母提起吧。
  可是,已经拒绝了忍的平栗同学昨天为什么会做出那种事来呢?问了忍之后,得到的答案是「我也不知道」。
  教室里坐在忍旁边位子的女生一定就是平栗同学吧?她常常待在保健室吗?
  〈……偶尔啦,这种事我哪知道啊,你不要再问了。〉
  即兴命名的话,我会称之为『去吧,春心荡漾小鹿乱撞的少年忍!』真是够狼狈了。而这份狼狈也跟我本身的心情重叠,恨不得现在立刻就逃出保健室;不过我还是拚命忍住逃离的冲动,又接着向她开口。
  「平栗同学,可以让我看看你的脸吗?」
  沉默。
  然后是迫于无奈,只得放弃坚持的氛围。
  半晌,被单一角终于被悄悄掀开,露出平栗同学羞红的脸。难以想像她就是昨天实行了『赏你一巴掌,再给你呼呼』的那个女生。
  「……呀、呀呵~」
  我不由自主地跟着难为情起来,一不小心就吐出一些奇怪的音节。
  「那个……我想跟你说说关于昨天的事……」
  「噫呀——!」
  这是平栗同学今天发出的第二声「噫呀!」了。不~我忍不住捣住耳朵,不要再这样折磨我了。
  「不是啦,那个、老子我……不对,就跟我刚才说的一样,我是想谢谢你的……」
  「……忘了吧。」
  「这可能有点……难办到喔……」
  「……拜托,请你忘惹惹惹。」
  刚才那句的语尾好像有哪里怪怪的,听不出那算是恳求还是命令。
  「就这样,先失陪了。」
  平栗同学再次消失于被单底下。这可不行啊。
  「等等、等等,别啊,别走啊。」
  我下意识扯住邻床的被单,制止了她的动作。
  「噫呀——!」
  是的,第三次。第三次的「噫呀!」出现了。
  〈平、平栗同学平时很少『噫呀——!』的!你不要害她一直『噫呀——!』啦!〉
  我又不是想听她『噫呀——!』才让她『噫呀——!』,你应该也很在意昨天的事吧?
  〈是这样没错……可你这样一直逼问,会让她反感的呀。〉
  唔——被你这么一说,我也不好过啊。我这辈子始终在努力避免被女性讨厌,但好像又一直制造着让女性厌恶的那种游戏。
  ……唔,那好吧,反正道谢的话刚才已经说了,就到此告一段落吧。
  「抱歉打扰你了,平栗同学,我先回教室罗。」
  说完后,我便把手从床单上收回来,同时爬下床准备离开。
  「……直海同学……」
  依然维持着用被单盖住自己的姿势,平栗同学突然开口叫出我的名字。明明只是如此普通的一件小事,我的心却不由自主地荡漾起来.难道忍是个心花怒放小怪兽吗?
  「你爸爸的事,我很遗憾。」
  「嗯……」
  被人当着自己的面说遗憾,还真是有哪里怪怪的,怎么都无法习惯。更何况说出这句话的是平栗同学,我的心情也就更复杂了。
  话说回来,她那时候是怎么来到我的葬礼会场的呢?当然我是有向学校转达家人去世的消息啦,但并没有收到班上会派代表来上香的联络呀。
  「那个,平栗同学你是怎么会来参加我的……不对,你怎么会来参加我爸的葬礼啊?你应该不知道我家的住址……吧?」
  「那是因为……朝会的时候,我听老师说你爸爸去世了,而且……就在你向我告白的隔天……」
  隔天。我死的真不是时候。
  「至于去世的原因……我听说是你和你爸爸两个人出了车祸……所以我在想,我是不是也有责任……」
  「不是的,哪是呢!这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啊!」
  〈就是说啊,是我跟这家伙自己出了意外的,跟平栗同学无关啊!〉
  忍和我同时激动的喊出声。这是彻彻底底的误解啊。我和忍是因为大吵一架才会发生那场意外事故,这些事和平栗同学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呀。
  「可是、可是我……我真的觉得坐立难安……所以才跟老师问了你家的地址。」
  平栗同学居然会如此积极地采取行动,想必是真的很介意吧。
  「而且,那天虽然去了你家一趟……但其实我根本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所以才会做出那种事……」
  「不会啦,那个……」
  举动虽是唐突了点,但这也是她心里百转千回后所得出的结果。更甚者,没办法跟上状况,适切缓和场面的我或许也有些问题吧。
  忍,对不起啊。当时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就算我原本不知情,但还是……
  〈……没、没事啦。〉
  「因为我自己也有弟弟,一不小心就用了平常对待他的方式……」
  当她喃喃低语为自己的行为做出解释时,倚在床上的身体也卷着被单不由自主地微微扭动。我真想对她弟弟大喊一声:「你这个幸福的家伙!」
  「做出那么自以为是的事,真的很抱歉。」
  「怎么会……你用不着放在心上啦。」
  啊,在遇到这种状况的时候,是不是该来一句「既然觉得抱歉,那就跟我交往吧!」忍,你说咧?
  〈就算我现在没办法操控自己的身体,还是可以在脑海里不停对你大叫『纳豆』的喔。〉
  NO——!光是想像,都恶心到快崩溃死掉了。我会尽量控制自己不乱说话的。
  事态进展到这一步,再让这个本来就不多话的女生继续解释实在太说不过去了。差不多就到此告一段落吧,得让她好好休息啊。
  「坐在你旁边可能会让你觉得很尴尬,但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喔。你好好休息吧,我先离开了。」
  从被单里伸出来的手这次左右挥了挥,大概是在跟我说掰掰的意思吧。
  最后那几句话,有没有说得像出自忍口中的台词呢?满分一百分的话,我能得到几分啊?
  〈……五十分。〉
  老师好严格喔。不过,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拿一百分给你看的。将目标订得既高且远,我转身走出保健室。
第二章 这里不是乐园
  对了,忍啊,你有没有加入什么社团?有没有藉由社团活动好好挥洒青春热血啊?
  边想着放学钟声和一般上下课铃声的旋律不太一样呢~我边向忍提出疑问。
  〈很遗憾,我是回家社的。青春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嗯哼——我的高中时代也是这样,关于青春的滋味,真的不是可以用三言两语解释的美食期刊啊。
  〈嘿……是喔。〉
  难得忍会露出颇有兴趣的表情盯着我〈感觉上像是这样〉。
  隔壁的座位依然空着。在那之后,平栗同学好像在午休过后就请假早退了。真是可惜,那时候正在图书馆消磨时间的我没能跟她见到面。
  教室里,和我一样正在整理书包准备回家的同学、准备待会儿去社团活动的同学、还有正忙着和其他班级的朋友相约见面的同学,交织成一幅乱哄哄的放学景象。
  我可以直接回家吗?要是有会一起放学的朋友的话,我是不是该等等啊?
  〈想太多,直接回家吧。〉
  既然忍都这么说了,我就不客气罗。于是我拿起书包,从座位上起身。
  「直海——!」
  忽然有谁唤住我的脚步。声音打哪儿来的呀?我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有个男生正朝我走来。
  忍,他是谁啊?
  〈……唔,不知道。〉
  又来了。我只能认定自家儿子是患上『不晓得班上同学名字』的病了。
  「伤势还好吗?」
  对方指了指我的头。啊啊,对喔,我受伤了嘛。几乎都快忘了这件事。
  「这个吗?完全没事呀。」
  「是吗,我现在赶着去社团,下次再仔细跟你聊,先走罗。」
  走过身边时,男生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就离开了……就这样?那个男生不管何时何地对谁都是这种态度吗?
  〈我没注意过,也不太清楚,不过直到刚才为止我都没跟他说过话啊。〉
  瞥向教室大门的方向,正好看到他跟朋友聊天谈笑准备离开的一幕。肯定是个很会搞外交的学生吧。
  原来这个班级里也会有担心忍伤势的同学啊,真是太好了。不如就趁这个机会,和对方好好培养一下感情如何?
  〈用不着啦……那种事……〉
  忍的态度虽然挺模棱两可,但也没有坚定的拒绝,就当是这样吧。
  今天和我说过话的班上同学除了那个『草莓欧蕾』就只有刚才那男生了,再加上平栗同学就是三个人……这究竟算多还是少,我也没办法判断。我的高申时代又是如何呢……回忆起来,那三年里跟女生对话的时间加总起来大概还不到十分钟吧。奇怪……滑落脸颊的这水滴是哪儿来的……?
  从桃夭高中到SOFTMACHINE事务所只需要搭一趟电车,并且只有一站的距离。如此邻近又交通方便真是件好事,我不得不为现在才发现的事实感动不已。
  不过短短三天,我就对这栋七层楼高的建筑物感到无比怀念。
  〈我可是高中生耶?怎么可以跑到这种地方来?〉
  确实是这样没错,做为高中生放学不回家只想到处乱晃的地点来看,再也没有比来到这种地方更不合心意了。
  我也是考虑了很久,但无论如何就是很担心公司的事。不好意思,你稍微忍耐一下罗。
  〈我就是讨厌,不管是这间公司还是那种游戏,不过我还是很尊敬稻穗姐的,这跟那是两码子事。〉
  ……这里就是……唔,总之如果你能压下那些情绪就再好不过了。
  SOFTMACHINE就位在这栋大楼的五楼。早就搭惯的电梯偶尔会传出令人不安的声响,就这么慢慢向上爬升。因为勤于打扫,内部装渍也显得干净整洁,但其实这栋大楼落成至今也有一定的年岁了,租金因此便宜了不少,当初承租时就是看中了便宜这一点。
  「喀哒」,电梯在一阵轻微的晃动后终于停止,电梯门随之开放,正面对着的就是我的公司。大门旁挂着以不锈钢材质制成,写有『(株)SOFTMACHINE』几个大字的金属门牌。走出电梯,我伸手按响一旁的门铃。
  在「啪——砰——」的电子音响起后,里头就传来啪哒啪哒的脚步声,然后是「来了,哪位?」的询问。是小桂的声音。
  「你好——我是忍。」
  「咦……啊,是直海先生家的忍吗?」
  「是的,就是那个忍。」
  「社长——是忍来了。」
  办公室里传来几句简单的应答,大门便喀嚓一声打开了。
  「你好——快请进吧。」
  「不好意思打扰了。」
  对替自己开门的小桂点头表示感谢后,我跟着走进办公室里。啊——就是这个就是这个,这种熟悉的归属感。比起住家,我的归巢本能选择的竟是这个地方,实在太恐怖了。
  占地约十八坪,八张并排的办公桌分别用等身高的隔板划介开,除此之外还有一张用来接待宾客兼开会的长桌,复合式影印机、放置资料的置物空间、茶水间等等。因为稻穗仔爱干净,并不宽敞的办公室总是保持一定的整洁。
  「怎么了吗?难得你会来这里……这么说也不对,你应该是第一次到我们公司来吧?」
  跟回到会议间的小桂错身而过的稻穗仔,露出一脸诧异的表情朝我走来。
  「呃,那个……」
  正当我犹豫着该用什么理由搪塞过去时,脚边忽然传来某种柔软的触感。
  〈呜……呜哇,什么东西啊!?〉
  忍错愕的大叫一声。嗯,这也无可厚非啦。很少有公司会允许这种小东西随心所欲地到处晃荡吧。
  「喵~」
  在脚边撒娇磨蹭的是一只有着白底黑斑的母猫,名叫『种大人』。『种』是『杂种』的种,所以是『种大人』。这名字取得随兴又有些粗俗,我也觉得有点对不起她,可一旦喊习惯了,倒也觉得再也没有比『种大人』更可爱的名字了。因为是我把她捡回来的,被人骂是猫奴也是没办法的事。
  种大人之所以被冠上『大人』的尊称,全是因为她的个性太粗暴的关系。不仅完全不听话,甚至还不给人抱,不过倒是只对我这个把她捡回来的主人特别亲昵。
  「……种大人怎么会……」
  稻穗仔惊讶地睁大双眼。
  什么?啊,对喔,种大人怎么会对应该是初次见面的忍这么友好呢。
  就在稻穗仔和我都歪着头不得其解时,种大人边发出甜腻的喵喵叫,边用身体蹭了蹭我的小腿。
  〈我说那个……!〉
  嗯?忍,怎么了吗?
  〈我对猫咪很没辙……!〉
  咦?忍,你这是怎么了!?居然会对这种软绵绵的可爱小动物没辙!?〉
  〈这跟那又没有关系,我就是生理上没办法接受啦!你不也对纳豆没辙吗!?〉
  怎么能把纳豆和猫相提并论呢,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可是对于没辙的感觉,我可是再清楚不过了。嗯。
  〈嘴上这么说,你又把它抱在怀里到底算什么啊!〉
  不是嘛——我想这几天种大人应该也觉得很寂寞吧,所以忍不住就……绝对不是为了报复今天早上纳豆的事喔。
  〈……你给我记住!〉
  数日不见,原来抱在怀里的种大人是如此温暖又柔软,我不禁有些感叹。这只小生物究竟是上帝创造出的杰作呢,还是使人堕落的失败作品呢?
  「吓了我一跳,这孩子叫种大人,但它一直都只跟直海亲近的,我们公司里的其他人连抱都没办法抱它一下昵。」
  「嘿——是这样啊——……」
  我扯开笑容,拿脸颊蹭了蹭种大人。这孩子是不是知道我的灵魂在忍的体内呢——?猫咪偶尔会盯着空无一物的地方猛瞧,说不定就是感应到某些人类看不见的东西吧。
  「太狡猾了……人家也想抱抱种大人的说……」
  稻穗仔咬着手指喃喃自语。她非常非常喜欢猫咪,可惜猫咪对她却异常厌恶,不只种大人,稻穗仔的特殊体质几乎让世界上所有猫咪都不肯靠近她。
  我忍不住扬起微笑凝视着正在闹别扭的稻穗仔,她这才发觉自己的失态,刻意轻咳两声,整肃了脸上的表情,端正姿势后才转身面向我。
  「……所以说,你今天来公司有什么事吗?」
  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稻穗仔开口询问道。
  「啊,是的。呃——就是那个……对了,我是想来整理一下爸爸的私人物品……」
  「啊啊……是、是这样啊……」
  稻穗仔那深受感动的语气,让我不由得对自己随便胡诲的藉口感到有些汗颜。稻穗仔啊——对不起唬烂了你,稻穗仔啊——总有一天我会好好补偿你的——我会买一盒你最爱吃的甜甜圈,用匿名的方式附上一张写着『谢谢』的小纸条,悄悄挂在你家大门门把上的——
  〈不要吧,这种手法太让人害怕了,劝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直海的办公桌在这里,跟我来吧。」
  我当然很清楚办公室内部的构造摆设,但还是乖乖跟在稻穗仔身后。我的私人空间被最高的隔板挡住,与会议间相邻。
  「我们现在还在开会,没办法留下来陪你,没有关系吧?」
  「OK!OK!我一个人也没问题的,放心吧。」
  「……嗯?」
  可能是因为站在自己早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办公桌前,我的说话语气也不知不觉变回了原样。
  「……怎么样?这种语气是不是有点像爸爸?我突然想学看看啦——」
  我慌张地自圆其说,还不忘比了个YA手式放在眼尾,当然还要加上灿烂笑容和吐舌的可爱小动作。
  〈话先说在前头,我本人是死都不会摆出那种表情跟那种姿势的!〉
  咦?不是吧,难道会带来反效果吗?
  像是为了证明我的猜测,稻穗仔果然错愕得张大了嘴。
  但下一秒马上又抿紧嘴唇,用力地把我紧紧搂在怀里。
  「阿忍——!!你用不着勉强自己啊——!我一定会好好守护你的——!」
  〈什、什么啊?〉
  忍或许不清楚吧,但这才是稻穗仔的本性。稻穗仔在学生时代就有些淘气,在非常非常偶尔的状态下,就会像这样重现啦。
  只是想不到竟会在这种时候以这种意外的形式呈现出来,想来应该是我刚才的某些行为不小心戳中稻穗仔心中那一块柔软了吧。
  「……啊!」
  回过神来的稻穗仔立刻从我身上退开。
  「……就是这样,我得回去开会了。掰!」
  每到这种时候,毫无意外地,稻穗仔总会刻意绷紧面部神经,摆出一脸严肃的表情。今天同样也不例外,她就顶着那张扑克脸走入隔壁的会议间。
  〈稻穗姐那是……〉
  忍,什么都别说。每个人都会有无法对他人提起的另一面啊。
  重新打起精神,我望着自己的办公桌面。各种文件、书本、CD或DVD、还有摆出各种不同姿势没穿衣服的特制人偶全摆在上头。
  「也不能把这些东西丢在这里不管啊……」
  整理遗物虽然不是真正的目的,但还真有必要认真处理一下才行。
  不过在那之前,我更想知道现在SOFTMACHINE的营运状况。没有事先提出申请就永久缺席,这让我觉得得负起相当大的责任。
  恰巧我的私人工作区与会议间仅隔着薄薄一块隔板,于是便竖起耳朵偷听起来。
  「原画的部分还剩多少?」
  「这个嘛,主题原画的部分大概是十九张,三个角色的全身画像共需要十二幅,重点强调图(Cut In)十九张、SD Cut十五张,差分图(注4)倒是还没计算。」
  小桂流利地回答稻穗仔提出的问题。她也负责一部分的进度管理。
  「田井中老师那边怎么样?」
  稻穗仔提起外约原画家的名字,又接着问道。
  「这倒没有问题,应该是能配合上行程的。」
  「那下一个,上色呢?」
  在稻穗仔的追问下,就听见窸窸窣窣的低喃声。应该是奈奈正在向小实咬耳朵表达自己的意思所发出的声响吧。
  「预定的六十二张场景CG已经完成四十张;全身画像的原画全都收到了,三十二张里完成了二十张;Cut In图的原画也全都收到了,二十六张目前完成六张;SD Cut则是二十张中完成四张。都说对了吗,奈奈?」
  注4 差分通常是指图片的变化,整体构图相同但改变细节。
  伐替奈奈做出答覆的小实又转向奈奈确认一递。因为不需要修正,奈奈也就点了点头。
  「Intellect那边是不是说最近动作会慢一点?」
  Intellect是与SOFTMACHINE交好的同业行号,也是过去我与稻穗仔曾待过的公司同僚所创建的公司。因为也兼作上色的外包作业,我们公司有很多单子都是交给他们负责。
  「是这样没错,不过他们正在开发的主题游戏好像决定延期了,我们这边发包过去的上色作业在时间上来说反倒轻松许多的样子。」
  这次是由小桂代为回答。
  「这样啊……下次可得和岛崎连系一下感情才行了……」
  Intellect的负责人也就是稻穗仔口中的岛崎,从很久以前就是个把吃苦当吃补的烂好人。就算合作的公司迟迟不发薪资,他还是会帮忙把进行到一半的脚本企画(注:别人的)完成(注:他是原画家)。他这次该不会又遇上什么莫名其妙的状况了吧,真是教人担心。不过站在我们公司的立场来说,似乎是因此得救了。墓地里的岛崎兄啊,太感谢你了!
  〈岛崎先生一定是个好人吧,你别随随便便就把人杀了好吗!〉
  就像这样,连素未谋面的忍都忍不住帮忙说话了,岛崎就是有这么德高望重啊。
  「那接下来,背景呢?」
  「背景方面的十二张稿件加上时间差分全都完成了。不单是比我们指定的截稿日提前许多,也几乎没什么需要修正的地方,真的很优秀呢——」
  小桂会如此感叹佩服也无可厚非。花费的时间与成品的质量理所当然是成正比的,于是对于提前交件的内容都不会抱有太大的期待。再加上这个业界所谓的交稿期限,其实就跟橡皮筋一样经常会因外力而延长。
  「是矶川小姐介绍的那个第一次合作的对象吗?」
  「是啊,就是艾莉叶小姐。她好像曾经拒绝过一见先生那边的发包,但只要说是矶川小姐介绍的,就能让她点头接手工作呢。」
  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在矶川小姐面前就抬不起头来。在某些层面上,她算得上是领我入门的师傅,在我刚投身这个业界时,她灌输了我许多关于制作PC GAME的技巧与经验,她目前在某间大型家用游戏公司担任制作人,直到现在仍然拥有不可小觎的业界人脉。若说有什么值得非议的地方,就是她看待同性的态度跟一般人有些不一样,说得再清楚点,就是她虽是女性却把女性当作恋爱对象。
  「又被那个人卖人情了……」
  过去她就一直很疼爱稻穗仔。而稻穗仔这边却只把她当成尊敬的前辈,在相处上自是有许多难以言明的困难之处。
  「怎么了吗?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看稻穗仔一脸忧愁的模样,千麫包忍不住开口询问。关于矶川小姐的性取向,只有我和稻穗仔两个人知道,毕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只好请稻穗仔大小姐做好成为贡品牺牲的觉悟「」。
  「……没有,没什么。接着开会吧,音效方面呢?」
  「BGM、片头曲和片尾曲共二十首歌,加上配音的工作全都已经在上星期完成。因为直海先生七早八早就把音乐部分发包出去了,只不过他好像还打算从素材集里挑一些档案对SE(效果音)做后期加工,可多达六十种实在不知该如何下手啊……」
  小桂的声音里透着明显的不安。这真的是,我也觉得相当抱歉。
  〈……她们好像谈到关于你的话题耶。〉
  就是说啊,现在会议中被拿出来评论的,就是由我负责剧本或编制或其他要务的各种企画。正是因为担心这些事,我才会特地过来公司一趟。
  「……明白了,SE的部分就交给我负责。」
  稻穗仔自己也有一大堆工作得处理,说出这句话时却没有半点犹豫迟疑。之所以没办法轻易发包给外面的专业人士分担重荷,全是因为我们公司太弱小的关系。
  能处理音效相关工作的,全公司就只有我和稻穗仔两个人,要说无可奈何还真是挺无可奈何的。早知会发展到这般田地,就该早点教小桂这门技术……可惜现在再怎么后悔也于事无补。
  「这一次真的不用修补引擎吗?」
  所谓『引擎』,泛指就算不具备程式设计专业知识的人也能利用『script』这种简易语言来建构游戏的整体支援环境。负责这种script的主要是小桂。由小实开发的这套引擎,名字也很理所当然地就叫『六实克斯』。小实讨厌死这个名字了,但在听了穴妹的提议后,稻穗仔也觉得有趣,于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引擎名称。小实至今依然对这件事怀恨在心,总是虎视眈眈地想寻个好机会向穴妹狠狠报一箭之仇。
  「虽然只是要调整新OS的相容问题……不过体验版收到有BUG的报告,我准备要修正一下内容。」
  一百个使用者就有一百种不同的使用环境,不可能完全一模一样。等新的OS上市之后,BUG幅度还会更加扩大。正因如此,想提供零BUG的产品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们公司虽然还不曾出现无法进行游戏的致命BUG,但也不是完全没出过问题。若说这是『PC GAME避免不了的宿命』,对使用者还真是挺失礼的,但这就是无可避免的事实。
  「说到这里……瓶颈果然还是出在剧本吗……」
  我几乎可以想像出稻穗仔双手环胸的模样。
  「我确认过伺服器的文件夹了,其中有一条支线几乎是动都没动~其中两条就只差一点了,我是可以帮忙补完啦~」
  这是穴妹的声音。就是这样没错……可攻略的三个角色中,还剩下一个主要角色还没动笔。
  「那剩下的那条支线,穴妹你不能想想办法吗?」
  「我哪有办法啊~!先不说时间方面太赶,要我这个鬼畜系的去写爱情喜剧实在是有点那个……」
  「说得也是……让原本就有一套full price (注5)要忙的穴妹停掉手头上的案子来帮忙这边是有点本末倒置了…………」
  PC GAME中,有middle price(注6)和full price两种规格。
  不同公司当然会多少有些差别,而我们公司出品的middle price规模大约是full price的三分之一,市售价格分别是八千八百日圆和五千八百日圆。之所以没办法单纯地让价格也三分之一化,都是因为大人世界里的这个那个有很多不得已的状况所造成的结果。
  穴妹是我们公司旗下副牌『及尔伽美什』的主写手。相对于主打纯爱系的『真心领域』,『及尔伽美什』则偏向鬼畜实用系……也就是让游戏中登场的女生、甚至是男生都遭受到相当残虐变态的对待。我主要是负责『真心领域』这方面的编制,对那边的企画并没有接触。
  在此之前,及尔伽美什的作品都是以middle price型态问世,由于近期的作品颇受玩家好评,为了回馈消费者,这次终于第一次以full price规格制作。穴妹为此也是卯足了劲。
  注5  一般市面上的通常价格。
  注6  较full price的售价更低廉,内容也更袖珍。
  而原本就是专打full price市场的真心领域,这回则要挑战初次的middle price形式,好确保及尔伽美什的制作档期。
  「……音效什么时候开始收录?」
  「我看一下……从下个月的十二日开始……只剩不到一个月了。」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要完成一个角色,大概200kb左右?有留下构想草稿吗?」
  「有是有……但只写了一页左右,实在不怎么值得期待……」
  「但原画部分都已经发案出去了,那家伙处理事情的方式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稻穗仔和小桂的对话真是太刺耳了。剌得耳朵好痛啊。
  「现在拜托外制来不及了吗?就之前也有帮忙救援的那个……」
  「啊,是说Don Tacos老师吧,他今年的工作行程已经满档了,应该是抽不出时间……」
  小桂的情报将千面包的提议毫不留情地砸个粉碎。Don Tacos,本名山田次郎,是个独立接案的编剧家,无论哪种故事类型都能胜任,是个十分具有艺术家气息的业界老手。至于他的笔名由来,听说是因为那张脸怎么看都像墨西哥人的关系,不过本人是纯日本血统啦。
  「不管怎么说,现在才开始找外编好像有点赶不及了呀……」
  确实是这样没错。若是不问成品的质量或许还有可能,不是我在吹嘘,真心领域出品的企画在某种程度上可是很受玩家信赖的……唔,不过也从来没有大红大紫过就是了。
  盼望外制人员能在短时间内生出符合我们工作水准的作品,着实是件很困难的事。这可不是轻视外包人员的技能,而是风险过高的问题。
  还有就是……为此要多支出一笔费用实在太令人痛苦了。原本我们公司内部就能搞定的工作,现在却得向外求援。在面对自家员工时没办法坦然说出,其实对稻穗仔这名经营者来说,这样的额外开支可不轻松。又不像SE(音效)可以自己硬着头皮抽出时间完成,光想就觉得烦躁。但无论如何,稻穗仔还是个监制,也是担起这间公司的负责人。
  「再说了,要其他人去重现前辈的风格也未免太乱来了……」
  「那个人的故事实在太有个人特色了……」
  「……别这么说。硬要说的话,就用破烂但还能凑合的茅草屋来表达吧。」
  HAHAHA。稻穗姑娘啊,你这话儿乍听之下好像是在为我护航,其实根本是又往我身上补了一刀啊。
  唔嗯,没错啦,反正我就是那个离开了SOFTMACHINE就无法在业界立足的编剧,就是我直海龙介。
  没有红到大街小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境界,却也拥有一定数量的粉丝,超越了损益分歧,也是业界对真心颁域这品牌的认知。以小型企业来说,我们应该算是相当努力的一群吧。
  及尔伽美什的个人色彩当然也很强烈,穴妹的执笔动作迅速到几乎可以让SOFTMACHINE免于借钱还钱来贴补公司盈亏的循环。相较之下,我那什么……动作并不是……很快啦。
  〈是很慢吧?〉
  才不是咧,我是那种会一边确认脚边的状况,一步一步慢慢走的类型嘛。
  〈……就是很慢嘛?〉
  是慢了那么一点,所以怎样啦?
  〈你也没打算改嘛。〉
  「我觉得我们公司还是需要再多请一个编剧:光靠前辈一个人承揽真心领域的所有企画实在太困难了,之前我不就跟社长说过了吗~」
  没想到话题居然会扯到这份儿上。确实啦,就算被这么指责了,也没办法辩驳些什么。
  「现在把这事再拿出来吵也没意义,你应该懂吧?」
  「……是这样没错啦~」
  「况且对那些玩家来说,真心领域就等于直海……也就是查尔斯和平堂嘛。」
  每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的笔名时,我总是懊恼没好好取个更正经的好名字。即便冠上了最爱的音乐家名字也没办法改变什么,以前的我难道真的这么没脑子吗?
  〈你到底是冠了谁的名字呀?〉
  说出来对那个音乐家实在太失礼了,就让我保有这个秘密吧。
  「嗯?怎么了?」
  窸窸窣窣。奈奈好像正在跟小实讲悄悄话,请她帮忙传达些什么。
  「『不如就把这次的可攻略角色改成两个人吧?』奈奈是这么说的。」
  「那个角色的原画和CG都已经完成一部分了……要是现在才从官网上撤掉角色介绍的资料,玩家们大概会气炸吧。」
  「况且在剧情编排上,要是削除掉那个角色,故事的整体性就差了一截啊:这款游戏的卖点就是男主角与三个女主角之间的四角关系嘛~」
  「唔……仔细想想,还真是有够麻烦的企画啊……」
  抱歉啊,稻穗仔。都怪我想要尝试走不拿手的萌系路线,努力了之后却搞成这种又怪又别扭的设定……早知如此,走一般的后宫路线不就好了吗?可是也不对啊,这么一来我们的品牌形象就……大家好,我就是那个离开SOFTMACHINE就无法在业界立足的编剧,直海龙介(第二次介绍)。
  「延期发售……这句话是不是不能说啊~?」
  穴妹嘴里突然吐出一颗甜蜜可爱但被禁止碰触的果实。
  「不行唷,说出这句话是会被诅咒的。」
  「没错没错,而且我也早就到处放消息说,这是真心领域第一次要挑战middle price规格了呀。」
  至今为止SOFTMACHINE共发表过八款游戏,从未有过延期发售的情况发生。一而再地提起是很烦啦,但还是得再重申一遍,我们公司出品的游戏虽不到大红大紫的程度,但在坚守上市日期这点上可是很受到各方信赖的。
  除了信用问题之外,就经营层面来考量,延期上市的时间会产生不少利益上的损失。例如往后推迟一个月再上市,六人份的人事费用、公司营运费用、广告宣传费用等等这些超出原先考量的支出,对我们这种小公司来说,可是关乎生死存亡的大问题。
  再加上预先向流通业者借贷的制作费用,只因公司内部的问题就要变更上市日期,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若是没有商借往来的自给自足经营就算了,可这又牵扯到公司刚成立时我的工作态度。
  就执笔这点而言,我的起步和平均速度虽然缓慢,但在最后的冲刺阶段还是会逐渐加快速度,所以我以为这次应该也会是如此,真是太天真了。谁知道事情会搞到今天这般田地呢。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只不过这也未免不测过头了。
  「我真的……」
  会议开始至今都没表达过意见的小实忽然出声。
  「……不想谈论这种事,只想好好帮直海先生服丧啊。」
  这一句话让全场瞬间鸦雀无声。
  连我也无言以对。虽然很想说「那种事情没关系的」,但现在的我没办法这么做。
  〈…………〉
  「我们大家都是这么想的,但我有责任守住这间公司和你们,所以就算被责备我也不在乎。」
  啊。稻穗仔啊——你总是这样啊。总在大家面前扮黑脸。你这人怎么总是这样呢。
  ……总是这么样的——
  「不,我也只是想说一下这句台词罢了。我很清楚社长才是我们之中最辛苦的人,真的非常抱歉。」
  平时不太表现情绪的小实,用极其温柔的声音安慰着稻穗仔。
  无法再继续偷听下去了,我放轻脚步,悄悄地不让任何人发现,转身离开办公室。
第三章 过来吧,“Hello,world”
  呃,昨天浪费了你快乐的放学时间,不好意思喔。
  〈……我没差啊?反正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
  这回答怎么听起来这么空虚寂寞呢?唔,我说……就算你被平栗同学甩了,也应该找个其他人来试试,反正不成功便成仁嘛!
  〈不、不要说得像是我一定会失败一样啦!〉
  昨天一声不吭离开办公室之后,我还是拨了通电话回公司。电话那头的稻穗仔语气中满是歉意地说「明天可能没办法去帮你准备早餐了,不好意思喔。」看来公司内部现在肯定是忙得水深火热吧。
  并不是很习惯地拿着炒锅在炉火上翻动。从学生时代开始,我跟煮饭这码子事就不是很合得来。但就算如此又怎样呢,早餐吃的虽然是超级简单的果酱面包加牛奶,但我现在可正为了中午的便当而努力着呢。
  怎么样,今天要在学校吃的午餐可是爸爸亲自准备的便当喔,很棒吧?
  〈火啦!你注意一下都快烧起来了!火焰窜天啦啊啊啊!〉
  平底锅转瞬已化身成一尾喷吐着业火的恶龙。
  不多时,火灾警报器已经响起类似骑兵队的激昂喇叭声。
  偶尔像这样不与时间赛跑,悠悠哉哉地漫步去上学不觉得挺不错的吗?
  看哪,路边民宅的庭院里,那圣诞红的颜色可真是漂亮。啊啊,今年再过不久就要结束了呢……总是活得庸庸碌碌、匆匆忙忙的,经常都会忘了注意季节的更迭转换啊。
  〈能把上学迟到换个方式说成这样,你果然是个剧作家啊……〉
  ……在整理好被灭火剂布满的厨房,再向同住一栋公寓的邻居、管理员一一道过歉,然后躲回房间角落自我嫌恶了好一会儿后,早就已经赶不上第一节课开始的时间。正所谓Time is gone啊。
  〈我说真的,拜托你以后别再想要做便当了……真的用不着去冒那么大的险……〉
  可是,我也想做一些像个父亲会做的事啊……等一下?你该不会是在担心我吧?
  〈……那、那毕竟是我自己的身体嘛!〉
  啊啊,对喔。这么说也对,这是忍的身体啊。真是的,怎么能让他遭遇到那种危险的状况呢,龙介这下记住了。
  〈你能明白……就太好了。〉
  像这样慢慢走着,才发现从车站到学校这一路的风景还真是不错。不仅有适度的水田景色,也不缺便利商店、小公园什么的。虽煞是通往学校的路径,但在这个没有其他学生、也没有其他路人经过,临近正午的时间点竟酝酿出一种异世界之感。
  ……之类的,正在胡思乱想之际,视线忽然捕捉到除了我自己之外,另一名桃夭高中的学生身影。她就站在马路的另一头准备转弯,彷佛是来自异世界的使者。也许下一秒我就要被召唤到某个幻想世界了也说不定。
  〈在这种地方遇到同校的学生还真是尴尬……就假装不知道直接走掉吧。〉
  和我截然不同的现实意见也是很有参考价值的。
  「……直海……同学?」
  正当我打算依从忍的意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直接走过去时,那个学生却唤住了我的脚步。
  「〈平栗同学?〉」
  我和忍同时出声。
  「……你迟到了吧?」
  并肩走着,我脱口而出一句不如不说的废话。
  「嗯,迟到了。」
  唔,大概也只能给出这样的回答了吧。由于自己的词汇不足加上脑子不好,我果断地决定闭上嘴巴。
  哪哪哪,忍哪,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她说的?
  〈没有,这状况实在尴尬爆了好吗,真是……〉
  和甩了自己的人因为迟到而一起上学。就如忍所说,这种凑齐整副牌的方式还真是挺有看头的,不过是在坏的层面上。可是,老这么沉默下去不是更尴尬吗,你意下如何?
  〈这个嘛……〉
  要不就选个不痛不痒的话题来聊聊,勉强撑到学校吧?
  〈没办法……那就交给你了。〉
  明白了。为了守护忍的尊严和玻璃心,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呃——平栗同学……」
  「……?」
  是的,有什么事吗?平栗同学面向我,沉默地以疑惑的表情表达询问。
  「……为什么我不行呢?」
  〈龙介————!!〉
  糟糕。我是不是不小心选了个又痛又痒的话题啊。
  〈这不是最不该触碰的话题吗!?我的玻璃心都要被你气到融化了啦!〉
  可是,你不是一直都没问清楚被拒绝的理由吗?
  〈不是没有问,是问不出口,因为我怕问了之后整颗心都会碎成渣渣好吗!〉
  这样啊……我以为要是能把理由搞清楚,对你的心理健康会比较好嘛……
  〈什么搞清楚,要是一个不小心,我的人生可能会因此画下休止符呀……〉
  「…………」
  〈你看啦,平栗同学也不肯回答啊。〉
  哎唷唷,这下下只忍,我还对平栗同学说了不该说的话啊。我的本意明明不是这样的。
  悄悄往平栗同学的方向瞥了一眼,果然是相当彻底的面无表情。好恐怖,该不会触到她的逆鳞了吧。
  「直海同学。」
  「是!」
  「……我要晕倒了。」
  〈哇——!!〉
  前一秒还静止不动的身躯忽然一摇晃,平栗同学就这么直直往地面栽去。STOP,STOP————!!
  我急忙伸手撑住她的身体,但她和我的身高整整差了十多公分啊。承接了她的体重后,我自己也踉踉跄跄地差点站不稳脚步,只好靠在附近的矮墙上分散重量。
  「我、我看不如先到那间便利商店里稍微休息一下吧。」
  一眼望去,隔着玻璃能看见前面那间便利商店有附设饮食区,没等平栗同学做出回应,我已经拉着她往前走去。
  「……喝这个可以吗?」
  把吸管插进纸盒装的奶茶递过去后,就看到平栗同学点了点头。
  在这个时间点,仅有三组两人座席的饮食区里当然没有其他客人。
  「灰常谢谢泥……」
  除了低垂的脸孔布满红晕,她说话时的发音也有哪里怪怪的。显而易见平栗同学还没平复动摇的情绪。
  「突然说了那么奇怪的话,都怪老……不对,都怪我不好,是我太愚蠢了,对不起。」
  啊,她在对我摇头呢。一定是不想让我太自责的关系吧。
  〈就是说啊,你这个白痴智障男。〉
  忍怎么会知道那个古早搞笑节目里出现的角色名字呢?对了,因为我个人的兴趣,家里本来就有那节目一整套的DVD。不如今晚就把那节目翻出来边看边反省今天的各种失误吧。
  「呼……」
  也许是滋润了喉咙:心情也缓和了些,平栗同学轻轻吁出一口气。
  「……准备好了。」
  说出这句话后,平栗同学抬起仍有些绯红的脸蛋,双眼深深凝视着我,一副再认真不过的表情。
  「准、准备什么?」
  迫于对方的态度,我有些局促不安地将椅子拉远了些,端正自己的姿势。
  「准备回答你刚才的问题。」
  〈……她来真的啊!〉
  忍发出错愕的大叫。关于这点,我也是高举双手赞成他的看法。
  「既然难以启齿到会昏倒的程度,不说真的也没有关系啦!」
  「不,直海同学一定也是痛下了觉悟才会问出这个问题的吧。」
  说不出口……我怎么能说是抱着比电视购物贩售的高级羽绒被还轻(浮)的心情随口问的……
  「那个……绝对不是因为讨厌直海同学的关系。」
  〈拜托,要不就把我的耳朵塞住,要不就立刻转身逃跑吧……〉
  我当然有听见忍的哀求,但平栗同学的态度实在太真挚,让我一时之间无法动弹。
  「应该说,你那么小一只就像弟弟一样,反而让我有种亲切感。」
  啊,扯到忍的身高了,这可是我儿子很在意的一件事啊……而且还加上『像弟弟一样』,简直就是二次伤害。瞧瞧,那种心口狠狠抽痛的感觉都清清楚楚传来了:
  「可是……直海同学偶尔被班上同学欺负时,也是一句话都不说,那个理由……」
  被欺负?是被怎样欺负?
  〈…………〉
  忍没有回答。
  「我听别人说,原因出在你爸爸制作的游戏……」
  我的……?是这样吗?
  〈…………〉
  忍依然没有回答。
  「我觉得被欺负了却默不作声是不行的……如果真是因为那种原因,就更不应该忍气吞声不是吗?」
  〈咦……〉
  或许我和忍各自有不同的理由,但都同样为平栗同学这句话而错愕不已。
  「如果是我搞错状况的话,那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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