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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皇族后裔的故事全文阅读 作者:爱新觉罗•⒃-牛bb文章网
清朝皇族后裔的故事全文阅读 作者:爱新觉罗•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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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皇族后裔的故事全文阅读 作者:爱新觉罗•⒃ 《清朝皇族后裔的故事》由www.niubb.net集整理于网络,如文章内容侵犯了您的合法权益或者是侵犯了其他的法律法规,请与我们联系,我们将考虑删除清朝皇族后裔的故事全文阅读页面。末代怡亲王和他的长子长孙:清朝皇族后裔的故事 作者:爱新觉罗•⒃引子我的祖父--末代怡亲王爱新觉罗?毓麒,生于光绪二十六年三月(1900年4月),光绪二十八年七月(1902年6月)袭和硕怡亲王爵,时年2周岁。他出生的这一年是20世纪即将开始的一年,是中国历史发生急剧变化的一年。这一年爆发了庚子事变、签订了丧权辱国的《辛丑条约》。清王朝从此一蹶不振,进入了它关内268年统治的尾声阶段。我祖父于民国三十七年九月(1948年10月)去世,一生仅活了48岁。他去世的这一年是蒋介石结束其大陆统治的前一年。怡亲王是清朝的铁帽子王之一。自顺治入主中原以来经康、雍、乾三朝,形成了相对稳定的宗室封爵制度。其爵位依次为:和硕亲王、多罗郡王、多罗贝勒、固山贝勒、奉恩镇国公、奉恩辅国公、不入八分镇国公、不入八分辅国公、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奉恩将军共12个级别。所谓“和硕”、“多罗”、“固山”,分别为“一方”、“一角”、“旗属”之意。所谓“入八分”是指表示其显赫身份的8种外部标志。“不入八分”则没有这些标志,不属于京差,也不必在京居住。宗室爵位每传一代就要自动降低一级。如亲王死了,其子降爵位为郡王,其孙降爵位为贝勒等,包括末代,五代恩尽,爵位不再往下传。低于奉恩将军的称作闲散宗室,视四品官待遇。但因开国军功或特别受宠等原因授封的王爷可以世袭罔替(即世世代代不降爵),世代保留王爷爵位的称作铁帽子王。清朝共有12家铁帽子王,其中8家以军功封爵,他们是礼亲王代善、郑亲王济尔哈朗、睿亲王多尔衮、豫亲王多铎、肃亲王豪格、克勤郡王岳、承泽亲王硕塞、顺承郡王勒克德浑。另4家为恩封,他们是怡亲王允祥、恭亲王奕、醇亲王奕和庆亲王奕痢怡亲王世袭罔替共八代13人。康熙六十一年敕封第一代怡亲王允祥算起,毓麒之前有弘晓、永琅、奕勋、载坊、载垣、载敦、溥静7人先后袭爵。其中,著名的亲王有康雍年间的允祥、雍乾年间的弘晓、道光咸丰年间的载垣。雍正八年允祥薨,谥曰:“贤”。上念其功勋昭著,特赐还一个“胤”字。乾隆四十三年弘晓(允祥第七子)死,谥“僖”。嘉庆四年永琅(弘晓第二子)死,谥“恭”。道光二年奕勋(永琅之孙)死,谥“恪”。奕勋长子载坊袭爵一年后即逝,其弟载垣袭怡亲王爵,咸丰十一年,受顾命为辅政八大臣之首,在辛酉政变后被夺爵赐死,被贬为不入八分辅国公,抄没其家。同治三年(1864年)恢复被革之怡亲王世爵,由载敦继袭。载敦祖上是允祥第四子宁郡王弘皎,时任不入八分镇国公。自此,弘皎后人永福、绵誉、奕格皆被追封为怡亲王。历史上被追封为怡亲王的还有允祥七子弘晓后人,即永琅第二子绵标。原接载垣所留不入八分辅国公之载泰,继袭载敦所遗不入八分镇国公爵。至此,宁郡王爵继袭怡亲王世爵。载敦死后,谥“端”。其长子溥静袭怡亲王爵,光绪二十七年因纵容义和团开罪列强被革爵,溥静之侄毓麒袭怡亲王爵。其中,一个幼亡者、两个获罪者皆无谥号。毓麒辞世,清政已熄,谥制不再。封建社会是“家天下”,北京素有“皇家大院”之称。在“天下为公”的理想实现之前,是“天下为家”的时代。一朝一代,一家一姓,上可“耀祖扬宗”,下能“荫其子孙”,中求“政通人和”。这个特征在中国历史上表现得十分突出:秦嬴、汉刘、李唐、赵宋、朱明等皆然。满族是中华民族大家庭中的一员,爱新觉罗氏自然也接受了儒家文化这种正统观念。“官本位”是“家天下”的核心观念。它有两个极其重要的战略性制度支点,其一是“爵位”,其二是“科举”。二者并行不悖,但各有不同的甄别对象和调整重点。就“爵位”而言,“封爵”与“革爵”是皇族内部关系的一种必要调整,都是为了维护统治地位和既得利益。载敦承袭王爵后,立即上溯三代皆追封为怡亲王,即是笼络和鞭策;有奖必有惩,载垣和溥静都是获罪亲王,据“罪臣之子不得袭爵”祖训,近支族亲载敦、毓麒分别承袭王爵;溥静长子毓常幼亡,而他获罪后其次子毓善也失去了袭爵资格,遂由侄儿毓麒承袭王爵。毓麒在载敦家族“毓字辈大排行”里年龄居“三”,故有“第三子袭爵”之说。按不同的标准划分,会有不同的怡亲王排序。按封爵总人数算,包括“永”、“奕”字辈各有一人被“追封”,“绵”字辈有两人被“追封”。毓麒是第十三位王爷;按实际“到任”情况算,毓麒属第九任怡亲王;按宗室字辈排序,“允弘永绵奕,载溥毓恒比弧霸亍弊直餐跻ξ耙淮保棍枋堑诎舜跻5蘼墼跹悖棍瓒际亲詈笠晃烩淄酢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王府灾变:袭爵背景八代怡亲王曾分别生活于北京的三座府邸。第一座怡亲王府坐落在紫禁城以东帅府园,占地极广。今东安市场、王府饭店、协和医院等都在王府界内。雍正八年,第一代怡亲王允祥薨。根据允祥生前的要求,将此王府变为庙宇,遂改名为贤良寺,遗址今已无存。雍正帝曾为此留有御制碑文,以祈冥福。允祥生前政绩显赫,是雍正朝仅次于皇帝的第二号人物。为此,全国各地普遍建有贤良寺、贤良祠以志追思,如京西白家疃和正阳门东顺城街曾分别建祠,又如苏杭等地至今留有遗迹。第二座怡亲王府在朝阳门内北小街,今为中国学会、中国科学文化音像出版社等近10家单位所在地。此府不仅占地广阔,且规模宏伟,其主体规模和构架至今保存得相对比较完好。它是第二代怡亲王弘晓的府邸。嗣后袭爵的几位怡亲王--弘晓之子永琅、永琅之孙奕勋、奕勋之长子载坊、载坊之弟载垣亦生活于此。第三座怡亲王府在东单北极阁,今为中国话剧团所在地。其前身是允祥第四子弘皎府邸。弘皎受封宁郡王爵,故此府规制略小。咸丰十一年九月(1861年),慈禧发动政变,载垣被夺爵赐白,此后第三年(1864年),弘皎的四世孙载敦和五世孙溥静先后承袭怡亲王爵。弘皎后人永福、绵誉、奕格皆被追封为怡亲王。至此,宁郡王府升格为怡亲王府。清帝逊位时,载垣后人均已不在第二座怡亲王府,人去楼空,因此,在皇室优待条件下一并将该府划归了末代怡亲王毓麒。后两座怡亲王府是爱新觉罗?毓麒的主要生活场所和故事的发生处。以毓麒出生时间为界,怡亲王爵前后各空缺一年。毓麒袭爵的背景,要从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说起。是年五月至九月(公历六月至十一月),不足半年时间,怡亲王府先后发生了“三大灾难”和“一场变故”。一、溥耀亡故爱新觉罗?溥耀(年),溥静胞弟,末代怡亲王毓麒的生父,咸丰十一年五月生,同治九年赏戴花翎,光绪三年赏头品顶戴、六年授镇国将军、十八年授侍卫班领。爱新觉罗?载敦(年),溥耀生父,道光二十四年十一月赏戴花翎,十二月赏三品顶戴,咸丰七年十二月授三等镇国将军、二等侍卫,八年六月袭奉恩镇国公,授散秩大臣,十一月派补进六班,九年二月授正黄旗总族长,十二月派去守护西陵,同治三年七月授正蓝旗近支第二族长。载敦37岁袭爵,是年溥静15岁、溥耀4岁。此后,载敦一帆风顺,官运亨通。自光绪二年起,他先后出任镶红旗蒙古都统、署理镶红旗汉军都统、管理镶黄旗觉罗事务、查内七仓大臣、查城大臣、专操大臣、阅兵大臣、圆明园八旗印匙等三十多个军政要职。这说明,尽管载垣被赐白的阴影未去,但怡亲王府依然受到朝廷重用,其地位并未急转直下。光绪十六年(1890年)载敦辞世,次年三月溥静袭怡亲王世爵,是年溥静42岁、溥耀31岁。应当说,兄弟俩正值风华正茂年代。但他们同时也赶上了慈禧独断专行、一味擅权时期。自太平天国起义至甲午中日战争以来,内忧外患,国势衰微。光绪二十五年前后,河北、山东、直隶一带的义和团运动,搞得朝廷鸡犬不宁。朝廷曾下旨:“昨已将团民仇教,剿抚两难,及战衅由各国先开各情形,谕知李鸿章、李秉衡、刘坤一、张之洞等矣。尔各督抚度势量力,不欲轻]外衅,诚老成谋国之道。无如此次义和团民之起,数月之间,京城蔓延已遍,其众不下十数万,自兵民以至王公府第,处处皆是,同声与洋教为仇,势不两立。剿之,则即刻祸起肘腋,生灵涂炭。只可因而用之,徐图挽救。奏称信其邪术以保国,亦不谅朝廷万不得已之苦衷矣。尔各督抚若知内变如此之急,必有寝馈难安、奔问不遑者,尚肯作此一面语耶!此乃天时人事相激相迫,遂成不能不战之势。尔各督抚勿再迟疑观望,迅速筹兵筹饷,力保疆土。如有疏失,惟各该督抚是问。”(《中国近代史资料选编》下册,第106页)一个时期以来,大臣们对义和团的态度形成了两派势力:以兵部尚书徐用仪、户部尚书立山、内阁学士联元为代表的一批人坚决主张“剿”;以端王载漪、内阁大学士刚毅为首的王公大臣们则主张“抚”。溥静袭爵以来,行事小心收敛,通常并不轻易发表议论。如此这般,他自然与两派势力瓜葛不大。但是,怡亲王不甘寂寞,平整的朝服背后掩盖着一颗强烈的“上进心”。他在等待、在窥测。慈禧出于“抑剿扬抚”的临时性考虑,先后斩杀了徐用仪、立山、联元以及太常寺卿袁昶、吏部侍郎许景澄等人。溥静看到局势有利于“抚派”,他终于按捺不住,流露出倾向于载漪和刚毅的言行举止。胞弟溥耀为人谨慎、按部就班。他根据朝廷对“乱民”的一贯态度和做法,特别是基于对太后老佛爷的了解和认识,曾力劝溥静缓慢抉择,反复提醒王兄在对待义和团的问题上要三思而行。长期以来,兄弟俩相互帮衬,彼此提醒,仕途得以安然无恙。光绪二十六年四月末,溥耀疾病突发,五月一日去世,享年40岁。他咽气前,将独子毓麒托付给胞兄,又深恐胞兄重蹈载垣覆辙,再度贻害家族,临终前不忘提醒溥静:“王爷,请您一定沉住气,务必好好看看局势再说……”遗憾的是此后仅仅24天,溥耀的话被不幸言中。溥静心血来潮,引火烧身。溥耀去世时,毓麒出生不足2个月。按满族贵胄的生活习惯,父辈对子女并不直接看护照顾,甚至不一定关心,但有父亲和没父亲的孩子在心理上毕竟是有很大差别的。溥静对毓麒很好,视若己出。但溥静在溥耀亡故之后仅4个月,也离开了人世。溥静曾有两个儿子:长子毓常生于同治六年五月,八年十一月不满3岁时夭折;次子毓善(号子良)生于光绪十八年十月,嫡福晋佟佳氏。除王府的几位长辈太福晋、福晋外,毓麒主要是在大他8岁的兄长毓善和大他12岁的嫂子佟佳氏监护下长大的。毓麒和毓善的感情深厚,因此,毓善一家始终没有搬出王府去分居生活。溥耀比溥静小11岁。溥耀的去世使怡亲王府在政治上失去了一位参谋,家族里缺少了一双臂膀。溥耀亡故是继载垣之后怡亲王府政治命运转折的起点和噩梦开始的信号。二、纵容义和团事件义和团在中国封建社会的农民起义史上,尽管迷信色彩较浓,组织领导也不十分严密,但仅就发动群众的深度、广度而言,恐怕没有哪次农民起义比得了它。太平天国设女官、有女兵,多为青年女子,而义和团则把社会上不同年龄的妇女分别组织在青灯照、蓝灯照、红灯照名下。不仅老、中、青全有,而且是实实在在的男女平等。义和团在反对帝国主义的斗争中不断发展壮大,光绪二十六年春,义和团在北京设坛达800余处。各地不断引发的“教案”,成为中外矛盾激化的导火索。据仲芳氏《庚子记事》载:“连日由各处所来团民不下数万,多似乡愚务农之民,既无为首之人调遣,又无锋利器械;且是自备资斧,所食不过小米饭玉米而已。既不图名,又不为利,奋不顾身,置性命于战场,不约而同,万众一心;况只仇杀洋人……并不伤害良民。”列宁曾愤怒地写道:“是的,中国人的确憎恶欧洲人,然而他们究竟憎恶哪一种欧洲人呢?并且为什么憎恶呢?中国人并不是憎恶欧洲人民,因为他们之间并无冲突,他们是憎恶欧洲资本家和唯资本家之命是从的欧洲各国政府。那些到中国来只是为了大发横财的人,那些利用自己的所谓文明来进行欺骗、掠夺和*的人,那些为了取得贩卖毒害人民的鸦片的权利而同中国作战(1858年英法对华的战争)的人,那些用传教的鬼话来掩盖掠夺政策的人,中国人难道能不痛恨他们吗?”(《列宁选集》第1卷,第214页)5月25日,慈禧太后以光绪帝名义向各国使馆下战书,企图借用义和团的力量打击洋人,也希望洋人能替她消灭义和团。战书义愤填膺,甚是大义凛然:“我朝二百数十年深恩厚泽,凡远人来中国者列祖列宗莫不待以怀柔……讵三十年来,恃我国仁厚一意拊循,乃益肆嚣张,欺凌我国家,侵占我土地,蹂躏我人民,勒索我财物……昨日公然有杜士兰照会,令我退出大沽口炮台,归彼看管。……朕今涕泣以告先庙,慷慨以誓师徒,与其苟且图存贻羞万古,孰若大张挞伐一决雌雄……彼仗诈谋,我恃天理;彼凭悍力,我恃人心……何难剪彼凶焰,张国之威?”战书极大地鼓舞了义和团,他们迅速从直隶、山东等地蜂拥来京,进行“兄弟支援”和“革命串联”。霎时间,大街小巷都是义和团,北京城人满为患。慈禧由颐和园銮驾回京,义和团沿途列队,毅然护驾,慈禧检阅后非常欣慰,拨内帑两千两银赏赐之!太后老佛爷下旨攻打大使馆和洋兵营,许多王公大臣闻风而动。怡亲王溥静原本对义和团并不认可,也不接纳。但此刻却不甘落后,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想抓住机会积极表现一番。溥静把露宿街头的“大师兄”、“二师兄”们纷纷迎进王府,允许他们“设坛祭神”,并提供食宿。北方人喜面食,王府为其提供的餐食常常是经济实惠的面条。溥静不计较壮汉们的饭量,却苦于酱、卤、醋等拌料总是不够用,任凭怎样变换增添仍然不能满足需要。溥静灵机一动,文思泉涌,居然把这种“怠慢”和“招待不周”,变成了“战前总动员”。他几乎为每次重大行动制定了充满“乐观主义精神”的“战斗口号”:吃面不搁酱,炮打江民巷!吃面不搁卤,炮打将军府!吃面不搁醋,炮打西什库!……考察“食文化”历史,炸酱面、麻酱面、打卤面能成为老北京今天充满平民特色的知名品牌,当与庚子年间的义和团运动、怡亲王府规模浩大的“面条宴”及其充分的“口头宣传效应”有重要关系。“江民巷”即现在的东交民巷。当时中国人愚昧,地理知识欠缺,不知道英格兰为何物、法兰西在何方。当发觉岸畔跑上异类时,就认为他们是“海洋里冒出来的”,于是,沿海一带称他们为“洋人”。内陆人看见“大鼻子”、“凹眼睛”们从“江面”爬上来时,则称之为“江民”。“江民巷”地名就是由外国人在北京集聚栖息的现场演化而来。将军府指外国军队指挥部。西什库是指由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在北京建造的一座天主教堂,即有名的“北堂”(解放后北京第39中学校址曾长期在此)。“北堂”与建立在宣武门内的另一座天主教“南堂”遥遥相对。洋教堂是牧师和教民聚集的场所,是洋教会的分支机构。溥静干得兢兢业业、有滋有味,却没想到战书仅仅下达了4天,慈禧太后立即宣布停止攻击,并派兵保护教堂和使馆,同时反过手来*义和团。清政府官员载漪、刚毅、溥静等人没摸清慈禧太后本意,在支持义和团的问题上被认为失之有度,并因此充当了慈禧的替罪羊。这场风波很快平息,但也就此埋下了祸根。溥静本来想逢迎“老佛爷”,结果却是忤逆了“老佛爷”。动机与效果的南辕北辙,使他去世前一直生活在忐忑不安之中。“纵容义和团”事件完全是溥静的一着臭棋,它预示了怡亲王府的全面危机即将到来。三、八国联军洗劫王府7月中旬,八国联军攻占北京。他们怀着复仇的凶残、发财的美梦和强盗的贪婪,明火执仗、杀人越货。洗劫圆明园的情景历历在目,占了大便宜的要旧梦重温,觉得“利益不均”的要“弥补损失”,“新入伙的”则跃跃欲试。他们以十倍的贪婪和百倍的疯狂,把这次洗劫的主要目标锁定在城内的各个王府,怡亲王府当然是重点目标。说不清谁是这次洗劫的主谋。进得门来,不由分说,一通乱摔乱砸,乱吼乱抢。他们分工明确:有的在大门外站岗放哨,有的在院子里警戒盯梢,有的人专事洗劫、搬运、装车。他们操作有序:先是明面上的壁挂摆设,次是女眷们的首饰,再是府库金银、宝物收藏……总之,把他们认为值钱的、能抢走的,全抢走了!抢不走的,统统给摔碎了、砸碎了!据毓麒的嫂子佟佳氏讲,窗棂砸坏了不少,王府在事后清理那些破损的瓶、碗、盘、盆、缸、瓮、罐,零零碎碎,大大小小堆起了六七座“小山”。名贵的观赏鱼干死了一地,十多口硕大的鱼缸被砸得半个不剩!对北京的洗劫,八国联军统帅德国人瓦德西于日写给德国皇帝的报告中这样描述:“联军占领北京之后,曾特许军队公开抢劫三日。其后更继以私人抢劫。北京居民所受之物质损失甚大,但其详细数目,亦复不易调查。……现在各国互以抢劫之事相推诿。但当时各国无不曾经彻底共同抢劫之事实,却始终存在。”瓦德西进一步写道:“在英国方面,关于此类行军特长,却曾被以一种特别方式,即所抢之物均须缴出,一齐堆在使馆大屋内,加以正式拍卖,如是者累日。由此所得之款,按照官级高低,加以分派,其性质略如战时掠获金。因此之故,无一英人对于抢劫之事,视为非法行动……在日本方面,则对于此种掠夺之物照例归于国家,由此所得之款其数至为不少。据日本某将军之报告,只天津一处抢劫所得者,即有二百万两之多。至于美国方面,对于抢劫之事本来禁止,但美国军队颇具精明巧识,能破此种禁令,为其所欲。俄国军队抢劫之方法,似乎颇称粗野,而且同时尽将各物毫无计划的打成粉碎。此外法国军队,对于各国军队(之抢劫行为),亦复绝对不曾落居人后。”瓦德西继续写道:“所有中国此次所受损毁及抢劫之损失,其详数将永远不能查出,但为数必极重大无疑……又因抢劫时所发生之*妇女、残忍行为、随意杀人、无故放火等事,为数极属不少,亦为增加居民痛苦之原因。”(《中国近代史资料选编》下册,第115页)乾隆年间,为编纂《四库全书》,令全国将有价值的家藏珍秘齐集北京,唯念怡贤亲王允祥功高,特准其子弘晓保留府藏。清朝极其著名的私人藏书阁有王士祯的“池北书库”、纳兰性德的“珊瑚阁”、纪晓岚的“阅微草堂”、怡亲王的“明善堂”(又名“安乐堂”)。第二代怡亲王弘晓字秀亭,号冰玉道人,为清朝著名藏书家、诗人。弘晓积学好古,凡经史传记、诸子百家,靡不毕览。怡府藏书,大橱九楹,积书皆满,其中不乏世之罕见者。所藏之书,主要得自季振宜和徐乾学旧藏。据耿觐光《明善堂集序》记:“冰玉主人于九经、诸子靡不详加厘定,使阅其书者不致有亥豕鲁鱼之叹,知主人信古之深、嗜古之笃矣。及得游藏书所,牙签缥,充盈栋宇,凡有关于世道人心及为诸经羽翼者,不下千百种,而文集、诗集尤为钜观。永叔云:‘物聚于所好,好得于有力’。其然乎?”允祥本人工诗词,善书画,喜收藏。经六七代怡亲王积累,大量古籍字帖,诸多名人字画,即令不能与朝廷比肩齐眉,亦可独撑京城一隅。而府藏之名望,高士名人无不仰慕;府宝之殷实,坐商游贩无不垂涎。《道咸以来朝野杂记》记载,“怡亲王载垣革爵后,其府第虽归孚郡王奕,即九爷。而府中所有庄园,皆仍归其子溥斌,字文斋。迁居于东四头条东口之小府,即旧邸之跨院。其府中书画玩物,皆上品也。宋版书籍多至数百种,皆卖于隆福寺三槐、同立诸书肆。画件尤多,至有未裱之迹。瓷、玉各物称是。琴弦、冰弦、雅扇皆怡府出名之物,不计其数,卖之四十年不能尽。至庚子以后,此溥大爷犹存,诸物始零落。翁文公所得之善本书,维桂庭通侯庆之石谷、王云合绘之南巡图,皆怡府物也。盛伯羲得者亦不少,皆在同治末、光绪初年。南巡图四大卷,巨迹也。后归东北商人李某,以数万元廉价得之”。可以说,绝大部分宝物,件件价值连城。经八国联军至民国初年,宝物流失散落,有的已遭毁灭。如近期发现的怡亲王府抄本《红楼梦》,现存于荣宝斋的怡亲王弘晓印鉴(这是两枚田黄大对章,印文分别为“和硕怡亲王宝”、“冰玉道人之章”,印石各重945克),以及已经陨失的稀世珍宝《华山碑帖》等。这就是“至庚子以后……诸物始零落”的过程。同圆明园的损失相比,各王府的损失可能是小巫见大巫。但把各王府的损失加起来,就非常可观了。就朝廷的重视程度而言,官员们早麻木了。这次浩劫的损失究竟有多大,各王府没来得及统计,也没有人统计。官员们当时只顾逃命,逃命第一!仅就怡亲王府而言,被掠财富十有七八。八国联军洗劫王府,是对王府财政经济的根本颠覆。四、获罪革爵溥静没听溥耀规劝。他认为自己看对了、看准了,就去做了。不料,时隔不久,轮到“主抚派”倒霉了,载漪、刚毅遭到太后重惩。八国联军对慈禧的“派兵保护”等一系列善意举动并不买账,他们变本加厉,不仅要求惩罚义和团,同时逼迫清政府严办支持义和团的官员。八国“公使团”开列出一个名单,要清廷答应立即将以下诸人处死:载漪、载勋、溥静、载濂、载滢、载澜、董福祥、刚毅、赵舒翘、英年。慈禧太后在八国联军攻占北京时,先行一步挟光绪皇帝逃往西安,她把责任都推给了别人:她骂载漪“肇祸”,说刚毅是“首祸”。庄亲王载勋被赐死,载漪被免去一切职务,次年又被发配到新疆伊犁。载漪之子溥俊曾被慈禧内定为皇储,名号“大阿哥”。父亲获罪,儿子自然遭受牵连,于是被削去了名号。刚毅在西逃的路上,病死在山西侯马镇。眼前形势突变,怡亲王府危机四伏!对老佛爷的处世为人、行为风格,溥静太了解了!尽管诛杀大臣不一定是慈禧本意,但为保存自己、讨好洋人,老佛爷绝不会放过溥静。溥静遭当头棒喝,万分惊恐。他独自冥思苦想,感到无助无援,看不到出路、看不到光明,眼前似乎只有漫漫黄泉一归途。他终日焦虑不安、抑郁成疾。整个怡亲王府皆受影响,上上下下如丧考妣,没有一丝欢笑,没有一缕曙光。溥静变得暴躁易怒,摔盆打碗、斥东呵西,失去了王爷昔日的风范。他深悔自己不听溥耀规劝,致使“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时局表明,渴望就是失望!虎头铡已经张开,只等“替罪羊”就刀!9月,饱受打击的怡亲王溥静被宗人府圈禁。不久,即在溥耀亡故仅仅4个月后,他便在绝望中去世。兄弟双亡,英年早逝,怡亲王府平添了几分凄凉。慈禧的记性特别好,她并没忘记溥静欠她的这笔账。为索要这笔欠账,不惜追讨到阴曹地府--“肇祸”、“首祸”没有轻饶,你溥静岂有逃脱之理!溥静的罪名是“纵容义和团”,处分是革去怡亲王爵。其实,看到太后老佛爷派兵保护使馆、*义和团,溥静身心早崩溃了。他预感到末日来临,他在进行最后挣扎--怡亲王府的精神象征已经暗淡无光。“获罪革爵”之变,是对怡亲王府的全面打击。据族人讲,老佛爷对是否处罚溥静始终在犹豫。虽说同是对待义和团,其间却有态度的不同和陷入程度的区别:载漪和刚毅自始至终站立潮头,是铁杆“主抚派”,怡亲王溥静是在特定时候、特定条件下“卷进去”的,有“临时抱佛脚”和“一时糊涂”的意味。慈禧关于“纵容义和团”的“量刑”,还算主辅分明,层次清楚。所谓“纵容”,属于“扇阴风、点鬼火”,“躲在背后,推波助澜”之类的角色。如若没有“肇祸”、“首祸”,很可能“风”“浪”难兴,其罪行显然轻多了。再说,溥静袭爵以来对太后忠心耿耿,埋头拉车、不事张扬。“庚子祸端”令溥静身心与家财俱遭重创。而溥耀亡故,与其说加重了老佛爷的犹豫,不如说触动了太后那点极其微弱的恻隐之心。“惩罚”之事依然悬而不定、拖而未决……正是溥静的去世使老佛爷当即作出“一罚一奖”两个决断:“打死虎”,革王爵。此举一石二鸟:对内可“杀一儆百”,对外能“结友邦之欢心”。彰显威仪,奖掖溥耀。太后耳目众多,对怡亲王府的情况了如指掌。溥耀在关键时刻虽然没能阻止胞兄的错误行为,但他“立场坚定,是非分明”,表现出了一个大清臣子应当具有的优秀品质。褒奖的具体落实是把“铁帽子王”赏赐给溥耀撇下的幼子毓麒。但是承袭王爵,要等一等、看一看,须经“两年观察考验期”。慈禧不愧是驾驭权力的高手。她抱定太极,张弛有度。此间,显露出娴熟的政治手腕:“革爵”是打、是压;“袭爵”是揉、是拉;王爵空缺两年,直到溥静去世后的第二十三个月,毓麒才得以袭爵。如此“耗”着你,是让你好好想想,不听太后老佛爷的话是什么下场;慈禧单单选择刚满2周岁的毓麒“袭爵”,完全是傀儡的复制。这一套令人眼花缭乱的“组合拳”运用自如、游刃有余,大大拓展了掌控大臣的时间和空间。 “三灾一变”,前后五个月,厄运接连降临,致使怡亲王府的政治地位急转直下,经济状况一蹶不振。严重打击了王府的威严、挫伤了王眷的自尊,直接威胁着溥静、溥耀家族的生活、前途乃至生存,全面危机嵌入了每个亲属的记忆。“三灾一变”是继载垣被赐白之后,怡亲王府的空前浩劫。它深深影响了末代怡亲王毓麒的性格和行为。阴影下的生活,致使他从小对时政变幻“心有余悸”,对仕途险恶“提心吊胆”。末代皇帝的御学生我父亲爱新觉罗?恒枢,生于日,卒于日。他是在北京东单北极阁第二座怡亲王府出生的。他在那里度过了童年,并且和金寄水一起读家塾十载,后来举家搬到了东四北小街怡亲王的第三座府邸--孚王府,又称九爷府。我读初中的时候,只在他那件黑色礼服前襟内侧,发现过用绛红色丝线刺绣的“爱新觉罗?恒枢”字样。这件礼服是他在“满洲国”结婚时,溥仪出钱定做的。此外,我再没看见或听见他在任何场合使用过“爱新觉罗”姓氏。“爱新觉罗”大部分人改姓“金”了,如:金载涛、金载枢、金慎之(溥俭)、金友之(溥仁)、金寄水等。所以,他的学名改叫金恒枢了,家人和族亲称呼他--恒枢。在与族外人的交往中,恒枢有意回避“爱新觉罗”姓氏,以尽量少引起人们关于“皇族”的联想。1945年他在北平《商业日报》当记者时,名片上印的是他的“号”--金伯英。1948年他与李明、岳子、张幸桥等人创建“北京民艺话剧团”时,为勉励自己克服各种困难,更名为--金克。金克之名,用至辞世。恒枢去“满洲国”给溥仪当“御学生”时,年仅15岁。爱新觉罗?毓稍凇朵咭抢肟辖且院蟆芬皇榈36页有这样一段文字--“一九三二年八月初,溥修从天津*派溥仪的原侍从福隆阿(当时四十多岁)到北平找我们,并规定日期到前门车站集合。我们乘火车到塘沽,改乘轮船经大连,再换火车抵长春,那天正好是中秋节。我们一行人有:马元通(旗人,后充警卫处警卫)、毓英(旗人,后充承宣科科员)、晏光(旗人,后充伪满飞行队中尉)、庄王府溥绍之子毓病⑩淄鹾蟠闶唷⒃乩街愉呒螅次壹罅澹由衔夜灿卸嗳恕!保饩褪呛闶喔俺ご旱薄坝钡木咛迨奔浜途关于溥仪为什么培养“御学生”、“御学生”来自何方、“御学生”的生活情况怎样等诸多问题,溥仪《我的前半生》《爱新觉罗?毓E*》等书已有详尽披露。笔者不另赘述。长期以来,我一直困惑:先后共有“几批”皇室王孙远赴东北做了“御学生”?我相信,应当有个存档“大名单”。仅就以上《溥仪离开紫禁城以后》的引文,“我们一行”而言,确切的数字是“共有二十多人”。其中,包括作者在内,有名有姓的仅七人。那么,其余十多个呢?在许许多多有关回忆性文章中没能找见,包括《我的前半生》这样“权威”的纪实作品,都用了“小固”、“小瑞”、“小秀”这样的化名。他们为什么不被提及,或者他们为什么不自己站出来也“回忆回忆”?起初我不明白,后来豁然了:凡涉及具体人的地方比较谨慎是对的。因为,你拿不准人家究竟愿不愿意“露脸”、吃不准人家同意不同意你在这件事上的观点;尤其“查祖宗三代”时期,你怎么知道不给人家惹祸、不影响他本人及其子女前途?愿意说的,能说的,早说了!历史从来都是具体的。“御学生”恒枢有三件事值得一表。一、御学生的结婚礼服(1)1940年秋,这是末代怡亲王长子来“满洲国”的第8个年头。数月紧锣密鼓的张罗之后,23岁的恒枢与19岁的白淑慧经双方父母同意、溥仪“恩准”,选定在长春举行婚礼。包括衣食住行,其花销都是由“皇上”给报销的。《爱新觉罗?毓E*》第19页写道:“有的到了结婚的年龄,溥仪就叫北京的宗室给做媒找对象,还是找满族的人--旗人……结婚之后新媳妇自然要来到长春,陆续建立起小家庭,在离伪皇宫不远的地方找房子……学生的家庭生活费也都由溥仪供给,按宫廷语言叫‘皇上的恩典’。为了培养一批心腹奴才,花这点钱还是值得的。”第20页又说:“学生都有家了,有媳妇的每周可以回两次家。”结婚是人生一件大事,从长春到天津再回北京,多次迁居,几经辗转,我父亲一直把那件绣了名字的结婚礼服小心翼翼地保存着。如果这是一件普通的结婚服装,断不会引发那么多的感情纠葛。只因为它与“满洲国”皇帝牵连在一起,才经历了许多风风雨雨。20世纪50年代初,只有我母亲、我叔父、我大姑母、我四姨、我舅舅、我大姨父等少数亲属看到过它,知道它的来历;溥仪特赦回到北京后,有了普通公民的身份。我们家几乎所有的亲友,都先后“瞻仰”了“衣容”,抚摩了面料,领略了“皇上的恩典”。60年代初,政治风向骤变。在“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的社会提醒下,“御学生”的经历,确实使这件结婚礼服蒙上了更多的阴暗色彩,给恒枢的生活和工作带来不少烦恼和不安。留也留不得,扔又扔不掉--如果在“毁灭罪证现场”被革命群众“逮了个正着”,你将“吃不了兜着走”!这件礼服简直成了我父亲的一块心病,也成了我们全家的“烫手山芋”。它就俨然是一根弹性很强的“政治面条”:若说问题小,可以一概不计;若说问题大,能够无限上纲!客观地讲,说末代怡亲王长子只是“保留结婚纪念物”,失之绝对;说他纯粹“思念皇上,妄图复辟”,未免牵强。事实上,触摸到这件礼服,就触摸到了一段历史和亲历的生活。我相信“结婚纪念”应占思维主导,但同时闪现几格“皇上身影”,也在所难免。要知道,人与物、情与景总是不能全然分开的。我父母在长春的“小家庭”生活维持了将近一年,由于我母亲怀上了我姐姐,她先于我父亲回到了北京。动荡年月,秩序混乱!在火车上,不知什么时候,我母亲的行李被窃贼偷走了。偌大的柳条包里,装着她的细软、她最心爱的几件服饰、精致的礼品……这么说吧,几个月后,当她和我父亲在北京团聚时,作为结婚纪念的实物,除一张大照片外,只剩下我父亲那件弥足珍贵的礼服!一、御学生的结婚礼服(2)1960年深秋的一天,我父亲怀着十分复杂的心情,用刮脸刀片将礼服上的6个绣字全部刮掉,然后带着我到前门外珠市口委托收购部把它换了8元钱。“才8元钱?”我母亲觉得无比惋惜。因为毕竟她也分享了“皇上的恩典”。正是她怕“夜长梦多”惹麻烦,反复撺掇我父亲“赶快想办法处理掉”。现在,卖了8元钱,她又说“不值”!她经常是站在这边儿说那边儿,站在那边儿又说这边儿。但是,我从来没问过她是从物质角度还是从精神角度评论这8元钱的。“卖了总比烧了扔了强!”我父亲对决定做了的事,愿意从积极的方面去认识。这件礼服保存得很新,好像婚后再没穿过。在我的记忆里,它更像邮册里的“老纪特邮票”,不是为了使用,而是为了“翻看”。“结婚礼服”给我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是有一股强烈的樟脑味儿。我父亲每年都会很在意地把它高挂在屋里通风的地方,晾晾潮气再换放一些卫生球。仅凭它所浸透的多重情感和它所折射的历史事件,我越来越相信它的文物价值。然而,恒枢没长后眼,像他的前辈一样不能免俗。设想,倘若能将自己的结婚礼服完整地保存到今天,然后,捐赠给博物馆做展品收藏,那应该是一件深受欢迎的善事。###二、同天举行的两个婚礼我母亲白淑慧和我大姨母白淑雯是同一天在长春举行结婚仪式的,我母亲上午,我大姨母下午。和毓E长辈说的不太一样的地方是,我母亲不是满族旗人,而是蒙古族镶白旗人。自“后金”建立政权以来,一直有“满蒙一家”的说法,满蒙通婚的习俗可上溯几百年。如果没记错的话,包括我那二伯父金熙年(金寄水胞弟),也娶了一位蒙古族妻子。我家曾长期保存着父母和大姨母、姨父结婚的大照片。两张结婚照几乎完全相同:主婚人、证婚人、拉纱男孩女孩,以及他们的姿势、位置、穿着都完全一样,显然是按一套固定程式走下来的。男穿礼服女穿婚纱,已经够西化、够时髦了!听我外祖母讲,那时候老辈人不大认可夫妻合影,须另有一张有长辈参加并充当主婚人、证婚人的照片,才不被外人笑话。照片中间自然是站着新郎新娘。其他4个人分别是:男方主婚人载枢先生,戴一副白框眼镜,西装革履,一脸严肃;女方主婚人白沛霖先生,长袍马褂,两撇胡子,手执拐杖,挺身站立;最后是拉纱的两个小孩子--其中的一个是我的四姨母白淑庄。另一位新郎--金养田,满洲正蓝旗人,盛京将军后代。其曾祖就是那个参加《南京条约》签字的耆英。耆英曾任督统、侍郎、广州将军、钦差大臣等职,第二次鸦片战争去天津与英法联军谈判,因擅自离职回京,获罪赐死,部分家人被牵连。金养田瘦高个、大眼睛、高颧骨,在伪皇宫任“护军军官”。每当我父亲他们几人谈起引人注目的“护军事件”时,我这位大姨父总是比比画画、情绪高涨。金养田回北京后两次更改姓名,先是叫齐养田,后叫耆养田。他所以两次更改姓氏,主要还是因为耆英的“历史问题”。据我父亲讲,耆姓属于京城孤姓,凡姓耆者必与耆英同宗。耆姓也是爱新觉罗一族,故在“辛亥革命”时随皇室一起改姓为金。“齐”与“耆”谐音,“齐”字至少在形式上可以使大家暂时忘却那不光彩的过去。随着时光的流逝,记忆逐渐淡漠,恢复耆姓亦算实事求是,返璞归真了!我大姨母1948年冬去世,留下了二女一子。耆养田再婚后,一直居住在东城北新桥,他退休时的身份是北京第一机床厂高级技师。一、御学生的结婚礼服(3)两姐妹选择同一天结婚,令人疑窦丛生!按照“老理儿”,初婚安排上午,二婚才安排在下午。若分别选择两天上午,岂不宽宽裕裕,令大家都满意?殊不知,这其中有着深层次的难言之隐:20世纪40年代,东北的政局非常复杂,各种势力处于胶着状态:日伪军阀、土匪帮会、国民党、共产党等都在积极活动。特别是日本军国主义者,在中国人民抗战热情不断高涨的情况下,为维护它在华的既得利益,不断强化着血腥统治。“满洲国”风雨飘摇,四面楚歌,它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各方敏感的神经。兵荒马乱的年月,难以拿捏的政治风云,众目睽睽之下去“满洲国”,既不安全,又可能会招惹许多烦恼:不仅有被国人骂为“勾结汉奸卖国”的危险,更害怕遭到日本人的要挟和暗算,特别是有王爷头衔的这类人物,树大招风,一不小心会成为舆论焦点。两个“御学生”若在北京举行婚礼,有违“满洲国”规制,太不给皇上面子。另一方面,毕竟同宗同族,况且“吃着皇粮”、“沐浴皇恩”。因此,在长春结婚比较稳妥。老王爷知难而退,装病不想去;另一位新郎金养田的父亲“有事”,“实在不能去”。总而言之,男方的两位父亲都没能亲赴长春参加儿子的婚礼。至于王府女眷,向来没有抛头露面的规矩,即使当时社会已掀起过妇女解放运动,也远没眷顾到昔日“福晋”们头上。所以,两位新郎的额娘也不曾出席婚庆。但脸面还是必须顾及的!怎么办?所幸女方父亲白沛霖先生城府极深,办法奇多,他出面解决了一个个难题:他为两个新郎共同请了一位高辈分宗亲--载枢先生。载枢先生充当了主婚人、证婚人、介绍人“三位一体”的角色。如此这般,不仅暗合“姐儿俩嫁哥儿俩”双喜临门的寓意,也使家长人数成了一比一对等。载枢在*任职,具体任什么职,时隔太久,回忆不起来了。反正是当时族内族外都叫得响的人物。他能代表老王爷来长春,想必应当有相当的威望和社会地位。而白沛霖先生是清末“武状元”,民国前期,曾任“国大代表”、“国会议员”、“蒙藏院院长”等职,学贯满汉蒙藏。如此这般,总算“门当户对”稳住了大局。而到了长春更有新难题需要解决:皇上接见去不去?日本人要来允不允?记者涌来见不见?新闻曝光怎么办?皇上接见当然得去,因为他是皇上!但皇上后面极可能跟着日本人,日本人一来,记者就跟来了,声响就弄大了!心犯两难:体面得要,可是绝不能惹出麻烦!希望沐浴“皇恩”,却又不愿意它太“浩荡”……权衡利弊的结果是有了个心照不宣的基本原则:低调来去,随机应变,速办速归!谢天谢地,总算平安无事。和可能出现的“麻烦”、“危险”相比,上午下午结婚都是小事,两个婚礼安排在同一天举行不足为奇。而载枢和白沛霖两位“政要”“公务缠身”,来去匆匆,显然都是借口。书包 网
想看书来书包网引子(1)1960年秋末,北京实验话剧团奉上级命令调往黑龙江省,更名为安达市话剧团。我父亲大半生走南闯北,他并不惧怕背井离乡。但是1950年离京时他毕竟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如今他以43岁“高龄”去“闯关东”,尤显力不从心、捉襟见肘。28年前,15岁的末代怡亲王长子只身赴长春,28年后与他的结发妻子一起赴大庆,心情是复杂的,心境是复杂缠绵的。他抓紧时间和溥杰、溥俭、寄水、养田、瑞福、润普、五爷、华禺等亲戚逐一话别。还分别看望了我的两个姑母素华、素贞,以及我的叔叔恒柱;而我大姑母素华突然患脑溢血去世,使我父亲非常伤感,情绪低落。安达市话剧团在1963年上半年被河南省郑州市接收,更名为郑州市话剧团。北京-安达-郑州-北京,迢迢千万里,亲情一线牵……###一、误被女儿当骗子去安达的日子越来越近,却还有一件急事没办完。他和我母亲一直惦记着他们的二女儿⒒场R荒甓嘁郧埃液透盖拙驮サ率っ拍阢锼藕凸芙缗沙鏊檎艺盘洹⒉绦〗鸬南侣洹W1950年⒒吵錾螅腋盖子胨患淘莸囊幻妫两褚丫10年,女儿怎么样了?尽管过继给了别人,可她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无论如何要见⒒骋幻妫 蹦┐淄醭ぷ铀怠功夫不负有心人,辗转将近两个月,我们终于获得了确切消息:金⒒常10周岁,现名张英兰,分司厅小学四年级学生,居住在东城安定门外北河沿XX号。为避免过于唐突,我们没有直接闯入家中,而是先去了小学校。事情太凑巧了,相互“盘道”,讲明原委,那张英兰的班主任金老师,竟然是我父亲的表弟!“张英兰是二格格?”金老师十分惊异,百感交集。接着,他带着我们来到操场,远远地指认。但孩子众多,难以辨清。这时,上课铃响了。我们来到一间教室门外,隔着玻璃窗,金老师指了指第三排第二个--一个梳着两条短辫,脸庞白白净净的孩子--我们知道那就是大家奔波劳碌、苦苦寻找的“二格格”。只可惜,看了个侧影,也没有话语上的交流。我和我父亲都不死心,待“二格格”放学,就尾随其后,沿护城河北岸,跟踪潜行。我们目送她走进一座低矮的院落,停住脚步。我和我父亲知道,“二格格”的养父养母与我们从未谋面,互不相识,互不了解,我们不便贸然闯入。见面的恰当方式,需要和金老师再议。金老师得知我们的意图“不是认亲”,而仅仅是“希望单独见个面,聊几句”,于是很快了解到“二格格”单独在家的具体时间,并在中午通知了我父亲--可以在这天下午3点至5点去探望。我父亲迫不及待,不假思索,囫囵吞枣地吃了午饭,不到2点钟就赶到那座院落外面,远远地瞄着、挨着、熬着,终于等到了3点钟……引子(2)“张英兰!”我父亲跨进院子,小心翼翼地敲敲门,静候回答。“找谁?”一个小女孩探出半个身子,把“陌生人”挡在门外。“你就是张英兰?”我父亲满怀深情地盯紧女儿,巴望能唤一句“⒒场薄5鸷蛭吹剑匦肴棠汀K∽畲笈ζ笸枷澳吧小保M岸窀瘛毙懈龇奖悖芮胨菟祷埃骸澳惆职纸姓盘洌懵杪杞胁绦〗穑圆欢裕俊院落不大,另有三户人家。其中两户的女主人闪出来,站立在自家门口,她们并不讲话,只是好奇地观察、仔细地聆听。 “我爸我妈不在家,上班去了……” “二格格”丝毫没有请“陌生人”进屋的意思。“这是你们学习小组?一共4个人哪?”我父亲向屋里看看,数数孩子的数目。他依然想“进屋里说话”,并进一步扮演着“老熟人”角色,“你在分司厅小学念书,上四年级,你们班主任是金老师,我没说错吧?”孰料,那“二格格”并不理会。她用极不信任甚至充满敌意的目光打量着面前这个满面春风的“笑面人”。旋即,转身对屋里的同学说自己“有一道算术题不会做,去问问金老师”。随后,她死死地带上屋门,一溜烟儿跑出院子,把“笑面人”晾晒在一旁。金老师很快向我父亲通报了情况。若干年后,⒒潮救艘彩鏊盗恕昂罄捶⑸氖隆薄那“二格格”一口气跑到学校,气喘吁吁地对班主任说:“我们家来了一个大骗子!我没见过他的面,可是我的名字、我的年龄、我的学校,还有我爸我妈,他都知道!金老师,大骗子就在我家,您跟我回去,咱们一块儿把他送到派出所去吧!”金老师哭笑不得,但他还是十分认真地表扬了“二格格”的高度警惕性。“把生父当骗子”的事让我们感到懊恼、不平。我母亲带着我姐姐去与这位丰宁县同乡、远亲正面接触。要求给机会,能使几天后“亲骨肉见一面”。张铁珍、蔡小金夫妇答应了,然而是勉强的。他们“漫不经心”地强调道:“二格格”应当称呼我母亲为“姨”、称呼我父亲为“姨父”,接下来,按年龄大小依次管我们5个平辈人叫“表姐”、“大表哥”、“二表哥”、“大表弟”、“二表弟”。几天后的见面选择在晚饭后,张铁珍、蔡小金夫妇完全是“身在家中,祸从天降”的神态。10年来,他们与养女相安无事,没受任何人、任何事打搅。三口人早已融为一体,他们坚信张英兰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而且是唯一的“亲生”女儿。他们把她当成掌上明珠,在“自然灾害”肆虐的年代,他们依然让女儿丰衣足食、无忧无虑,在同龄女孩子中也算“极尽奢靡之能事”,并没“辱没”那“格格”的身份。对张铁珍、蔡小金夫妇来讲,10年亲情已铸就了三口人生活的主要内容,构建了他们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部分。简单说,10年亲情已不容和他人分享。对任何人在任何情况下,他们绝不愿意暴露其养父养母的身份。“那天二姐夫来过了,是吧?”蔡小金没忘我母亲排行第二,所以称我父亲为“二姐夫”。然而,她满腹狐疑,十分担心那天是否“走漏”过什么不利的消息。“是来过,”我父亲很不自在,他编织着谎话,希望对方能放下心来,“在院里待了不到5分钟,知道你们不在家我就走了。街坊们都看见了……”蔡小金望着女儿,希望能从她的表情中求证。“英兰,”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姨”为缓和气氛,走过来打圆场。她把视线转移到⒒成砩希拔裁此的阋谈甘瞧樱谷媒鹄鲜Π阉团沙鏊俊大家笑了,但笑得很拘谨。只有⒒潮冉戏潘桑醇依锢戳苏饷炊嗲灼荩苄朔堋V雷约罕弧敖伊硕獭保憬馐偷溃骸拔颐墙鹄鲜λ担凹柑煊猩舜辰Ъ遥ㄑ郧捎锲20斤粮票,他嘱咐我们一定要小心!”噢,根子又在金老师,说到底还是“教育出了问题”。每当“亲生女儿”站出来说话,张铁珍、蔡小金夫妇所显现出的那份焦急、那份忧虑、那份无奈,真是如履薄冰。他们生怕这种“亲密接触”会招致“姨父”、“姨妈”作出某种“冲动反应”。此刻的每分每秒,几乎都成了他们的“生死时刻”。我父母是通情达理的人,见了女儿的面,知道她生活得很好,了却了心愿。张铁珍、蔡小金夫妇是在末代怡亲王长子最困难的情况下伸出了援助之手,而且对⒒秤10年养育之恩,爱新觉罗?恒枢没有任何理由去横刀夺爱!了却了一桩心愿,身在遥远的安达就能够无牵无挂吗?二、拜见溥仪和载涛(1)虽说安达市话剧团的寿命只有两年多,但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该团两次返京排戏。他们的“根”在北京。北京人民艺术剧院创作排演《胆剑篇》以及南京军区前线话剧团赴京公演新剧目《霓虹灯下的哨兵》时,安达市话剧团迅速赶回北京,分别对两个剧目进行紧张的“复制”、“刻录”,并融入自己的特色和风格。不管是因公还是因私,能回北京就意味着家人团聚,亲友重逢。我父亲是个闲不住的人,在京“公干”的日子里“家事”也很忙。值得一提的是面见“溥老祖”。“溥老祖”即末代皇帝溥仪,他高我父亲两辈,与我曾祖父辈分相同。我父母称溥仪、溥杰为“大爷”、“二爷”,我们“弊直灿Φ庇兴稹!颁呃献妗敝剖俏颐窍铝7路公共汽车来到政协礼堂大门口时,颇费了一番心思才决定的。称呼“溥老祖”,无异于直呼其名,恐有大不敬之嫌。其实,这个称呼并不严格。因为凡“溥”字辈都适合,比如对溥杰、溥俭、溥任等均可叫“溥老祖”。但此前,我们兄弟姐妹见到“毓”字辈长者已经统称“爷爷”了;面见“溥”字辈,乃至“载”字辈长者载涛,已经一概称“老祖”了。总之,都是“泛称”。只有“溥老祖”是“特称”。我父亲去香山植物园第一次拜见溥仪时,就答应带我们一起去见见这位昔日的“皇上”。时间过了许久,直到安达市话剧团这次来北京排戏,才如愿以偿。事情往往如此,身在北京时觉得随时可以去,结果一直没有去;离开北京再回来,反而能抓紧时间安排日程。若我们全家八口人蜂拥而至,难免乱哄哄。因此,只去了我父母、姐姐和我四个人。溥仪的居室在政协礼堂后院的南端东侧,即整个院子的东南角,坐东朝西。政协礼堂系原顺承郡王府所在地。尽管府内原建筑格局已经打破,但高大的院墙仍然透露出某种威仪。拾三四级台阶而上,进门就是客厅,摆放一组沙发。里间是卧室,与外间面积大小基本相同。家具物件,井井有条,整个居室尽可用“简洁”两字概括。最醒目的是里外间隔断一侧的茶几上有一张溥仪和毛泽东、周恩来的全身照片,照片约4寸宽6寸长。毛泽东左侧是周恩来,右侧是溥仪,他们身后还有一些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应当是1962年4月,全国政协会议召开当天,中途休息后重新步入会场那一刻由记者抓拍的。溥仪与李淑贤新婚不久,又适逢中秋。那时没有送礼的风气和习惯,我们确实是两手空空地去了,丝毫没有“孝敬”的意识。人家“皇上”什么没见过,能在乎你那点儿东西?还是我父亲说得对,“见见面,心里有”比其他什么都重要。事实上,“皇上”也确实没在意。不知道是猜出还是认出,溥仪一看到我姐姐马上对我父母说:“她是珠子!”我父母连忙点头称是。“珠子”是我姐姐的小名,她出生的那几年我们家境不错,况且是末代怡亲王亲自给长孙女起的名字,族亲没有不晓得“珠子”的。不等溥仪往下说,我父亲就抢过话头,指着我介绍道:“⒃耍掖蠖印!蓖A送#拥溃骸坝惺履杂锷媚昵崛巳グ欤 笔榘 电子书 分享网站二、拜见溥仪和载涛(2)溥仪一直戴着那顶蓝黑色解放帽同我们叙谈,他显得很愉快也很健谈。但内容大体限于“如今”,他和我父亲似乎都很自觉地避开“过去”的。比如,谈到和瑞福、耆养田,我父亲也只介绍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工作、工作得怎么样等。溥仪夫人李淑贤还不太熟悉我们全家人,她坐在一边只是微笑地点头,并不插话。我父亲提出下次来同“大爷”、“大奶奶”合影留念的要求,溥仪夫妇答应了。我当时年轻不知深浅,竟然向溥仪借用他和毛泽东、周恩来的照片底版,想自己去照相馆洗印一张,以备珍藏。大概是底版在记者手里,溥仪不置可否,只是无奈地笑了笑。我们停留了一个多小时,然后按原路返回。父亲回京期间,我曾多次随他一起去拜望溥仪的七叔载涛。对这位“老祖”级的族亲我记忆犹新,因为有件事与我有关:我是京剧迷,从读高小起拜李万春先生的高徒张鸣宇为师学习武生。随着北京“文化支边”政策的实施,李万春的新华京剧团奉命调往拉萨市。我执意要一起赴藏,遭到全体亲友们的坚决反对。此时,我的父母已经身在黑龙江安达。20世纪60年代有一条从广安门到和平里的2路无轨电车线路,途中的一站就叫“涛贝勒府”,后来改作“山老胡同”,即现在公交车“美术馆后街”站。新中国成立后的贝勒府只是原宅一角,院子不大却干净整洁,3间北房前栽种着花草,有藤萝自架上垂落下来,砖石铺就的小路直抵大门。屋内不太敞亮,正堂摆放着一幅他当军机大臣时的戎装照,墙上挂着一柄指挥刀。听这位“老祖”亲口说过“万春是我徒弟”。我希望他利用人大代表的影响力,给团长李万春写封信,我持信自己去西藏。这天上午,我来到涛贝勒府,正巧他在。这位贝勒爷,倒剪着双臂正在院子里散步。“老祖,求您办事来了。”我开门见山地说。“什么事?”前辈望着我问道。我把拜师练功、新华京剧团调往西藏、我决心追随的经过一口气说完。我没说父母和师傅不同意我赴藏。“老祖,请您一定帮忙!”我恳求着。“鸣宇跟头不错,可是没嗓子!”前辈好像没注意听我的述说,他沿着自己的思路,半对我半自语道。他是李万春的师傅,当然可以无所顾忌地批评徒孙。“练功几年了?都会什么?”人大代表问。“练两年半了。我现在有健子小翻提、虎跳前扑、地转旋子、起霸、走边、趟马……”他一定是想看看我的功底,我也愿意显摆一下,旋即如数家珍般地回答。“说戏没有?”“正准备说,他们就去西藏了!”“来,给我走走!”“走什么?”“随便,什么都行。”我表演了一套能充分显示基本功的组合:“朝天凳”、“三起三落”接“踹燕”、“探海”、“大鹏展翅”联“铁门槛”,“亮相”收尾,一气呵成,整套动作都做完以后才把左腿放下来。“再走起霸看看。” 遵人大代表之命,我又走了起霸。“嗯,还凑合!”在梨园行,“凑合”、“还可以”是长者对晚辈比较好的评价。如果你“走”得不是那么回事,人家常会用“不错不错”、“好好好”来打发你赶快离开。“恒枢走了吗?”“我爸爸他们一个月前就去黑龙江安达了。”“⒃耍闳ノ鞑卣饧略俸煤孟胂耄∧惆职炙档枚裕衷冢┚缑换熬缇捌比舜蟠聿扇∮鼗氐姆绞骄芫摇“……”“我看看你的‘棍花儿’怎么样。”人大代表察觉了我的不快,努力转移我的注意力。大家都知道涛贝勒的《安天会》誉满梨园,李万春的“猴戏”师承于他。族人借这位前辈多年“活猴”之名,背地延称之“老猴”,暗喻其“精明老练”。“我不太熟……不会‘棍花儿’。”意愿被阻,我没了情绪。“来,我教你。看着!”他一边说着一边顺手从花草前抄了一截竹竿舞起来。竹竿分量轻、没弹性,不比藤棍、电镀棍。他偌大年纪,“翻腕”、“转身”、“端臂”虽说慢了些,但身手依然矫健。随后,人大代表手把手让我跟他“走了两遍”,也算对得起我这晚辈后生了。很久很久以后,我懂得了“换位思考”:如果你是“一族之长”,面对一个小孩子的要求,既不知道其父母的意愿,又不了解其他方面的情况,你会答应写张纸条,把他打发到遥远的西藏?我师傅张鸣宇又何尝不作如此考虑?然而,我当时就那么无知任性,执迷不悟!之后我和父亲先后去了两次都没遇见载涛。第三次,我没在场,父亲遇见了他,当面向他表达了“代为管教末代怡亲王长孙”的谢意。书包网
想看书来书包网引子写自我很难!至少有4个“自我”在“打架”:主观的我、客观的我、他人眼中的我、我认为他人眼中的我。再拓展开去:在家中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走上社会为人徒、为人友、为人师……我是1945年7月末在北京东四后炒面胡同出生的。当时,我祖父毓麒依然居住在东四头条怡亲王府。虽说我父亲结婚后就和老王爷分居了,但他们父子从未间断过来往。和瑞福经常夸奖我说“你出生不久日本鬼子就投降了”!不敢当,实在不敢当!我哪里有那么大能耐?好像日本人横行天下,唯独怕我似的!我岂敢贪天之功,窃此伟业?若此,我提早来世8年,或许就没有“卢沟桥事件”了?再不,宁肯晚“几代、十几代,甚至几十代”以后出生,让大家说我把“世界大同”带给了人间岂不更好?我的生活经历可以概括为一则--京剧迷,导演梦,插队知青,文艺兵。企业蹉跎整十年,书唱马列曲未终。从事京剧事业是我的第一个梦,它伴随着我度过了少年时期。进入青年,我的爱好逐渐转向了话剧电影。我珍藏着一张北京电影学院报名号为“61011”的准考证。该证赫然盖着4个清晰的印章:两次“复试”印、报考地点(本市)印、“北京电影学院招生委员会”印。报考系别为“京导”。报名日期是日;考试时间是日。但是“*”来了,我的导演梦破灭了!艺术春梦一、痴迷京剧的顽劣小子(1)我小时候经常被大孩子欺负。在旧司法部街小学读二年级时,高年级学生孟连成,经常在放学的路上揍我们。原因很简单:“欠揍”。我被揍过多次,上学下学总是提心吊胆的。到学校后更不踏实,班长宋文祥认为自己可以任意惩罚“不守纪律的同学”,比如上课“说话”、“回头”、“吃零食”、“和老师耍贫嘴”,课间“顶撞班长”,课后“不做作业”等均在重惩之列。轻则“呵斥”,重则“拳脚”。冬天,他把同学的围脖当“锁链”。他最擅长的是揪住你围脖猛然往下拽!同班的胡克同学、贾万里同学被猛拽过无数次。我没有围脖,就被揪脖领子,一揪一个趔趄,一揪一个趔趄……在白塔寺西廊下胡同小学上一年级时,我家曾租住西四义达里勤俭巷的一间平房。我的印象中,义达里很大。当时,后院里有座被孩子们称为“山”的高土堆。我们经常欢呼着跑上跑下,追逐嬉戏。最让我羡慕的是有好几个孩子在“山上”放飞一种称为“屁帘”的自制风筝。这种长方形风筝,酷似“开裆裤儿童”背后那块用以防风、由两条布带系紧的“腰围子”。我很眼馋,非常希望也能放飞一下“屁帘”。自制风筝在空中摇头摆尾,仿佛有了灵性,下面的人感觉到它在点头、它在笑。有个“屁帘”的主人名叫“小晨”。随着“屁帘”的起伏,他慢慢地放线,许多围在旁边的大孩子不住地伸出手去拽风筝线,以帮助“屁帘”一点头一点头地飞得更高。我心里好痒痒,看着看着也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别动!”小晨怒不可遏,他不敢开罪大孩子,就把对大孩子们的火气全部撒向了我,“打你丫嗯的!”“没碰着!”我吓得一激灵,边争辩边走开了。第二天,小晨把我憋在胡同口不由分说当胸就是两拳。原来,我离开以后,他的“屁帘”断线跑了,我根本就没摸到风筝线,可他硬说是被我“掐断”的……此后,我走路十分小心,生怕碰见“仇人”。可是,越怕越有!那天在白塔寺门口,突然又发现小晨迎面走来。我急忙过了马路,跑进对面的教堂躲了起来。袁牧师正在布道,我母亲曾有短暂笃信基督教的历史,因此我也有幸“临时抱神脚”。危急时刻,我会虔诚地祈祷。不过,拼命抓稻草的过程中,祷告词总是极其杂乱:“噢,主啊主!耶和华保佑我,保佑我!噢,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噢,耶稣基督,别让小晨看见我!别让小晨看见我!千万千万……马太福音第3章17节:从天上有声音说这是我的爱子,我所喜悦的,你们要服从他……阿门!”不幸的童年可以追溯到前门外石头胡同的“大陆剧场”。那时我3岁,在高高的侧幕条边,天天目睹“怡亲王公子被砍头”的情景。每当见他五花大绑被拖下去的时候,我的心头就填满了怒火:我爸爸凭什么总是被别人砍头,为什么他不去砍别人头?即使是舞台虚拟,也大大挫伤了我的自尊!这“杀父之仇”不能不令我长期耿耿于怀,伺机图报!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一、痴迷京剧的顽劣小子(2)迷戏的父母、票戏的姑妈、编戏导戏的伯父、拉京胡的和瑞福……家族的潜移默化形成了浓烈的外部氛围。小学四年级我看了一出《闹天空》,正是京剧的形式和孙悟空的形象满足了我“以求一逞”的欲望,激发了我强烈的“复仇”心理,释放了我压抑着的情绪!它一下子抓住了我的心。从此,我一发不可收拾,不顾一切地爱上了京剧,扑向了京剧。武松、任堂惠、陆文龙、赵云、高宠等成了我心中的英雄,成了“自我希冀”的化身!1958年4月,父母带我到张鸣宇先生家拜师学戏。张鸣宇是李万春先生所创办的“鸣春社”之“鸣”字辈高徒,以“跟头”和“短打”见长。在《古城会》中给李万春先生“拉马”,他的“虎跳前扑”、“小翻提”又高又飘,只要一出场,每每博得阵阵喝彩。他与李万春公子李小春合演的《三岔口》,在莫斯科世界青年联欢节上荣获了金奖。拜师后的几天,我激动异常,觉得自己比谁都高一大截,在大街上跑着跳着,完全是一只从高空滑翔下来的金翅大鹏。不知为什么,我想趴在每个迎面走来的孩子耳际大喊:“孙贼(子),知道吗?我拜师学戏啦!”看有个别不顺眼的,竟然也产生了“打你丫嗯的”的念头!我练功很自觉、很刻苦,拿顶下腰耗山膀,压腿踢腿跑圆场……每天4小时以上,至少“走两遍”,无论冬夏,风雨无阻。1960年3月我考取了北京京剧团学员班。同班的学员有--万一英、张克让、段瑞英、詹小浦、董小仲、史金贵、孙德亭、王文祥、杨秀华、屠金凤、佟凤翔、张桂茹、刘杰、窦淑英……还有先我们一步进团的学长和学姐--段大雄、范乃公、崔红梅。学员的生活紧张有序,丰富有趣。宿舍安排在北京工人俱乐部的地下室,早晨7点开始拿顶下腰、压腿踢腿打把子、吊嗓子;午睡是必需的;下午讲授手、眼、身、法、步等基本知识或者外请教员讲文化课。这个班的班主任是本团老演员黄益安;后勤主管伙食是张团长的胞兄张君杰。晚上,尽可能让大家进剧场看演出。如若需要,团里也会给你“派活儿”。我在学员班个头比较高,也被派了一次“活儿”,当时没觉得怎么样,可是6年后却发现我参与了中国历史的一个重大事件。我进团时,马团长、裘团长主演的《海瑞罢官》已经进入“响排”阶段。其间,被剧中人徐阶之子欺压的民女一家分别由陈少霖、赵丽秋、关小燕扮演。由于这是戏剧冲突的关节点,是海瑞向徐阶“问罪”的依据,所以戏“抠”得很细。我目睹了排演的全过程,记忆犹新。《海瑞罢官》很快公演了。有一天,人手不够,演员队长马盛龙找到我说:“晚上给马先生‘站站边儿’怎么样?”所谓“站边儿”就是“跑龙套”,我愉快地答应了。这是我平生第一次上舞台。无意中,我见证了历史。一、痴迷京剧的顽劣小子(3)国庆前我们到顺义县头二营支农点劳动。中秋佳节,每个学员发了一块“自来红”月饼。可能是疏忽,少买了一份,张克让主动把自己的月饼让了出来。这在当时物品供应匮乏的情况下,十分难能可贵!支农回来后学员班开始精减人员。被精减的学员是由迟金声按名单逐一用电话通知家长的:“窦淑英、刘杰、董小仲、金⒃恕天哪,我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被精减!平时没人不夸奖我腰腿好、基本功扎实--这评价我是用汗水和毅力打拼出来的!正因为这些夸奖,我自己一向飘飘然忘乎所以。这里,第一个反应不是“我怎么能离开京剧”?而是“京剧怎么能离开我,离开我京剧怎么办”?似乎没有了我,对京剧是无法弥补的损失。正是这种无以复加的自命不凡,长期主宰着我的灵魂。后来,我对京剧的“久振不兴”曾一度“恨铁不成钢”,以至幸灾乐祸:“不景气是吗?活该!谁让你当初把我赶走的?”可以想象,这段被精减的经历对我的打击和伤害是多么具有颠覆性!及至几年后还能发现两段最能激起我强烈思想共鸣的“台词”。其一是舞剧《白毛女》的两句伴唱唱词--“霎时间天昏地又暗,爹爹我死得惨”;其二是苏联根据屠格涅夫同名改编的电影《父与子》。主人公巴扎洛夫临终前说--“我死后你们将会知道,俄罗斯失去了怎样的一个人!”从天上被狠狠摔到地面,我生平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查找自己身上的原因:那晚在北京工人俱乐部演出《海瑞罢官》。中途,段大雄带着“龙套装”在楼梯铁栏杆前压左腿。我在一旁与之闲谈,为帮他压腿,我漫不经心地猛然蹿坐在他腿上。他立刻尖叫一声,弯下腰不能动弹了。叫声惊动了后台,大伙弄清了怎么回事后,立刻有人“赶装”替换了他。段大雄被两人架到了陶然亭医院急诊室,检查后得知他骨折了!我伤了人,险些耽误了演出,我对此事非常懊悔。但我确实出于好意。我在师傅家和在自己家里压腿时,弟弟们经常蹿上来坐我腿。多数情况下,我会主动让他们蹿坐上来。时间长了,没人坐反倒不舒服。没想到,这习惯性的行为竟然惹了祸!都怪我,居然不看看段大雄那副枯瘦如柴的骨头架子!毕竟年少不懂事,过了一阵子,我自以为没事了,可是……练功不久我就让母亲缝制了两条“灯笼裤”,买了“练功鞋”。我自豪地穿着它们上学、乘车、逛街,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是搞京剧艺术的”。语文老师说我“像杂技团的”,让我整整一星期都不高兴。世界上有比京剧更崇高的艺术吗?可有一天马盛龙说“学员上街最好别‘带相’”。我想,“带相”的不止我一人,就依然故我地没放在心上。被精减,难道是因为“带相”?一、痴迷京剧的顽劣小子(4)在顺义县头二营劳动的那天下午,班主任黄益安没茶叶沏茶了,问我有没有。我说有,可是我急于上厕所,回来就把这事给忘了。第二天再拿给他时,他谢绝了。我从小学六年级就在父母的影响下喜欢喝茶,尤其喜欢喝酽茶。喝茶上瘾,没茶叶的滋味我经历过。人家黄老师张一回嘴不容易。若在旧科班,徒弟没及时发现师傅没茶叶沏茶已经是大逆不道了。此时,既然师傅开了口,就应当立刻屁颠屁颠地去办才对,而我却颠屁颠屁地上了茅房。我头脑里只有自己,压根儿没把别人的事挂在心上!张克让挂在高空的那块“光辉的月饼”,把我照得无地自容!西单商场对面有一家专卖“练功鞋”的门店,要凭艺术团体的介绍信才能购买。我开具的介绍信售货员忘了收,一周后我重新又购买了一双。是此不法行为东窗事发?……越思越想,越看清自己罪孽深重;越掰越算,越觉得自己罄竹难书!京剧团里有许多“行话”被我忘记了,但是“安眼”这个口头禅不可磨灭。研究这两个字,你便直接触摸了“圈内小文化”。“安眼”与“现眼、添堵、出丑”看似相近,实则大有不同。“现眼、添堵、出丑”主观色彩太浓,仅仅是从行为人的角度看问题。而“安眼”则比较客观,它在行为人和观察者的结合点上,把事情摆放在那里,预留了许多想象空间。比如,你把段大雄的腿坐折了,是你自己现眼、添堵、出丑,与他人何干?你以为人家爱看?笑话,人家的眼睛能听凭你调遣?可你把自己的言行当成眼睛给人家安装上,就大不一样了--你在强迫人家看,人家想不看都不行!再比如,假如你想趁警察不注意在长安街上裸奔,那看热闹的人一定十分开心,甚至为你鼓掌叫好!连你都不觉难为情,能怪别人看乐子?当然,如果你的本意就是要牺牲自己愉悦大众,则另当别论。如此看来,所谓“安眼”,就是无意中把自己的龌龊展示给人看。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深知自己曾不断地“安眼”再“安眼”。成长的历史,应当是“安眼”逐渐减少的历史。面对巨大的挫折,我的“京剧一根儿筋”依然直挺挺,或者说还在进行垂死挣扎。父亲和伯父金寄水都曾为我在北京的“搭班”而忙碌、着急。但北京“文化支边”正值高潮:北京京剧四团赴辽、新兴京剧团入疆、明来京剧团和新华京剧团进藏、实验话剧团奉调安达等,几乎所有的北京剧团都不再招收人员;我想进藏、我欲入疆……遭到所有亲友的反对;人生的道路十分漫长,我终于去安达和哈尔滨走了一遭。1950年,刚过“而立之年”的爱新觉罗?恒枢为生计而离京闯荡;11年后,他15岁的长子因追求理想而“关外寻路”。难道这是铁定的“周期”、必经的“炼狱”?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二、荒腔走板的编导实践(1)失学的无奈、世事的艰辛,使我认同了父母的意见:搞艺术要有深厚的文化积淀,回北京继续读书!1963年,我考取了北京十五中。读高中的目的很明确--报考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或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我抓紧时间,不放过任何增加阅历的机会。夏天,我参加了“北京市话剧电影演员青年学生朗诵训练班”。这个训练班是首期也是唯一的一期。由名气不小的殷之光担任班主任。学员们每周日下午集中,或听辅导课,或按组分头排练节目,我印象最深的有三讲:苏 民,《诗的形象和意境》。梁 菁,《寓言和讽刺作品的朗诵》。殷之光,《诗是旗帜和号角》。9月金秋,在中国儿童剧场举行了题为《把青春献给祖国》朗诵会。这个班出了许多人才:北京电影制片厂的导演王君正、中央新闻电影制片厂的解说员窦春起、北京广播学院的教授李纲、空政文工团的演员张广林、解放军艺术学院的王本周、《健康报》社的编辑郭欣……朗诵训练班从成立到结业,自始至终都有记者跟踪报道。我和高中同班3个同学一起参加了宣武区少年之家话剧队。在刘厚明编写的话剧《箭杆河边》中,我饰“柱队长”。随之在“东北蹦蹦戏”(二人转)《小丫抗旱》中扮演两个小丫头的爷爷;在儿童剧《消息树》中扮演特务……我京剧的基本功没丢,凭借它,在本区琉璃厂文化馆舞蹈队学跳了民族舞剧《小刀会》片段,在西城区工人业余舞蹈队跳过蒙古族舞《欢乐的青年》。我精力旺盛,四处出击。在“升学率竞争机制”的环境中,正常学习与业余爱好的矛盾再次显露出来:为提高升学率,教导处反复强调“必须上早自习和晚自习”。特别令人烦心的就是无休止的“校会”、“年级会”、“班会”。我和同班另一个同学在“青年节”联欢会上朗诵了马雅可夫斯基的《开会迷》,表示了“小小的不满”。孰料,就此惹恼了教导主任王某某,他大会小会、明里暗里,只要有机会就用严厉的措辞狠批一通“不务正业的学生”。我结识了许多狂热的艺术青年,形成我们的“小圈子”。大家各怀“绝技”,并谑称“组织了中国的裴多菲俱乐部”……北海公园临湖的西畔,每天清晨都可以看见一个穿风衣的中年人在“练声”。经常有一些爱好声乐的青年围上去,向他请教,要求指点。“他就是王家祥,中国歌剧院的著名歌唱家!”一个眉清目秀、名叫孟鲁的小伙儿主动向我介绍。孟鲁和我成了好朋友,后来他考取了中国音乐学院。初识的两个年头,我们朝夕相伴,形影不离。我教他“练功”,他教我“练声”。梅兰芳、俞振飞等大师素有“京昆不挡”美誉,我和孟鲁则“民(民族唱法)美(美声唱法)兼修”。气息的运用,共鸣的打开,意识的引领,情感的贯穿,完全是一片崭新的天地。日久天长,有几首歌也接近了“专业水平”。二、荒腔走板的编导实践(2)邻居焦大爷的长子焦学中,考取了地质部文工团评剧剧团。考试前,他每天拉我去某演员家学《借当》唱段。唱腔平实、唱词易记:“来了定保王定安,我在南学把书念,背着老师学会耍钱。一色子输了钱8串,有法输来无法还……”我逐渐认识了评戏,以至后来饶有兴趣地欣赏了《秦香莲》《画中人》《无双传》《花为媒》《孙庞斗智》《金沙江畔》《向阳商店》《夺印》等一系列经典剧目;领略了小白玉霜、喜彩莲、新凤霞、李忆兰、马泰、魏荣元等艺术家独具特色的演唱风格。好友孙永舜多才多艺,我们曾一起追求过京剧艺术。他铜锤唱得不错,学过油画,国画根底也相当厚实。后来拜著名画家董寿平为师,目前已是事业有成的国画画家。在他的带动下,我们常看中外画展。知道了达?芬奇、拉斐尔;了解了列宾、苏里科夫……赵光的父亲是唐山市曲艺团唱单弦的,他为大家带来了“新鲜血液”。煤市街东口有一间临街房,那里,经常飘出极其优美的小提琴旋律。一曲《新疆之春》未完,门外已驻足多人。有人点《梁祝》,司琴人并不拒绝。他的大名叫雷来顺,对艺术的爱恋与追求很快使我们成为密友。他才华横溢,特别欣赏古词牌《西江月》的意境。他更欣慰同姓乐人中出了个雷震邦。因此,他起初更名为雷西江,但为了与他的同姓名家比肩齐眉,最终确定叫雷震春。许你“震邦”,凭什么不许我“震春”?“民族化”被曲解时,西乐改民乐成风,眼看小提琴演奏没前途,雷震春改拉了二胡。但他依然舍不得心爱的小提琴,每当夜深人静,常常抚琴痛哭。不过,他终于时来运转,普及“样板戏”时,小提琴一下子成了香饽饽。雷震春被许多剧团乐队抢着要,他最终选择了北京京剧二团。我们这些人经常“聚会扰民”,不论节假,不分早晚,想喊就喊,想唱就唱,直把住所当公园、剧场。开始还有邻居过来劝阻,或敲门理论。后来他们习惯了,适应了,也就忍气吞声认命了。放到现在,我们这些“过街老鼠”,免不了法庭相见,经济赔偿。回想起来,自己真是不对。后来我当文艺兵探亲回家,曾特意去街坊大爷大妈家逐一道歉。感谢他们对我和我朋友们的容忍再三和宽宏大量。 又经过3年的精心准备,日上午,我顺利地进入了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考场,我在考场出尽了风头。这良好的感觉突出表现在复试考场、我的即席评论上。我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以至于每个小品结束,大家都望着我,等着我的即席发言。某女考生表演的小品--《地质队员》:一个挎包和一柄小探槌表现了身份。荒山野岭,艰苦前行。烈日炎炎,干渴难耐。探槌突收,惊喜发现野葡萄。伸手采摘,仔细品尝。忽然,她一不小心,滚下山坡……书包网
想看书来书包网二、荒腔走板的编导实践(3)我的评论:艰苦环境表现出来了。但整个节目格调不高!你是因为嘴馋滚下了山坡。若是因为克服困难去寻找宝藏并终于发现了宝藏,那么为宝藏而滚下山坡、牺牲自我就意义重大了。某男考生表演的小品--《工地上》:脖子上搭了块白毛巾揭示了劳动者身份。无实物表演,先是推小车,装车卸载出大力;随后扛原木,嗨哟嗨哟流大汗。显然是夜间一个人悄悄加班。结尾是,他终于累倒在地……我的评论:你本来想表现社会主义工人阶级无私奉献的优秀品质,可是结果却恰恰相反,工人的结局是被繁重的工作累死了,至少是给累趴下了。怎么可以让工人阶级的高大形象躺在地上?够了!再说就更不谦逊了。现在看来,当时我逮谁打谁,无疑充当了一条“政治恶棍”!我从来没参加过“恶棍专业训练班”,怎么会成那样?不过,我那时如鱼得水,踌躇满志,自认为进导演系已经板上钉钉,安然无虞。然而,我很快收到了一封印有“北京电影学院”字样的红头公笺。全文如下--金⒃送В最近以来,广大工农兵、广大革命干部、广大革命知识分子,高举毛泽东思想的伟大红旗,高举无产阶级“*”的大旗,横扫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反人民的资产阶级“权威”和一切牛鬼蛇神。在北京电影学院,无产阶级“*”的斗争也是十分尖锐复杂的,全体革命师生员工正以毛泽东思想为望远镜和显微镜,向一切牛鬼蛇神猛烈开火。关于招生问题,我们坚决拥护*中央和国务院改变高校招生考试办法,决定把今年的招生工作推迟半年进行,让每个革命的同学有足够的时间彻底搞好无产阶级“*”。已经参加我院复试的一律作废。以后凡志愿报考艺术院校者,均按国家的招生计划和新的招生办法,听候国家重新挑选。最后让我们高呼:无产阶级*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文化部文化革命领导小组北京电影学院工作队日高考作废了!学校停课了!我突然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为什么不把今年参加艺术院校复试的考生组织起来?为什么不自己编排一些反映“*”的节目,深入各校,走向街头?20世纪60年代初期,内蒙古乌兰牧骑(汉语意思是“红色文化工作队”)曾被树为中国文艺界的标杆。他们特点突出、一专多能,以形式轻快见长,被誉为“马背上的剧场”。我先后3次观摩过他们的演出,有意以他们为蓝本建队。几经周折,8月底“北京学生乌兰牧骑”宣告成立。由我和王敬华担任队长。二、荒腔走板的编导实践(4)9月中旬,在天安门广场演出时,作家刘厚明代表北京人艺郑重地邀请我们参加他们剧院的国庆演出。我们很快合排了一台节目。首演完毕,大家正准备谢幕。忽然,灯火通明,一行人被工作人员引导着走上舞台。他们都穿着工作服,戴柳条编织的安全帽。开始大家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随着铁人王进喜和英雄的3211钻井队出现,台上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向王铁人学习”、“向王铁人致敬”的呼喊声响彻整个剧院!王进喜招呼前排观众席间的另一个人上台,大家终于发现她就是劳动模范吕玉兰。第二天,上台与我们合影的是淘粪工人时传祥。值此,“北京学生乌兰牧骑”声名鹊起。 “大串联”开始了。“北京学生乌兰牧骑”一行25人,南下广州,又从广州出发北进上海,西征武汉,辗转南京。客舱里,列车上,拉起手风琴,《长征组歌》飘洒一路,既是演出,又是娱乐。整个车厢、船舱都与我们同唱“战士双脚走天下,声东击西出奇兵……”歌声、笑声、激情、豪情响彻大江南北,充溢黄河两岸!武汉电视台对我们的全部节目进行了实况转播。巡演至青岛时,我被确诊为“副伤寒”住进了工农兵医院。入住那天,西侧病房跑进来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她“咯咯”笑着在我房间里穿行玩耍,不住地叫闹。她爷爷在后面紧追不舍,边跑边喊:“‘小死马儿’回来!你个‘小死马儿’!”我问病房的张护士:“什么叫‘小死马儿’?”张护士笑道:“不是‘马儿’,是‘儿’。山东人管淘气的小姑娘叫‘小死儿’。”噢,方言如此。有道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几天后,一个陌生女孩走进病房问:“是北京学生乌兰牧骑金队长吗?”“是。”我应声转脸一看,立刻被吓了一跳。吕苏琳?我险些喊叫出来!吕苏琳是我们宣武区少年之家舞蹈队的女同学,她长得太像她了!来人着深蓝色长裤,海蓝色长袖高领拉链运动服。瓜子脸、细眉毛、大眼睛,皮肤白皙,身材修长,梳“两把刷子”,是个颇有艺术气质的美女。我热情地招呼她:“请进!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我叫付丽。青岛三中高二学生!王静华队长向你说过我的事,对吗?”“对,说过。”昨天我们宣传队回北京之前大家来医院看我,王静华确实说起过有个本地女生特别希望参加我们宣传队,一起去北京,还说她“跳舞唱歌特别好”等。“你同意了?”付丽说。“同意什么了?”我反问。“革命‘大串联’,我和你一块儿去北京啊!”“和我一块儿?……”“你不知道我已经参加咱们乌兰牧骑演出了?这样吧,我跳《弓舞》你看看,就算再考一次,成吧?”不等我表态,她就自哼着乐曲跳了起来。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二、荒腔走板的编导实践(5)《弓舞》--舞剧《小刀会》片段,后又拍成了影片,我太熟悉了!在北京宣武区文化馆我学过。这本来是一段男女双人舞,可是付丽偏偏“独舞”。她的“大跳”、“蹦子”帅极了!起得麻利,落得轻飘,我感到她空中有个“飞翔定格”动作。我对舞蹈一知半解,但我能分辨出“专业与业余”表现在瞬间的本质差异。我想到了该舞剧的上海原创,尤其是扮演女主角的演员舒巧。舒巧是原汁原味的民族舞,而付丽却掺杂了其他一些东西。“你是学芭蕾的吧?”她一结束,我立刻就问。“嘿,真行!从哪儿看出来的?”付丽满口标准的普通话,听起来格外亲切,也使我更加认定她几乎就是吕苏琳。“足尖和脚脖子!你习惯直、挺、绷;所以弯、钩都不到家……”她见漏了底,停顿了片刻,极力弥补:“我最擅长编舞!你随便哼曲子、随便唱歌,什么都行,只要你哼出来、唱出来,我马上随着你跳出来!信不信?”信,我当然信!只有在自己所酷爱的事业里“泡透了”的人才敢说这话!她说“已经参加了乌兰牧骑演出”,想必就是依靠了这种先天悟性和即兴灵感。否则,怎么能不排练就上台去演?但我还是情不自禁地给她哼了一段旋律。“什么?”她瞪大双眼看着我,“柴可夫斯基?‘四小天鹅’?你……”这种形势、这种场合,怀恋大洋古、宣扬封资修?我也发现自己无可挽回地闯入了“禁区”,犯了弥天大罪!完全是“资产阶级腐朽思想意识的大暴露”!付丽迅速跑到窗前,隔着玻璃左右察看了一下;我则急忙开开门探出头,力图发现楼道里有没有“密探”。确实有个英俊的青年在外面背对我的屋门站立着,我满腹狐疑地盯了他许久,他转身冲我友善地笑笑走开了,不像怀有恶意。午饭前,付丽回家了。“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屋子里有点儿凉。我有个奇妙的感觉:付丽带走了我房间里的全部热量!全部阳光!第二天、第三天……直到第五天,我们谈得十分投机!我了解了付丽为舞蹈事业8年时间的艰苦追求和付出,学习与练功的矛盾、健康与疾病的搏斗,几年前她丧失了去北京考舞蹈学校的机会。她现在决心去部队文工团试试运气,部队总部大多设在北京,这是她想去北京的主要原因和目的。可是,“*”来了,文工团还招人吗?……相似的爱好,相似的经历,“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同病相怜?不,是“红颜知己”。不知怎么搞的,我脑子里径直蹦跳出“人生四喜”佳境--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呸,呸,呸!什么“洞房花烛夜”,想到哪儿去了!次日清晨,有人敲门告诉我“付丽今天有事,不来了”。我立刻认出他就是楼道里曾被我怀疑是“密探”的那个年轻人。他很客气,依然是那副特别友善的微笑,临走时撂下一句话:“我叫唐璜,是付丽的男朋友。”喂,明白吗?付丽唐璜--“富丽堂皇”,天作之合!别想入非非了!天冷了,距离春节还有半个多月。确实想家,该回北京了。没带付丽同行,尽管她流下了伤心的泪水。理智告诉我,孤男寡女,必须避嫌。我被这事搅得心浮气躁、一路不安,缕缕思绪伴着列车轰鸣在心里翻腾--“碧云天,黄花地……唐璜是王子还是黑天鹅?他也跳芭蕾吗?……西风紧,北雁南飞……是英国诗人拜伦笔下的那个唐璜吗?……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非烟非梦,迷迷瞪瞪。似睡非睡,似醒非醒。我被稀里糊涂地拉到了终点站。我在站前广场舒展了一下腰身,作了一个深呼吸,遥望南天,努力把那些朦胧古怪的意识归还给美丽而可爱的青岛:“付丽呀付丽,你个‘小死儿’……”清朝皇族后裔的故事全文阅读 作者:爱新觉罗•⒃ 《清朝皇族后裔的故事》由www.niubb.net集整理于网络,如文章内容侵犯了您的合法权益或者是侵犯了其他的法律法规,请与我们联系,我们将考虑删除清朝皇族后裔的故事全文阅读页面。 分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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