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省通城县青州五里镇镇汉上村戴和香的女儿戴春娥结过婚几次婚在什么时候结的婚

娘 - 西北大学现代学院
  兰花的名字是她娘取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就是兰花掉下地的时候院子里的那盆兰花绽放了,兰花的爹在江西煤矿回不来,兰花的娘闻到了兰花的香味,于是就给兰花取了名。
  马春娥就是兰花的娘,兰花是第三个孩子,兰花上面是两个哥哥。黄老幺是兰花的爹,为人忠厚,也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那个时代又没有计划生育的政策,黄老幺有了两个儿子后还想有个女儿,他只是想这个家庭热闹点。为了一家老小,黄老幺不得不到江西的煤矿打工。
  马春娥是苦命人,兰花刚满月,公社的张婆就来传信,说煤厂打电话来,黄老幺和村里几个一起打工的被埋在了矿下。马春娥抱着兰花到公社接电话,但再也拨不通江西煤矿的电话。、
  兰花一直没有见过爹,娘说你爹到很远的地方去了,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兰花就天天想象着快点长大。
  这是一九六五年的冬天,大山里刮着剌骨的寒风,天空飘着大片大片的雪花。
  老虎沟的人们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年。
  这一年,老虎沟有四个青年死在了江西的煤矿下,陈支书的女人秦香疯了,段长年的大姑娘跟着一个广东人跑了。
  陈支书已过四十,膝下无子,想了很多方法都没用,老虎沟的人都说生娃是女人的事,陈支书那么能干,他的女人的确应该给他生个儿子。来了个游医,说能医治不育之症,陈支书不在家,家里人便做了主请这个游医到家里来给秦香看病。游医报了家门后,说这种病很特别,要单独在房间里给秦香仔细的诊断,并告诫陈家人在一个小时内不要进屋,他要做法事,还要求陈家人到山上的寺庙里烧香烧纸。游医哪能医治这种病,他只是看色心起,想出了这个荒谬的办法,把陈家人都支开后,强暴了秦香。游医走后,秦香便疯了。后来秦香竟然有了孩子,因为疯疯颠颠的没人照顾,怀了孩子不到半年就流了产,秦香也因为大出血而死亡。
  段长年的大姑娘叫牡丹,人如其名,从小就懂事,但家里并不富裕,每年过年都会有人上门要债。段长年不知道牡丹跟人跑了,这事是他侄子段天林从镇上回来捎回来的。段天林说,我和牡丹到镇上买东西,一个广东人像是和牡丹熟悉,后来牡丹说有事不回家,我看见那个广东人带着牡丹向车站那个方向走,我不敢跟着,怕他们害我。段长年大哭了一场,说牡丹肯定是被骗了。
  有人在老虎岩上看见了老虎,但老虎并没有伤他,像有什么预兆似的出现了一下后就消失了。老人们说,看来世道不太平了。
  老虎沟没有老虎,就算有也只是前十年的事。段长年记得老虎岩最后出现老虎是在十年前的腊月二十八,那天有三个人一起上老虎岩,说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打一头野猪来过年。除了段长年,另外两个人就是黄老幺和陈支书。野猪没碰到,却看见了一只黄斑虎,目露凶光,张着血盆大口。黄老幺当机立断,端起土枪朝老虎开了一枪,但没有伤着老虎。段长年和陈支书也是见过老虎的人,知道这畜生的凶悍,急忙也朝老虎开枪。老虎中了枪,流着血凶猛的向三人扑来,三人早吓得屁滚尿流,出于本能,黄老幺急忙叫大家向树上爬。三人爬上了树,老虎却不甘心,用牙齿咬着树,还发出一种特别的啸声,大约是在呼唤同伴。黄老幺在树上装好了火药,朝着老虎的脑门便是一枪,老虎中枪后险些倒地,但仍是坚持着逃离了老虎岩。回到家,三人吓得面如土色,黄老幺还大病了一场。
  黄老幺死了,陈支书的女人疯了,段长年的大姑娘跟着别人跑了,十年前打老虎的三人都遭到了报应。王神婆还特意的为此做了几天法事,但对于与黄老幺一起埋在矿下的其他几人,王神婆说是受黄老幺的影响,那几人原本是命不该绝的。人们虽然表面不说黄老幺害死了同乡,但几家受害者却背底里仇恨黄家,并诅咒黄家世代不得安宁。
  马春娥不信神鬼,没了男人,她带着刚满月的兰花下地干活。
  江西的煤矿对遇难者作出了赔偿,黄老幺的大哥黄老大与其他几家遇难道亲属一起到江西领回了一千块的抚血金。拿着钱,马春娥含着泪水问,孩子他爹埋在什么地方?黄老大说,没挖出来,几公里深呢。
  这天晚上,马春娥梦见了黄老幺,黄老幺说,我走了,家里就靠你了,娃儿们还小,你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事啊&&马春娥醒来后便下了决心,这辈子绝不能让娃儿们吃半点苦头。
  葬礼仍然照常进行,远亲近邻们聚在一起,欲哭无泪。马春娥自小就父母双亡,上无兄长下无姐妹,所以黄老幺的丧事办得并不体面,只有黄家几兄弟站在灵前聆听阴阳先生的诵经声。兰花的大哥天远和二哥天长跪在装着黄老幺抛洒着热血的泥土的棺材前,有客进堂便急忙磕头,偶尔还发出几声凄凉的哭声。
  有客到&&
  院子里走进一位老者,发须花白,光秃着牙梗,褴褛的衣服上大大小小的补丁包揽了各种色彩。只见他走到堂屋门槛前,两眼无神的看着那副漆黑的棺材,双手开始颤抖起来,两行热泪有节奏性的从他沮丧的眼球里滑落了出来&&老幺&&老幺啊,舅舅来看你来了,老天啊,你瞎眼了,让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老人的哭声让所有的人都开始悲伤起来,黄家几兄弟也开始默默的流泪,正在马春娥背窝里熟睡的兰花也被突如其来的哭喊声惊醒,扯着嗓门哭泣着。
  在看似动荡的年代里,老虎沟的人足不出户,一切都与外界失去了联系。也许这种情景正是由于老一辈的预言及预言的实现,导致了老虎沟的人对外界有了畏惧,总以为社会上的一些小动作会影响生活甚至会夺去生命。
  然而什么大事也没有发生,人们在发现某些事只属于巧合的时候,看到外面的花花世界时候,已经过了十年或者二十年。
  兰花已经十八岁,在老虎沟是唯一没有婆家的姑娘。
  其实在兰花出生不久,段长年就到黄家想给小儿子定娃娃亲,但马春娥并没有受封建社会的影响,说婚姻是人生大事,父母是无权做主的,现在定下来,以后孩子们有其他的思想两家就会有矛盾,还是等他们长大了再说吧。段长年不甘心,后来又把小儿子段秋平与黄老大的小女儿黄梅定了妹妹亲。按理说马春娥拒绝了这门亲事,段长年就不应该再向黄家提亲,黄老大和段长年是拜子兄弟,也就不顾忌这些,姑娘天生就是嫁出去的命,黄老大有三个女儿,又受传统的影响,觉得早些把孩子的事定下来是一项光荣的工程。
  这个时候,人们已经脱离了大集体大锅饭的日子,开始自主创新,耕耘着自己的田地。对于山区的农村人而言,那些黄土地便是人生的希望。但后来受外界的影响,政府把老虎沟作为了连接两个县的交通要道,封闭了几个世纪的老虎沟彻底的摆脱了历史的影子,人们的思想开始转换,从事了政治、商业、运输业等。
  老虎沟被改为景阳村,并有了第一所小学。
  人们并没有习惯新社会的生活方式,总是喜欢站在老虎岩上回忆那些古老的岁月,所以像马春娥一代的人并没有拥护新村的建立,相反对外宣传的时候总是骄傲的把老虎沟的名头报出来。虽然老虎沟的思想落后了很多年,但人们明白团结的道理,直到后来受到经济风暴的打击后,家族与家族之间,兄弟与兄弟之间,才有了斗争的一面。
  马春娥的房屋被修公路所占领,得到了一笔赔偿后又在公路边上修建起了六间平房,开起了小卖部。天远结婚后带着妻子到外地打工,每月给家里寄三百元;天长天生憨厚,便跟着娘务农,还订了亲;兰花看着小卖部,一手女红做得精致绝伦,还一边跟着小学的老师学习书本知识。马春娥十多年来当娘又当爹,总算把子女拉扯成人,这期间有很多婆媒上门,说一个女人能有什么本事,倒不如找个男人帮忙养育子女,马春娥怕儿女们吃亏,从未有过再嫁的念头。
  在景阳村,婚姻是最值得议论的。老虎沟只有一百多户人家,之所以能够团结而长期的生存,是保持着不外嫁不外娶的风俗,也是老一辈的规矩。所以十几年前段长年的姑娘牡丹外嫁,自然是一件大事。
  景阳村被发掘后,大多数人家都被安置在公路两旁,街道从东到西足足有一公里,是当时几个乡镇最长的街道。随着社会经济的不断发展,景阳村原本的一些文明与不文明都被派上了用场,在经过历史过滤的人们已经变得不再善良,而是互相算计,能为鸡毛蒜皮的事大打出手。
  六月初六,是段秋平的大好日子。
  陈老六却回来了。
  段家大的大门前挂着大红灯茏,贴着喜庆对联,孩子们在院子里追逐嬉戏,老人们围着八仙桌摆龙门阵,青年男女在管事的引领下做着活计&&万事俱备,就等着新娘子进门了。按理说段秋平与陈老六的那点过节阻止不了这个喜庆的日子,但人们却在毫无知觉的情形下眼睁睁的看着悲惨的事件发生了,血淋淋的,让人一辈子也忘记不了。
  陈老六到了段家的院子里,说要找段秋平说事。
  管事的知道陈老六的为人,村里的老少爷们都知道陈老六的为人,虽然陈老六从未作奸犯科,但他前些年做的那件事就是天理难容。三年前夏天的一个夜晚,段秋平和黄梅走在河岸上,看圆圆的月亮,听青蛙在稻田里唱歌&&虽然两人打小就订了娃娃亲,但很少在一起,这次还是第一次这么亲密的相处,一时间两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默默的走着。突然,月光上走来一对男女,段秋平认识这两人,男的是陈老六,女的是赵水仙。出于避嫌和见面的尴尬,段秋平与黄梅便躲了起来,等待二人走过后打算回家。事实不如段秋平所想,他不想惹事,事偏偏沾上了他。陈老六与赵水仙也只是刚谈恋爱,走到河边陈老六就强迫的要与赵水仙做那事,赵水仙不同意,于是便开始挣扎着叫喊。段秋平看不习惯这种做法,便出来相劝,陈老六见有人,说他只是和水仙开开玩笑。赵水仙却狼狈的逃走,后来还与段秋平断绝了关系,陈老六的坏名声为此也在村子里传开了。陈老六认为那晚要是没有段秋平,他也不会有这么一身臭名声,所以一直怀恨在心。
  管事的是陆明胜,人如其名,人缘很好,从未与人发生过口角,村里的红白喜事都请他管事。陆明胜说,陈老六回来了,听说你在外面发了大财。
  陈老六接过陆明胜递过来的一包香烟,说陆叔你是在取笑我吧,就我陈老六这本事能发什么财,今年一分钱也没赚,这不,上秋平家混饭吃来了。
  新郎官出来与远亲近邻们打招呼,见着陈老六,段秋平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兆,他看见陈老六的眼光里分明含着浓烈的仇恨。段秋平说,老六来了,真是稀客,走,到屋里说说话。
  陈老六跟着段秋平进了屋。陆明胜也跟着进了屋,因为他是管事的,凡是上段家来的邻居除了老人和小孩,都得干点活,这是规矩,也是邻里之间的互相帮助。陆明胜说,老六,礼已经给你了,等下上菜时麻烦你帮忙端菜。所谓的礼数,便是办事的人家会给邻居们一包烟或其它的生活用品。
  &行。&陈老六说。
  陆明胜又回到了院子里,忙着安排其它事项,一边还在叨唠着,这个陈老六,一肚皮的坏水,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正如陆明胜所说,陈老六并不是去祝贺段秋平的,他恨不得扒段秋平的皮吃段秋平的肉,他口头在应承着管理的任务,暗地里却在谋算着他的报复计划。
  兰花高兴的走进段秋平的屋子,正准备说声恭喜,却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陈老六正按着段秋平,用一把刀狠狠的朝段秋平捅着,鲜血像自来水一样从段秋平的身体里射出来,然后洒在地上,洁白床单上,红色的被条上&&妈呀&&兰花一下就晕倒了。
  鲜血染红了新房,段秋平躺在血泊里,微弱地喘着气,陈老六拿着水果刀狮子般站在人群中央,说谁敢上前一步我就宰了谁,杀一个也是死杀两个也是死。
  所有人都吓呆了,只有陆明胜拿着扁担悄悄的挤进了人群,然后接近陈老六的后背,抡起扁担,朝着陈老六的后脑勺狠狠的砸了下去。后来陆明胜告诉别人,那次我也吓坏了,从来也没有见过那种场面,我喝了大半碗白酒,然后就看到屋檐下有条扁担,我毫不犹豫的就拿着扁担往屋里冲了。
  段家的喜事变成了丧事,红灯笼换成了白灯笼,痛哭代替了段家人的笑容。一切事务仍旧由陆明胜主持。
  有人提议打死陈老六,说他应该千刀万剐。兰花却站出来阻止,说陈老六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不能打死他,打死他后还得有人替他坐牢。于是有人就打了派出所的电话,没过多长时间警察就把缓过气来的陈老六铐走。当然,陈老六的身上不止挨了陆明胜的那一扁担。
  黄梅还未过门就成了寡妇。段长年还想把黄梅请过门,给段秋平披麻戴孝,但很快就遭到了黄家人的反对,说只要黄梅还没进段家的门槛,就不算是段家的人。后来段长年还拿着段秋平与黄梅的结婚证到黄家去说理,但都被强烈的反驳,政府也告诫段长年,并解除了黄梅与段秋平的夫妻关系。
  有人说,段秋平的死,一定与老虎岩有关。
  马春娥说:&兰花,幸好那天你晕倒在段家,要不然那畜生也不会放过你。&
  兰花说:&娘,我福大命大呢,说真的,那天我吓坏了,陈老六那样子比老虎还可怕,地上全是血,那血一股股的从段秋平的身上冒出来,陈老六大概还想捅几刀的,见着我进屋也愣了,他还想杀人灭口呢,也不想想外面那么多人能逃得出去吗,娘,我估计这陈老六早就谋划好了的,就为了报复前几年那事。&
  &你没事就好。&马春娥说。&你不知道,我听说你躺在段家我心都掉了,你可是娘的心肝,出什么事也得出在娘身上,别出在你身上,早就叫你别往他家里走你偏不信。&
  兰花说:&要怪还得怪梅姐,她让我到段家看看新郎官准备得怎么样了,没想到遇上那事。&
  马春娥说:&这下黄梅就惨了,还没嫁出去就成了寡妇,以后谁还敢上门提亲,就是有也是那些单身汉,唉&&人这命就这样,想当年你爹死得那么早,我们的日子过得猪狗不如&&&说到伤心处,马春娥不由得掉下了泪水。
  兰花说:&别说这些事了娘,这不都过去了吗。&
  马春娥抚摸着兰花的头,说:&娘就是担心你啊,这么大了也没人上门提亲,这人过了二十就不好嫁了,娘可希望你这辈子别过得像娘这样。&
  兰花说:&你的思想落后了,现在提倡晚婚晚育,不是没人上门提亲,是没人敢上门提亲,喜欢我的人多着呢,只是我都看不上,你就放心吧,要是我嫁不出去,就一辈子和娘过。&
  马春娥说:&瞧你那张嘴,还好意思说没人敢上门提亲呢,前些天张媒婆看见我还提起你,说从来就没见着这么利害的姑娘。&  
  在景阳,的确是没有男青年敢追求兰花。这并不是兰花泼辣,而是她过于聪慧,时常令追求者难堪而归。
  就在人们议论老虎岩的时候,牡丹回来了。
  十多年后,牡丹已经不在像牡丹花一样美丽,但她的出现却让那些曾经鄙视过她的人重新有了说法。
  牡丹是开着轿车回到景阳的,和她一起来的还有她十五岁的儿子。据人们描述,牡丹跟着那个广东人完全出于自愿,她是不愿意受老虎沟里的束缚。在牡丹回家的短短几天内,只与兰花推心至腹的交谈了一次,因为牡丹觉得老虎沟虽然变了,但人们的思想还仍旧那么封闭,而兰花与众不同。牡丹对兰花说,我要是听老一辈的话,嫁在老虎沟,今天还能好到哪,我跟着他的时候他家里也没有钱,后来我们开始做生意,越做越大,开始我也想回家,可我害怕回来我爹会不让我进家门,所以就挨到了现在,可现在爹仍旧说我败坏门风害了我弟弟,我这次回去后再也不想回老虎沟,再过几年我就把我娘接到广东。牡丹怨恨她爹,她认为自己的选择没有错,也并没有败坏门风,但后来她仍是每月给家里寄一千元钱,算是报答爹娘的养育之恩。
  牡丹告诉兰花,如果兰花愿意到广东打工,她可以每月给她八百块工资的保证,以后熟悉了还会让兰花帮着打理工厂的事。牡丹开工厂的事,景阳村谁也不知道,相反那些言论过段家的人认为牡丹是在外面从事一些不良事业,才会那么腾达。毕竟乡亲们没有看见牡丹的男人。
  兰花想去广东,但不是去赚钱,她想去看下大千世界。马春娥坚决反对,茶饭不思。兰花也就放弃了去广东的想法,继续打理着小卖部。
  马春娥说:&人心难测,防人之心不可无,就凭牡丹一人之言你就相信她在广东开工厂,还是谨慎点,就算是牡丹现在有钱,但老虎沟的人仍是瞧不起她。&
  兰花想想也是,牡丹这么大的排场回来却不带她的男人,而且对她的男人只字不提,只说是广东人,在做生意。牡丹与儿子的关系似乎有些疏远,景阳的人从未听见他叫牡丹叫娘。兰花为此也怀疑那孩子不是牡丹所生,也许牡丹怕回家无法向爹娘交待,在某个地方花钱雇了这么个儿子。但牡丹与兰花提到过生孩子的事,她说生孩子是女人的事,女人要是不为男人生孩子,就不是好女人。所以兰花放弃了去广东看花花世界的梦想,她不想成为牡丹那种背后被人议论的人。
  就在马春娥担心无人上门提亲的时候,邻村的六嫂来了。
  六嫂不是媒婆,却时常做些穿针引线的事。六嫂与马春娥打了半天哈哈,才转移到正题,她说兰花这姑娘长得水灵,手巧嘴巧,可就是眼光太高了,一般的人家她看不上,今个不怕春嫂你生气,我说这些也是为了兰花好。
  马春娥说:&六嫂说得在理,眼看就要二十的人了,做娘的哪个不担心儿女的事,六嫂今天来是不是有别的事,有事你就直说吧。&
  乡下的媒婆上门一般都不会直说,这样显得对姑娘家的不尊敬,但凡有姑娘的人家看见有媒婆上门,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往往是女方给媒婆一点提示,发表姑娘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可以考虑男方的条件。
  &春嫂娴慧我早就听说了,那我就多嘴了。&六嫂说。
  马春娥说:&六嫂你说远了,你说吧。&
  六嫂是来给秦正雨说媒的,六嫂说秦正雨是他大哥的小儿子,在镇税务所当差,人长得还可以,每月有七百块的工资,秦正雨只有两个姐姐,以后负担虽然是重了点,但爹娘都还健康,估计再劳动十年没有问题。农村人不图什么,就图有健康的身体,有了健康才能下地,只有下地才能养活一家人。所以六嫂特别强调了秦正雨一家身体状况,这也是媒婆的惯用手法,因为没有任何姑娘会去嫁一个病夫。
  马春娥说:&秦天昌我是知道的,年轻的时候打过交道,记得有一次他到家里来,黄老幺和他足足喝了两斤酒。&犹豫了一下,马春娥说 :&这事我做不了主,要不兰花的名声也不会那么臭,这姑娘就是不听话啊。&
  六嫂还想说什么,却看见马春娥递了个眼色。
  兰花进了屋,手里拿着几本书,她一大早就去了镇上,除了采购一些食品外,还买了几本小说,其中就有《红楼梦》。以兰花现在的水平,是看不懂这些书的,最起码书里大部分字她都不认得,但书店的老板说这些书是中国的名著,看书的人都喜欢。书店有那么多书,书店的老板又说书好,兰花自然就买了,她认为书店老板应该是个很有学识的人。
  &娘,来客人啦。&兰花说。
  马春娥说:&是啊,这是六娘。&
  兰花说:&哦,是六娘啊,你们先坐会,我把东西搬进家里,还没给车费里,你们先聊。&
  看见兰花忙里忙外的身影,六嫂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然而,提亲的事却没有人对兰花说,马春娥说这时候恐怕不太合适,过些天掏掏她的心思了再说。六嫂要求马春娥两件事,一是一定要让兰花看看秦正雨,二是到秦家去吃一次饭。马春娥没有答应,说这事不能强求,完全得看孩子们的缘分。
  兰花说:&娘,景阳没这人,恐怕是来提亲的吧?&
  马春娥拍了一下兰花的头,说:&小丫头,就你精明。&
  &还真让我说中了?&兰花说。
  马春娥说:&是她的侄子,在镇税务所上班,说人长得还不错。&
  兰花说:&那你是答应了?&
  马春娥说:&我那敢,是你嫁人又不是娘要嫁人,你就算是看上个瞎子,娘也没多话说。&
  兰花说:&我怎么听着你这话里像在讽剌我似的,你真想你的姑娘嫁给瞎子啊?&
  &不想,最好别嫁。&马春娥说。
  兰花也是人,也懂得男女之间的事,懂得人活一世得有个家,有个男人,但眼前根本就没有她想依附的那种男人。兰花心里的男人,不需要多英俊多聪明,至少要踏实。
  秦正雨做人踏实。
  六嫂是秦正雨的姑妈,当然说他踏实。但兰花见着这个男人后总结了两个字,&踏实&。
  秦正雨的踏实,并不是庄稼人的那种本分,而是官场上的踏实,表现上的应承。
  为了安慰娘的心,兰花同意去秦家看看。挑了个日子,六嫂便带着马春娥到了秦家,尽管是一件小事,却让兰花很难堪。因为秦正雨为了摆显,把单位上的同事也请到家中一睹兰花的芳容。这事要换在现代社会反倒觉得有几分热闹,但在兰花的那个年代却是十分荒唐的,毕竟农民没有干部的思想那么开放。
  马春娥见了秦家的阵式,扯着兰花要走,却被兰花拉住了。兰花说,我们要是走了,别人会说我们没见过世面,秦正雨也会觉得没有面子,我们就给他这个面子,应付一下就行了,反正又不嫁给他。看见兰花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就松懈了下来。
  兰花给秦正雨面子,但秦正雨却不给兰花面子。秦正雨以为一个乡下人能看上他,无非也就是他的工作,所以言语间多了丝高傲。秦正雨说,&兰花,你陪我几个同事喝一杯酒吧。&
  兰花怒而不言,反倒面带微笑的说:&喝酒是男人的事,我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和你们这些达官贵人喝酒呢,咱们村恐怕找不出一个会喝酒的姑娘吧?&
  秦正雨只不过是在取笑兰花罢了,他认为像兰花这样的姑娘随处可见,所以后来他就单独的对兰花说,我干脆在镇上给你找份活干算了,要不就在我们单位吧,前几天食堂的那个人走了,我看你力气也还可以,要是想去,我就向上面说说。
  兰花说:&不用了,我才不会煮饭,在家都是我妈煮,对了,你们食堂多少钱一个月。&
  &五百。&秦正雨说。似乎这个价格对一个农村姑娘来说很诱惑,但他面对的对象不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姑娘。
  兰花说:&你猜猜我一年在家可以赚多少钱?&
  秦正雨有些莫名其妙,他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兰花说:&七千,我家小卖部一年就能赚七千,你认为我是去你们单位赚那种辛苦并且低三下四的钱,还是坐在家里自由自在呢?&
  当秦正雨觉得眼前这个女孩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女孩时,一切都晚了。
  兰花带着一脸的鄙视离开了秦家。
  六嫂悄声的问秦正雨:&怎么样?&
  &行,真的行。&秦正雨说。但此时他的心思都迷茫在自己刚才与兰花的对话里。
  回到家里,马春娥问兰花那人怎么样,是不是当官的与咱们不一样?
  兰花说:&姓秦的很踏实,太踏实了,这么踏实的人怎么是国家干部呢,真想不通。&
  马春娥不再过问,她已经知道了兰花的决定。
  兰花的决定让景阳村的人很惊愕,也让老虎沟留下来的思想惊愕。
  马春娥说:&兰花嫁给黄汉,那是她的自由。&
  黄汉与马春娥非亲非故,但景阳村的人都说有违天理,毕竟他们是一家人。但黄汉只是姓黄,老虎沟团结一心的时候他还在娘胎里,后来就被一个弹花匠带到了景阳,然后就成了孤儿。但黄汉并不是在景阳长大的,他只是跟着师傅走南闯北,然后觉得与景阳有缘,师傅去世后就又回到了景阳,打算在景阳定居。这对一个二十五岁的男人而言,只身一人在异地他乡安居乐业是件很艰苦的事,但幸运的是他到了景阳,到了一个幸福的地方。
  兰花和黄汉结婚,是在兰花二十二岁的时候,黄汉到景阳只有一年。黄汉跟着师傅学艺,赚了些钱,后来师傅去世了又留下了一点财产,所以黄汉到景阳后就建起了一幢一楼一底的楼房,并开了棉絮加工厂。棉絮是人们生活的必需品,黄汉的手艺很好,工价又便宜,受到了景阳人的热烈欢迎。景阳黄姓人占了百分之三十,所以黄汉被认为是黄氏家族的人,所有景阳的黄姓人都是黄汉的亲戚。黄汉很会做人,新居落成的时候到景阳的每户人家去请客,说不希望乡亲们送礼,但一定得赏脸去捧个场。兰花也去了,也就认识了黄汉。黄汉被兰花的美貌迷住了,怔怔的说,&兰花妹子,你真像油画上的那些人。&兰花喜欢这种敢说敢做的人,后来她就干脆到黄汉家里去谈心,去看黄汉背着弹弓弹棉絮。
  尽管兰花与黄汉是同一个姓氏,但密切的来往很快就被长舌妇们议论,还造谣说兰花某天在黄汉的家里和黄汉做见不得人的事。老一辈的也劝说马春娥,说兰花毕竟是那么大的姑娘了,老往单身汉的家里跑,会遭人议论的。为娘的哪能不担心女儿,但马春娥相信兰花不会做出出格的事。
  事情还是来了。
  兰花说:&娘,我要嫁给黄汉。&
  马春娥颤抖了一下,又摸摸兰花的额头,说,&你不会真喜欢上你哥了吧?&
  兰花说:&什么我哥啊,娘你的思想就是封建,黄汉都不知从哪来的,他只是姓黄,与咱们家不是同一个祖宗,你看他人多好,我觉得他踏实。&
  &不行。&马春娥说。这绝对不行。
  兰花哭了,还拿出一堆道理,她说婚姻是人生大事,嫁一个不喜欢的人不如去死,同一个姓能代表什么,能代表乱伦吗,法律上只说近亲不能结婚,没说同姓的不能结婚,我的幸福是我自己的,谁也没有权利干涉。
  马春娥安慰兰花,说这可是丢人现眼的事,妈这辈子可没做过什么缺德事,你说你要是嫁给了黄汉,让黄家人的脸往哪放。
  兰花认为娘是封建思想,就到镇上买了有关婚姻法的书籍和一些关于同姓结婚的资料,她不想蛮来,她要打破传统观念。
  马春娥请来黄家上辈分的几个老人,希望能够说服兰花。
  兰花说:&如果父母可以决定子女的婚姻,那就不用到政府去登记了,父母是希望子女一辈子幸福还是痛苦,难道父母喜欢一个瞎子也要去嫁,这是犯法的。&
  老一辈的说,同姓就是不能结婚,哪有妹妹嫁给哥哥的。
  兰花说:&我不和你们说什么法律了,就近一点说吧,县里的报纸你们总应该知道吧,那上面登着同姓结婚的不止一两个,难道那些知识分子也不懂这些道理,同姓又不同宗,全中国那么多人,要是都是一个姓的,不全都死在了观念里。&
  一阵激烈的争论后,老一辈的总结了对兰花的评价,这姑娘管不住了。
  僵持了一段时间后,马春娥同意兰花嫁给黄汉。
  兰花和黄汉结婚那天,没有一个姓黄的人参加他们的婚礼。
  景阳村百花齐放的时候,段长年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临死的时候他还不忘对马春娥说,要给黄梅找户好人家。
  段长年是病死的,段秋平死后他就一直卧病在床,最后含恨而去。段长年最后有两个结,一个是没亲眼看着陈老六被枪毙,二是没给黄梅找户好人家。
  马春娥到段家传信的时候,正巧赶上段长年气。段长年说:&兰花娘,我是死不瞑目啊,想我段长年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怎么就遭这个报应呢&&我想起来了,是在老虎涯&&我很快就看到黄老幺了,兰花娘,你说几句,我给黄老幺带去&&兰花娘,黄梅是个好姑娘,可惜摊上了段家的晦气,你得帮她找户好人家,求求你了&&& 
  段长年的遗嘱,让马春娥想起了死于非命的丈夫。
  老一辈的说,老虎岩的事灵验了。
  这种说法让马春娥担心起来,如果说老虎岩的事没完,家里不知道还会摊上什么事。马春娥到菩萨岭问菩萨,一个疯疯颠颠的菩萨做了半天法事后告诉马春娥,老虎岩的事完了,几个当事人都遭到了报应,至于段家为什么家破人亡,菩萨说当时的主使者就是段长年,他的罪要重一点。马春娥心里的那块石头总算落了下来。
  天远一家回来了,说要分家。
  天长的女人杜平平长得不标致,却念过几年书,比天远的女人杨菊花要细心,也懂得尊老爱幼,所以天远提出分家天长没有任何意见。杜平平说,分家可以,但不能把粮食分了,要分也得划为两个股份,娘一份天长一份,就分娘那份。杨菊花哪能服气,她说凭什么要这样分,难道这几年寄回家的钱他天长就没有花一分,要把家里所有东西都一分为二。
  马春娥怎么也想象不到,自己的两个儿子居然管不了事,但她不能得罪两个儿媳,要不然会遭人议论,说她带不好两个儿媳。马春娥说,既然是分家,那就应该是我说了算,你们要是这么吵闹,这个家还怎么分?
  天远说,那就听娘的吧。
  马春娥说,家里只有六间房子,七亩三分地,一万六的存款,粮食可能有五千斤,小卖部的货现在可能值个千把,东西也都在这了,我想了想,平平说的有理,菊花说的也有理,但这个是分家,我有权利怎么分配这些财产&&叨唠了半天后,马春娥开始分配财产,但她还是不放心的把黄家老一辈的请来做个见证,还让陈支书写了个证据。天远和天长每人分到了两间房屋、五千块钱、三亩地和两千斤稻谷,其它的如锄头镰刀类的也都每人分了一件,马春娥还为分家的事专门到镇上为两个儿子购置了生活用品,她要做到公平公正。小卖部并没有被列入分家的财产之内,马春娥说现在不想儿子们赡养,小卖部留着自己经营。原本马春娥要把家产作为三股分的,但兰花说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再说哪里姑娘回娘家抢财产的事。
  家分了,马春娥却不高兴,儿大不由娘,儿媳们也都忙着打理自家的事,似乎把生孩子的任务给忘记了。
  天远打工赚了些钱,准备拆了房子重新盖幢楼房,但天长不同意,他说拿不出一万块来修房子。兰花愿意帮助天长,说先借他一万块钱修房子,什么时候有钱再还。天长却不愿意,他说即使要修房子也不会和天远修在一起。天长与天远从此有了矛盾。
  为了完成心儿子的心愿,马春娥托人到镇上批了个地基,她说天长以后要修房子就修在老房子的地基上。
  不久后,兰花有了儿子。
  马春娥关了小卖部的门,住进了兰花家,她说要照顾兰花满月。天远却阻止娘去照顾兰花,他说黄汉的事让他自己解决,你别去瞎掺合,黄汉不是很有钱嘛,叫他请工人。马春娥真想扇儿子几巴掌,但她还是忍住了,她语重心长的对天远说,兰花可是你亲妹妹,你不是分家了吗,现在好了,娘做事都得请示你了。
  天远说,我是怕别人说嫌话。
  马春娥说,是怕菊花说吧,你咋不为你妹着想呢,黄汉一个亲人也没有,娘不去谁去?
  天远说,那以后你让黄汉养你得了。
  马春娥火了,从黄老幺死到现在,她是第一次发火。马春娥说:&天远啊天远,你这么不懂事啊你,我又没给兰花几千几万,你寄回来的钱我一分不少的还给了你,你给娘什么了,什么也没给,你是怎么大的你知道吗,是娘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没有娘哪来你今天的本事,你怎么变得这么自私了,告诉你,娘就是死在马路上也不会让你来伺候。&说完,马春娥流下了隐藏多年的辛酸泪。
  天远哽咽着说:&我也只是说说。&
  马春娥很心寒,她在和兰花的一次谈话中提到了老后的问题,她说我这一辈总算是过来了,看着你们长大成人娘打心里高兴,娶了儿媳妇后我才明白,我以前指望的幸福是不可能的,人都会有老的一天,我相信他们到了那一天才明白娘的辛酸,黄汉这人不错,娘的下半辈子也就指望你俩了。兰花说这是应该做的事,我也考虑过这件事,黄汉巴不得你过来住,他说人多热闹。
  天长跪在娘面前,说:&娘,这是怎么回事,大哥不要你我要你啊,怎么能让你到别人家里去住呢。&
  马春娥说:&什么别人家,你也把兰花看作外人,我乐意住哪就住哪,法律上没规定我住在哪。&
  天长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马春娥说:&那你是什么意思,兰花比你富裕,黄汉比你们都有孝心,我喜欢住他家。&
  天远也阻止娘去兰花家,他说即使要去也要商量一下。菊花和平平也不同意婆婆去兰花家里,她们说儿子养娘是天经地义的事,哪有让出去的人养娘的道理。
  马春娥下了决定,她说你们都不用说了,我爱上哪就上哪。
  兰花收拾好娘的东西,出门看见大哥和二哥都仇视着自己,急忙解释,她说娘只是去我家住几天,以后你们想她可以把她接回来住,干吗这种表情。
  天长说:&兰花,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能让我们做不孝子呢。&
  天远也责怪兰花不应该怂恿娘。
  兰花说:&既然你们说到这里,我也向你们明说了吧,你们口口声声说要做孝子,分家的时候怎么不说谁养娘,娘容易吗,你们想想,就说大哥你吧,你除了每个月给娘寄点钱来你还做了什么,再说娘把钱全还你了,上次二嫂病了,娘去山上找草药给她喝,她说娘多事,二哥你说说这是什么道理,你们也不用争了,要是真为娘着想,还用得着今天这样?&
  天远和天长都无话可说。
  马春娥和兰花前脚刚走,天远和天长就拉开了战役,一个说不应该以修房子为由赶娘走,一个说不应该拿娘的钱。后来就动手了,幸好邻居们拉开了兄弟俩,不然就是头破血流的下场。这件事很快被马春娥知道,但她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她说儿子都已经长在成人了,要杀人放火做娘的也管不住,随他们去吧。马春娥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如刀绞,心里总感觉到要有什么事发生。
  兰花的儿子已经半岁,但带孩子的事一直由马春娥包揽。黄汉对丈母娘很客气,说这些事你还是让兰花来做,你老就休息一下吧。马春娥说,她自己都还是个孩子,还带孩子呢,叫我真闲下来我还闲不住呢,你把我当娘就别管这么多,对兰花好些就行了。黄汉不是傻子,丈母娘说的话当然听得懂,后来他从来不在丈母娘面前骂兰花半句,履行了一个丈夫的责任。
  天远出事了。
  马春娥正在给外孙洗尿布的时候,天长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进了兰花家的屋子里,嘴里断断续续的在说,娘,天远&&天远出事了&&天远出事了。
  &咋了?&马春娥从木凳上猛烈的站了起来,手上的尿布滑落在水盆里,溅起一阵水花。
  天长擦着脸上的汗水,结巴着说,&娘&&他&&他&&他打死&&他打死人了。&
  马春娥的心一下沉了,身体跟着晃了晃,既而冷静了下来,说:&天远打死人了,他,他把谁打死了啊?&
  &黄老四。&天长说。
  马春娥急忙跟着天长走,出了门又转身进门,说孩子还在床上呢,我得给兰花说说去。
  兰花抱着孩子,与黄汉一起跟在马春娥身后,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那还有心思弹棉花。兰花问二哥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就打死人了?天长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拍拍脑门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他说天远去黄老四家要账,要去年黄老四借他的两千块钱,黄老四说没有字据,不承认欠钱的事,后来就发生了争执,是黄老四先动的手,天远拿起锄头就把黄老四给砸坏了。天长大体把事件解释了清楚。
  &那大哥呢?&兰花说。
  天长说:&跑了,我到黄老四家的时候他就不见了,黄老四的舅子叫了大帮人来,说要打死天远。&
  马春娥说:&这还了得,天远胆子也太大了,两千块钱就伤了人命,能跑到哪去,杀人了要偿命的。&
  天长说:&这个事又不是天远的错,明明是黄老四先动的手。&
  到了家里,菊花正坐在门槛上望着天空,泪水像两条小溪般从她憔悴的脸上流下,她的衬衣似乎已经被泪水和汗水浸泡着。对于婆婆一行的到来,菊花似乎毫无知觉,她怔怔的。
  马春娥走到菊花面前蹲了下去,说:&菊花你也别太伤心,是祸躲不过,天远人呢?&
  菊花哇地大哭起来。
  兰花去了黄老四家一趟,证实了大哥打死了黄老四的说法。正如天长所说,黄老四的舅子正纠集着一大帮子人在找天远,这群人大多都拿着锄头和菜刀,黄老四的舅子说只要看见黄天远就打死他给黄老四抵命。但这群野蛮的人却不敢动天远的亲人,因为黄老四本身就是天远的堂兄。
  有人说天远躲进了老虎岩。
  黄老四带着人打着灯茏把老虎岩翻了个底朝天,仍是没见着天远。
  兰花说:&娘,这样下去,真让黄老四的舅子找到大哥,非得把大哥打死,我看还是报案吧,黄老四欠大哥的钱,说不定事情有转机。&
  马春娥说:&也只能这样了,天长和黄汉,你们到镇上去报案,要记得把事情说清楚,千万要说清楚。&
  天长和黄汉拿着手电筒出了门,从景阳到镇上约二十公里,晚上大多没有车辆经过,两人只得步行。
  找不着天远,黄老四的舅子并不死心,派人住在了天远家里,想守株待兔。马春娥当然不依,说天远就算是犯了王法也得政府来处置,其它人是没有权利的,如果天远要真回家,你们也不敢把他怎么样,我亲自送他去政府,要是谁敢动他,我就跟他拼命。马春娥还不允许任何人住进天远的家里,黄老四的舅子派去的人只得守在院子里。
  折腾了大半夜,天长和黄汉回来了,是坐派出所的车回来的。
  警察说天远的事他们都知道了,黄老四的案子得政府来管,其它无干的人尽快的离开现场。虽然只有两个警察,却都带着枪,人们也都叹澹评纤牡木俗又坏媒馍⒘怂哪前锶耍炊窈莺莸亩跃焖盗艘煌埃筇逡馑际钦虿灰殴飧錾比朔福サ胶笠欢ㄒ乘耐啡盟置绻枰褐诿前锩λ梢猿隽Α>旄久挥欣砘崮且蝗郝#荚谙殖〉鞑槠鹄&&
  一夜难眠,东方发白的时候警察已经坐在了天远的家里,向菊花和天长等有关的人询问。后来天长问警察有理打死人是不是不会被枪毙,明明是黄老四欠债不还还先动手打人。警察给黄家人一个满意的答案,只要天远自首,政府会从宽处理。但至于天远会不会被枪毙,警察说得要人证和物证。
  一夜间,马春娥似乎苍老了许多,发丝中也出现了几缕白发,她的脸色苍白,眼眶里含着泪水。警察走后,马春娥就主持了一次家庭会议,她说天远的事闹大了,这是人命的问题,要是黄老四家里同意和解,我们花几万块捡回天远的命,但人家公安同志说了,只要天远自首,这事就有转机,可眼下天远在哪,老虎岩没有,村子里也没有,他一分钱也没带,能上哪去呢,我看,天远走得不远,可能被这事吓着了&&我下决心了,就像兰花所说的那样,黄老四家不可能放过天远,我们是报了案,毕竟天远还没露面,如果被人逮住了不被打死都会被剥层皮下来,找找吧,找着了就把他绑了,给政府送去。
  菊花一声不吭,这会她早吓得面如土色,四肢无力,心里只盼着天远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兰花的孩子突然哭闹起来,双手在被褥里乱抓,哭声在天远家新修的屋子里荡漾着,记所有人的心里都寒颤起来。
  马春娥说:&孩子怕是饿了。&
  兰花拉开衣服,露出一只填满的乳房来,然后拿起黑黑的乳头塞进孩子嘴里,孩子顿时停止了哭声。
  黄汉看着兰花和孩子,喉咙里咕咕的吞下了一连串的口水。
  马春娥看着女婿那幅狼狈样,说:&大家都饿了吧,昨天下午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做饭吧,人是铁饭是钢。&
  几个女人进了厨房,剩下马春娥与儿子女婿在客厅里沉默着。
  黄老四的死很意外,但老虎岩的传说,再一次灵验了。
  人们开始讨论十几年前的事。
  有人猜测,如果黄老幺是主谋,为什么黄家会在段家的后面,这里面一定还有原因,但陈支书的命运似乎也太好了,他只是疯了婆娘,并且现在已经娶了二房,生活得很幸福,估计这事还没完,没准哪天大祸就会在陈支书身上降临&&关于老虎岩的事,人们越说越玄幻。
  马春娥又要去找菩萨,被兰花阻止了。
  兰花的一席话让马春娥定下了心来,并坚持了去找儿子自首的思想。兰花说:&如果老虎岩的事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为什么陈支书没事,如果世界真的有神有鬼,还种什么田,每天求神拜佛就行了,现在谁也帮不了大哥,只有他自己去自首,去说明当天的情况,说明他是自卫伤人,法院就会轻判,眼下关键就是怎么让大哥出来。&
  菊花病了,是被吓的。医生说菊花病得不轻,家里人一定要注意照顾,不然她会有轻生的念头。马春娥不得不放弃思念儿子,陪伴在儿媳床前,说一些让菊花欣慰的话。
  天长和黄汉组织了一些信得过的亲戚继续找着天远,他们还随身携带了武器,说黄老四的舅子的那帮人真要硬来,就跟他们拼了。马春娥害怕天长莽撞的性格会再闹出事情,便请来陈支书跟着天长。陈支书也是当年老虎岩事件的当事人,他不信邪,所以跟着去找天远,毕竟天远在村里犯了法。
  黄昏的最后一道光从老虎岩上抹走,景阳的人们都躲进了屋子,生怕老虎岩的神灵再次发怒。
  上山找天远的队伍回到了天远家里,一边吃饭一边商议着明天的事。
  黄老四的棺材已经置办好,因为报了案,黄老四的灵堂才没设在天远家里,但天长仍旧被黄老四的舅子叫了过去,说总得有人照应着。马春娥怕那些人对天长不利,叫了几个人跟着天长去黄老四家里,为黄老四守灵。农村中类似的官司,一般死人都会放到凶手家里,让凶手下不了台,亲人也跟着受罪。黄老四的棺材没放到天远家里,全靠兰花的努力。天远打死黄老四的当天,黄老四的女人便要带着尸体和儿子到天远家里,兰花说不行,这样死的人不得安宁又把事弄得更大,打死人当然得抵命,但得照政府的法律来办事,丧事由我们办,但黄老四不能放在我们家。碍着黄老四与天远是堂兄关系,黄老四又欠天远的钱,黄老四的女人便咽下了这口气。
  尽管黄老四死于非命,丧事办得还算体面。有人这样评论,说要不是天远把黄老四打死,这泼皮死的时候恐怕连口棺材也没有。黄老四在村里的名声很坏,好听懒做,精通赌嫖,还打经常女人,邻居们暗地里都说天远是为民除害。
  谁也不知道天远躲在哪。
  派出所的人来给马春娥传信,说已经开始下达了抓捕天远的命令,希望知道天远下落的人能够通情达理的站出来。看着躺在床上的菊花,马春娥决定明天上老虎岩去找天远,她总有一种感觉,天远没有走。
  此时的马春娥,已被岁月折磨得剩下了最后一股毅力,那就是寻找儿子的毅力,她要找到天远,找到她的心头肉。马春娥不要任何人陪伴她上山,她说人多了天远会起疑心,起了疑心就不会出来相见,还是我一个人去,天远从小就很听话,娘的话他一定会听的。
  老虎岩不是普通的山岩,村里人一般不会上老虎岩,一是对传说有所担忧,二是老虎岩的路根本算不上是路,那是陡峭的、长满荆剌的,没有路的路。马春娥提出要上老虎岩,儿女们强烈的反对,说天远根本不在老虎岩,再说这两天已把老虎岩翻了个底朝天,去了也是白费。马春娥坚持要去,并且要一个人去。
  天远躲起来的第三天,马春娥上了老虎岩。
  陈支书说:&这老婆子多半是有去无回,男人上去都得费好大的劲,他一个老婆子上去了能干什么,还不是想跳老虎岩。&
  陈支书的话让兰花很惊讶,她怪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事,但娘走的时候反复叮嘱,说天黑前要是还看不见我下山,你们才能上山找。兰花心里在祈祷着,希望娘能找到大哥,平安的下山。
  马春娥为什么会有一种感觉,除了她相信天远是她掉下来的肉,感觉到天远的内心世界外,她还知道老虎岩上有一个地方可以呆人。有一天,黄老幺带着马春娥上老虎岩,说去收网。猎人通常先在白天把陷井设计好,过了一夜后再去收获猎物,黄老幺并不是专一的猎户,但从老一辈手里学到了一些捕猎的方法,那晚他做了个好梦,醒天拉着马春娥上山,说今天准能逮到东西。果然,马春娥看到了一头肥大的野猪掉进了陷井里,这估计着这头野猪至少有两百斤。黄老幺正准备开枪杀死野猪,意外却发生了,地面发生了剧烈的震动,像是千军万马般即将到来。黄老幺拉着马春娥就跑,说大事不好了,野猪来了。马春娥跟着丈夫拼命的跑,然后躲进了一个山洞里,她看见至少有一百头野猪发疯般在林子里跑着,飞沙走石。黄老幺事后说那山洞叫野猪洞,是猎人们休息的地方。后来很少人上山,野猪洞的地势又很偏僻,很少有人知道有那么个地方。然而,在那个封建迷信的年代里,遇上群猪并不是一件幸运的事,所以马春娥从未对人提起。
  天远没走远,他放不下家里,他就躲在野猪洞里。
  马春娥在野猪洞外喊:&天远&&天远&&我的儿啊,你在不在里面啊?&
  天远不敢回答,他害怕,前天村里人也曾到过洞口,但洞口被树木杂草摭着,天远知道有人在找他,但找他的人并不知道杂草里有洞。
  &儿啊,你在里面吗?&马春娥说。说着,她不顾一切的走进了野猪洞。
  天远哭了,抱头痛哭。
  马春娥看着天远,这那是他的儿,简直是一个乞丐,一个野人。此时的天远,乱糟糟的头发上沾着泥巴,脸上一道道的伤口边上涂着煤炭,蓝布衬衣已经破了几道口子,膀子露在外面,一条树滕被当作裤带缠在腰上,裤脚边的线从下到上的脱离,直至膝盖,皮鞋被一层泥紧紧的裹着,他的眼球布满血丝,脸色苍白,身体在不断的颤抖着。
  马春娥也哭,她从未这么伤心的哭,她说:&我的儿啊,你怎么弄成这样子了,都是娘的错,老天啦,不知道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让我的儿来受惩罚&&&
  天远向娘说了打死黄老四的过程,他说:&早上起来就觉得眼皮跳像有什么事发生,吃过饭后突然想起前几年黄老四欠我的钱没还,就上他家去了,开始黄老四说没钱还,后来说着说着他就不认账了,说我拿他没法,当初又没立字据,他还指着我的脸说别给脸不要脸,像我欠他钱似的,后来我们就吵了起来,黄老四进屋拿了菜刀出来,我见事情不妙就顺手拿起他家门前的锄头,他拿菜刀往我头上砍,我让开了,他又砍,这事他媳妇和黄青青看见的,是他逼我的。&
  马春娥说:&跟娘回家吧,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派出所的人说了,只要你自首就没事,你要是这么躲着不把事情讲出来,你的名声可就全完了。&
  天远不回家,他说:&回去也是死,还不如躲一天算一天,打死人就得抵命,自首还不是去送死。&
  马春娥说:&你不回我也不回,无论你走到哪,娘都陪着你。&
  天远说:&娘你这是何苦呢,我杀人了那是命不好,还有天长兰花呢,你别想不开,我这事我心里有数,你还是先回去,等风声过去后我就到外面去。&
  马春娥说:&那你媳妇咋办,她都快疯了,你妹问过很多人,你的事不大,你是属于自卫不是杀人,不会被判很多年的,娘都想好了,只要你去自首,娘砸锅卖铁也要帮你打官司。&
  天远说:&娘你不要再说了,我死也不回去,回去还不被打死。&
  马春娥横下了一条心,说:&那好,你不回去,娘就死在你面前。&
  僵持了一阵,天远放弃了逃跑的念头,跟着马春娥下了老虎岩。当然,天远回家的事是保密的,村里的人并不知道,夜里马春娥便领着儿子到派出所自首,她怕夜长梦多,黄老四的狐朋狗友知道天远回家后一定不会放过天远。在派出所里,马春娥央求替儿子坐牢,但没得到许可,所以马春娥与儿子的最后一面大约是在凌晨两点,她眼睁睁的看着儿子被戴上了手铐,走向另一个世界。
  第二天,黄老四的舅子便带着一帮人气势汹汹的到了天远家里,还满屋的搜查。当时只有菊花一个病号在家里,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翻箱捣柜。后来马春娥把黄老四的舅子告上了法庭,那个与黄老四一样的泼皮因为入室抢劫和威胁他人而被判了两年。
  半年后,天远的案件开庭审理,由于天远有充分的证据能够证明他是自卫,黄老四的女人也承认黄老四欠天远的钱,天远被判了五年有期徒刑,赔偿相关费用一万元。黄老四的女人还在法庭上讲述了黄老四打她的场景,并展示了她身体上的伤疤。当然,黄老四的女人并不是有意的帮着外人,她是被马春娥感动。天远自首后,马春娥便到黄老四的家里,说天远犯下的罪做娘的要替他担当。马春娥在半年时间里做了几件有意义的事,一是把黄老四的女人的阑尾炎给治好了,二是把黄老四的房子复修一新,三是给黄老四的女人找了户人家。开法庭那天,景阳村每户人家都抽出一人去给天远做证,证明黄老四平时作恶多端,当然,最关键的是天远的堂侄黄青青证明了是黄老四先动的手。
  景阳村总算是太平了下来,老虎岩总算太平了下来。
  有一个人却开始担惊受怕起来,这个人就是陈支书,因为老虎岩的终结,也许只有他才能够完全的解释清楚。
  上天与人们开了个玩笑,景阳村的人一直等待了二十年,也没见着老虎岩再有什么事情发生。当然,人们所希望的不是老虎岩上出现老虎,而是三十多年前与老虎事件有关的那三个人,应该还有什么新鲜事儿。
  陈支书一直太平。
  马春娥有时还会与陈支书开玩笑,说:&就你命长,能活到现在。&陈支书也不会计较,他的确是幸运的,三个人当中罪行最轻的,至少来说他现在有了一个幸福的家庭。让陈支书不与马春娥计较的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兰花的儿子黄伟正在与他的孙女陈梅谈恋爱。
  二十年,像风一样刮过了。
  景阳村却变了样,路边的平房都不见了影子,全是高楼大厦,很多人都有轿车,景阳还被定为经济开发区,原来的几千人口上涨到几万人,乡村似乎在转眼间变成了大城市。
  黄汉仍然在弹棉花,不过他的家庭作坊已经变为工厂,手工变成了机械,还有二十多名工人。兰花打理着工厂的财务原材料等事务,在黄伟出生后她就没再要孩子,她说政府的标语写得好,少生优生,幸福一生。
  尽管天远已经重新生活,天长也过上了好日子,但马春娥还是没有与他们任何一个人一起生活,她仍然住在兰花家里,天远和天长也多次托人去接娘,但每次都得到同一个答案。马春娥说,我哪也不去了,他们要是有黄汉的一半孝心,我也就回去了。马春娥说的他们,是两个儿媳。天远出来后,马春娥把存款取了出来,给天远开了个电子加工厂,天长为此有些不满,说娘在天远身上已经花了不少钱,现在又拿出了家底,他天远不是还有房子吗。这些话并不是出自天长心里,而是杜平平吹的枕边风。马春娥了解自己的儿子,对于天长的牢骚,她没作任何解释,她说一方有难还八方支援,我是天远的娘,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受苦。
  天远和天长的命一样,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景阳的人都说是马春娥的命好,是她的善良感动了上天。在人们的视野里,马春娥并不只是帮助了两个儿子,她对每一个人都面带微笑,似乎又都帮助过每一个人。
  有人要把老虎岩开发成旅游景点,但遭到人们的反对。王书记没办法,只得求马春娥,他说老虎岩的事大娘最清楚,只要你站出来给大伙解释一下,大伙都得听你的,马大娘你得帮帮我们。马春娥考虑了半天,给王书记一个模糊的回答,她说那些打老虎岩主意的人恐怕是想赚钱吧,这山是国家的,国家想咋办就咋办,不必理会那些人。后来王书记对人说,我还不知道景阳还有如此能耐的人在,马大娘的气质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人们的反对最终没有成功,政府仍是把老虎岩转让给了投资公司,说要建国家级地质公园,是保护自然生态环境。
  不到一年,老虎岩就变了样,原始的气味没有了,还建起了动物园,运来了老虎,让老虎岩成了名副其实的老虎岩。上老虎岩观光的人络绎不绝,但老虎岩的往事并无人知晓,随着时间的消逝,现代社会的朝流已把神话淹没,连景阳的人们也把关于老虎岩的故事当作是荒谬之说。
  与马春娥一代的人,已经为数不多,所以在马春娥过七十五大寿的时候,兰花提起了老人的事。因为前段时间天远把马春娥接回去住了半个月,最后马春娥气呼呼的又回到了兰花家里,她说那几个孙子真不懂事,那做娘的也太惯着他们了。原来天远的儿子黄明明喜欢上网,还逃学,成绩在班级里倒数第一,马春娥便教导孙子,说不要耽误了学习,要好好的读书,将来给黄家人争光。黄明明平日里就骄生惯养,他根本就不习惯这么一个老人在耳边叨唠,他大声的说,奶奶你别多嘴,我爸知道了又要揍我。菊花也维护儿子,说娘你就别操心了,他们这一代与我们那一代不同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只要不偷不抢就行了。马春娥就把这事告诉了天远,天远说这事还得了,这小王八再过几天就中考了,还在上网,我得好好的教训他。黄明明被揍了一顿,他的眼里怀着一股仇恨,马春娥看得出那股仇恨是针对她而来。后面几天,黄明明甚至在奶奶面前说脏话,还说老人家,请你要注意卫生。马春娥差点气出病来。
  兰花说,今天大家都坐在这了,有句话我不得不说,娘今刚好七十五,大家都欢喜着呢,我看娘的身体活到百岁没问题,我倒是希望能这样,好让做子女多尽点孝心&&
  听着兰花的话,天远和天长的脸上像有虫子在爬,那种难堪让他们恨不得找条缝隙钻进去。几个孩子却无所事事的听着大人们的谈话,似乎这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兰花说了一件事,就是黄明明上网的事。兰花说,今天没有外人在,我就把这事说说,人总是要老的,那能不脏,但我们都是娘这双脏的手养大的,我说这事不是针对大哥你说的,娘活不了几年了,这话本不应该在今天说,但我心里窝着这火,不说不行,就说大哥你吧,娘为了你的房子,为了你,付出了多少,不用大家说你心里也知道,上你家住半月就惹上一身气回来,娘还说活着没什么意思,按理说你们应该赡养父母,可老让娘操心,可娘呢,骂孙子几句都不行,你黄明明都上初三了,也应该懂事了,照我说骂你,打你都是应该的。
  一家人都在静静的听兰花激烈的讲话。
  马春娥说,我没有把几个孙子带大,心里愧疚。
  在儿子的眼里,娘似乎就有责任把自己养大,然后再养孙子。一种依靠的思想,让天长与天远都觉得娘总是在为自己的女儿着想,从来就不把孙子们当回事,他们给子女灌输这些理论,让他们对祖辈怀恨在心。黄明明就是接受了这种思想的孩子。
  过完大寿,马春娥就病了。
  马春娥的病,是孙子黄明明惹的。
  黄明明迷上了网络游戏,不思进取,班主任干脆抛下话,说他的家长都不管我还管什么。马春娥要管,她始终认为没有带大孙子是一种错误。说起马春娥没有给两个儿子带孙子,这里面还有些内容,因为天长和天远的孩子几乎都是一年出生的,老太太想着带老大的孩子老二有意见,带老二的老大也有意见,干脆就不带。让马春娥决定不照看孙子的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两个儿媳压根就没想让她带。
  马春娥去网吧找孙子,网吧老板说向她反映了一件事,说前阵子他妈来过,但这小子没跟他妈走。马春娥找到了孙子,说,明明,玩什么呢,今个奶奶做了好吃的,走,咱们吃去。黄明明不置一顾,继续玩游戏。马春娥为啥去找孙子,她是听外孙说黄明明已经好几天没去学校,还从家里偷钱。
  马春娥说:&明明,回去吧,你爹在和你娘吵架呢。&
  黄明明说:&吵吧,打死了才好,心烦。&
  马春娥想拽孙子出网吧,动作还没拉开,黄明明掉头就跑,然后无影无踪。马春娥窝着气回了家,然后一病不起。
  天远把儿子揪到娘床前,让他给奶奶赔不是。黄明明瞪着老人,然后做了个奇怪的动作,说,奶,我错了。天远便把儿子给放了,说这孩子越来越不听话了,都是他娘惯的,娘你就别管这些了,我看明天还是去医院去看看。
  马春娥闭着眼一句话不说。
  菊花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兰花进了屋,说:&我刚回来的时候好像看见明明又去网吧了。&
  天远的脸色顿时暗了下来,咒骂着出了门,菊花快速的跟在后面。
  马春娥这才睁开眼皮,说,我想喝水。
  兰花倒了杯白开水递到娘手里,说:&娘你还真气着了,我看明明也就那样了,他爹娘都管不住,你就别瞎操心了。&
  哎&&马春娥叹了口气,然后又闭目养神。
  俗话说儿是娘的心头肉,马春娥这病是为儿子生的,儿子这命苦啊,生了这么个败家仔,现在年龄才这么小就这么不听话,以后也别指望他能养老送终了。想着这些,马春娥的心里比死丈夫那阵子还难受,但她有另外一种预感,一种不好的预感,就像黄老幺要走前的那种感觉。
  兰花安慰娘,说下一代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你都这把年纪了生不得气,你就躺在床上好好的休息几天,等你能下床了我们去看四姑。四姑是兰花爹的堂妹,和马春娥同样的命运,但她只有一个女儿,现在牙齿全都掉光了,靠女儿女婿供养。四姑的家在离景阳有五十里的清河,今年多次托人带信来让兰花娘俩过去唠嗑几句,但兰花家的事多也就给托延了下来。兰花知道四姑和娘的感情好,大小事都会在一起商量,所以想借此让娘的心情宽和些。
  沉默了半天,马春娥的脸色明朗了起来,苍白的邹纹里透着丁点红润,她精神的说,我今天就去你四姑家,这几天眼皮老跳,说不定你四姑也病了。
  兰花说:&娘你怎么想四姑病啊,她可比你看得开。&
  马春娥起了床,让兰花收拾几件衣服,说要过去住几天和四姑好好的聊聊,我们都是快入土的人了,你四姑这个人啦,命苦啊,要是他女婿有黄汉一半好就好了,你说这人咋就这个命,辛辛苦苦的把女儿拉扯大,图的啥,还不是图老了有个送终的人,我这次去要是看见她受欺负,我就和他拼命&&
  一只乌鸦孤独的站立在院子里那棵快枯萎的梧桐树丫上,发出一声奇怪的叫声&&
  呱&&一只乌鸦展翅飞起,然后绕着砖房盘旋。
  该死的鸟。
  四姑说着,一边用竹杆想把鸟赶走。这只鸟像故意惹四姑生气似的,一会停在阳台上,一会又飞起。马春娥闻讯而来,也拿着竹杆赶那只乌鸦。
  乌鸦不是什么好兆头。
  一个上午过去了,兰花心里总算平静下来,她真的怕两个老人出点什么事,自从娘到四姑家后她每天都睡不好觉,今天正准备来接娘回去,刚来就遇上四姑在骂那只乌鸦。
  &妈&&妈&&&
  兰花的二姑娘雪情喘着气跑进了院子,汗水像下雨般洒在水泥地上。
  马春娥说:&咋了情儿,累成这样子?&
  雪情用手叉着腰,努力的吸了口气,然后激动的说,外婆,大舅死了。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雪情哪见过这种阵势,原本大舅死了心里就害怕,她见过电视里的那些老人,听见这种消息马上就会晕倒,现在面前有两个老人,并且面色铁青。雪情哭了,她说大舅死了,姑婆家的电话一直打不通,他们都上大舅家去了,让我来通知你们&&
  马春娥细心的听着外孙女的哭诉,她根本就不相信天远死了,她想肯定是雪情搞错了。
  兰花见事态严重起来,便拉了下娘的袖子,说:&瞧这孩子说的跟真的似的,我们回去看看吧。&四姑也说快些回去看看,莫不真出了大事。四姑还让女婿去找了辆小四轮,说这么远的路赶回去得好长时间,也不知道雪情是怎么跑来的。
  一路上,兰花都紧紧的抓着娘的胳膊,她觉得雪情不像是开玩笑,大哥是出事了,她怕娘承受不了。马春娥很平静,下车的时候还拍拍兰花的背心,说你害怕啥。
  天远家的门口早已挤满了人,看见老太太来了便让出一条道来。
  十几米路,马春娥像是走了几十年,她觉得自己累了,身子骨也不行了,恨不得就倒在地上好好的睡一觉,但另一个声音又在促使着她向那个地方走去&&世界一下就平静了下来,之前堂屋剧烈的哭喊声也被突如奇来的脚步声给拖延,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默默地流着泪,她们生怕自己的动作影响到一位母亲的思考&&马春娥终于看到了天远,这哪是他的骨肉,邋遢的胡须盖住了他半边脸庞,安祥的眼皮没力气了,头发也乱七八糟的,粗糙的手指上全是泥土,衣服、裤子、皮鞋没有一点时髦,破旧得就像当年黄老幺的打扮&&大约两分钟的时间,马春娥便转过头,走出了堂屋&&剧烈的哭喊声再次响起。
  马春娥走到院子里,抬头看看那白花花的天空,这是怎么回事啊,天远就这么走了,哪有儿走在娘前面的道理,有罪也应该娘来背啊,怎么什么事都让他摊上,黄老幺啊黄老幺,你说你当初上那老虎岩去干什么呢,儿女们都是你害的。
  没人敢打扰老太太的平静,都知道失去儿子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兰花&&兰花,&马春娥在院子里喊。
  兰花哭着跑出了堂屋,努力的控制住泪水站在娘面前。
  马春娥说:&请人没,没请快去请。&她说的人是替天远送行的人,阴阳先生。
  黄汉说:&请了请了,说三点到,要不兰花你和娘先回家吧。&
  兰花又去拉娘的衣袖,却被甩开了,兰花顿时大吃一惊,心想娘这下是伤心了。马春娥说:&哭什么哭,人到老都要死的,天远命不好,哭也哭不活,我死了你们要是这样哭,哪有安宁。&兰花知道娘是在为自己开脱。
  马春娥说:&拿纸把天远的脸盖上吧,你们一点事也不懂&&&人们在老太太的叨唠声中有些失望的离开了黄家。
  客厅里,黄明明在向亲人们解说爸爸突然暴病的情况,他说我放学回家爸爸正在院子里坐着,他问我今天是不是又去网吧了,我说没有,他说我撒谎,站起来要打我,手还没打到我脸上,他就倒下去了,嘴巴一直吐血,我找二叔过来他就没气了。
  做法事的李先生晚上六点才到,但他没有立即做法事,而是要求要单独的与马春娥谈谈。
  马春娥说:&李先生你是要问黄老幺的事吧?&
  李先生说:&老太太德高望重,什么事都逃不过你的眼睛,我就直说了吧,这趟活我是不想接的,但我干了这行又不能坏了名声,我是硬着头皮来的,我要的是老太太一句话,我看过你家的地基,必定有个人会受火灾才能化解,如果这事不处理,以后恐怕还会生事。&
  马春娥说:&那就送火化场吧。&
  李先生说:&老太太是情理中人,这法事不做也罢,做也只是形势,但坟地必须得在老虎岩上,解铃还需系铃人。&
  马春娥说:&这个有点难了,现在山是别人的,我们有钱也买不过来啊,这可怎么办,李先生,还有别的办法没有?&
  李先生思考了半天,说:&有办法,就是路有点远了,狮子山上有地,能适合他。&
  狮子山离景阳有几十公里,所以马春娥按照李先生所说的话召开家庭会议的时候遭到了反对,首先不同意的就是菊花,她说再怎么也不能拿去火化,死了还让他受罪。兰花说现在都提倡火化,也不是什么受罪的事,人死了什么也不知道,倒是狮子山太远了,根本就不方便。天长也不同意,他说要是钱不够从我家里拿,要不棺材钱我来出,怎么也不能让哥死了还受罪。
  马春娥让兰花把孩子们带出了房间,然后把李先生的话重复了一遍。
  没人再反对,都说娘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下葬那天,县政府的领导都来了,说马春娥思想先进,带动了群众,起到了模范作用,县里还专门安排了车辆把天远的骨灰送到了狮子山。景阳的街道两旁都站满了村民,庄严而好奇。
  后来有人说,黄天远是值得的,要是他不死他的儿子就不会被马春娥管教,就不会考上大学。也有人说马春娥的丧事应该比天远热闹,但死在儿子后面多少有些不应天理,也就自然的受到了报应。
  然而,天远的死,却给老虎岩增添了更多的神秘。
  黄明明考上大学那天,跪在马春娥面前泣不成声。
  天远死后,菊花就嫁了。菊花是受不了黄家遭遇老虎岩系列事件的影响,又有人给她出了点子,于是她就直接的与马春娥谈判,一是让别的男人上门,二是她嫁出去黄明明跟着奶奶,黄明明不愿意妈再找继父,便答应要和奶奶住。马春娥无条件的接受,为了给天远办丧事,天远的存款已经没了,至于菊花带走了多少钱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毕竟一个女人再嫁也不好过日子。但黄明明口头上说和奶奶住,当马春娥搬到天远的房子时他的态度就来了个大转弯,有时还会骂上几句。马春娥硬着头皮天天跟着黄明明到学校,然后蹲在学校门口等他放学,开始黄明明翻墙去网吧,后来见奶奶这么执着,也就心软了。
  黄明明考上了大学,所有人都高兴,说黄家总算有了个大学生,老太太的精力没有白费。
  天长却出了车祸,弄得半身不遂,好在家里的养殖场生意兴隆,没给几个儿女造成经济负担。黄明明去上学后,马春娥便到了天长家,开始服待天长。
  一转眼,马春娥已经八十五岁了。
  这天,兰花来看娘,说雪情谈恋爱了,男朋友的爸爸是高中老师,也都打过招呼了,同意两个孩子来往,等到了结婚的年龄就把事办了。马春娥的耳朵不好使了,眼神也有点模糊,但大体知道了兰花的意思,她说这事你这个做娘的就要有主见了,孩子的终身大事可大意不得,什么时候叫孩子过来我也看看。
  第二天,马春娥就走了。
  按照马春娥的吩咐,遗体送到火化场火化,然后埋到狮子山,她说怕天远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孤独。马春娥还对亲人们说,以后要好好做人,做爹不容易,做娘也不容易。
  有人说,马春娥临终前还指着老虎岩那个地方,大约是看到了黄老幺和天远。
  世间上的事真的很奇怪,马春娥死后不久,老虎岩上面的旅游公司就垮了,政府见那么大块地荒着怪可惜,就修建了一座陵园。
  后来一个很有名的风水先生到了景阳,听说了老虎岩的事后特意的到黄家看了地形,他说没有什么事,一切都只是巧合。兰花于是在老虎岩上买了很大一块地,把娘和大哥的骨灰迁到了老虎岩,遗憾的是黄老幺的坟地因为多次变动,没有找出骸骨,但墓碑上仍然是刻了黄家上下几代人的名字。兰花说有始有终,黄家人在老虎岩上生,也在老虎岩入土。
  &妈,痛啊。&
  雪情躺在床上捧着肚子叫喊着。
  兰花说&忍忍吧,很快就出来了,妈生你的时候还不是一样的痛。&
  医生走进产房,见还没生出来,说这么久没生,还是剖腹吧。兰花不同意,说能行的,用不着剖腹。兰花是怕雪情痛,她听说过剖腹,不能打麻药,怕影响到孩子,活生生在肚皮上划一道口子把孩子抱出来。
  院长来了,说不剖不行,黄书记刚打电话来了,说一切都得照我们医院的办,出了事我们可担不了这个责任。黄书记就是黄明明,他大学后分配到镇上,官运很好,几年就做了书记。
  兰花说:&情儿,你忍忍吧,剖腹快些,相信医生。&
  雪情紧紧的抓着兰花的手,她已说不出话来,下半身早已不听使唤了,稍不注意就会晕过去。
  医生开始手术,兰花被请出了手术室。
  这时雪情的丈夫马军急冲冲的走进了医院,他在交警队上班,刚处理好一桩交通事故。见着马军,兰花火就冒出来了,说你是怎么搞的,老婆在生孩子你跑哪去了,要不是雪情打电话给我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来,现在好了,要动手术。
  啊&&马军大吃一惊,头发里全是冷汗。
  兰花说,这下你急了,我还以为你不急呢,你说你像什么话,粗心大意的。
  马军的性格憨直,丈母娘训话他从来不敢顶嘴,现在更加不敢,他还指望着丈母娘服待老婆坐月子里,所以兰花发了一阵怨气,他嘻笑着低着头听。谁知这时候电话又响了&&
  兰花说:&这下你可不能走,你没见着雪情刚才那样,吓得我腿现在还软呢。&
  马军说:&妈,不走不行啊,出人命了,肇事司机还在逃,是个小孩子,我说我老婆正在生孩子去不了,上面说天大的事情也得顶着,你说谁叫我穿了这身衣服呢,你先顶顶,我办完事马上就来。&
  兰花无可奈何,马军这种人命案,她见多了。兰花说:&去吧去吧,ò揉碌模认挛一嵯蜓┣楦闼登榈摹&
  马军戴上帽子,一本正经的行了个军礼,转身就跑。
  兰花心里有惊有喜,这对活宝,让我整天提心吊胆。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半个小时不到孩子就取出来了,大人也没事,是个男孩,胖敦敦和活像他妈。兰花高兴得合不拢嘴,说男孩像妈是福气,孩子长大了准能大富大贵。雪情一脸瘟色,说马军又死到哪去了,他还要不要孩子,妈的这样过着不如离婚算了。
  兰花看看孩子,又看看雪情,说:&刚来了的,又出事了,一个小孩被撞了,听说全县的警察都出动了,上面没让他去,我让他去的,谁叫他穿那身衣服呢,要理解他,我生你那天你爸站在门外面什么也没帮忙,像个傻蛋,那时候生孩子那有这么开放,都没有男人在场的,哪像现在,只要马军对你好就行了,现在不是有妈在这里吗。&
  听着在夸奖自己的丈夫,雪情心里的温度这才降了下来,她突然又想起什么来,说:&大哥和大嫂的事怎么样了?&
  兰花的脸色一下就暗了下来,儿大不由娘,当初她就反对儿子的婚事,现在天天闹离婚,都呆在家里不上班。兰花说,管他们的,要离婚就早点,整天在我面前做脸色,好像我逼他们结婚的一样。
  语言交替间,母女互相安慰,在洁白的产房里荡漾出动人的旋律。或许,又一位母亲的诞生,给和谐的世界撒下了无数幸福的种子。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湖北省通城县最新房价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