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炸金花花应该抱有怎样的心态才能赢钱

死于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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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像以往的每一天一样,我吃完早饭慢步踱进校园,操场上已经稀稀拉拉站满了准备跑早操的学生。我站在主席台上扫了几眼,学生们普遍睡眼惺忪,几乎无一例外呈现出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样。当校园广播里的音乐响起,我钻进了教学楼,开始准备一天的工作。
下午下班之前几个同事向我发出了暗号:先别急着回家,晚上要临时开个会。所谓开会就是几条单身汉凑在一起炸金花,这是我的教师生活中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这种乐趣是隐秘而刺激的,不可轻易示人,因而带有一种偷偷摸摸的紧张和刺激感。
我们玩的不算大,但那天午后我的运气很霉,接连几把大牌被更大的牌吃掉,几把下来我兜里的钱就所剩无几。那天我的确感觉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或者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没干,这就让我越发毛躁起来。那天自始至终好运气一直没站到我一边,手气越来越臭,令人绝望,一抓一把狗屎,一抓又一把狗屎。
最后一把我终于抓了一个炸弹,三条八,看到这三条八我一扫胸中郁积的晦气,心想这回该是回本的时候了。其他几家牌似乎都不错,一直跟着下注。看到这种情景我脸上故意表现得很郁闷,似乎底气不足的样子,其实心里正心花怒放。有两家跟了几把大概觉得自己手里的牌不足以跟我们抗衡,扔了牌退出了对决,开始观望我跟王老师的决战。我们谁都不想开牌,就一直比赛着疯狂下注。我估计他手里捏的应该是同花的顺子,撑死是个小炸弹,不可能大过我。看他一直咬牙死磕的样子我有些不忍,算了,我在心里琢磨,少赢点吧,同事之间太狠了面子上过不去,既然他不愿意开牌那我就开吧。我翻开牌,自信地说:“算了,我也不想赢你太多,免得你到时骂娘。我是三条八,炸弹!”王老师表情凝重地看了看我的牌面,忽然咧开嘴巴笑了,他翻开牌,满脸遗憾地说:“你真幸运,好在还有点人性,知道适可而止。你死了,我是三条尖,你的牌跟我的一比简直就是蚍蜉撼大树啊。”我定睛看去,果然是三条尖。*,他怎么会有三条尖!三条八这么吉利的牌面也会碰上三条尖!我一下子面如死灰,瞠目结舌,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晕过去。真是霉到家了,人要倒霉连放个屁都打脚后跟,我气不打一处来,又窝囊又窝火,恨不得把牌和桌子都从窗户里扔出去。
我输光了兜里最后一块钱,肚子也已经饿得前心贴后心,差不多可以收场了,于是拍拍手宣布散场。赢钱的家伙们眉开眼笑,一脸的小人得志。这几个家伙赢了钱还不忘侮辱我几句,王老师笑眯眯地拍着我的肩膀说:“老李,今天手气怎么这么臭啊,是不是昨天晚上干坏事了。”我没好气地说:“明天是雷锋同志的祭日,我这是用自己的方式向他致敬呢。”
按惯例,赢家要请客去馆子里撮上一顿,这次自然也不例外,因此菜刚上桌子我就放开肚皮埋头苦吃,铁了心想把输出去的钱给吃回来。那几个家伙时不时挖苦我几句,埋汰我的吃相极其不雅,像野狗抢食一样,有辱斯文,他们耻于与我这种蒙混进教师队伍的败类为伍。在此期间我对他们的冷嘲热讽无动于衷,一想到输出去那么多钱我肉都疼,根本没心思搭理他们,心里暗自踅摸着等我把亏空吃回来了再跟他们理论。
但王老师的一句话却让我从饭菜里抬起头来。他突然问:“你那个同学,就是那个胖子最近怎么没找你,以前可是三天两头找你的啊。最近再没见过了,跑哪去啦?”这句话一下子提醒了我,我就觉得最近总有些地方觉得不对劲,似乎缺点什么,可缺点什么我又无论如何想不起来。现在我知道什么地方不对劲了,原来是胖子郑天浩确实有阵子没找过我了,也没有任何音信,这太不正常了,难道他从这个地球上蒸发了?
关于郑天浩这个人说来话长,让人一言难尽,一想起他目前的状况我就头大。怎么说呢,如果简单点概括一下对他的印象,差不多就是炸金花三条八碰上三条尖时的感受:窝囊,失败。是的,他就是因为窝囊才一次又一次失败,又因为失败而更加窝囊,这成了他身上的痼疾,并且形成了一种可怕的恶性循环。多年以来,郑天浩的人生简直就是一部窝囊的失败史,他除了有个响亮的名字外,确实找不出任何出彩的地方。掐指算来,我从十六岁高一那年认识郑天浩,到现在已经差不多十四年了,我们都是即将跨入三十大限的人了。对男人而言,三十岁是个坎,是人生一个尴尬而微妙的特殊时期,许多不愿意面对的问题突然之间就摆上桌面。按照这个社会正常人的标准,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要么事业有成,要么成家立业,反正你总得有点让人踏实的东西让人看到,不能一无所成,更不能一无所有。但郑天浩偏偏属于一无所成一无所有的那一类,不仅如此,而且以他目前的状态持续下去境况还会继续恶化。
郑天浩的窝囊史应该是从高一那年冬天开始。他的父母都是中学英语老师,他父亲生前甚至还是我们学校的特级教师,我们高一英语课正好是他代的。遗憾的是,他只给我们带了半学期课,那年冬天突然英年早逝,但具体死因不明。郑天浩父亲的英年早逝或许对他产生了比较大的影响,此后他的学习成绩一落千丈,总是徘徊在年级末流,人也变得沉默寡言,哪怕在人群当中都会显得形单影只。本来他的外貌就十分平庸,整个人又懒洋洋的,没什么精气神,就显得更加不起眼。在我的记忆里,他似乎一直都是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上课时懒洋洋地睡觉,下课就托着腮帮子望着窗外发呆。高中三年一晃而过,他前后总共参加了三次高考,高考成绩却惊人地一次比一次低,不言而喻,自然三次都名落孙山。后来我们那一批同学基本上都陆续去了外地上大学,没人陪他补习了,他也被接连三次失败打击得信心全无,干脆去省城上了个自考大专,在大学校园里混荡了两年。再后来我们这批人都前后脚参加了工作,他又没心思读书了,跟着一个同学去广东一家工厂混荡了一段时间。没多长时间就混不下去了,给他妈打电话要了回程路费杀了回来,从此踏踏实实做一个啃老族。为了他能自食其力,他妈到处托人,到处跑着一次次给他联系工作,可他自己不争气,每分工作干不到三个月就干不下去了,然后又回到家里坐以待毙。因为他一直没有拥有过一分正经工作,人又太腼腆太老实,不爱说话,更不会来事,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谈过一个女朋友,连关系稍微好点的女性朋友都没有过一个。从校园里出来这么多年了,他除了游手好闲就是待在家里无聊发呆,不思进取,乃至自我放弃。按照这个社会约定俗成的认识,他这个样子就是堕落。为此,他妈操碎了心,也伤透了心,可他就是一直没什么长进。以前他妈还时不时唠叨几句,最后干脆懒得说他了,因为说了也是白说,弄不好把他说烦了还要倒戈一击,每次都搞得他妈悲痛欲绝。
郑天浩也有偶尔不窝囊的时候,虽然让人看到了他性格中的另一面,但每次都要付出惨痛的代价。他有三次跟人动了刀子,两次将人砍伤。郑天浩性格温顺,忠厚老实,而且反应比较迟钝,智商也不太高,所以总是被别人欺负,他的脾性又过于温顺,被欺负了只会忍而不发。郑天浩的这种性格一旦进入社会就注定了要吃大亏,人人都喜欢捡柿子捏,越是软弱的人越是容易被人欺辱。上高中的时候他就经常被其他同学欺负,动不动被人消遣捉弄一番,但那时候毕竟在家门口,没出过太大乱子。但出门在外就不一样了,他第一次动刀子是去省城读书的时候,在被逼得无路可退的情况下砍了同宿舍的一个小伙子一刀。他宿舍那个小伙子平时就飞扬跋扈,又摸清了郑天浩的底,认定他不过是个窝囊废,总爱欺负他,还动不动使唤郑天浩给他做这个做那个。每次郑天浩都忍了,但有一次终于忍无可忍,跟那小伙子吵了起来。那小伙子没想到郑天浩还敢跟他叫板,面子上挂不住,抄起宿舍里的酒瓶子磕碎了在郑天浩胳膊上扎了几下。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平时越是柔弱的人一旦反抗起来反倒会迸发出惊人的能量,这回可真的把郑天浩逼急了,随手抓起他们宿舍吃西瓜的菜刀就砍了过去。那一刀砍在小伙子的肩膀上,顿时血如泉涌。这回把那小伙子吓得魂飞魄散,他怎么也没想到郑天浩这么一个窝囊废居然敢跟他动刀,下手还这么狠,在郑天浩的第二刀挥来之前及时做出了反应,亡命而逃,捡回了一条小命。这件事在我们同学广为流传,一时传为美谈,郑天浩居然动刀子砍人了,这太不可思议了。也因为那次的惊艳一刀,郑天浩被我们封给一个“菜刀客”的美名。
郑天浩第二次挥刀砍人是在从广东回来之后。当时他妈给他联系了一分推销电器的工作,他干了两个月业绩十分糟糕,最后实在无法忍受经理无休止的辱骂,跟经理大吵了一架后被辞退了。后来有一次我去他家找他,他妈先是照例唠叨了一番,说到动情处眼含泪花,最后恳请我是否能帮他联系一分工作。我不好推脱,就发动所有可能发动的关系给他联系工作。正好有个学生家长刚开了家大型的KTV,我介绍郑天浩过去做服务员,如果干得好再提成领班。当然,这是有交换条件的,条件是我帮他儿子把座位从后排调到前排,最好再当名班干部。这事听着容易,其实挺难的,他儿子的学习成绩排在班级中等偏后,而且我们那个班有很多都是干部子弟和关系户,动谁都要考虑半天。可没办法,谁让咱有求于人呢,我想法设法,经过变通勉强完成了他提出的条件,郑天浩才得以去KTV上班。他去干了两个月,那两个月表现还比较好,任劳任怨,兢兢业业,让人深感欣慰。两个月后,学生的家长都有意提拔他做领班了,可他偏偏在那个节骨眼上又动了刀子,把里面的一个领班给砍伤了。要说那个领班也是活该,当我了解了事情的前后经过后并没有责怪他,在那种情况下或许我也会动刀子。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晚上那个领班自己开了间房过生日,在房间里玩得挺疯。因为是自己公司的人过生日,KTV里的工作人员都进去祝贺,有眼色的部下还都送了红包。郑天浩自然也进去了,可他身上没多少钱,而且他在人情世故上郑天浩的反应确实太迟钝,根本没意识到这个红包是必须要给的,只是敬了几杯酒,说了几句祝福的话。领班怀恨在心,认定郑天浩不给他面子,没带钱不会借钱么?开始跟他几个朋友开始狂灌郑天浩。郑天浩酒量不好,喝了几杯不敢喝了,推说还要上班准备闪人。这下领班可找到了发飑的借口,借着酒劲厉声问郑天浩是不是不给面子,酒到底喝不喝。郑天浩硬着头皮说真喝不成了。领班突然就翻脸了,一杯酒泼在郑天浩脸上。郑天浩当时忍住了,只是掉头走出了房间。可这家伙因为多喝了几杯酒,头脑发热,觉得面子上过不去,迁怒于郑天浩败坏了他的好心情,又跑出去把郑天浩连拉带扯弄进包厢,然后叫他几个朋友把郑天浩抓住,他拿着啤酒瓶子从头上往下倒酒,一边倒还一边狂笑。这样的羞辱搁在谁身上都会反抗,郑天浩挣脱后抓起切生日蛋糕的刀子一刀砍过去,砍在了领班大腿上,包厢里马上由狂欢陷入到混乱当中。
因为这件事双方都有责任,在我和KTV老板的斡旋之下那个被砍伤的领班没有报案,郑天浩赔了些医药费了事,可两个月班是白上了,还搭进去不少钱。事情虽然和平解决,郑天浩在那里也没法干了,又回到家继续做他的啃老族,坐以待毙。
性格决定命运,郑天浩的几次工作经历每次都是以低调开场,高调收场,这几乎成了规律。令人吃惊的是,每次在他即将爆发的时候身边总能找到刀子,逐渐成了条件反射,这就太可怕了,前两次虽然都只把人砍成轻伤,可谁都不敢保证下一次不会出人命,那他就彻底完蛋了。那次之后谁都不敢再轻易帮他介绍工作,毕竟要承担责任。
如果说前两次动刀是形式所逼,第三次动刀则是郑天浩主动出击,这件事也是发生在他工作期间。他的这分工作他妈可是费了老鼻子劲,人托人托了好几个人,又请客又送礼才得来的。相比较他以前的工作,这分工作既轻松又稳定,是在一个大型商场做物业管理。谁能想到这样一分工作郑天浩也能硬生生干砸了,原因还是因为与人闹矛盾,动了刀子。虽然这次没砍伤人,可刀子毕竟是亮出来了,这分工作就没法干了。至于具体原因至今还是一个迷,郑天浩自己不肯说,他妈只是含糊其词地说是为了一个女人,可为了哪个女人她也不太清楚。丢了这么好一分工作虽然让人痛惜,但这毕竟郑天浩的生命中唯一富有浪漫主义色彩的事情,可惜他在这件事上一直保持沉默。原来他也像所有的男人一样热爱女人,我还以为他完全不近女色呢,可问题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郑天浩冲冠一怒为红颜呢?
我决定去找郑天浩,看看这阵子他在忙什么。在这座内地小城,我是郑天浩唯一的朋友,而他也逐渐成为我身边惟一的朋友。以前我们有好几个关系非常好的朋友,但我们这座内地小城死气沉沉,就业机会太少,留不住人,陆续大家都去了外地飘荡,我们慢慢都成了孤家寡人。曾经在一本书上看过一句话,我觉得说得很有道理:有些人你再热切,他终究只能是你生命中的过客;而有些人虽然淡漠,却能一直陪你走完一生。我隐约预感到,郑天浩或许就是那个能一直在我身边陪伴我一生的朋友。
我在郑天浩家楼下吼了半天没有收到任何回应,他可能不在家,我准备转身走人的时候他才用非常雍容缓慢的步伐出现在阳台上,看了我两眼后居高临下地说:“喊什么啊,上来吧。”我几个健步冲上二楼,等了半天郑天浩才慢腾腾打开门,他穿着一条大裤衩站在门口,神情淡漠,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这厮多年来都是这个德性,既不热情,也不冷淡,对谁都缺乏热情。我伸出拳头在他肥胖的胸脯上捣了一拳,不满地说:“你居然还活着,我以为你死了呢,怎么这么长时间连一点音信都没有?”郑天浩懒洋洋地说:“要什么音信?没意思。”他的这种态度让我很窝火,我恼怒地说:“你说说看,什么有意思?坐吃山空就有意思啊。”郑天浩不吭声,乜斜我一眼,转身往屋里走。我顺手关上门,跟着进了他的房间。
郑天浩一进屋就躺在床上,眼睛看着电视,有气无力地对我说:“你自便吧,想喝水就自己倒。”郑天浩家我常来,他们家人对我都不见外,因此我到郑天浩家就跟回自己家一样,可我看到他这副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问:“你这段时间干吗呢?怎么连一个电话都不打给我。”郑天浩依然用有气无力地语气说:“在家呆着,看电视,看书,打游戏,就是不想见人。”我听着来气,讥讽道:“哟,这还没到冬天呢你就冬眠了,你也忒早了点吧。”郑天浩不为所动,淡淡地反问:“那你说我去干吗?”这倒是,他又没工作又没钱,不待在家里他还能去干什么?这话把我给问得愣住了,总不能让他去偷去抢吧?
我在他家里闲坐了一会,他没什么正经话跟我说,只是有一句没一句拌了几句嘴。我想走了,跟他待在一起时间长了让人觉得人活着是一件特没劲的事,这种感觉很不好。临走前我不甘心地说:“你这样整天窝在家里可不是个事,也不怕捂出蛆来。记得啊,没事出去走走,就当是放风了。”郑天浩不耐烦地说:“我知道,你怎么跟我妈似的爱唠叨。”这家伙本事没涨脾气却见涨了,看他那副不耐烦的样子我也懒得管他了。走到门口我又回过头来说:“要不晚上跟我出去喝酒吧,我约几个人,咱们打会扑克,消遣消遣。”郑天浩摆摆手,厌倦地说:“我刚说过了,不想见人,你烦不烦,耳朵塞驴毛了啊。”这个混蛋真是不识好歹,我的好心真被他当成驴肝肺了,本来我不想刺激他,这下子可真的压不住火了,咆哮道:“我操,还跟老子摆起谱来了,谁爱搭理你啊。你他妈就这么没出息下去吧,你狗日继续把*老骨头好好啃着,我倒要看看,你妈能不能养活你一辈子?”
大概我突然发飑起了作用,郑天浩的情绪明显有了变化,他一脸无辜地望着我,不说话,表情却无比复杂,惊慌、无奈、委屈、无助、悲伤,像是一个无辜受辱的孩子。这种令人心碎的表情曾经不止一次出现在郑天浩硕大的脸上,上次他在KTV砍了人我看到他的时候就是这个神情,让我终身难忘。那天夜里我刚刚迷迷糊糊睡着,KTV老板的电话打了过来,告诉我郑天浩砍人了,让我马上去一趟。我满腔怒火地赶到那里的时候,被砍伤的领班已经被送进医院,郑天浩独自一人异常孤单地蹲在那里,他看到我的时候脸上就是这种惊恐委屈的神情,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看到他这个样子我的心一下子无比辛酸又无比柔软,郁积在胸腔里的怒火顷刻间烟消云散。
那天见了郑天浩以后连续好多天我的心情都极度灰暗,他让我看到生活中无望的一面,没有希望的生活让人恐慌,让人神经崩溃,这导致我低落的情绪一直无法好转。事实上我这有点自寻烦恼,我自己还有那么多让人头疼的事情尚且没有眉目,根本就没有能力帮助郑天浩。可郑天浩作为我身边唯一的兄弟,我还是想多少帮他一把,至少不能像现在这样自暴自弃。
就在我为郑天浩的现状忧心忡忡却束手无策的时候,郑天浩的母亲给我打来电话,她在电话里用很低沉却十分诚恳的声音对我说,想找个地方请我吃饭。我很吃惊,他母亲打电话给我可是破天荒的头一次,而且还要请我吃饭,估计事情还挺重要。我在电话里说,下馆子吃饭就没必要了,有什么事直接说,或者我去她家里面谈。郑天浩的母亲却很执著,坚持一定要专门找个地方边吃边谈,她有件事情需要跟我单独谈。她越是这么郑重我越是紧张,握手机的手心都出汗了,看来这件事非同小可,可我们之间能有什么事情可谈呢?但是没办法,她如此诚恳我没有任何理由推脱,只能应承下来。我们在电话里订下了吃饭的时间和地点。
我下班后到约定的饭店时郑天浩的母亲已经在包间里等了一会,她看到我进门欣慰地笑了笑,点点头示意我坐下。我笑笑说:“阿姨您有什么事啊,这么隆重的,让我受宠若惊。”郑天浩的母亲淡淡地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跟你聊聊天,顺便感谢一下你这些年来对天浩的照顾。”郑天浩的母亲到底是知识分子,话说得四两拨千斤,我连忙说:“阿姨你千万别这么说,其实我一直都没真正帮过什么忙,您这话我可消受不起。”郑天浩的母亲涩涩地笑了,紧接着马上转移了话题,说:“菜我已经简单点了几样,不够的话你再点,现在就等你点酒,是喝啤酒还是白酒?”我说啤酒吧。郑天浩的母亲点点头,掉过头喊来服务员上菜上酒。
这顿饭一开始我吃得战战兢兢,酒菜都挺合口味,可难以下咽,总觉得哪哪都别扭。我跟郑天浩的母亲单独一起吃饭是头一次,一直以来郑天浩是我们之间的桥梁,如果郑天浩不在场我们见了面顶多打打招呼,客气几句,但这次却偏偏要饶过这座桥梁坐在一起,这就有些非正常,平添了几分诡秘色彩,好像我们在搞地下活动一样。
沉默着吃喝了半天,郑天浩的母亲一直没有把话题挑开的意思,我终于憋不住了,放下筷子说:“阿姨,有什么事您就说吧,你知道我是个急性子。”郑天浩的母亲似乎斟酌了一下,才缓慢地放下碗筷,她幽幽地叹了口气,语带幽怨地说:“好吧,是为了天浩的事。”果然不出所料,除了郑天浩她不可能有别的事找我,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最关心他的还是他母亲。我纳闷地问:“他又怎么了?前几天我去看他不是还好好的么?”郑天浩的母亲苦涩地笑了,反问:“你认为他现在这个样子能叫好么?”我无言以对,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沉默。
郑天浩的母亲继续幽幽地说:“其实他现在这个样子主要怪我,我和他父亲快三十岁才生下这么一个儿子,从小对他过分溺爱,结果把他给宠坏了,他对我们的依赖性太强,总是没办法真正长大,直到现在都没有能力自食其力。可我不可能养他一辈子,总会死在他前头。况且年龄不饶人,近来我的身体也越来越差,虽然还可以自己给学生补课挣点钱,可今年以来我感觉精力越来越不济了,越来越力不从心,迟早有干不动的一天,到那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他靠什么继续生活下去。”说到这里她略微停顿了一下,眼帘低垂,轻轻嘘了一口气,神情又疲惫又无奈。
以前没太留意,这次我仔细看了看郑天浩的母亲,第一次真切地发觉她确实已经老态龙钟了,头上多出的白发显得触目惊心,眼角的皱纹和脸上老年斑的明显多了许多。岁月真的是一把杀人无形的刀,不知不觉中这么坚强的人也衰败下去。在我的印象里,郑天浩的母亲是个十分能干十分坚强的女人,她早已超额完成了一个母亲所能承担的义务。为了不让郑天浩受委屈,郑天浩父亲死后这么多年她一直没有改嫁,一个人苦苦支撑着家庭重担。本来从退休后她应该像大多数操劳了一辈子的人一样,待在家里安享晚年的,但郑天浩的状况迫使她不得不四处奔波,到处兼职代课,一点也不敢松懈。钱虽然挣了些,可人却迅速衰老了下去。
郑天浩的母亲缓了缓,接着说:“以前我一直认为让天浩独立的法子就是给他找一分工作,慢慢适应这个社会,学习跟人打交道,锻炼他的生存能力,总有一天他能够自食其力。但现在我发现我们都错了,这条路对他来说走不通,这样我们这样做不是帮他,而是在毁他。我有种奇怪的感觉,天浩一直都没有长大过,我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他的身体和思想总是抗拒着成熟,他的心似乎在十六岁那年冬天跟他父亲一起死掉了。”
这些话听起来委实让人震惊,这简直不可思议,多少还有些耸人听闻。不过细想一下也不是全无道理,这么多年过去了,郑天浩一直都不显老,似乎还是十六岁左右时的样子,时光这把收割人头的大刀在他身上并没有留下多少雕刻的痕迹。在他身上还保留着可贵的纯真,他内心的城市是不设防的。在我的记忆里,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大概就现在那么高,那么胖,皮肤还挺白净,十几年如一日戴着那副显得又斯文又色情的小眼镜。更奇怪的是,他都快三十岁了居然连胡子都没长一根。我就闹不懂,他又不是太监,怎么会不长胡子?有一次我问过郑天浩,他能永保青春的秘诀。郑天浩无耻地说是因为他心态好。不过话说回来了,他确实在大多数时候都能保持一种不急不躁的心态,节奏总比常人慢上一拍,似乎这个世上就没什么事能让他发愁的。但不发愁不等于没有烦心的事,都快三十岁还不能自食其力,他老娘都要愁死了,连我这个外人都替他着急,可他却照样能够做到处之泰然。难道真像她说的那样,某些机能在他身上已经死了,他真的一直都不可能长大?我犹豫了半天,惶惑地说:“你有没有带他去医院检查过,查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郑天浩的母亲点点头说:“自从我有了这种怀疑之后确实带他去许多大医院检查过,可查不出来,这似乎不属于医学研究的范畴。后来我查找了很多资料,也特意咨询过有名的心理医师,但得到的结论都很模糊。后来我在国外一家网站看到一篇学术论文,里面提到当人体或者思想受到某方面剧烈的刺激时会产生一种自我保护功能,某一方面的机能会暂时关闭,严重点的甚至永久关闭,跟死亡差不多。在这里我得到了佐证,天浩很有可能在他父亲去世的时候某方面的机能关闭掉了,此后再也没有打开过。”
话题扯到这里我想起那年冬天去参加郑天浩父亲葬礼的情景。作为学生,我们班许多同学都去参加了郑天浩父亲的葬礼。葬礼举办得十分隆重,去的人又多又杂。因为是英年早逝,葬礼的气氛就十分肃穆而悲凉,许多人都两眼含泪。在这种悲伤的气氛中,我注意到郑天浩却没有丝毫哀痛的表情,甚至没有任何表情流露,仿佛事不关己,他只是十分沉默地隐匿在人群当中,显得异常冷落而孤单。想到这里我说:“是不是郑老师的英年早逝对天浩刺激太大了,他到现在都没从那种阴影里走出来过?”
郑天浩的母亲痛苦地闭上眼,似乎掉进了往事的回忆中。过了半天她才慢慢睁开眼,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嘶哑,她说:“或许吧,他确实是从那个时候变得不太正常了。”顿了顿她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接着说,“我今天找你来就是想跟你一起想想办法,帮他从自己封闭的世界里走出来,他总得进入正常人的生活轨道,可靠他自己基本上不可能完成这一步。他现在那个样子你也看到了,根本就拒绝与外界接触,必须得有人帮帮他。”
我点点头,诚恳地说:“其实我一直想帮助他,可总感觉无从下手。”
郑天浩的母亲宽慰地笑了笑,说:“你有这想法就很好,我相信我没有看错人,你是他唯一的朋友,有时候你跟他说的话比我管用。”
说实话,听了这话我又感动又受用,连忙豪爽地说:“您说吧,我能帮上什么忙。”
郑天浩的母亲想了想,似乎在理清思路,然后才缓慢地说:“这段时间我查了很多资料,也咨询了不少心理医生,终于找到一种方法或许可行。这种法子听起来不是很难,就是鼓舞疗法,但执行起来并不容易。这些年他处处碰壁,每次都要载跟头,所以他怕了,对自己完全没了自信,现在干脆自我放弃了。咱们就是要对症下药,让他对自己建立信心,觉得自己还行,他还可以做些事情,而且能做得不错。人总要有一股精神撑着,否则不仅什么都做不成,随时还会垮掉。”
我点点头,她确实说得在理,可这只是理论上的,关键还要看具体操作。我说:“那你准备如何培养他的自信?”
郑天浩的母亲斟酌片刻,说:“针对他的兴趣爱好鼓舞他。他最喜欢看电影,看书,而且钻得还挺深,以前我觉得他这是不务正业,但现在发现这才是挽救他的唯一途径。这些天我到处找,到处留意,终于找到一家准备转让的影碟店,地理位置不错,而且已经有比较稳定的客源,我准备把它盘下来。”
听完这些我一下子兴奋起来,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法子。到底是母亲最了解儿子,郑天浩确实在对影视和书籍上有着非常痴迷的兴趣,他这几年看的电影电视剧比许多人一辈子看的都多,看完每部电影电视剧他都能讲得头头是道。他对各类文学以及历史类书籍也有着惊人的阅读能力,有的他特别喜欢的书几乎能倒背如流。我振奋地说:“这个法子好啊,正对了他的胃口,开影碟店不一定挣大钱,好歹能把自己养活住。”
郑天浩的母亲的神情说严肃就严肃了,她反问了一句:“可你觉得他一个人能搞得下来么?他是不是做生意的料?”
这句话又像是当头一盆凉水,我从兴奋中冷静下来,郑天浩一个人可能还真不行。我想了想说:“这不还有您呢么?”
郑天浩的母亲摇摇头说:“我也不行。一是我没做过生意,二是我年纪大了,没有那么大精力,而且还要代课挣钱,得以防万一;三是我根本管不住天浩,他如果知道是我给他开的店就未必有进取心,更不会有危机感。你知道,他太懒,跟人打交道的能力太差,人又那么善良单纯,被人卖了都不知道。所以必须得有个外人出面,这个人不能太亲,也不能太生,而且可以信任。我想了好长时间,你是唯一合适的人选。”
原来她给我安排的是这么个角色,我吃惊得张大了嘴巴,用手指着自己说:“我?我能干什么啊,我也没做过生意。”
郑天浩的母亲坚定地说:“你一定可以的。我分析过,你脑子聪明,善于与人沟通打交道,而且作为中学老师你还有那么广阔的社会资源,在咱们这个小地方完全可以混得开。最重要的是,我们没有别的人可以信任,只有你值得一试。开影碟店书店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进货渠道店子原来的老板可以提供给我们,你所要做的就是打点应付,这对你来说并不太难。我的意思是,虽然是我们出资,可店子名义上你是老板,雇佣天浩给你打工,管着他,指挥他做自己该做的事情,慢慢培育他的自信心。他是抽一鞭子动一下那种人,没人管着他,让他自己折腾有多少家产都会败光了。”
她的意思我多少明白了,虽然名义上我是老板,实际上却是打工的,郑天浩名义上是给我打工,可他实际上是我的老板。明白归明白,不过我脑子还有些乱,很多思绪没有理顺。我斟酌了半天,说:“您让我好好考虑一下,对我来说毕竟这件事还是有挑战性的,我怕做不好,反倒帮了倒忙。”
郑天浩的母亲认真地点点头,诚恳地说:“行,你好好考虑一下。这可能是我有生之年最后能帮天浩做的一件事。这有点像是一场赌博,成功了大家皆大欢喜,失败了我们都只能听天由命了。”
我的脑子转得飞快,这无疑是对我人格一种巨大的信任,但同时也是巨大的责任和考验,我本该打心眼里感激,义无返顾答应下来,可还是难以克制地产生了退缩心理,在心里犹豫不决。
郑天浩的母亲大概猜出了我的心思,她补充说:“不过影碟店老板也就给了我两天时间考虑,两天过后他会找别人转让。你如果愿意出资也行,咱们合伙,这样或许效果更好。”
我点点头,郑重地说:“我今天晚上好好想想,明天给你答复。”
当天夜里我辗转反侧,脑子里不停地运转,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接下这块烫手的山芋。我想来想去,还是认为虽然责任重大,可这次应该挺身而出。是的,我无法辜负他人的信任与重托,这对我和郑天浩来说都是难得的一次机会,不容错过,不容有失。
第二天中午,我打电话给郑天浩的母亲,同意入伙。郑天浩的母亲十分高兴,表示她马上打电话给店老板打电话,我们约好晚上去店里谈转店的事。
我下班后直接去了那家影碟书店,郑天浩的母亲已经和店老板等候多时。我看了看店子,诚如她说的那样,地理位置和空间确实都蛮合适。店老板表示,如果不是他另外开了间饭馆,这店子他还舍不得转,因此转让费比较高,要四万五,并且一分不少。我跟老板讨价还价半天,他始终不肯松口。我只好跟郑天浩的母亲私下商量了一下,我的积蓄全部拿出来勉强才能凑够一万,另外的三万五得她出。她表示同意,这或许也是她希望的合作方式。经过简单协商,我们签了合同,人手一份。
店老板还算仗义,店子顺利过户后把他的进货渠道全部告诉了我们,这些进货渠道都是他多年经营打下的基础,可以进到最便宜的影碟和书籍,另外他还额外免费传授了一套他的生意经,以及如何跟各类人打交道的经验。
一切准备就绪,该是我出马对付郑天浩的时候了。
我在他家见到郑天浩的时候这厮正躺在床上睡得天昏地暗,嘴巴大张着,呼咙拉得贼响,口角还流着哈喇子。我叫了两声他完全没有反应,突然我有心捉弄他一下,我端起他在床边放的茶杯,对着他的嘴巴往里面灌水,一边灌水一边在心里暗暗发笑。郑天浩在睡梦中伸出舌头到处乱舔着,一副十分甘美的样子。我禁不住乐出声来,这家伙看来正做美梦呢,说不定还以为是搂着一个大美女亲嘴呢。我一直坚持给他嘴巴里灌水,隔夜的茶水源源不断倒进他的嘴巴,从嘴角流出来。我正乐着,郑天浩突然猛地挺起身来,含糊地说:“我操,哪发大水了。”我憋不住狂乐起来。这厮稍微清醒了一点,看着我懵懂地问:“靠,怎么会是你!”我说:“那你以为是谁呢?难不成梦里的美女跳出来找你来了。”郑天浩没好气地说:“好不容易做个美梦,被你这王八蛋给搅黄了,你就不能干点人事啊。”我说:“你也不看看几点了,白天睡觉,你晚上干吗呢?”郑天浩擦了擦眼睛,把枕边的小眼镜戴上,打着哈欠慢腾腾地说:“昨天看了一夜的电视剧,后来又看完了一本《曾国藩传记》,早晨刚睡的。你来干吗啊,打搅老子清休。”我没答腔,四处转了转,他的屋子里书籍和影碟确实不少,看来他妈先期的投资是该收到回报的时候了。
我沉思片刻,点燃一根烟,故做深沉地说:“我来是想请一代菜刀客重新出山,给我帮帮场子,没有你那两把菜刀我怕震不住场子。”
郑天浩的小眼睛在眼镜片后转了转,纳闷地说:“出山?出山干什么?”
我把盘了间影碟书店的事给他说了说,说明我是叫他看店,帮着卖影碟卖书,当然,这些说词都是事先我跟他母亲商量好的。这个总在睡梦中的家伙,怎么会想到他白日梦也会成真。
不出所料,郑天浩果然对干这个特别有兴趣,这正对他的胃口,他罕见地激动了一下,说:“不会是真的吧?我怎么感觉还在梦里呢。”
郑天浩的意外之喜让人不羡慕不嫉妒都不行,真是有福之人不用愁啊,他虽然一无所有,可他有一个伟大的母亲,什么都替他想到了,做到了,他所要做的就是坐享其成。
我淡淡地说:“这不是做梦,我确实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才帮助。”郑天浩仍然用难以置信地目光看着我,看得我发毛,我靠近他一点说:“你要不相信可以让我扇你一巴掌。”话音刚落我就在他肥厚的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郑天浩负痛尖叫一声,气急败坏地说:“我操,你他妈还来真的啊。”我咬着牙目露凶光,冷冰冰地说:“不过我要警告你,这次你要是再干砸了我就阉了你。”
店面虽然顺利盘了下来,郑天浩也屁颠颠来上班,但还有一大堆事情搁在那里等着去做。刚接手那些天我一上完课就溜出学校去店子里忙乎,首先简单把铺面装修了一下,然后带着郑天浩去进了一批新碟和新书。郑天浩确实在挑选影视碟片和书籍上表现出了他的专业特长,那些所谓的新片或者新书他大多都看过,而且能头头是道叙述一遍,好的能挑出毛病,坏的能挑出优点,在这一点上,连那些文化贩子都不得不佩服他的专业眼光。看来*第一步棋是走对了,这方面他确实能找到了自信。
杂七杂八弄完之后,终于可以开门营业了。影碟书店进入正常轨道之后就没多少事,郑天浩只要坐在里面一边看电视一边等人或租或买,帮人介绍推荐适合各自口味的东西。我抽空去看过,郑天浩在这方面挺能说,也挺会说的,根据不同人提出的要求都能推荐比较合适的片子和书籍。一段时间以后,郑天浩逐渐在顾客中赢得了比较懂行的口碑。
口碑和业绩虽然持续增长,但麻烦也接踵而来,因为都没做过生意,谁也没想到开个小店也会有那么多麻烦,主要是各种衙门都上门了,郑天浩在处理这方面上干脆束手无策,都得我亲自出马。有时候正上课郑天浩的电话突然就打了过来,告诉我某某来了,或者又有什么事情得我亲自过去一趟,搞得我疲于应付,焦头烂额。
这些关系捋顺了也就好办,无非是交钱,必要时请客吃饭。瞎忙了一阵子,这些关系差不多都慢慢摆平了。这些琐事刚摆平,新的麻烦又浮上水面。那几天店里陆续来了几个卖光碟的,他们推销的主要是盗版的三级片和毛片。郑天浩打电话问我要不要。我想了想,说先不要买,这个东西我们不摸底细,还是谨慎点好。下班后我去店里,郑天浩告诉我,后面又去了几个推销黄色光碟的,他被缠得没办法了只好买了一点,而且他觉得这个东西肯定好卖。黄色光碟当然好卖,而且暴利,这个连白痴都知道,但我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个不详的预感,一天之内怎么会来这么多推销的?他们不会都是托儿吧?我赶紧让郑天浩把他刚买的黄色光碟全部拿给我,我装着光碟就出门直奔家里,把黄色光碟放在家里这才安下心来。我坐在家里喝了杯茶,心里总是不踏实,又起身直奔店子。一进门果然看到有两个文化站的人来查黄色光碟,郑天浩手足无措吓脸色煞白站在那里。那两个家伙几乎把店子翻了个底朝天,查了好半天没查到什么,败兴地走了。他们一走我劈头盖脸就给郑天浩一顿臭骂,郑天浩到底是学乖了,垂头丧气坐在那里任我教训半天,没敢狡辩一句。
江湖着实凶险,总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那次之后我严重告诫郑天浩,以后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要去碰,它再暴利咱们也不眼热,一开始必须老老实实守法经营,偏门的东西不摸底细千万不要去碰,即便要搞也要等把各方面关系吃透了再说。郑天浩经过这件事学老实了,再没出什么乱子。他是那种抽一鞭子动一下的人,你给他指派个事情让他去做,他会一丝不苟按照你的指示去办。关键这比较符合他的兴趣爱好,他能耐得住寂寞,坐得住,每天早晨10点开门,晚上10点关门,生意好的话还要晚点才关门休息。逐渐地,我们的店子开始赢利,虽然利润不算太大,但总归是挣了。
一切似乎都按照我们事先预测的那样良性发展,辛苦归辛苦,总是让人欣慰。
店子上了轨道后就没有多少事情,学生们即将期末考试,学校的工作一下子就忙了,我没办法把过多经历和时间放到店子里,只是偶尔去看一下,基本上由郑天浩一个人负责,他逐渐熟悉了如何经营,缓慢上路了。
期末考试结束后学生们都放羊了,可老师还没放假,不过没那么忙了,我才有时间和精力去关照店里的生意。一段时间没去,我发现有些异样,有一个女孩子有事没事就来转转,有一句没一句跟郑天浩聊几句。郑天浩在那女孩子面前表现得十分腼腆,似乎还有几分羞涩,说话时的表情软绵绵的,看那姑娘的眼神也温柔得有些走样。这不对啊,郑天浩这厮老树发新芽,看样子怀春啦。
不过这也正常,饱暖思淫欲,郑天浩现在总算有了事业,人也活泛了,该是把部分心思投放到姑娘们身上了。我仔细观察过那女孩子,跟郑天浩一样,戴个知识分子式的小眼镜,算不上太漂亮,不过挺文静,感觉还行。
我问郑天浩那姑娘是干吗的。他说是他在商场工作的同事,现在失业中,闲着没事租些电视剧回去消磨时间。他这么一说我也没太在意,但过了几天郑天浩总是发牢骚一个人忙不过来,吃饭上厕所都没人顶着。他这样说也对,店子虽然不大,一个人还是显得单薄了些。我问他什么意思,他说想再招个人。我说行,是该招个人了。郑天浩补充说,最好是个女的,好歹要耐看些,女人心细嘛。他这么一说我听出点意思了,这厮到底耐不住寂寞了,开始春心荡漾了。
我突然一下子乐了,笑着说:“你*什么意思?想开夫妻店啊。”郑天浩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三十了啊。”是啊,他都是三十岁的老男人了,还没跟女人打过呗呢,这不太象话啊。我说:“行吧,咱就招个女的,严格按照您老人家娶妻的标准来执行。你有合适的人选么?”郑天浩毫不犹豫地说:“魏娜啊,她现在失业在家正为找工作发愁呢。”我纳闷地问:“魏娜是谁?我怎么不认识?”郑天浩说:“就是最近老来租碟那女的嘛。”
我一下子明白了,经过开店这段时间磨练郑天浩到底是长进了,说话办事懂得讲策略了。如此看来他是跟魏娜商量过的,只是试探一下我的意思。按说这是好事,郑天浩是该找个女朋友了,有女孩子能看上郑天浩也不容易。但在社会上混得久了,明的暗的亏吃过不少,我养成了做出任何决定之前都要谨慎考虑的习惯。这个女孩子我又不摸底细,谁知道是什么样的人。我想了想说:“我考虑一下再说。”郑天浩的失望写在脸上,不快地说:“那你快点啊,人家等消息着呢。”我在心里叹了口气,郑天浩到底还是太单纯,社会阅历太浅,掩藏自己的功夫不到家。
我打电话约见了郑天浩的母亲,告诉她郑天浩可能看上了一个叫魏娜的姑娘,想把她招进店子里,我特意来征求她的意见。郑天浩的母亲沉思片刻说:“那姑娘我知道。”我纳闷地说:“你认识她?”郑天浩的母亲说:“见过,你知道郑天浩做物业管理的时候为什么被开除么?”我倒吸了一口凉气,郁闷地说:“不会就是为了那姑娘吧?”郑天浩的母亲说:“是的,就是她,她以前是那家商场的售货员。”
那姑娘看着也就是个一般人啊,至于让郑天浩这么老实巴交的人跟人拼命还丢了工作么?郑天浩的母亲看着我满脸吃惊怀疑的神色淡淡地说:“没错的,就是为了她。其实我也像你一样想不明白,可事情的确是这样。不过换个角度想一想也正常,天浩还很单纯善良,对女孩子抱有一种天真的幻想,他没谈过恋爱,可并不代表他不向往,也许比一般人更加渴求,一旦动情就会全身心投入。”
她分析得很有道理,感情这种事本来就说不清楚。我说:“那你说咱们招不招她呢?店子里现在确实需要人手,天浩一个人忙不过来,问题是咱们谁都不了解这个女人,万一是个事儿逼怎么办?万一她欺骗了郑天浩又怎么办?那女的看上去挺文静,可我感觉郑天浩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郑天浩的母亲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似乎深深地陷入到自己的沉思当中。过了许久,她缓慢地说:“这种事早晚要来,只是比我预计的要早了些,不过这也是我希望看到的结果。不管怎么说,天浩总要结婚生孩子,这才是正常人的生活。而且这个人得他自己选择,他现在有目标了,我们又前怕狼后怕虎也不对。”
我想想也对,我们不能因为对某个人不知根知底就排斥她,日久见人心嘛。就算是知根知底也未必就保险,我谈了十年的女朋友最后还不是扔下我嫁做商人妇。我说:“你的意思是让他放手去接触?”
郑天浩的母亲点点头,说:“不过还是要打听一下她的为人和人品,最好还是心中有数,不能稀里糊涂的。咱们这么小个地方,要打听一个人不算是多么困难的事。”
姜到底是老的辣啊,我由衷地开始佩服起郑天浩的母亲,点点头说:“好,我托人打听一下。不过你能告诉我上次天浩为了这个女人打架到底是怎么回事么?”
郑天浩的母亲想了想说:“这个我倒不是特别清楚,他不肯给我说,你得问他。”
我开始到处托朋友打听这个叫魏娜的女人,消息是散播出去了,可一时还没太多有用的信息,她家跟我们不是一个系统的,基本上跟我们这个圈子的人没打过交道,打听起来还真得费点周折。
我在耐心等待回馈的信息,但郑天浩却等不及了,三天两头催问我,说是再不给回话人家就去外地谋生了。他每次催问我,我就反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跟人家打架,还想动刀子。郑天浩每次遇到这个问题就吞吞吐吐语焉不详。如此看来这里面确实有难言之隐,越发引起我的好奇心。
最后一次郑天浩被我逼急了,终于松了口,道出了实情。原来魏娜在商场工作的时候谈了个男朋友,那男的也是那家商场的,后来魏娜觉得不合适就提出分手。但那男人开始耍无赖,得闲就去纠缠,最讨厌的是他喜欢晚上喝了酒去找她撒酒疯。郑天浩因为经常在商场里到处查看,就认识了魏娜。经过几次接触,魏娜认为郑天浩可以帮她摆平这件事,找机会向郑天浩说明了她的意思。郑天浩本来接触的女性就十分有限,有美女求到他头上,又是让他英雄救美,豪气一生自然义不容辞。结果他跟魏娜的前男友就不可避免地干了一架,可惜的是郑天浩选错了时间和地点,反倒把自己搭了进去。那天这男的又去魏娜的柜台纠缠,正巧被郑天浩撞见,就上前出言警告。那男的没想到半道上杀出这么个半吊子,根本没把郑天浩放在眼里,两人由互相推搡发展成剧烈撕打。那男的在商场里有几个朋友,他的朋友上来自然是拉偏架,郑天浩因此吃了大亏,反倒被别人揍得鼻青脸肿。郑天浩情急之下冲进卖工艺品的铺面抓起一把藏刀又杀了出来,结果被人拦住,下了刀。在我们这个小城市,人际关系却极其错综复杂,也许一个毫不起眼的家伙都有很深的背景,谁能想到魏娜的前男友颇有来头,打架后第三天郑天浩就被通知解雇了。
我问郑天浩:“你看上她什么?”郑天浩说:“我也说不清楚,一开始只是冲动,后来我发现自己完全掉进去了。尤其最近再次见到她之后越发不可收拾,一会不见她就想得难受,干脆坐不住了。”
看郑天浩这架势不把魏娜弄进来他也没心思待在这,真是麻烦。我又打电话跟郑天浩的母亲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还是先让魏娜进来帮忙,暂时稳住他们,循序渐进吧。
魏娜一来,郑天浩明显恢复了活力,心情愉快干什么都来劲,他明显比以前勤快了许多,有事没事还哼起了快乐的小曲。可魏娜来了似乎也没我什么事了,影碟店俨然成了夫妻店,二人有说有笑,形影不离,我这个股东反倒成了外人。这样或许更好,我也乐得清闲,其实当个甩手掌柜的也蛮不错。
关于魏娜的消息陆续从朋友们那里反馈了回来,大多是负面消息,其中有一个朋友调查得还挺详细。他的调查资料上显示:魏娜上高中时开始浪社会,跟一些不良社会青年接触频繁,高二的时候曾休学一年,至于休学原因不明。休学一年后她又重新读完高中,高考落榜后就一直在社会上浪荡,经常出没于酒吧等娱乐场所,有过群殴经历。干过好几分工作,时间都不长,一直晃荡到现在,属于典型的啃老族。期间魏娜谈过几次恋爱,最终都以告吹结束。朋友的对魏娜的评价是:她是个不安定分子,社会背景十分复杂,这样的女人不怎么靠谱。
真是看不出来,魏娜长得那么斯文,却有着这么多蝇营狗苟的破事。同时这份详细的资料表明,魏娜跟郑天浩是一类人的两个极端,都是定时炸弹。真是难以想象,两颗定时炸弹要是聚集在一起会是个什么结果。郑天浩已经够让人头疼了,好歹我们现在把他暂时安抚住了,谁能想到他招来的同样是一个让人头疼的角色。真是应了那句话,鱼找鱼,虾找虾。这下麻烦大了。
我得拆散他们,而且刻不容缓。郑天浩就算是一辈子打光棍也不能跟这么一个女人捆绑在一起,那势必走向另一条绝路。
我把郑天浩叫到我家里,跟他说:“我们得让魏娜走,她不能在这里干下去了。”
郑天浩马上大惊失色,激动万分地问:“为什么?她怎么啦?”
我说:“你了解她的过去么?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你知道不知道,这样的女人你根本罩不住,她把你卖了你还傻乎乎帮人家数钱呢。”
郑天浩不服气地大声嚷嚷:“她怎么啦,啊,她怎么啦?你干吗老是跟她过不去?”
郑天浩的反应既在我的意料之中,又出乎意料之外,我知道他肯定会反对,可是没想到他的反应会如此剧烈。我斟酌半天,把思绪在脑子里捋顺,然后才心平气和地把魏娜过去的经历给他讲清楚。最后我说:“这个女人不可靠,你根本驾驭不了她。她是那种把生活过成故事的女人,而不是把故事过成生活的女人,也就是说她现在还没定性,压根不是过日子的女人。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好意。”
在我陈述的过程中,郑天浩一直低头听着,没有表态。我把话说完之后,他抬起头,端详我半天,突然神色平静地说:“我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能跟魏娜分开,我离不开她。而且我本来就没想驾驭她,两个人在一起也不需要谁驾驭谁,感觉好就行了。再说了,你说的都是她的过去,你怎么就知道她现在还是以前那个样子?”
郑天浩到底长进了,翅膀硬了,我的话他一句都听不进去了。我有点愤怒了,大声说:“操!改,狗改得了吃屎我就拿头撞墙去。”
郑天浩飞快地说:“你不能一棒子把人都打死啊,我现在不也改了不少嘛。魏娜说了,她不想再过以前那样的日子,她现在就想安定下来,安分过点小日子。”
本来郑天浩是个没主意的人,在这件事上却表现出了少见的顽固。既然文的不行,那就只好棒打鸳鸯散了,我说:“总之我是不相信她,就算你说破大天都没用,一会我就让她走人,由不得你。”
郑天浩的话说得比我更狠更绝:“你要是让她走我也不干了,另请高明吧。”缓了缓,他观察了一下我的反应又说,“我求求你,让我自己做一回主,行么?我都马上三十岁的人了,现在才谈这么一个女朋友,你怎么忍心拆散我们!”
话都说到这分上,实在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既然郑天浩说不通,我只好去公关魏娜,从她那里打开缺口,让她自己主动走人。
我去店里找魏娜单独谈判,事先我已经把郑天浩支出去进货。在店子里闲坐了一会,我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反倒是魏娜先挑开了话头,她平静地说:“我知道你有话对我说,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我知道你把天浩支出去就是想跟我单独谈谈。”
这女人真是聪明,不愧是混社会的,既然她这么说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开诚布公地说:“你看上郑天浩什么?他一无是处,一无所有,人又木讷,长得也潦草,我不明白,你怎么会跟他搅和在一起?”
魏娜冷冷地笑了,她的冷笑挂在脸上像是一股意味深长的讥讽,说:“他对我好,跟我在一起他不像别的男人那样都有目的,我感觉很轻松自在,对我来说这就足够了。”
魏娜的冷笑刺激了我,让我有种被鄙视的感觉,我也冷冷地说:“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是在社会上混了多年的人,郑天浩虽然年纪不小,可他还很单纯、善良,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我现在是在尽我所能帮助他,不希望任何别有用心的人去伤害他。”
魏娜说:“我恰好看重的就是他这一点,就是因为他单纯善良,才不会伤害到我,让我有安全感。我在社会上飘荡这么多年,算是把男人给看透了,没一个靠得住的。如果让我从你和郑天浩两个人之间选择,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他。”
这话无疑给我了我一记闷棍,把我的气焰打下去不少。不过话说回来,她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一个女人如果嫁给郑天浩未必不是件好事,至少他易于控制,不会有那么多花花肠子。
我不甘心刚一交锋就败下阵来,狡辩说:“魏娜,你听我说,或许你说的也有道理,任何事情换个角度想就会是另外一种结论。不是我不相信你,主要我们互相之间缺乏了解和沟通,这年头人心叵测,我不得不防备着点。”
魏娜冷冷地说:“你说的对,确实得防着点,现在的人确实不可靠,别说不熟悉的人,你谈了十年的女朋友不也照样靠不住,最后嫁了个大款么。”
我一下子哑口无言,感觉有人用一把尖刀在我的心窝子上狠狠扎了一刀,这是我最大的一块心病,也是我最痛的地方,平时根本不愿意提起。郑天浩这个王八蛋把我的老底都给这个女人揭了,看样子他们的关系已经发展到无所不谈的地步。
魏娜淡淡地笑了一下,缓和了一下尴尬的气氛,平淡地说:“你就直说吧,想要我做什么?”
我咬咬牙,下了狠心说:“我希望你能离开,工资我不会少你一分钱。其实你自己应该明白,你的生活不在这里,就被给我们添乱了。”
魏娜依然平静地说:“你是老板,要解雇我根本不用跟我商量。”
我说:“我希望你自己主动离开,而且要跟天浩说清楚,是你自己不想干了,不是我赶你走的。至于你们以后怎么发展是你们的事,我管不了。”
魏娜冷笑了一声,说:“那不可能,我做不到。我又没做错什么,而且干得挺有意思,没有理由主动离开。必须说明一下,我并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
谈判谈到这无法进行下去了,这个女人委实不得了,三下两下就抓住了我的弱点,我刚一交锋就溃不成军,真是丢人哪。这才叫引狼入室,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我又去找了郑天浩的母亲,请她拿拿主意。郑天浩的母亲听完我的分析之后习惯性陷入沉思。我发现自从开店以来,我越来越依赖郑天浩的母亲了,每次遇到难题都要找她请教,而她每次也能想出恰如其分的办法。比较一下,我发现自己还是太嫩,遇事毛躁,缺乏冷静的头脑,比郑天浩这个二百五也强不到哪去。
郑天浩的母亲经过沉思后突然问:“最近魏娜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比如说跟她以前的朋友过多来往?”
我想了想,似乎还真没发觉什么异常,她的表现不能说不规矩,把店子里的事处理得井井有条。我实话实说:“似乎没有,而且还挺能干的。”
郑天浩的母亲说:“那问题应该不大,咱们不能因为她以前是混社会的就完全否定她,以前可能太年轻,贪玩,这个阶段每个人几乎都会有,关键是看她现在的表现。天浩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能一棒子把人打死,总要给人改过重新开始的机会。”
我没想到她也是这种态度,她想要儿媳妇想疯了么?我说:“问题是这女的也是个名副其实的啃老族,他们两个凑在一块能有个好么?而且我最担心的是郑天浩根本管不住那女的,太精明太厉害了,连我都不是她的对手。”
郑天浩的母亲笑了笑说:“那你认为什么样的女人适合天浩?有正经工作的会看上他么?其实反过来想,天浩还真需要一个能管得住他的女人,只要这个女人真心对他好,其它的都不是问题。”
这话又把我给堵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不过不得不承认,理论上她是对的,但就不知道实际上又将呈现什么样的态势。
郑天浩的母亲见我不出声,她接着说:“我理解你的好意,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管她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咱们再等等,再看看,是狐狸总要露出尾巴的,她心思如果不在天浩身上自己早晚会离开,根本不用我们操心,时间会证明一切。”
是的,时间自己会去伪存真,证明一切,我确实是瞎操心了。既然这样,那我就甩手不管了,本来这就是纯粹私人的事,外人只会越帮越忙。我只能静观其变,拭目以待。
但我还是不信任魏娜,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对她有一种本能的抗拒,无端认为这个女人居心不良。她表现得越规矩,对郑天浩越好我越觉得有问题,总想从她那里找到点破绽。但魏娜不是一般人,她实在是个聪明绝顶的女人,无论我百般挑剔,明查暗访她都能处惊不乱,轻描淡写就把我的任何招式化解于无形。结果适得其反,她不仅跟郑天浩越来越亲密,而且很快把触角伸向了郑天浩母亲身上,得闲就去郑天浩家里陪他妈,两人的关系也越来越紧密,关系越来越融洽。等我发觉他们俨然一家人的时候为时已晚。这很要命,不是么?如果他们达成联盟我怎么办?
我想我们两个是暗中较上劲了,她知道我不喜欢她,怀疑她,她就越发要证明我的不信任是错误的。为了证明她是靠不住的,我甚至动用了极其卑鄙的一招。我找来在酒桌上认识的一个泡妞高手,高手名叫王超,富家子弟,人长得很帅气,嘴巴又能说,泡妞也不怎么讲究,是出了名的逢妞必泡,每泡必胜,罕有失手。我告诉他,我的店里新招了个女的不错,值得一泡,他得闲可以去试试。王超懒洋洋地喝着酒,说:“其实泡妞是一件十分乏味的事情,我厌倦了,打算过几天安省日子。”我一听失望透顶,恨其不争地说:“我靠,你连泡马子都觉得没劲了,那还有什么带劲?”这家伙兀自低头笑笑,没有争辩。或许请将不如激将,我立即改变了策略,十分沮丧地说:“你是不知道,那女的条件很一般,可高傲得很,把谁都不放在眼里,我去泡了几回人家连眼角都没夹我一下,搞得我特别没面子。”这家伙一听这话果然来了点精神,问:“什么样的女人啊,这么傲的,连你这老板都不放在眼里。”我说:“就是啊,瞧着她那股劲我就来气。不过越是高难度越有挑战性,你去把她搞定,给哥哥长个精神,出口恶气。”王超嘿嘿坏笑了几声,一脸智慧地说:“你这是激我的吧。嘿嘿,不过我还就爱吃这一套,明天我抽空去看看。”
第二天王超果然抽空去店子里转了转,借租碟的名义跟魏娜攀谈了起来。大概魏娜身上流露出的那股劲让王超产生了征服的欲望,他租了一盘碟从店子里出来后就给我打电话说:“没问题,一个星期拿下。”
挂了电话我脸上流露出一丝恶毒的笑容,这下看我不抓住你的狐狸尾巴,小丫头片子,跟我斗,你还嫩了点啊。
我安心等了一个星期胜利的消息,可是王超那边没有任何让人鼓舞的信息传来。又等了几天还是没有消息,我终于按捺不住打电话给他。我在电话里劈头盖脸地问:“怎么样啊帅哥,你不是说一个星期吗,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王超在电话里有些英雄气短地说:“再等等哥们,这个妞泡起来还真有点难度,油盐不进啊,我的法子差不多都使过了,可还没达到预想的效果。”我听了难免失望,焦急地说:“那你可快点啊,这件事拜托你了,拿下的话我请你好好喝一顿酒。”王超赌咒发誓说:“放心吧哥们,这次看来我要出绝招了。”我一听他要出绝招,心里又激动起来,连忙说:“行啊,哥哥我等着给你开庆功宴。”
可我没想到的是,王超所谓的绝招实在庸俗透顶,事后回想起来愚蠢得简直不堪入目。他所谓的绝招就是花了点钱把自己收拾了一番,买了一束花,在花里放上自己的名片,直接杀到店里交给魏娜,邀请她一起去吃烛光晚餐。这招实在是蠢透了,没有一点创意,连我想起来都觉得丢人。他大概在女人身上没花过什么钱,也没被人拒绝过,以为凭自己的实力可以轻易拿下任何一个她看中的女人。当时的情景是这样的,魏娜当着郑天浩的面接过花嗅了嗅,突然笑了笑说:“这花是李玉让你送的吧,你替我转告他,花我收下了,下次不用这么费心了。他也该找个女朋友了,别自己在一个女人身上栽了跟头就跟全天下的女人作对。”
这一记耳光实在响亮,而且打得极其漂亮,左右开弓结结实实扇在我和王超脸上,让我们两个人同时颜面扫地。
庆功宴是摆不成了,我只能跟王超坐在一起唉声叹气喝闷酒。王超喝了几口啤酒,不无责怪地说:“哥哥啊,这次把人丢大了,我还没有过这么丢人的记录呢。本想金盆洗手,从此隐退江湖,没想到晚节不保,让这么一个女人把我的不败金身给破了。嗨,丢死人,一想起来就觉得窝囊。”我说:“是,这事主要怪我,可我怎么能想到连你出马也有搞不定的女人。兄弟,想开点,失败是成功之母,不经历风雨哪能见彩虹,这次失败对你也许是件好事。”王超苦笑了一下,叹了口气说:“丢人哪,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打了一辈子猎,反倒被雁啄瞎了眼。”
魏娜把我的阴谋挑明之后我们的矛盾等于公开了,而且我因为这件事成了卑鄙无耻的小人,居然找托儿去撬自己兄弟的马子。虽然这次我落了下风,可我的出发点别人应该可以理解。可惜的是,事情并不那么简单,我逐渐发现我与魏娜之间的敌意不仅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矛盾,而成了我跟郑天浩一家人的矛盾。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已经结成了联盟。如果是她跟郑天浩一条心倒也不难对付,可让我吃惊的是,郑天浩的母亲立场也明显站在了他们一边。当我发现这一点之后,我才明白其实自己一直是被孤立的,我在中间扮演的是一个极其可怜的角色。
那天下午,郑天浩的母亲给我打来电话,说要请我吃饭。看来又有事,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这顿饭比上次那顿饭会更让人难以下咽。
像上次一样,我到饭店的时候郑天浩的母亲已经坐在那里等了。我们点了酒菜,上来后郑天浩的母亲端着杯子站起来说:“我很少喝酒,但这杯酒我要敬你,感谢你这么长时间来对我们家的帮助。”我嗨了一声敷衍过去,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我笑了笑,说:“阿姨,这次又有什么事啊,有话你就直说吧。说实话,这种方式我还真有点别扭。”
郑天浩的母亲微微一笑,说:“不用这种方式我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方式表示我的谢意。你知道吗,天浩准备跟魏娜结婚了。”
要结婚了?听了这话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不是真的吧?他们速度也太快了点吧,居然跑到我前头去了。
郑天浩的母亲会心地笑笑,说:“你是不是觉得发展得太快了?”
我点点头,这确实是我没想到的,郑天浩也没有告诉我,我感觉得到,自从我的卑鄙伎俩被揭穿之后,郑天浩明显开始疏远我,甚至有意无意流露出一股敌意。
郑天浩的母亲说:“说实话,我也觉得有点太快了,可时间似乎并不是问题的关键,我想这点你比我更有体会。”
我当然比她更有体会,她的话说得很巧妙,却再一次捅在我的伤疤上。但这块疤被捅得多了也就没那么疼了,我平静地说:“如果他们是真心的,这是好事,也是我们最想看到的结局,它证明我们的努力和付出获得了值得欣慰的回报。”
郑天浩的母亲微笑着点点头,说:“你能这么想就好,我还以为你会反对呢。”
我连忙解释说:“阿姨您别误会,我只是不太信任魏娜而已,如果她真能跟郑天浩结婚那说明我之前的怀疑是错的。凭良心说,我倒希望我错了。”
郑天浩的母亲欣慰地说:“你能这么想就好,我没看错人。现在店子已经走上正轨,他们也都知道该怎么运营,你可以放宽心去做好你的本职工作,放手让他们去干吧。”
这分明话里有话,我纳闷地问:“你的意思是……”
郑天浩的母亲沉吟片刻,说:“我已经把真实情况告诉他们了。”
我明白了,她认为郑天浩和魏娜两个人完全可以支撑起这个摊子了,我的使命已经就完成了,也就是说我们的君子协议她单方面终止了。她怎么可以不跟我商量一下就自作主张,我无法掩饰自己的失落,失望地说:“你们是不是都有些过于盲目乐观?你说魏娜跟了郑天浩图什么?”
郑天浩的母亲镇定地说:“她当然要图点什么,不图什么才不正常,谁都不是活在真空里的。就算是她图这个店子又怎样?这本来就是要交给他们打理经营的,以后他们要靠这个谋生。”
她说的句句在理,可我这才发现她考虑问题的出发点都是站在郑天浩身上,可能我过于一相情愿,我以为她多少会为我考虑,可我错了,他们根本没有人考虑过我。已经到了这分上,我只好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说:“那我呢?你的意思是我主动从店子里退出来?”
郑天浩的母亲看来还是个太极高手,她又把问题抛还给我,反问道:“你认为呢?不管怎样,我都会尊重你的选择。”
我想了良久,在脑子里做着思想斗争。最初我确实是怀着帮郑天浩走出困境的目的,没有什么功利性,但随着我投入的精力越来越多,付出的感情也随之增多,而且店子开始赢利,这个时候让我放手确实舍不得。老实说,在这个过程当中我也产生了可耻的私心,可谁能没有私心?大家都是为了自己,没有理由让我一个人大公无私。但是话已经搁在桌面上了,如果我死撑着仍然不肯放手,大家捆绑在一起谁都不好受,而且还会因此撕破脸皮反目成仇,根本无法合作下去。这是谁都不愿意面对的结果,而且与我们当初的良好用意背道而驰。
我在脑子里把各种利害关系分析了一遍,权衡了一遍,明白过来还是我自己主动点,退出来,否则无法收场。我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好吧,我退出来,让他们两个放手去经营。”
郑天浩的母亲十分欣慰,掩饰不住自己的喜悦说:“我果然没看错你,你确实是个明白事理的人。这样吧,我不仅把你那一万块钱退给你,这段时间的赢利也给你百分之五十,算是给你的酬劳和补偿。”
我无力地点点头,心里的感受十分复杂,疲倦地说:“行,你说了算吧。”
我感觉自己被设计了,说得再难听点,郑天浩的母亲这一招叫卸磨杀驴。回想起来,自从郑天浩的母亲上次请我吃饭到现在,我一直是她手里的棋子,按照她的设想一步步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最后价值使用完之后就被抛弃了。这叫我不得不对自己的智商产生了怀疑,我不知道是我太愚蠢还是她们太聪明,我一个又一个跟头栽在女人手里。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帮助郑天浩的使命顺利完成了,这是我的初衷,虽然发展到后来有些变味。
我从店子里退出来之后,郑天浩跟魏娜开始热火朝天地筹划他们的婚礼。他们要结婚了,都到处找人装修房子了,可我还是孤家寡人,连惟一的朋友也被人抢走了。以前偶尔还可以去找找郑天浩,现在也不太方便找他了,他毕竟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我跟魏娜心里又有疙瘩,虽然这疙瘩是因他而起,但见了面总是别扭。
其实换个角度想一想,这样的结局实际上皆大欢喜,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我的失落也只是暂时的,过段时间一切又都会好起来。
这年秋天,我们这个城市发生了一起恶性强奸案,这件强奸案因为发生在特殊时期,惊动了市委市政府。案子起因是几名逃课的高中男生聚在一起看完一部黄色光碟,脑子都受了刺激,欲火焚身之下于当夜劫持了一名下晚自习的初中女生,实行了轮奸。他们中有一个男生正好与那个女生是一个学校的,虽然互相不认识,但那那个男孩子穿的校服出卖了他。女生家长报案后警方顺藤摸瓜揪出了那个男生,然后陆续逮捕了其他几个。全国严打期间居然发生这样的事情,先是公安局长震怒,然后是市委和市政府领导震怒,下令立即展开紧急行动,严厉整顿文化市场,尤其是打击各种黄色盗版光碟和书籍。
自从我退出影碟店之后,店里的事情我就不再关心,所以当我得知郑天浩的影碟店被查封,全部光碟和盗版书籍被没收后已经是事发第三天了。原来魏娜为了节省成本,进购的大多是劣质光碟和盗版书,而且她还进了不少黄色光碟。如果搁在平时,兴许没太大事,可恰恰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查出这种问题,那麻烦就大了。不仅被查抄了店子,郑天浩作为法人还被关进了拘留所。
那些天郑天浩的母亲都要急疯了,到处打电话托人求情捞人。她能找的人都找了,可就是没打电话给我,我得到消息还是我们学校一个老师告诉我的。好在郑天浩被关了几天,他妈托的人也起了作用,交了罚款后人被放了出来。
然而魏娜却逃了,她丢下郑天浩母子一个人去了外地。临走前她从郑天浩家门缝里塞了封信进去。信上的大概意思说:店子被查封这件事全怪她,可她承担不起责任,也不知道如何承担责任,只好不辞而别。她去外地了,让郑天浩不要找她,如果她在外面混好了再回来找郑天浩。信末她还说,本来她一心是想找个归宿,可在结婚前她恐慌犹豫了,一想到从此就要永远陪伴一个人,一辈子只能面对同一张面孔她就心惊肉跳,她还没有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发觉她跟郑天浩是两个世界的人,郑天浩像个长不大的孩子,而她并不是适合做母亲的女人。也许李玉说的对,她还没定性,没有学会踏踏实实过日子。请给她一些时间,如果她度过自己心理这道魔障,她会回来找郑天浩。
据郑天浩的母亲回忆说,郑天浩看完这封信一言未发,保持了可怕的冷静与沉默,一个人待在他新装修准备结婚的房间,不吃不喝睡了一整天,第二天郑天浩的母亲起床后发现他失踪了。
郑天浩的母亲是在郑天浩失踪后第二天才给我打电话的,她电话里无比哀伤又无比疲倦地说:“天浩失踪了,我到处都找遍了,可就是找不到他,你能帮我找找吗?”我心里一惊,赶紧说:“好好,我这就去找。你先别急,咱们这就这么大点,他不会走远的。”
我请了一天的假到处寻找郑天浩,并且发动自己所有认识的人帮忙留意郑天浩的行踪,一有消息马上通知我。可我几乎把我们这个小城市郑天浩所有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还是没有发现他的任何蛛丝马迹,他如同从这个城市蒸发了。难道他真去了外地寻找魏娜?
找了一天都没有找到他,夜幕低垂下来的时候,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去了郑天浩家。郑天浩的母亲给我开了门,然而映入眼帘的这个人我几乎没有认出来,这么几天没见她怎么一下子苍老成这样?郑天浩的母亲看到是我试图努力笑一下,可嘴角一动呈现在脸上的却是一副哭相,满脸愁容。我惊讶地说:“阿姨您这是怎么了?没事吧?”郑天浩的母亲眼睛盯着我,抱着一丝幻想衰弱地问:“有天浩的消息么?”我摇摇头。她一听身子一摇几乎瘫倒,我赶忙伸出手扶住她。一搭手我才感觉到,她是那么瘦那么轻,像是一把被抽干了水分的干柴。
我把她扶进她的卧室,又给她倒了杯水,递到她手里,宽慰说:“阿姨您也别太担心了,郑天浩毕竟不是小孩子,他可能是不想见人,暂时躲起来,兴许过几天自己就会回来的。”
我的宽慰并没有起到任何成效,因为我发现郑天浩的母亲失神地痛哭了起来,眼泪一滴滴顺着面颉滚落下来。“命啊,”郑天浩的母亲无比哀痛地感叹说,“这一切都是命,人怎么能跟命作对!”
这真的是命吗?我在心里也忍不住悲伤地想,难道真的是人的命由天定,从你出生的那一刻命运已经把一切都给你安排好了,如果一个人想要与命运抗争,企图偏离命运规划好的轨道,那结果只能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而且代价会更加惨烈?
这个夜晚悲哀无奈的气氛始终萦绕在这个不久前还喜气洋洋准备操办喜事的房间里,压得我喘不过气了,胸腔像是被无法言明的物质堵上了,卡在那里,上不去也下不来。我潦草地安慰了郑天浩的母亲几句,就找了个借口溜了出去。屋子里实在太压抑了,出门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我的神经才稍微放松了一点。我抬头望见满天星斗,星光璀璨,一弯新月无依无靠孤零零挂在天上,仿佛一个巨大的惊叹号。
在这个夜晚,我忽然莫名其妙想起我们早已远去的学生时代,那真是一段闪亮的日子,我们无忧无虑,逍遥自在。那个时候我们几个关系很好的同学经常聚在一起,出去郊游、野炊、吹牛,一有机会就到处狂欢,那真是一段美好时光啊。哦,对了,我想起来了,那个时候我们经常聚会的地方是在城市边上的一个荒废的火车小站,那里扔着几节废弃的火车车厢,每逢周末或者节假日我们便去那里聚集,各自提着东西在里面吃喝玩耍。郑天浩不会是去了那里吧?
一想到我浑身一个激灵,如果没去外地,他很有可能就躲在那里。我马上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而去。
到了火车小站我下了出租车,看到那几节车厢果然还在那里,在夜色里,它同样呈现出寂寞孤独的姿态。我掏出打火机,借着微弱的火光爬上车厢。车厢里黑糊糊的,里面的物件看不太清晰,只是借着朦胧的月光能看个大概形状。我拿着打火机进入车厢一个座位接一个座位查看,快要走到车厢尽头的时候看到一个人形的物体无声无息盘踞在座位上。
我吓了一跳,心几乎跳到嗓子眼,手一抖,打火机差点掉到地上。那个人形的物体没有任何动静,我稳住心神,轻声叫:“郑天浩,是你吗?”对方没有反应,我捏着打火机照过去,这下看清楚了,果然是郑天浩,在忽明忽暗微弱的火光里,我看到的是一张布满了悲伤无助的面孔。
看到是郑天浩我松了一口气,同时怨气也升腾起来,大声说:“我操,你装什么死狗,活着的话就哼哼一声。”
郑天浩挪了挪身子,顺便哼哼了一声,他虚弱不堪地说:“你怎么会找到这里?”
我摸黑在郑天浩对面坐下,说:“你以为你藏起来就没人能找到你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一整天了,你妈都快急疯了。”
郑天浩在黑暗中沉默不语,无声无息,但我能感觉得到,他的身体轻微抖动了一下。
我不依不饶地继续说:“你跑到这来干什么?人都要学会面对现实,一个男人遇到一点挫折就躲起来。”
郑天浩在黑暗中虚弱而又忧伤地说:“我以后都没脸见人了。可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我这么失败?我已经拼尽全力了,为什么还是做什么砸什么?难道这是就是报应?”
“报应?”我纳闷地说,“什么意思?”
郑天浩虽然坐在我对面,但他的声音在我听来却越来越遥远,他用回忆的口吻缓慢地说道:“其实我十六岁那年就该死掉的,我根本就不应该活着,更不应该长大。不该死的人替我死了,我却一直窝窝囊囊地活着。”郑天浩说到这里声音明显哽咽起来,在月光下脸上有亮晶晶闪现,他接着哀伤地说,“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认为那年冬天死的不应该是我爸,而应该是我。他本来身体就不好,又有心脏病,他死的前一天我还跟他大吵了一架,他等于是被我活活气死的。”说到这里,郑天浩哽咽得再也说不下去,在黑暗中我无法看清他的神情,但我能感觉到,他已经泪水磅礴了。
我跟着唏嘘了半天,安慰说:“别这么想,暂时你的运气不太好罢了,挺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人生无常,但谁都不可能倒霉一辈子。就像我一样,并不是每次拿到三条八都会遇到三条尖。没事的,打起精神来,回去重新经营你的影碟店。”
郑天浩的声音在黑暗中总是听起来凄凉异常,他说:“本来我到这里本来准备求死的,我这样的人不该活在世上,活着没有任何意义,还要拖累别人。刀我都带来了,试了几次,可下不去手,我可真没用。”说完他慢慢地举起一直放在桌下的手,手里赫然握着一把尖刀,触目惊心地出现在我眼前。
我大惊失色,随之一股强大的疼痛感使我几乎心碎。惊慌中一把抓过他持刀的右手,用力紧握着,悲伤地说:“兄弟,你不能这样,千万别想那么多,活着才是最重要的。”郑天浩无助地低下头,几滴冰凉的泪水撒落在我的手背上,逐渐在皮肤上洇散开来。他忽然又抬起头,盯着我的眼睛低声问:“你说魏娜会回来么?”我没想到他到这种时候还想着这么天真的问题,但转念一想,也许这才是他迟迟对自己下不去手真实原因。我明白他是在等我给一个肯定的答案,但这个答案也许连他自己都觉得十分渺茫。我郑重地点点头,笃定不疑地说:“她会回来的,肯定的,她的根在这,早晚要回来找你的。”我感觉到郑天浩握着我的手慢慢地放松下来,虽然无法看清楚他此刻的表情,但我知道他暂时找到了一点点活下去的寄托。
在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我自以为十分了解郑天浩,可他内心那个充满纯真与善良的世界我却从来没有进入过,那必然是一个无比纯净的世界,然而我们都只能在周遍徘徊,却永远无法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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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四,你好久么更新啦
:沫沫&( 15:31:00)&
丁四,你好久么更新啦
:沫沫&( 15:3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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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沫沫&( 15:3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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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沫沫&( 15:30:50)&
刚从《飞天》读了你的小说《青春》要写个评论的。怎么联系你?刚从网上搜到你。我的QQ
:天水!天水!!&( 14:41:02)&
郑天浩的故事就是我人生的真实写照
今年是我的本命年,我仿佛刚刚读懂人生。在审视自己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混沌的生活了这么些年!
可悲。。。
:匿名&( 18:14:27)&
你为什么不写文章了?
:匿名&( 14:37:43)&
欣赏问好!
:&( 16:49:45)&
我们幸福并有一副健康的身体,可是在我们中间有一位女性同胞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正在经受白血病的煎熬!博友们知晓后都伸出了温暖的手,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我们邀请你也伸出你的手,温暖在生死边缘的许晓英。<a
href="blog.php?do=showone&uid=&type=blog&itemid=388763
:&( 23:58:53)&
起初是在灰姑娘上看到死于青春的.记得那天自己由于刚被老板炒,所以有种自己的青春也会死掉一样,所以被标题吸引.现在看完了,想说点什么,却不知该说点什么.
我只是一个业余爱好者,所以我不敢对你的创作能力作任何的评论,我只想说你给我的读后感是很深刻的,以至于我又有了继续朝着另一个目标努力的勇气.&&&&&& 至少我的处境比“郑天浩”要强的多啊!
所以我想对你说声谢谢!
:匿名:小云&( 14:46:38)&
尽管我也是写小说的,但我还从没这么认真地一口气把这篇小说读完!此刻已是凌晨2点19分了。
严格地说:一直到读完我还以为是写实的文章,看完后才知是小说。如果一开始我就知是小说,我不会这么认真地看完。可见小说已到了没人读的地步了!悲哀哟,我们的作家!
:&( 02:22:36)&
有些隐喻很新颖,& 就是那个"我",及母亲,有点老气横秋.那世故的态度让我不喜欢.
:匿名:雪姐&( 19:19:50)&
特别喜欢^^^^^^^^^^^^^
:匿名:flyna&( 11:27:16)&
欣赏好文章!
:&( 00:38:25)&
19 篇, 2 页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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